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等我千年的城

来源 :散文选刊·下半月 | 被引量 : 0次 | 上传用户:yanshileia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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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色中,看不到指示的路牌,可是,见到沿路开始有凤凰造型的路灯,我们知道,终于快到凤凰县城了,这一路的风尘仆仆,值了。旅游大巴疾驰而过,车窗左侧一块广告牌,深深地烙进了我的心里:凤凰,这座城已等了我千年。为了与我相逢,你盼了千年啊!
  夜色中,也有这样接地气充满烟火气的一面。窄窄的小街两边,金色的红色的饭店招牌上,各色闻所未闻的美食闪着诱人的光。店门口光着膀子的小伙子,正热火朝天地招呼着顾客。中年的妇人,箩筐里挑着刚摘的鲜桃,那一簇簇新绿的叶子,是凤凰这个地方独有的售卖方式,更像是最古老的无声广告。比拳头大一点的石头瓜,刚好跟朋友一人分食一半,甘甜的汁液洗去了一路的疲惫。
  懵懂里,还来不及看清你的全貌,我们就迫不及待地跌入你的怀抱。江风吹散了暑热,酒吧的鼓点激荡起不眠的热情,而沱江两岸迷离不绝的灯火,是这夜色里最深藏不露的诱惑。沿着江边的石板路,我们一路走着,逛着,拍着,全然不觉午夜已至。而那些刚刚才用箩筐在路边摆出小摊的白发老奶奶,更让你恍惚这才是一天的开始。那摆成一圈一圈的银器和手工绣品,都和她的主人一样,因为越老越久越自信而越发的美。说也奇怪,在凤凰这座古城里游荡,能看到各色风情万种的美女,可是,唯有那些明显多于别处、几乎随处可见、穿着干净的对襟灰褂子、梳着圆圆发髻的白发老奶奶,让我印象格外深刻。她们售卖花环或手工艺品,步伐轻捷、身材适中,无论是背着筐或守着摊,都没有汲汲于完成一桩两桩交易的谄媚,淡定而娴熟地配合着游客合影的请求。
  我们按照名叫翠翠的导游妹子的安排,在凤凰五点的晨光中醒来。我怀疑这里的每一名美女导游,都共用着翠翠这一个名字。可是,这也无妨吧,每一个来凤凰寻梦的人,梦里大概都有一个叫翠翠的美丽姑娘。越是美的梦,越是不希望让人叫醒的。可是,等我们终于在白日里看清了这城的真面目,才发现翠翠也只是浮云啊!我们赶不上翠翠姑娘马不停蹄浮光掠影的步伐,迷失在古城的长街窄巷中,却又如此心甘情愿地将错就错。
  沿途的小吃美食,已然是吃货的天堂,无奈,食欲未满胃已满。唯那无边的景,随手一拍便是一幅画,让人贪看而成痴。沱江的水,原本娴静如处子,一架日夜转动的水车,吱吱呀呀地搅动了她的春心,空气里满是清甜的水汽,活泼脆亮的水声一路如影随形。人人都去挤那窄窄的小桥,专心盯着脚下濡着江水的青石,与对面的行人背靠背小心翼翼擦肩而过,却不知自己这样的胆战心惊,竟成了远处城墙上游客眼里的一幅景。
  大块的红石砌成的古城墙,让人想起小时吃过的粟米做成的年糕,全无御敌的苍凉与威严感。行走在城墙上,左手是市井的繁华,右手是沱江的清幽。头上的蓝天,是坦坦荡荡、一望无际的蓝,四周青葱的小山,脉脉地守着,静静地护着,无论安静或是喧嚣的城。
  翠翠姑娘“吓唬”我们说,凤凰是一座八卦形的城池,大大小小的街巷数不胜数,每一条几乎都长得一模一样,可千万得紧紧跟着她,不然走丢了找也找不到。可是,她可知道,这样美的街,走丢了应该也是美事一桩啊!况且,那穿城而过的沱江,就像是每一个古城游子心中的归宿一样,也是每一个迷失在城中游客心中永远的指引。
  石板铺就的街道,不知是沾了江水的潮气,还是渗着地底的灵气,永远都有种鲜嫩嫩的湿。宽不盈丈的街道上,随意的行走或轻轻的一个回眸,就是一幅诗意的画。着意挂上的红灯笼,错落倒置的红纱伞,是这画里无与伦比的背景。清晨,许多店铺的门还没有打开,可是店家的用心经营已经从门前的一盆绿植、门脸的别具匠心,或是店招的耳目一新中,让人轻易就领略到了,勾留着你忍不住的猜测,甚至趴在门缝里偷窥。那些开着的店门,有些竟然是虚掩着的,可是那满园的春色,随意的桌椅几案,又分明写着大大的欢迎,你走进去,仿佛是走进某个熟悉的邻人小院。还有那些敞开大门的小店,店主正专心地打着鼓,唱着歌,不招揽也不会适时地凑近你,那是怎样的自信与自得其乐哦。
  因为爱一座城,一群志趣相投山南海北的人,就这样凑在一起,做了邻居,做了同行的冤家,也做了暗暗关注较量的朋友。这城里,街上走的,店里坐的,江边发呆的,江里泛舟的,千回百转,千方百计,无非都是,希望把对这城的贪恋,不负光阴地映在心里。无论是长久地驻留还是匆匆的过客,来到这座城,都希望将这城里最美的一面,看在自己的眼里,而自己,又能在这座城里,寻到更美的自己。
  中国人的梦里家园,总是这样,要看得见山,望得見水,要小桥流水人家。这样的家园,是我们祖祖辈辈曾经习以为常的生活,也是他们留给我们这代人,似有若无、弥足珍贵的回忆。而如今,我们连这些回忆,都无法再重现和给予我们的孩子。我们在千人一面的城市里,在模糊了地域和性格的城市里,带着我们的孩子,心似漂萍地流浪,无法向他还原,那遥远了时间和距离的故园。
  于是,我们像走丢了的孩子,无时无刻不在寻找,去找寻那些与我们记忆里的故乡神似的所在。我们捧着她的脸,嗅着她的体香,在古朴的巷道和房子里踟蹰徘徊,像啊,真像。我们靠在大门的青石上闭目怀想,当年,就是在这样的地方,追着、闹着、笑着、跑着,不小心地,就把她给弄丢了。我们知道,这已不是曾经的那个她,可是,我们已然很知足——至少还能在她的怀里,做一个荡着柔波的酣梦,而一梦醒来,还有山河静好、岁月长久的慵懒期盼,还有即便虚度光阴也觉得光阴似金的小幸福。
  所以,这些酷似家园的地方,总是四季人如春潮涌。那些,都是揣着记忆的蛛丝马迹来抚慰和安放灵魂的人。
  责任编辑:蒋建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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