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壳少年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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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暗恋是一个人的独白,没有人在意我,我在无人的角落。
  学校被当作考场,所有东西都要清空。我抱着一堆试卷准备扔掉,习惯性地抬头看向那个位置,依旧空空荡荡。桌子摆得很整齐,上面干净得反光,好像它生来就这样。我开始怀疑,以前坐在那个位置上的人真的存在吗?还是我做了个梦?
  他穿着蓝白相间的校服,推门进来的那一刻,风从门外吹进来,又悄悄地从窗子溜出去。
  [1]
  我从没有听过沈顺平说话。他作为转学生被编入我们班,一个人搬好桌子,清理座位,自始至终都很沉默。同桌小声嘀咕:“嘁,这么高冷哦?”她一边抠指甲,一边状似不经意地瞥侧边一眼,轻飘飘地说,“我啊,最讨厌那些不爱说话的人了,装清高。”我低头收拾笔袋,假装没听到。同桌与我不和的事情,班里人都知道,我不打算解释,因为没有人会站在我这边。我就像一叶浮萍,飘飘荡荡地落在水面上,没有软肋,也不需要盔甲。
  [2]
  开始注意沈顺平,是在军训动员大会上。刚跑完步回来,我无聊地到处瞟,往后转的时候突然看到他,一抬头,他也看向我。他的刘海儿有些湿,白皙的皮肤在阳光下显得特别耀眼夺目。咕嘟咕嘟,我闻到空气中有甜甜的香气飘散开来。然后他甩了甩头发,耳根微红地避开了视线。
  真正留意沈顺平是在期中考试之前。布置考场的时候,我们要把桌椅和书本都搬去其他教室。一般来说都是各搬各的,但很多女生都会默认这是男生的工作。她们只需要用撒娇或命令的语气就可以换来男生们无怨无悔的帮助。在很多男生眼里,胖且长得不好看的我很难与“娇弱”挂钩。我也不太需要他们的帮助,搬四箱书到五楼是没问题的。搬第三箱书拐过一个转角时,我停下来擦了把汗。察觉有人靠近,我放下箱子,侧过身,让他先过。等了好一会儿,眼前什么也没有,我好奇地抬头,就看到沈顺平怀里抱着一堆书,推着课桌艰难地走过来。我忽然心神一动——“要帮你吗?”我还没说话,旁边一个同班的男生路过,抢着说:“不用,他推得动!”他听了,面色一僵,眼神微闪,背对我们,一声不吭地往反方向走。那个男生还在絮絮叨叨,“连这点东西都搬不动算什么男人!”看他一副自我感觉良好样子,我一时间很想反驳他,但最后我只是抿了抿唇,默默地从他身边经过。
  [3]
  当劳动委员那段时间有很多事情要做,吃力又不讨好。课间回到座位,同桌一边“咔咔”嗑瓜子一边翻着一本漫画书,见我过来,“呸”地吐了一地瓜子壳。我站在旁边,说:“你是故意的吧?”她拨下头发:“嗯,是又怎样?”我看着她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咬咬牙,拿出书准备上课。以和为贵以和为贵,闹僵了对我没有任何好处,没有人会帮我。我拼命安慰自己,脸都憋红了,硬是忍住没有发火。
  放学从办公室出来,天已经黑得通透,我准备拿书包回家,到教室才发现门已经锁了。我推门、敲窗户,没有任何回应。那一刻我才知道,原来我真的自始至终都是一个人。下楼梯时,我突然脚一滑,膝盖磕在水泥地上,疼得不行。那瞬间,疼的不知是腿还是心。我坐在阶梯上,望着空荡荡的走廊,悲从中来。正准备大哭一場,楼下却有“哒哒哒”的脚步声传来。我下意识回头,沈顺平站在离我四级的阶梯上,光线太暗,看不清表情。我不禁尴尬地移开眼,刚想说点话缓解气氛,但一张口眼泪就掉了下来,无声地落在地面,与夜色融为一体。他似乎有些慌,站了片刻,低头从书包里找出一包纸巾递过来,没说话。
  也是那时候我才知道,他这么温柔啊。
  [4]
  一个学期过了一半,他还是没说过话。普通班人多,想必老师上课时一眼看去底下都是茫茫然的圆脑袋。没有人注意到他,也没有人注意到我,但我可以看到他,在我斜上角45°的方向。
  我坐在窗边,有时望着窗外的天空,看见风吹进来,落在他的肩膀上,像一只精灵,欢快地跳舞。那天上课,老师要我把窗帘拉起来。我才从思绪里回过神,慌慌张张地站起身,手忙脚乱地卷窗帘。我个子不高,到那个大窗户就不能往上了。刚准备就这样算了,沈顺平突然站起来,转过身整个手臂围着我,把剩下的窗帘卷上去。我站在那里像个傻子,头脑一片空白。那一刻,我的心都要炸出来了。他仿佛没事人一样,安静地坐回原位,我盯着他的后背,心里充满感激。
  看,多善良的少年,就该被世界温柔以待。
  [5]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我总感觉有一道目光若有若无地落向这边,我稍有察觉地抬头,那目光瞬间遁无踪迹。
  我暗自想:会不会是他在看我呢?你看呀,他给我递过纸巾,帮我卷过窗帘,我和他之间终究和别人是不一样的。我不禁心痒痒,有时候看着他的背影,总忍不住想去和他搭话。拿起笔又放下,站起来又坐下,我在草稿本上画了无数个圆圈,却始终没有勇气走到他身边。
  距离高考还有100天的早上,他没有来。第二天,他也没有来。第三天、第四天,那个位置依旧空无一人。班主任在某次班会课上不经意地提起:“沈顺平同学通过了自主招生选拔,以后都不用来学校上课了。”我看着那个空落落的位置,脑海里有个声音在重复道:他不会再来了。
  窗外的天很蓝,风轻轻地吹进来,我却再没有看到精灵跳舞。假如,我是说假如,我能勇敢一点,主动一点,或许真的会发生什么故事,可是那时的我总觉得自己不够好。我想,再等等吧,等我很优秀的时候就能与他并肩而立,一起面对来自周围的注目。我既担心又惶恐,希望他知道,又害怕他知道,我宁愿他知道却装作不知道。
  [6]
  学校被当作考场,所有东西都要清空。我抱着一堆试卷准备扔掉,习惯性地抬头看向那个位置,依旧空空荡荡。桌子摆得很整齐,上面干净得反光,好像它生来就这样。我开始怀疑,以前坐在那个位置上的人真的存在吗?还是我做了个梦?
  同桌早早收拾好了东西,她看了我一眼,忽然说:“你,要不要抱一下?”我一愣,她猛地扑过来,抱了一下又很快松开。她的眼神微闪,我们没有多说一句话,所有不愉快在分离时仿佛被按下了删除键。我不会再遇见她,或许会渐渐忘记某些人。可是直到现在,我都记得盛夏的那一天,蝉鸣聒噪,沈顺平抱着书,在众目睽睽下推开门进来,他的背后是透蓝的天空,教室里喧嚣吵闹,我一眼就看到了他。
  那时候我心里想:他长得真好看啊!
  编辑/王语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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