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笛安,别再提我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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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尽管她的父母是国内文坛著名的作家伉俪李锐和蒋韵,尽管她的老板是颇能引起话题的郭敬明,但她也依然是她自己,她是笛安,现在凭长篇小说《西决》成为2009年度《南方都市报》,《南都周刊》联合主办的华语文学传媒大奖年度新人。“笛安有一种写作的野心,一种掌控语言和代言一代人青春的野心……《西决》,结构繁密,叙事沉着,语言精美,那种为爱受难之后的怅然和神伤,有着微妙的痛感,也饱含美好和希望……笛安正带着这代人的记忆和尖锐,为一种更庄严的人生辩论做好了准备。”这是笛安获得新人奖时的授奖辞。
  
  笛安
  原名李笛安,1983年生于山西太原。高中毕业后2002年赴法国留学至今。2003年处女作中篇小说《姐姐的丛林》发表于《收获》杂志6月号刊首。后陆续出版长篇小说《告别天堂》、《芙蓉如面柳如梅》。现为郭敬明旗下上海柯艾文化“最当红”的签约作家,小说《西决》发行突破50万册。
  
  《西决》
  长江文艺出版社2009年3月版
  “她的叙事能力是非常让人震撼的。她其实早已经打破了青春文学和纯文学的泾渭分明的界限。”郭敬明说。
  笛安站在华语文学传媒大奖的领奖台上,眼神惊慌得像一头小鹿。“我没想到第一个宣布的就是年度新人奖,我以为会是杰出成就奖之类的大奖……”她结结巴巴地说着,台下杰出成就奖得主苏童看着她笑而不语。27岁的笛安,看上去比实际年龄更小一些,娃娃脸,长长的卷头发,眼神清澈——她的眼睛是那种眼角微微下垂的形状,更显得无辜迷茫。
  2009年,笛安出版了她的第三部长篇小说《西决》,首印数20万,一年下来卖到了50万册。年底她从春风文艺出版社转投长江文艺,正式成为郭敬明副总编辑手下爱将。对于她的小说,正统文坛也不吝溢美之词,苏童称“写得生气勃勃,语言几乎不着痕迹”,“年轻的笛安的叙述能力超出了我的预料,甚至超出了我的智商。”这部17万字的小说从大家族的角度出发,讲述了现代都市里的郑氏家族中,生活在不同家庭和家境中的四个堂兄妹郑西决、郑东霓、郑南音、郑北北,在盲目而又剧烈的成长途中,交织在一起的兄妹亲情、家庭矛盾、爱情坎坷等一系列故事,情节激荡起伏,文字平稳老到。
  笛安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打印好的A4纸,开始照本宣科地念起了获奖感言。在她念到“最想把这个消息告诉一个人时”,不少人都以为她会感谢父母——李锐和蒋韵,国内文坛著名的作家伉俪。但笛安感谢的是她童年时的小保姆,一个比她大不了几岁,会在账本反面写日记的姑娘。
  
