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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2000年的秋天，三十多岁的爸爸被病魔夺去了生命，同时病魔还把我家搞得倾家荡产。那时我年仅10岁，两个妹妹分别是8岁的姝儿、5岁的莲儿，以及一个2岁的弟弟，有着4个孩子的贫困之家就全靠妈妈来支撑。
然而，被爸爸宠惯，从没耕过田的柔弱的妈妈能支撑起这个家吗？她能把这个家一直支撑下去吗？2001年农历4月，我们家出事了！
那天是星期五。下午一放学，我又守在村口的大树下苦苦地眺望着大路的尽头，一连几天我都在盼望着妈妈回来，我想：妈妈今天应该回来了！西斜的太阳在我眼前消失得没了踪影，可怕的黑暗将我包围了起来，我的眼睛都望酸了，望穿了，可是妈妈还是没有回来！11岁的我心急得早已在哭泣：“妈妈，你怎么还不回来呀？你再不回来，今晚我们就没吃的了呀……妈妈，爸爸撒手去了，你可不能不管我们呀！”
“娟儿，不要在这儿傻等了！你弟妹在家哭着要吃饭呢！你快回去吧！”我家屋后的三婆从村里出来找我了。三婆家曾是我家最投契的邻居。我家杀了鸡或猪总会叫上三婆三公他们来吃饭；他家有好吃的也常叫我们去吃；他家有什么事需要人帮忙只要唤一声，爸爸就过去帮忙了；我家需请他们帮忙时也是呼之即来。
我一急，眼眶就涌出了泪水：“三婆，我妈不回来，我拿什么给弟妹吃啊！”
“娟儿，别犟了，你妈不会回来了……你带上弟妹去你叔叔家吃饭吧！我们已给你们说好了……”与三婆一齐来的三公在劝我。
三公秉性直率，说话响亮，是村上德高望重的长辈。村里的好多矛盾纠纷，常常都叫他出面调解。而妈妈这次久出不归，就是因为叔叔和三公一帮人到我家惹恼了妈妈的结果……我苦着脸，压根儿就不想理弄得我家如此为难的三公。
我能带上弟妹到我们怨恨的叔叔家去吃饭吗？那样的叔叔简直外人都不如啊！爸爸病逝后，叔叔不仅不帮我们耕田犁地，就连合买的一头大水牛也擅自卖了。妈妈找叔叔要卖牛的钱好给我们补交学费，叔叔不仅不给，反而还大骂妈妈：“丧门星！婊子！要钱？野老公有的是……”妈妈像在暴风雨中遭了雷击一般差点昏倒，幸好我和姝儿及时扶住了。妈妈被气得在床上躺了好些天。
“傻娟儿，娘亲舅大，爷亲叔大。爸爸妈妈没有了，叔叔自然要养你们，这是天经地义的……”三公劝我。
我不禁哭出了声：“都怪你和叔叔，搞得疼爱我们的妈妈不回来了……我妈妈说过的，只要我们听话，她无论如何也要把我们养大的……”
2
外婆为减轻妈妈的负担接了三妹去抚养，妈妈叫我在家照顾好弟妹，她出去挣钱。每隔几天，妈妈就带些粮食和菜回家。
有一天，三公找我谈话：“娟儿，你妈妈再外出，你就别理她了。村里的风气都给她带坏了……”我眨了眨眼，根本想不通也做不出。我恼恨三公多管闲事，把妈妈说得那么危言耸听。之后，我便有意回避三公以及村上那些劝我不理妈妈的人。
几天后，妈妈从外面回来了。当我把三公等人对我说的话告诉她时，妈妈先是脸色惨白，目光失神，继而就抽泣起来。我根本不知道怎样安慰妈妈，见妈妈哭得很伤心，我也跟着抹起了眼泪。
脸上挂着泪珠的妈妈问我：“娟儿，你还要不要妈妈？”
我丝毫都没有犹豫地说：“妈妈，我要你！我不听他们的！”
妈妈一把将我搂住：“娟儿，我的好孩子！妈妈现在所受的苦，都是为了你们几个。我不在乎别人怎么说我，只要你们长大后能理解我就行了。”
之后，妈妈还是我行我素走自己的路。我则尽量避开村上那些爱管闲事，故意把妈妈说得很难听的人。尽管如此，有些人见到我还是骂：“她妈真不要脸！”“可骚了？生那么多！现晓得靠卖身来养孩子！”“叫老人们去制止才行！”
几天后的一个晚上，妈妈挑着一些东西回来了。我叫了一声满身倦气的妈妈后，便急忙倒水给妈妈洗澡。妈妈拿出一小块猪肉递给我：“娟，快做晚饭。”在昏黄的灯光中，我和姝儿给妈妈盛饭、夹菜，她也给我们夹菜，大家其乐融融。
晚饭后，我对妈妈说：“妈妈，我获得了全年级数学竞赛第一名，我拿奖状给你看。”
“娟儿，你真聪明，妈妈真替你高兴。”妈妈笑眯眯地说。
