投我以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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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ne




  窗外聒噪的蝉声不断,一角树影在窗边的桌面上微微摇曳着,林茶坐在杉木地板上,倚着床尾轻轻擦着药膏,过敏的症状已经消褪了些。
  如果不是前一周的体育课上,她正休息的时候恰好碰见周长望神色慌张地满场找东西,也不会帮着他一起找,更别说后来还真的被她找着了。她看得出来他在那个失而复得的瞬间里有多惊喜,但她也没想要他回报什么,毕竟那对她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捡到一把钥匙罢了。
  可他为了表达谢意,特地买来一大盒可口的樱桃送她,她推不掉,只能带回去后和同寝室的人分着吃。艳红的樱桃颗颗饱满,味道甘甜,是她从没尝过的味道。结果,她过敏了。
  风扇呼啦地吹,倦意袭来,她爬上床,倒头就睡。醒来时已是傍晚,在昏暗的阁楼里,她一时间还无法辨清是处在现实还是梦境。可能因为睡得太久,她整个脑袋昏昏沉沉,肩膀脖子都有些酸痛乏力。
  仿佛听到有人在喊她的名字,她揉了揉太阳穴,缓慢地从床上下来,走到窗边,往楼下望了望,没有人在。继而她顺手打开阁楼的灯,准备下楼倒杯水喝。
  “林茶!林茶!”
  这次她很肯定自己没有幻听,因此在窗边站定了一会儿之后,终于发现了周长望的身影。他站在路灯底下朝她挥手,她有点儿近视,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倒是满脸疑惑地问道:“你怎么来了?现在不应该是晚自习时间吗?”
  “我来看你,你还好吗?”
  “我没事,你快回学校吧。”
  接着,他便没有再回应,也不离开,执拗一如赠她樱桃那次,她只得出门再劝他走。她套着拖鞋慢悠悠绕到屋后的马路去,边走边打呵欠,活像一位饭后散步的慵懒老太太。
  “长望,如果没其他事的话,你就快回学校吧。”她倒是开门见山,而且语气平淡,表情自然。可他眉头紧锁,轻声说着:“我和老师请过假的所以没关系,但我一直觉得过意不去,原本还想着报答你,没想到还害了你。”
  “没那么严重,连我妈都不知道我对樱桃过敏,谁都想不到会发生这种意外,真的,这件事情该翻页了。”她微微一笑,露出浅浅的酒窝。
  落日渐沉,白天的燥热感也消散了些许。他低头盯着自己脚下的黑影,鼓起勇气塞给她一张孟京辉的话剧门票,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跑远了。

two


  话剧演出的时间是在11月份,门票一经售出概不退换。
  林茶思来想去,觉得即便自己多能理解周长望某种“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瑶”的心情,也仍然认为自己不该收下这张门票。于是,在她返校的第一天,她将门票装进信封,偷偷夾到他的笔记本里,为的就是避免他又把它塞回来。
  结果不出半日的时间,周长望发现了门票之后还真的又将它送了过来,这次甚至是当着班上同学的面儿请她收下。林茶还没缓过神来,前桌的男孩子闻声回过头,目光正好落在那张门票上,随即抢先一步开了口:“哇噻,周长望你好有钱啊!”
  周长望瞟了他一眼,没接他的话,转脸继续和林茶说话:“你不用担心,这不是偷的也不是抢的。要是你是觉得一个人去看太孤单的话,我再想办法多搞一张票来,到时候你就可以找朋友一起去了。”
  “我可以陪你去哦。”前桌的男孩子笑得一脸灿烂。
  林茶瞪他,并且狠狠地踢了一脚他的椅子。
  “就这样,别再纠结了。”最后,周长望又跑开了,像上一次,也像上上次做的那样。
  心情好沉重啊,林茶想。
  后来的事情竟然发展成,林茶还没下定决心去看话剧,年级里已经开始传出类似于骆同学甜蜜追求林同学的流言。她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却不知道需要从何解开这个无聊的误会。
  林茶察觉到异样之后便开始刻意与周长望保持距离,然而不知道该说周长望情商太低还是大方坦荡,他甚至表现得比以往更加热情,仿佛她就是他相识多年的朋友似的。
  “你最近难道没听到什么风声吗?”林茶终于忍不住试探性地问。
  “什么风声?”周长望表现得很好奇。
  “算了,当我没问。”语落,林茶抱着作业本匆匆离开,一眨眼的功夫就消失在楼梯的转角处。

