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上都是“好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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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国好声音》大火那会儿,办公室里各位同事的生活,都被它“烧”着了一角:有人在家想看电视剧,却被等着看“好声音”的妈妈抢走遥控器;有人去KTV,想点唱“好声音”的歌却排不上号;有人趁停车等信号时,想买“好声音”的刻录CD,可卖家忙得根本顾不上她……随后我发现,就连大伙儿写的节目串词里,也留下“好声音”的火痕——
  “男:你唱歌也不错啊,咋不去中国好声音试试呢?肯定红!
  女:我没你那么虚荣,不想红。
  男:不对呀,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不想红的人都不是好人!……”
  慢慢地,这股“好声音”火势从屋内蔓延到屋外:那天,小姜飞快地闪进办公室:“艾玛呀,可闹死我了,走廊上都是‘好声音’!”
  在门的一开一合间,走廊上的“好声音”——吊嗓儿声、拨弦声、试唱声、合奏声——抱成噪音团探着脚地想挤进我们办公室,“快关门!”大伙儿一起喊,灵巧的小姜果断地将它们拦挡在门外。
  我们的隔壁,是一档选秀节目的办公室,平日里,揣着各种才艺的奇人络绎不绝地上门拜访,会什么的都有:倒骑自行车的、练硬气功的、变魔术的、跳街舞的、耍溜溜球的……真是“高手在民间”!有选手出现的日子,大伙儿上卫生间的时间都相应延长:去卫生间的路,经过他们办公室!
  自从《中国好声音》大热之后,来自荐选手的才艺变得单一起来:都是要求上台亮一嗓儿的!而且人还特别多,一间办公室根本装不下,于是屋里有演唱的,屋外有候场的,我们的小走廊热闹起来!
  刚开始大伙儿还挺享受:“一边办公,一边有‘好声音’现场伴唱,机会难得!”可慢慢地就听出差距了:“这都唱得什么调啊?他以为他是张玮,敢飚这么高的音?都成破锣声儿了!”
  最可气的是,自打梁博火了之后,抱着吉他来面试的选手多了起来,还有选手抱个吉他偏偏站在我们办公室门口唱个不休,大伙儿终于出离愤怒了,冲着门外喊:“你可以是旭日阳刚,我们这儿可不是破桥洞底下!”吉他声停了停,移开门口五米,继续激情弹唱!
  唉!都是“好声音”惹的祸!让走廊变“秀场”!
  如果将顾城的名诗《小巷》改动一下,就变成:“走廊/又弯又长/有人用一把好声音/敲着厚厚的墙。”而那些“敲墙”的歌手们,统一都年轻,时髦,张扬,都相信自己是翡翠,就等着电视台能将那层包裹着他们的风化皮儿切割开,好让他们显露出内在璀璨的光华!每每与他们擦肩而过时,不知为什么,我都会想起小林。
  小林算是走廊“好声音”们的前辈。十几年前,部里举办了一个歌手选拔赛,入围的歌手只要交一定的费用,就可以获得拍摄两首MV的机会,作品将在电视上播出。小林唱的是林志颖的《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我》,入选了。他来交钱那天,刚好我在,就聊起来:原来他在工厂上班;哥哥刚从监狱出来,没工作,养在家;父母知道他爱唱歌,都很支持他;拍MV的钱是父母跟亲戚借的。沉静而执着的小林,给我留下很深的印象。
  小林的MV播出后,反响意外地好,每天都有十几封观众来信是专门写给他的,他乘公车或去商店时,总有女孩走上来问:“你是不是电视上那个唱林志颖歌的人?”这种单纯的迷恋,让小林欣喜万分。
  但观众的热情一贯如潮水,来得快,去得也快,可小林的心经历这番震荡后,却再难回到从前。他总打来电话问:“还有什么节目可以让我上吗?给我个机会。”可哪里有那么多机会给他?!忙于其他节目的我们逐渐将小林置于脑后。
  很久后的一天,小林忽然找到我,说他在工人文化宫唱歌,一定请我过去听一听,我不忍拒绝,便去看了:舞台很大,灯光幽蓝,小林唱的是毛宁的《涛声依旧》,观众的掌声很热烈。后来小林告诉我,他白天在厂里上班,晚上来这儿唱歌,唱一场给十块钱,“多辛苦呀!”我说,小林想了想:“这里有观众,有掌声,我喜欢这样的地方!”
  从那之后,小林参加了电台举办的卡拉ok大赛,在省电视台的文艺晚会上露过一脸,还报名参加广州沙河“今宵合家欢”城市金曲的选拔赛。然后,雁南飞的小林,再没音讯传来,直到有一天,我在街上偶遇小林的朋友,得知:小林最终辞去工厂的工作,去了上海,在那里认识一个有钱人做干爹,那人给了小林三首歌,小林回家后将歌卖了,挣了一笔钱,买了一套房……
  什么是有钱的“干爹”?什么歌卖掉后能换回一套房?等我终于弄明白这些“蹊跷事”,小林的梦想故事也走到尾声:最后一次见到他,是为朋友新开张的夜总会捧场,意外发现:台上那个戴假发穿旗袍浓妆艳抹地唱着邓丽君的“女”歌手,竟是小林!一转身发现台下的我们,片刻的错愕后,小林仓皇地跑开了……
  后来我常想:如果小林不那么迷恋舞台,不那么贪恋掌声,如果他能静下心来想一想自己到底适合什么样的生活,也许就不会得到金池的那首《夜夜夜夜》为他唱出的结局:“一开始我聪明,结束我聪明/聪明得几乎毁掉了我自己”!
  一直想告诉走廊上的“好声音”们:选秀不是实现梦想的唯一途径,甚至实现梦想也不是完美人生的唯一追求,在梦想和现实之间,是有一条连接的走廊,如果走廊这一端的门合上了,别忘了走廊的那一端,通向一个更广阔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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