我跑进睡房拿着奖状返回堂屋，只见几个黑着脸的长辈以及叔叔走进了我家。抱着小弟的妈妈，脸色沉了下来，背向他们。这帮人也不管妈妈喜不喜欢便各自找凳坐下，随即点燃纸烟弄得堂屋烟雾腾腾。
三公长长吐出了几口烟后，语重心长地发话了：“宛怡，我们也知道宏章死后，你一个人带着3个孩子生活很困难，但即便如此，也不能去做伤风败俗的事……”
妈妈气愤地说：“难道我愿意那样做吗？宏章在世时我那样做过没有？宏章去世后，他叔田都不帮我们耕一下，难道你们要看着我的几个孩子饿得嗷嗷直哭才甘心？才顺眼？才没得说？”
“田地我们可以叫他叔给你耕，但你必须不再出去……”三公说。
“有收成可以不买粮吃，可是肥料、农药、盐油、穿洗都要钱，还有孩子读书……这些我又怎样去解决？”独自当了半年家的妈妈自然清楚一家的开销。
三公他们陷入了沉思。
“你不要脸，陈家要脸！村人要脸！有本事生孩子就有本事养孩子！用那种方式去养孩子，就是不允许！”叔叔气鼓鼓地说。
妈妈仿佛被叔叔掐住了咽喉，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须臾，妈妈咽了把口水，掩面哭了：“宏章你这个死鬼，你偏超生这么多孩子来折磨我！你害得我好为难呀！现钱没有，饭没得吃，你叫我怎么办呀？我现在无路可走，你不管儿女，我也不管了……”哭着哭着，妈妈放下小弟就起身要走……
我见势不妙，立即跑过去拖住妈妈的手哭了：“妈妈，你不能不管我们呀……”接着，姝儿小弟也都抱着妈妈的腿哭了起来……
三公一帮人见事情搞成这样，便劝妈妈要想开些，并用人活着总不会饿死的大道理来安慰妈妈。最后他们只好摇头叹气走了。
经这一闹，妈妈几天都怏怏不乐，心事重重。在一个雨天，妈妈打着小伞顶着无数雨滴，踏上了通向外面的泥泞路。妈妈临走交待我要好好照顾弟妹，照顾自己。
谁知妈妈这一走至今都没回来！
3
天黑尽了。我心灰了。
我被三婆拉回了家，弟弟在哭着要吃饭，姝儿眼睁睁地看着我。三婆说：“我去拿两升米来给你们煮饭。”煮着饭的当儿，三婆一直苦口婆心地劝我带着弟妹明天跟我叔叔他们吃。她说，我妈妈肯定跟别人享福去了，不会回来受苦了……
次日上午，叔叔婶婶在一帮村人的说合下前来我家接我和弟妹过他家去吃饭。11岁的我无法抗拒，心里有种说不出的苦味。一百多天过去了，妈妈还是没有回来。我蔫蔫的，就像一棵缺水的青菜。眼看我就要升五年级了，期期都是三好学生的我看来再也不能做学生了！叔叔在众人的规劝下愿意养活我们已尽其责，他不会出学费让我们念书的。说实在的，我和弟妹在叔叔家吃饭都吃得小心翼翼。叔叔那7岁的儿子常常监视着我们吃菜，每次看到不懂事的弟弟多夹了一点菜或是一块肉，他都会“哼”一声，吓得我们心惊肉跳，饭菜都吃得极少极少。每天下午我给菜地浇水施肥的时候，总不死心地向村路望去，也许妈妈记挂着我们要上学会回来的。
一个暮色苍茫的傍晚，我发现村路的远处有一个小身影在向村口移动。会不会是妈妈回来了呢？我忙放下瓢和桶去迎接。那个身影越来越高大，越来越清晰，啊，真是我日夜思念的妈妈！“妈妈——”老远我就大叫着向妈妈扑去。“娟儿——”妈妈放下两个挑着的编织袋，大喊着跑过来抱着我。
“妈妈，我想死你了！你以后再也不要离开我们了！”我把妈妈抱得很紧很紧。
“娟儿，你瘦了！瘦了！”妈妈抚摸着我的脸心疼地说，“弟妹他们可好？”
“还好！妈妈，我们回去再说吧！”千言万语一下子怎么说得清呢？
我们家的炊烟又冒起来了。我和姝儿又回到了学校读书，我们终于又和妈妈过起了无拘无束的日子。
虽然妈妈答应不再离开我们，可我还是有些担心妈妈在我们上学后又走了，每天一放学就匆匆往家赶。一个多月过去了，妈妈只勤于耕种，真的一天也没离开我们。一个学期过去了，由于我学习安心，成绩名列全级榜首。当我拿回“三好学生”和“全年级期终考试第一名”的两张奖状时，妈妈非常高兴：“哟，我的娟娟真行！”
妈妈想给我们找个继父，可人家嫌我家负担太重而不愿来。
新的一年又来了，妈妈将怎样维持这个家呢？
4