three


  没想到周长望又拿来一张门票要给林茶,林茶吓了一跳,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望着对方。周长望总爱笑,眼睛眯成线,露出一口晃眼的大白牙,说:“你再拿一张,到时候可以约朋友一起,虽然不是连票,但是看表演的时候应该影响不大。”
  “你这样我很惭愧诶。”林茶一边说着一边张望,深怕路过走廊的人再误会些什么。但是周长望依旧淡然地回应她:“不会啊,应该的。”
  “我不想去了,我等下把票还给你,你自己看着办吧。”林茶叹了口气,很是无奈。
  “为什么呀?”
  “心情不好。”
  “下个月你的心情肯定会好的。”
  紧接周长望又想和从前一样撂下门票就跑,结果林茶的一声怒吼把他给震住了。他回过头来,发现林茶的脸涨得通红,神情变得和以往不太一样。他看着她朝着自己走来,听着她生气地说:“周长望,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子会让人觉得很有负担啊?本来就是一件不值一提的小事,你偏偏要搞得那么复杂,又送樱桃又送门票,一张不够还要再加一张,你是想着报答我吗?那我呢?我要拿什么回报你?”
  “对不起,是你帮过我,所以你不用觉得有负担,我就是想谢谢你。”周长望低声道,显得底气不足。
  “请你换位思考一下,我只不过是帮你捡到一把钥匙而已,你就要这么费尽心思地感谢我,那我收下你这些沉甸甸的谢礼,我就不会觉得不好意思吗?周长望,同学之间不是这么相处的。”林茶深吸了一口秋天里微凉的空气,心情稍微平复下来时,上课铃恰好响起,她便不在走廊逗留,随即回了课室。   趴在窗台远远看着热闹的三两个同学见状也迅速溜回自己的座位,周长望眉头紧锁,有些无措。

four


  不知道为什么,现在轮到周长望处处躲着林茶了。如果林茶在饭堂的这一头吃午饭的话,周长望就端着饭盘绕道到饭堂的另一端;如果林茶要用图书馆入口处自助机借书的话,周长望便转身走去柜台还书。
  林茶以为自己说的话伤了周长望,为此还想寻找机会道歉。前桌的男孩子却很不讨喜地打趣问她,他们是不是正在上演小情侣互相冷战的戏码,气得林茶想拿书敲他的脑袋。
  “好了不闹了,其实长望一直都有在解释你们只是纯粹的同学关系,说你帮过她,先说好啊,谣言可不是我传播的。长望这么好的男生,真想不明白你还要生他什么气啊?”对方收敛了些,身子往后一靠,轻声说道。
  林茶不说话。
  “其实你知不知道他是单亲家庭里长大的?”
  林茶抬眼,感到惊讶,但依然沉默。

five


  母亲病逝的时候周长望还很小,印象中,母亲是在集市的地摊买的钥匙扣,那天她在给他购买换季的衣服时对他说:“今天刚好是妈妈的生日,那就破例买一个小太阳吧,感觉能给我们带来好运呢。”
  隐约记得是晴天,天空中有明晃晃的太阳。
  但是在半年后,母亲永远地离开了他,而他偷偷摘下她的钥匙扣,总是随身带着。而林茶捡到的那把钥匙,正好就串在这个钥匙扣上,她以为重要的是钥匙,实际上更重要的是钥匙扣。
  “后来,父亲去别的城市找工作,拜托亲戚照顾我。而我嘛,因为还小总觉得是寄人篱下,变得比别人更敏感,也不敢亏欠别人,已经习惯了别人帮我一分,我就要尽力还回去三分。”周长望不紧不慢地说着,林茶站在他身旁,低头静静听着。
  这座南方沿海小镇的秋意从来都不明显,凋落的叶子呈褐绿色的,微卷着。有蚁群路过,他们都悄悄地往后挪了脚步。
  前桌的男孩子后来并没有细说关于周长望的故事,只是鼓励林茶主动沟通。所以林茶也堂堂正正地当着其他同学的面儿,约他在晚饭时间后一起到田径场外围散散步。
  “对不起。”林茶抿嘴,小声道歉。
  “你没有错的,林茶,不用说对不起。是我一直在用我自己的方式处理事情。”周长望再次露出温和的笑容,长舒了口气,“这次经历就像是通过你更客观地看见了我,说起来又是你幫我。”
  “在我这里,我的滴水之恩都不用涌泉相报。”林茶终于笑了,觉得在这样的时刻里一身轻松。
  话剧演出当天,林茶和周长望都没有出现在现场,他们商量好,已经将两张入场券原价转出,然后一同去吃了一顿火锅,剩余的钱都还给了周长望。因为没有了顾虑,林茶才放得开,结果两个人在火锅店里聊得热火朝天,还发现彼此有很多的共同爱好。
  就这样,也蛮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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