纤夫

来源 :文史月刊 | 被引量 : 0次 | 上传用户:sunshixi20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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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千百年来,巴东的纤夫们生活在峡江上,在三峡停驻了7年时间以期记录历史的摄影师郑云峰先生这样描述他们:“一条船上,有摇桨的、撑篙的、掌舵的,少则十几人,大船多则上百人。100人的大船上70-80 人为纤夫,他们的行动以击鼓或号子协调,鼓手和喊号子的在船上由舵手指挥。12-20人留在船上撑篙……
  船头还有若干大桨,是一整棵的小杉树制成的,要七八个人才可以操纵。另外几个人则离船在岩石上像猫一样跳来跳去,把被岩角绊住的纤绳拉顺,还有几个人就专事解开绊在水里的纤绳,因为有的时候纤绳会绊在水中的礁石上,影响纤夫拉纤,这几个人叫作水纤夫。水纤夫要有很高的技巧,才能将纤绳收卷自如。
  一声吆喝之后,纤夫们的工作开始了,他们跳到岩石上,拉着纤绳,爬过巨大的圆石,沿着狭窄的岩礁前进,岩礁的缝刚刚可以容下纤夫的草鞋。”
  最让他难忘的是三峡上纤夫们的号子声。粗犷的川江号子有“长江文化活化石”之称,沿江而下,川江号子见景生情,随意填词,可以说是巴渝风情的见证。川江号子有平滩号子、下滩号子、抢滩号子三种。
  “二四八月天气长,情妹下河洗衣裳;清水洗来米汤浆,情哥穿起好赶场。”平滩号子是纤夫拉纤通过险滩后的号子。此时大伙通过了生死关头,号子曲调舒展、悠扬,声音舒缓、轻快,富于歌唱性,大有“轻舟已过万重山”之意。船工们只有这时才可以轻松地说说笑话,偶尔也谈谈家里的事,或是心上的女人。
  下滩号子在船只开始下滩时响起。此时因为顺着水势,船越行越急,随时都有碰礁的危险。号子手一声“啊好——”,船上的人就要高度集中精力,听着驾长的指示。此时的号子沉重、阴郁,有同舟共济的感觉。
  抢滩号子是逆水而上时要喊的号子——“哟—嗬—嗬……哟—嗬—嗬……一声号子我一身汗,一声号子我一身胆……”因为抢滩时最危险,要求所有的人步调一致,齐心协力,团队作战,所以号子速度较快,旋律简单有力,节奏急促紧张,有时甚至出现呼喊。此时,江上喊声震天,几乎盖过了急流的咆哮声。
  号子头的收入比一般的船夫高,这是因为号子头不仅是给船夫鼓劲的精神领袖,更重要的是通过唱号子,指引船在惊涛骇浪中安全行走。过去的老艄公、号子头因长年行船于长江中,不管水涨水落,沿江的明礁、暗礁,水路、流速,均牢记于心,积累了丰富的行船经验。
  号子头编唱号子时,往往把沿江的滩口尽收于唱词中,保证了行船安全。
  “想我们船工生活悲惨,风里来浪里去牛马一般;拉激流走遍了悬岩陡坎,头老打头老骂血汗吸干;衣无领裤无裆难把人见,生了病无人管死在沙滩;船打滥葬鱼腹尸体难见,抛父母弃儿女眼泪哭干。”一代一代传唱下来的川江号子,就像一扇窗户,透过它,可以看见这条母亲河边古往今来人们的生活。
  从前,船工们就靠这些号子,将旅客和物资从旅程的一头拉到另一头。现在修了三峡工程,昔日激流成平湖,川江号子已不再有用武之地。当年的拉纤船工已是白发苍苍,再也无法在凛凛江风的伴奏下吼上一嗓子,川江号子已成绝唱。
  随着航运业的迅猛发展,世界各地的纤夫渐渐退出历史舞台,然而,从20世纪80年代起,纤夫拉纤成为三峡神农溪景区最大的卖点。他们的出现,引来了世界各地的旅游爱好者,他们乘坐着叫做“豌豆角”的小木船,感受着纤夫拉纤的原始古朴。
  我不能不去小小三峡,那里有挡不住的诱惑。
  小小三峡由三撑峡、长滩峡、秦王峡组成,是大宁河滴翠峡的一条支流,真正的名字叫马渡河,全长才6公里。
  与其说它是河,不如说它是深埋在陡峭悬崖绝壁之下的一条流淌湍急的山溪。舟行峡底,仰头向极顶上望去,隐隐地只有一线微光,宛如天幕中撕裂开的一道狭缝。两岸是翠嶂青峰,岚回云遮。
  我乘船而入,完全进入到了“峡幽不闻鸟鸣”的境地,一切尘世的烦恼和欲望荡然无存,我似乎顺着时间的隧道,回到远古年代,回到了我们祖先曾拥有过的男耕女织的岁月。
  突然,雄浑的川东号子将我从梦境拉回到现实,只见水流越来越急,溅起了无数朵硕大的白浪花,疯狂地向小舟袭来,轰鸣声夹着纤夫长长的号子,将小舟抛向浪峰又跌入谷底。
  船两边的撑篙手不约而同地向后,直挺挺地一字形倒下,等脊背贴着船帮时又直挺挺地一字形竖起,纤夫弓着背和头,粗粗的纤绳深深嵌进赤裸的肩肌里,沉重的号子声就是从他们鼓突的肌肉里闷闷地渗出来,久久回旋在深幽的峡谷中。
  我的心底颤抖起来,方知那唱遍天下的“妹妹坐船头,哥哥岸上走”只是歌声里的浪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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