2001年除夕这天，妈妈给我们谈了新一年的打算：“腊月卖的两头肥猪赚的钱除买回两头小猪外，剩余的还可以给你们交学费。明年养猪的事要全靠娟儿和姝儿放学后操劳了。我和村上的建筑队讲好了，正月十五后就去做杂工。”我们知道搞建筑很苦，风吹日晒，建筑工没一个不面黑皮糙、浆斑满身的，但我们没有办法不让妈妈去受苦。我们惟一能做的就是让妈妈少做家务和农活。
尽管我和妹妹尽量分担妈妈的重担，然而从没干过苦力活的妈妈在建筑工地干了二十多天后，还是病倒了。起初有点头痛头昏，不想吃东西，我叫她去看医生，她却说小病躺两天就会好的，可到了翌晨妈妈就按着肚子在床上“哎哟哎哟”地呻吟，我吓坏了，赶快去找医生。一夜没合眼的妈妈吃了村医的药后不久就睡去了，坐在床前的我看着面色憔悴的妈妈不禁泪水直流，妈妈为了抚养我们受了太多的苦了！到了晚上，两天没吃东西的妈妈肚子竟胀了起来。我好怕，搂着弟妹坐在妈妈的床前直担心……十点多的时候，妈妈终于忍不住“哎哟哎哟”地大声哼了起来，我们都急得六神无主，哇哇大哭。
当时我们的哭声好大，我们也潜意识地希望我们的哭声能引来左邻右舍。叔叔家是我们最近的邻居，我们的哭声他们是肯定能听到的，然而叔叔婶婶却不来看一眼问一声，这哪像爸爸的亲兄弟啊！我们的哭声总算引来了屋后的三公三婆。三公三婆进来一看，立即叫我去叫医生。
唉，我只管哭，只管急，没大人提醒，连叫医生都忘记了。三婆叫我去叫外村的赵医生。我愣了一下：赵医生离我们村挺远的，现在这么晚了……但我只犹豫了片刻，就不顾一切地冲入了黑暗之中。
赵医生看了妈妈的病情，责怪地说：“这么迟才来叫我。她这是深度胃炎，现在我帮她控制一下病情，如明天不见好转就要送她去医院动手术。”听了赵医生的话，我又急坏了，半个月前我们才交了学费，哪有钱给妈妈动手术啊！服侍妈妈吃了药，我便彻夜不眠地看着妈妈，希望她能很快好起来。
天快亮时，我煮好稀饭端给妈妈吃，然而妈妈仍是摇头不想吃。我问妈妈是否好了点，她点了点头。我紧张的心虽松缓了一点，但我怀疑两三天都没吃东西而现在仍不想吃的妈妈是在骗我，以免我着急。到了九点多，我见妈妈似乎安然无事了，只是肚子还胀，就又去请了赵医生。赵医生看过妈妈后说：“暂时不用送医院，先让她吃完我开的药再说吧。”听了赵医生的话，我总算放下心来了！我千恩万谢地送走了赵医生，又服侍妈妈吃了药，见妈妈睡得安稳，我的眼睛也就不由自主地合上了。
经过赵医生的医治和我的精心服侍，8天后妈妈终于好了，只是整个人瘦了一圈。
大病初愈的妈妈又说要去工地捣楼面，捣楼面是建筑中最苦的工种，当然报酬也是最高的。我叫妈妈休息一段时间。可妈妈却说不要紧，多干一天就能多挣二十多元呢。是啊，妈妈的负担是常人的几倍，她哪有喘息的机会啊！
然而就在2002年这个暑期末，善良的妈妈又添了新愁……
5
这天妈妈从外婆家回来，脸色非常阴郁。我问妈妈是不是又病了，妈妈摇了摇头，我也就没再追问。但夜深人静时，我却听到妈妈在抽泣。
我走到妈妈床前问她，她却说：“没什么，你去睡吧。”“妈妈，你都哭了，让我好担心啊！叫我怎么睡得安稳？”妈妈只好含泪告诉我，她去外婆家看莲儿（三妹），舅母说她没那么多米来养闲人！再不领回去莫怪她半夜把莲儿扔到河里喂鱼了！听了这些，我的心也感到异常沉重。是啊，现在这社会谁愿多养小孩来害苦自己啊！“妈妈，接莲儿回来吧！有我们吃的，就有她吃的！”妈妈幽幽地说：“莲儿已经7岁了……”
我明白了妈妈的为难处：接回莲儿不光是吃饭的问题，更主要的是又要送她上学了……我和姝儿的学费已把妈妈压得喘不过气来，再加个莲儿，还有弟弟也快上学了，这怎不把妈妈急坏累死？
这时我心里闪过一个念头，说：“妈妈，不用急，再过大半年我就毕业，可以帮你了！接莲儿回来吧！”
妈妈怜爱地搂住我：“娟儿，我知道你很懂事，可你成绩那么好，又那么喜欢读书，我怎么忍心断送你的前程呀！”“妈妈，爸爸死了，是你挑起了抚养我们的千斤重担，我能读完小学已相当不错了！妈妈，我不仅不会怪你，相反，我会永远记住你吃尽千辛万苦来抚养我们的大恩大德！”
次日，妈妈把莲儿接了回来。从这一天起，我就一直想着怎样才能替妈妈减轻负担，尽早帮妈妈挣钱。