  是孤独教我写作,不是我爸
  
  笛安原名李笛安。发表第一篇小说时,她就去掉了“李”字,以示独立创作,和李锐没有关系。“说说父母对你的影响”是每次接受采访必被问到的问题,她好脾气地克制住厌烦,脸上的表情还是能让每个发问者明白:她不想谈。
  李锐得过“赵树理文学奖”、“法国文学与艺术骑士勋章”。蒋韵则是山西省女作家协会会长。两年前,两人还合著了《人间:重述白蛇传》,和苏童的《碧奴》、阿来的《格萨尔王》一样,属于英国“重述神话”写作计划中的一项。
  “如果一定要说有什么影响,就是家里书比较多,我从小得以看了很多书。”这是官方回答。“喜欢父母的作品吗?”“我会告诉他们我的感受,但决不会在媒体上谈。”每次都是这个答案。
  18岁以前,笛安和广大城市独生子女一样,被保护得很好。“我住在外婆家,太原城里的一条小街。小学六年,每天上学左拐五分钟到学校。中学六年,右拐五分钟。”
  心思敏感的小孩都爱写。在太原五中,笛安念文科班,语文作业里包括每周要写一篇随笔。她非常热爱这项功课,每每写得全情投入。朋友爱读,老师也叫好,但是给她著名的作家父母一看,得到的评价却是,没看出有特殊天赋,不适合吃这碗饭。
  她不甘,高二时参加了新概念作文比赛,没杀进决赛。17岁,对文字多么热爱也不敢自信,她想象过将来从事的工作——文案、广告策划之类,顶顶好去做个编剧,而作家是不敢想的。
  高中毕业后笛安选择了法国留学。最初的一年多学语言,住在距离巴黎200公里的图尔,静谧美丽一如想象中所有的西欧小城,寂寞却是一天一地地袭来。上课,放学,回到一个人住的小小公寓,窗外除了干净的天空,只有一条卢瓦尔河,无人理会却自在奔流。那一刻,她决定写。
  5万字的中篇一鼓作气,写的是一对姐妹成长带来的切肤的痛,纠缠在两代人和一个辈分混乱的家族中间,叙事柔和而波澜不惊,题名为《姐姐的丛林》。假期回国,她给了母亲蒋韵一个U盘,稿子就在里头。蒋韵读了感觉很吃惊,忽然之间,她写得这么好了。
  稿子还是由李锐给了《收获》。先给责任编辑,然后传到主编李小林手上。“就是一个年轻女孩儿”,李锐隐瞒了女儿的身份,“你们看看,觉得不好千万不要发。”结果编辑部非常喜欢。2003年6月,《姐姐的丛林》刊登在了《收获》中长篇专号的头条,同期发表的还有安妮宝贝的《莲花》。
  “那是我20年来最高兴的一天。”笛安回忆。
  20岁,她开始写长篇,名叫《天堂告别》。“我在我那个小公寓里,一个星期出两趟门,穿过马路去对面超市买食物和水。其他时间都趴在桌上。”出门有时是深夜,小城的街道上没有一辆车,她一个人等着漫长的红绿灯,心里想着正在编织的故事,得小心,千万不能给车撞死——因为故事还没写完呢。
  她逐渐养成了一个习惯。写长篇前,一定要看一本“伟大小说”,把自己沉浸到伟大小说氛围中,再开始虔诚地下笔。年少时,她喜欢《红楼梦》,张爱玲,最感动的不是爱情的朝生暮死,而是狄更斯在《双城记》里“可以为他热爱的女人所爱的男人而从容献身”的卡尔登。如今,她喜欢俄罗斯小说、福楼拜以及哈代。“小说最重要的不是语言,而是力量,当胸打你一拳般的力量感。”
  和笛安一样,李锐夫妇对女儿的问题也刻意地保持着低调。“说句实在话,我们两个人其实一直不大愿意谈自己的孩子,后来我们也终于发现,这件事情我们也不能采取鸵鸟的办法,把头埋在土里,就认为没有这件事情。”李锐说。作为父母,他们不但从来没有教过她怎么写东西,还总是跟她说,不要从事这一行,太辛苦,你可能付出一辈子,也未必能获得成功。
  “但笛安现在有很多自己的读者了。”——比他和蒋韵更多。虽然没多说什么,李锐明显很欣慰。
  