我在百般心急中总算熬到了2003年小学毕业，以我的成绩考上重点中学不成问题。但我怕考上了，妈妈没能力供我，她会内疚和难过一辈子，于是我决定不考初中回家务农。
我知道老师肯定会来家访，我在地里干活干到十点钟就回家煮饭吃，等放学后老师来家访时我就躲开。
昨天中午老师来家访就扑空了，今天中午老师肯定还会来，于是我又像昨天那样在地里干活干到十点钟就回家煮饭吃。谁知三位老师早就守在我的家门口了！我想回避，却被班主任叫住了：“伟娟，快过来！我们有事跟你商量。”我只好走过去叫了声校长、老师。班主任说：“伟娟，现在班里正在抓紧复习迎接中考。这几天你怎么不去上学？你家里发生了什么事？”我低着头，眼泪无法控制地流了出来。校长见了急忙说：“先别哭嘛！发生了什么事，说出来让大家想想办法嘛！”“校长，真对不起！我辜负了你们对我的培养！我已经决定不参加中考了……”数学老师说：“伟娟，你家有困难，我们知道。可你成绩那么好，不读书太可惜了！这样吧，你先回去上学，其他事再想办法吧！”“不……”我泪如雨下，疯了似地跑开。
我一口气跑到了村外一个无人处，扑在一株苦楝树上大哭了起来。
晚上，我的心情基本平静了下来，特别是看到妈妈带着一身疲倦从工地回来时，我更坚定了自己的做法。
“娟儿，老师都跑到工地上找我了，明天你还是去学校复习，参加中考吧！”
“妈妈，什么事我都听你的，这件事你就依了我吧！放心，只要我明天不去学校，老师就不会再来找的！因为他们清楚重复昨天的家访已没意义了。”
“娟儿，你那样做，真让妈妈感到内疚不安啊！”
“妈妈，我再不帮你，我的心就痛得受不了了啊！”我由衷地说。真的，看着妈妈每天都劳累不堪，脸庞在快速地变黄变皱，乌黑油亮的秀发也在快速地变硬变白……我的心好痛好痛啊！13岁的我终于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6
这天傍晚，我拉着刚到家的妈妈说：“妈妈，我要同你一起去做工赚钱！你跟建筑队说说吧……”
“娟儿，那是大人干的粗活、重活，你一个小女孩怎能做啊！娟儿，妈妈没能力供你上学就很对不起你了！如果你还要跟我去受苦，就是人家不说我，我也过意不去啊！”妈妈万分疼爱地捧着我的脸，打断我的话说。“妈妈，你不要这样想，不念中学是我自愿的，跟你去干活也是我自愿的。”我知道妈妈会这样说的，所以我早就想好了对付妈妈的话，“如果建筑队的老板说我干不了重活，那我就做小工，他们认为我干的活能值多少钱就给多少吧，反正比在家里要强。家里的活可让姝儿莲儿她们做。我们家这么困难，他们会答应的。”“既然你决心已定，我明天就问问吧。”妈妈终于被我说动了。
第二天，妈妈傍晚收工回来告诉我：老板同意了我的请求。我激动地拉住妈妈的手：“妈妈，我终于可以帮你了！”
我16岁那年，国家开始实施减免小学、初中的学杂费。负担陡然减轻了许多的妈妈叫我重返校园。我说：“不了，姝儿再过两年就要升高中了。读高中、上大学还要花很多钱。我已16岁，可以办理身份证外出打工挣钱了！妈妈，你就不要太辛苦了！弟妹的学费我全包了！”
现在我已在东莞打工，在外漂泊的日子虽然又苦又累，但想到妈妈熬过的苦，我这点辛酸又算得了什么，我坚信能用自己勤劳的双手奉养妈妈，资助弟妹完成学业。
责 编：谢荔翔
题 图：余和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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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0年的秋天，三十多岁的爸爸被病魔夺去了生命，同时病魔还把我家搞得倾家荡产。那时我年仅10岁，两个妹妹分别是8岁的姝儿、5岁的莲儿，以及一个2岁的弟弟，有着4个孩子的贫困之家就全靠妈妈来支撑。
然而，被爸爸宠惯，从没耕过田的柔弱的妈妈能支撑起这个家吗？她能把这个家一直支撑下去吗？2001年农历4月，我们家出事了！
那天是星期五。下午一放学，我又守在村口的大树下苦苦地眺望着大路的尽头，一连几天我都在盼望着妈妈回来，我想：妈妈今天应该回来了！西斜的太阳在我眼前消失得没了踪影，可怕的黑暗将我包围了起来，我的眼睛都望酸了，望穿了，可是妈妈还是没有回来！11岁的我心急得早已在哭泣：“妈妈，你怎么还不回来呀？你再不回来，今晚我们就没吃的了呀……妈妈，爸爸撒手去了，你可不能不管我们呀！”
“娟儿，不要在这儿傻等了！你弟妹在家哭着要吃饭呢！你快回去吧！”我家屋后的三婆从村里出来找我了。三婆家曾是我家最投契的邻居。我家杀了鸡或猪总会叫上三婆三公他们来吃饭；他家有好吃的也常叫我们去吃；他家有什么事需要人帮忙只要唤一声，爸爸就过去帮忙了；我家需请他们帮忙时也是呼之即来。
我一急，眼眶就涌出了泪水：“三婆，我妈不回来，我拿什么给弟妹吃啊！”
“娟儿，别犟了，你妈不会回来了……你带上弟妹去你叔叔家吃饭吧！我们已给你们说好了……”与三婆一齐来的三公在劝我。
三公秉性直率，说话响亮，是村上德高望重的长辈。村里的好多矛盾纠纷，常常都叫他出面调解。而妈妈这次久出不归，就是因为叔叔和三公一帮人到我家惹恼了妈妈的结果……我苦着脸，压根儿就不想理弄得我家如此为难的三公。
我能带上弟妹到我们怨恨的叔叔家去吃饭吗？那样的叔叔简直外人都不如啊！爸爸病逝后，叔叔不仅不帮我们耕田犁地，就连合买的一头大水牛也擅自卖了。妈妈找叔叔要卖牛的钱好给我们补交学费，叔叔不仅不给，反而还大骂妈妈：“丧门星！婊子！要钱？野老公有的是……”妈妈像在暴风雨中遭了雷击一般差点昏倒，幸好我和姝儿及时扶住了。妈妈被气得在床上躺了好些天。
“傻娟儿，娘亲舅大，爷亲叔大。爸爸妈妈没有了，叔叔自然要养你们，这是天经地义的……”三公劝我。
我不禁哭出了声：“都怪你和叔叔，搞得疼爱我们的妈妈不回来了……我妈妈说过的，只要我们听话，她无论如何也要把我们养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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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婆为减轻妈妈的负担接了三妹去抚养，妈妈叫我在家照顾好弟妹，她出去挣钱。每隔几天，妈妈就带些粮食和菜回家。
有一天，三公找我谈话：“娟儿，你妈妈再外出，你就别理她了。村里的风气都给她带坏了……”我眨了眨眼，根本想不通也做不出。我恼恨三公多管闲事，把妈妈说得那么危言耸听。之后，我便有意回避三公以及村上那些劝我不理妈妈的人。
几天后，妈妈从外面回来了。当我把三公等人对我说的话告诉她时，妈妈先是脸色惨白，目光失神，继而就抽泣起来。我根本不知道怎样安慰妈妈，见妈妈哭得很伤心，我也跟着抹起了眼泪。
脸上挂着泪珠的妈妈问我：“娟儿，你还要不要妈妈？”
我丝毫都没有犹豫地说：“妈妈，我要你！我不听他们的！”
妈妈一把将我搂住：“娟儿，我的好孩子！妈妈现在所受的苦，都是为了你们几个。我不在乎别人怎么说我，只要你们长大后能理解我就行了。”
之后，妈妈还是我行我素走自己的路。我则尽量避开村上那些爱管闲事，故意把妈妈说得很难听的人。尽管如此，有些人见到我还是骂：“她妈真不要脸！”“可骚了？生那么多！现晓得靠卖身来养孩子！”“叫老人们去制止才行！”
几天后的一个晚上，妈妈挑着一些东西回来了。我叫了一声满身倦气的妈妈后，便急忙倒水给妈妈洗澡。妈妈拿出一小块猪肉递给我：“娟，快做晚饭。”在昏黄的灯光中，我和姝儿给妈妈盛饭、夹菜，她也给我们夹菜，大家其乐融融。
晚饭后，我对妈妈说：“妈妈，我获得了全年级数学竞赛第一名，我拿奖状给你看。”
“娟儿，你真聪明，妈妈真替你高兴。”妈妈笑眯眯地说。
我跑进睡房拿着奖状返回堂屋，只见几个黑着脸的长辈以及叔叔走进了我家。抱着小弟的妈妈，脸色沉了下来，背向他们。这帮人也不管妈妈喜不喜欢便各自找凳坐下，随即点燃纸烟弄得堂屋烟雾腾腾。
三公长长吐出了几口烟后，语重心长地发话了：“宛怡，我们也知道宏章死后，你一个人带着3个孩子生活很困难，但即便如此，也不能去做伤风败俗的事……”