  主流文坛里的80后
  
  笛安现在有点犹豫。她今年即将从巴黎高等社会科学院硕士毕业,已经申报了博士,但是在踌躇要不要读。
  笛安喜欢社会学。本科毕业时,她的论文题目是《巴黎地铁里的音乐人》,为此绕着巴黎城走了不知多少圈,几乎把每个地铁站都踏遍了,到处抓住卖艺人聊天。“最惨的一次,被人追着骂,就差打了,那个音乐人认为我是在欣赏他的窘迫。”她解释不清楚,落荒而逃。
  硕士她的方向是医学社会学,如果读博,她会参加一个项目——和导师一起去调查患某种癌的人群的生存状态。这是个有意思的工作,但现在,她更想专注写作。
  年初她去了趟瑞典,在北极圈的小村庄里看极光。“那种天地茫茫,只有我孤身一个人的感觉再次把我打倒了。”她想写,也需要写。
  “这两年对我很关键。”《西决》写得很痛苦,但写完之后,又感觉气特别顺,好像还有很多东西要从心里汩汩而出。她立即着手开始写《东霓》,《西决》的姊妹篇。
  《西决》选择了青春文学里并不热门的父辈家庭伦理题材,却意外地获得了极高关注。2009年,《西决》在流行文学杂志《最小说》上连载,令笛安即刻打败郭敬明手下落落、安东尼、七堇年等爱将,成为最受欢迎的“最作者”。
  “笛安在《收获》、《人民文学》等国家顶级纯文学杂志上已经发表了很多作品,短篇《圆寂》还获得首届中国小说双年奖。她的叙事能力是非常让人震撼的。她其实早已经打破了青春文学和纯文学的泾渭分明的界限。”郭敬明说。
  笛安和郭敬明2005年底开始“有点认识”,一直没见面,主要通过MSN联系。“我在法国和国内时差6,7小时,我在线的时候,小四(郭敬明)没有一天不是工作到后半夜的。”对于同龄人郭敬明,笛安毫无保留地惺惺相惜。
  “他聪明,有眼光,对文字的判断、对流行的判断都相当精准。同时非常非常能吃苦。如果说前一点很多同龄人都有,后一点几乎没有人能比得上他。”
  在笛安眼里,郭敬明是个好老板:凡事亲力亲为,精益求精,且非常为作者考虑。写《西决》时,有编辑担心题材冷门,不好卖。郭敬明对笛安说:“你只管写,其他一切我来搞定。
  在笛安之前,著名的80后作者张悦然也获得过华语文学传媒大奖的年度新人奖,销量动辄过百万的安妮宝贝亦获得过”年度小说“的提名。对于《西决》,包括《收获》副主编程永新、作家马原在内的终评委员会一致给出了热烈的赞美:”笛安有一种写作的野心,一种掌控语言和代言一代人青春的野心……《西决》结构繁密,叙事沉着,语言精美,笛安已不再仅仅为青春伤怀,她正带着这代人的记忆和尖锐,为一种更庄严的人生辩论做好了准备。“
  所谓流行和严肃写作的界限已被打破。包括李锐在内的老一辈作家,在进入90年代以后与市场之间产生了尴尬的距离。笛安自己也说:”我爸的书并没有很多人知道。“
  年轻如笛安张悦然,却从未面对所谓视通俗和正统、畅销和严肃为敌。她们的写作天然地从网络上开始,在回帖、转帖、顶帖中继续,无法忽视的讨论与争执声中成熟,所以拥有了天然地拥抱市场、和读者产生密切关系的能力。
  ”什么是市场呢?市场就是所有看你的书的人。我觉得对绝大多数作者来讲,写作这个行为本身就是为了表达,为了寻找受众的,否则就自己写好放在家里自己看嘛,为什么要出书要发表呢?再进一步说,写作这件事情最根本的诉求还是交流。所以对我来说,市场是作家这个职业、写作这个行为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我没有为了畅销或者为了严肃,委屈自己的作品,这就够了。一本书畅销并不代表我以后的书也会畅销,不过没关系的,我还是会这样写下去。“
  笛安的MSN上有超过200个好友,其中1/3以上是她的读者。”他们跟我什么都聊。我还帮一个读者介绍过女朋友,不过没成功。他们根本不认识你,只是单纯因为你的文字就相信你、喜欢你,我怎么能不珍惜他们。只有一个写作的人才能拥有这样纯粹的情感交流,这让我觉得幸福。“
  这是新时代作者与读者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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