妈妈气愤地说：“难道我愿意那样做吗？宏章在世时我那样做过没有？宏章去世后，他叔田都不帮我们耕一下，难道你们要看着我的几个孩子饿得嗷嗷直哭才甘心？才顺眼？才没得说？”
“田地我们可以叫他叔给你耕，但你必须不再出去……”三公说。
“有收成可以不买粮吃，可是肥料、农药、盐油、穿洗都要钱，还有孩子读书……这些我又怎样去解决？”独自当了半年家的妈妈自然清楚一家的开销。
三公他们陷入了沉思。
“你不要脸，陈家要脸！村人要脸！有本事生孩子就有本事养孩子！用那种方式去养孩子，就是不允许！”叔叔气鼓鼓地说。
妈妈仿佛被叔叔掐住了咽喉，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须臾，妈妈咽了把口水，掩面哭了：“宏章你这个死鬼，你偏超生这么多孩子来折磨我！你害得我好为难呀！现钱没有，饭没得吃，你叫我怎么办呀？我现在无路可走，你不管儿女，我也不管了……”哭着哭着，妈妈放下小弟就起身要走……
我见势不妙，立即跑过去拖住妈妈的手哭了：“妈妈，你不能不管我们呀……”接着，姝儿小弟也都抱着妈妈的腿哭了起来……
三公一帮人见事情搞成这样，便劝妈妈要想开些，并用人活着总不会饿死的大道理来安慰妈妈。最后他们只好摇头叹气走了。
经这一闹，妈妈几天都怏怏不乐，心事重重。在一个雨天，妈妈打着小伞顶着无数雨滴，踏上了通向外面的泥泞路。妈妈临走交待我要好好照顾弟妹，照顾自己。
谁知妈妈这一走至今都没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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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黑尽了。我心灰了。
我被三婆拉回了家，弟弟在哭着要吃饭，姝儿眼睁睁地看着我。三婆说：“我去拿两升米来给你们煮饭。”煮着饭的当儿，三婆一直苦口婆心地劝我带着弟妹明天跟我叔叔他们吃。她说，我妈妈肯定跟别人享福去了，不会回来受苦了……
次日上午，叔叔婶婶在一帮村人的说合下前来我家接我和弟妹过他家去吃饭。11岁的我无法抗拒，心里有种说不出的苦味。一百多天过去了，妈妈还是没有回来。我蔫蔫的，就像一棵缺水的青菜。眼看我就要升五年级了，期期都是三好学生的我看来再也不能做学生了！叔叔在众人的规劝下愿意养活我们已尽其责，他不会出学费让我们念书的。说实在的，我和弟妹在叔叔家吃饭都吃得小心翼翼。叔叔那7岁的儿子常常监视着我们吃菜，每次看到不懂事的弟弟多夹了一点菜或是一块肉，他都会“哼”一声，吓得我们心惊肉跳，饭菜都吃得极少极少。每天下午我给菜地浇水施肥的时候，总不死心地向村路望去，也许妈妈记挂着我们要上学会回来的。
一个暮色苍茫的傍晚，我发现村路的远处有一个小身影在向村口移动。会不会是妈妈回来了呢？我忙放下瓢和桶去迎接。那个身影越来越高大，越来越清晰，啊，真是我日夜思念的妈妈！“妈妈——”老远我就大叫着向妈妈扑去。“娟儿——”妈妈放下两个挑着的编织袋，大喊着跑过来抱着我。
“妈妈，我想死你了！你以后再也不要离开我们了！”我把妈妈抱得很紧很紧。
“娟儿，你瘦了！瘦了！”妈妈抚摸着我的脸心疼地说，“弟妹他们可好？”
“还好！妈妈，我们回去再说吧！”千言万语一下子怎么说得清呢？
我们家的炊烟又冒起来了。我和姝儿又回到了学校读书，我们终于又和妈妈过起了无拘无束的日子。
虽然妈妈答应不再离开我们，可我还是有些担心妈妈在我们上学后又走了，每天一放学就匆匆往家赶。一个多月过去了，妈妈只勤于耕种，真的一天也没离开我们。一个学期过去了，由于我学习安心，成绩名列全级榜首。当我拿回“三好学生”和“全年级期终考试第一名”的两张奖状时，妈妈非常高兴：“哟，我的娟娟真行！”
妈妈想给我们找个继父，可人家嫌我家负担太重而不愿来。
新的一年又来了，妈妈将怎样维持这个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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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1年除夕这天，妈妈给我们谈了新一年的打算：“腊月卖的两头肥猪赚的钱除买回两头小猪外，剩余的还可以给你们交学费。明年养猪的事要全靠娟儿和姝儿放学后操劳了。我和村上的建筑队讲好了，正月十五后就去做杂工。”我们知道搞建筑很苦，风吹日晒，建筑工没一个不面黑皮糙、浆斑满身的，但我们没有办法不让妈妈去受苦。我们惟一能做的就是让妈妈少做家务和农活。
尽管我和妹妹尽量分担妈妈的重担，然而从没干过苦力活的妈妈在建筑工地干了二十多天后，还是病倒了。起初有点头痛头昏，不想吃东西，我叫她去看医生，她却说小病躺两天就会好的，可到了翌晨妈妈就按着肚子在床上“哎哟哎哟”地呻吟，我吓坏了，赶快去找医生。一夜没合眼的妈妈吃了村医的药后不久就睡去了，坐在床前的我看着面色憔悴的妈妈不禁泪水直流，妈妈为了抚养我们受了太多的苦了！到了晚上，两天没吃东西的妈妈肚子竟胀了起来。我好怕，搂着弟妹坐在妈妈的床前直担心……十点多的时候，妈妈终于忍不住“哎哟哎哟”地大声哼了起来，我们都急得六神无主，哇哇大哭。
当时我们的哭声好大，我们也潜意识地希望我们的哭声能引来左邻右舍。叔叔家是我们最近的邻居，我们的哭声他们是肯定能听到的，然而叔叔婶婶却不来看一眼问一声，这哪像爸爸的亲兄弟啊！我们的哭声总算引来了屋后的三公三婆。三公三婆进来一看，立即叫我去叫医生。
唉，我只管哭，只管急，没大人提醒，连叫医生都忘记了。三婆叫我去叫外村的赵医生。我愣了一下：赵医生离我们村挺远的，现在这么晚了……但我只犹豫了片刻，就不顾一切地冲入了黑暗之中。
赵医生看了妈妈的病情，责怪地说：“这么迟才来叫我。她这是深度胃炎，现在我帮她控制一下病情，如明天不见好转就要送她去医院动手术。”听了赵医生的话，我又急坏了，半个月前我们才交了学费，哪有钱给妈妈动手术啊！服侍妈妈吃了药，我便彻夜不眠地看着妈妈，希望她能很快好起来。
天快亮时，我煮好稀饭端给妈妈吃，然而妈妈仍是摇头不想吃。我问妈妈是否好了点，她点了点头。我紧张的心虽松缓了一点，但我怀疑两三天都没吃东西而现在仍不想吃的妈妈是在骗我，以免我着急。到了九点多，我见妈妈似乎安然无事了，只是肚子还胀，就又去请了赵医生。赵医生看过妈妈后说：“暂时不用送医院，先让她吃完我开的药再说吧。”听了赵医生的话，我总算放下心来了！我千恩万谢地送走了赵医生，又服侍妈妈吃了药，见妈妈睡得安稳，我的眼睛也就不由自主地合上了。
经过赵医生的医治和我的精心服侍，8天后妈妈终于好了，只是整个人瘦了一圈。
大病初愈的妈妈又说要去工地捣楼面，捣楼面是建筑中最苦的工种，当然报酬也是最高的。我叫妈妈休息一段时间。可妈妈却说不要紧，多干一天就能多挣二十多元呢。是啊，妈妈的负担是常人的几倍，她哪有喘息的机会啊！
然而就在2002年这个暑期末，善良的妈妈又添了新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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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妈妈从外婆家回来，脸色非常阴郁。我问妈妈是不是又病了，妈妈摇了摇头，我也就没再追问。但夜深人静时，我却听到妈妈在抽泣。
我走到妈妈床前问她，她却说：“没什么，你去睡吧。”“妈妈，你都哭了，让我好担心啊！叫我怎么睡得安稳？”妈妈只好含泪告诉我，她去外婆家看莲儿（三妹），舅母说她没那么多米来养闲人！再不领回去莫怪她半夜把莲儿扔到河里喂鱼了！听了这些，我的心也感到异常沉重。是啊，现在这社会谁愿多养小孩来害苦自己啊！“妈妈，接莲儿回来吧！有我们吃的，就有她吃的！”妈妈幽幽地说：“莲儿已经7岁了……”
我明白了妈妈的为难处：接回莲儿不光是吃饭的问题，更主要的是又要送她上学了……我和姝儿的学费已把妈妈压得喘不过气来，再加个莲儿，还有弟弟也快上学了，这怎不把妈妈急坏累死？
这时我心里闪过一个念头，说：“妈妈，不用急，再过大半年我就毕业，可以帮你了！接莲儿回来吧！”
妈妈怜爱地搂住我：“娟儿，我知道你很懂事，可你成绩那么好，又那么喜欢读书，我怎么忍心断送你的前程呀！”“妈妈，爸爸死了，是你挑起了抚养我们的千斤重担，我能读完小学已相当不错了！妈妈，我不仅不会怪你，相反，我会永远记住你吃尽千辛万苦来抚养我们的大恩大德！”
次日，妈妈把莲儿接了回来。从这一天起，我就一直想着怎样才能替妈妈减轻负担，尽早帮妈妈挣钱。
我在百般心急中总算熬到了2003年小学毕业，以我的成绩考上重点中学不成问题。但我怕考上了，妈妈没能力供我，她会内疚和难过一辈子，于是我决定不考初中回家务农。
我知道老师肯定会来家访，我在地里干活干到十点钟就回家煮饭吃，等放学后老师来家访时我就躲开。
昨天中午老师来家访就扑空了，今天中午老师肯定还会来，于是我又像昨天那样在地里干活干到十点钟就回家煮饭吃。谁知三位老师早就守在我的家门口了！我想回避，却被班主任叫住了：“伟娟，快过来！我们有事跟你商量。”我只好走过去叫了声校长、老师。班主任说：“伟娟，现在班里正在抓紧复习迎接中考。这几天你怎么不去上学？你家里发生了什么事？”我低着头，眼泪无法控制地流了出来。校长见了急忙说：“先别哭嘛！发生了什么事，说出来让大家想想办法嘛！”“校长，真对不起！我辜负了你们对我的培养！我已经决定不参加中考了……”数学老师说：“伟娟，你家有困难，我们知道。可你成绩那么好，不读书太可惜了！这样吧，你先回去上学，其他事再想办法吧！”“不……”我泪如雨下，疯了似地跑开。
我一口气跑到了村外一个无人处，扑在一株苦楝树上大哭了起来。
晚上，我的心情基本平静了下来，特别是看到妈妈带着一身疲倦从工地回来时，我更坚定了自己的做法。
“娟儿，老师都跑到工地上找我了，明天你还是去学校复习，参加中考吧！”
“妈妈，什么事我都听你的，这件事你就依了我吧！放心，只要我明天不去学校，老师就不会再来找的！因为他们清楚重复昨天的家访已没意义了。”
“娟儿，你那样做，真让妈妈感到内疚不安啊！”
“妈妈，我再不帮你，我的心就痛得受不了了啊！”我由衷地说。真的，看着妈妈每天都劳累不堪，脸庞在快速地变黄变皱，乌黑油亮的秀发也在快速地变硬变白……我的心好痛好痛啊！13岁的我终于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6
这天傍晚，我拉着刚到家的妈妈说：“妈妈，我要同你一起去做工赚钱！你跟建筑队说说吧……”
“娟儿，那是大人干的粗活、重活，你一个小女孩怎能做啊！娟儿，妈妈没能力供你上学就很对不起你了！如果你还要跟我去受苦，就是人家不说我，我也过意不去啊！”妈妈万分疼爱地捧着我的脸，打断我的话说。“妈妈，你不要这样想，不念中学是我自愿的，跟你去干活也是我自愿的。”我知道妈妈会这样说的，所以我早就想好了对付妈妈的话，“如果建筑队的老板说我干不了重活，那我就做小工，他们认为我干的活能值多少钱就给多少吧，反正比在家里要强。家里的活可让姝儿莲儿她们做。我们家这么困难，他们会答应的。”“既然你决心已定，我明天就问问吧。”妈妈终于被我说动了。
第二天，妈妈傍晚收工回来告诉我：老板同意了我的请求。我激动地拉住妈妈的手：“妈妈，我终于可以帮你了！”
我16岁那年，国家开始实施减免小学、初中的学杂费。负担陡然减轻了许多的妈妈叫我重返校园。我说：“不了，姝儿再过两年就要升高中了。读高中、上大学还要花很多钱。我已16岁，可以办理身份证外出打工挣钱了！妈妈，你就不要太辛苦了！弟妹的学费我全包了！”
现在我已在东莞打工，在外漂泊的日子虽然又苦又累，但想到妈妈熬过的苦，我这点辛酸又算得了什么，我坚信能用自己勤劳的双手奉养妈妈，资助弟妹完成学业。
责 编：谢荔翔
题 图：余和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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