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痛药,比海洛因更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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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年前,18岁的凯莉·诺维斯饱受背痛困扰,于是她的医生给她开了曲马多。
  曲马多是一种强效镇痛药,作用于人的中枢神经系统,能有效阻隔神经的痛觉传导,这样大脑就意识不到痛了。它的作用很好,对于许多被病痛折磨的人来说,这是一种神药。但是,由于它还能令人的大脑产生一种愉悦感,并且会令人体产生依赖性,所以用药量不控制好的话,人就会产生成瘾反应。
  诺维斯就不幸上瘾了。很快,她就再次回到诊所,要求再开这种药。逐渐地,对曲马多的欲望占据了她的生活。她每天晚上都会吃一把药片,还会把曲马多跟另一种镇痛药氢可酮混着一起服用,因为那样会带给她一种“极乐”的感觉。
  今年2月13日,诺维斯的丈夫詹姆斯发现她毫无知觉地倒在了家里。救护车很快就到了,但他们没能挽回她的性命。她死的时候只有25岁,而尸检发现,她是因为服用镇痛药过量而死的。
  诺维斯不是唯一的受害者。在英国,有许多人都因为服用处方药而成为瘾君子,他们之中的一些人最终丢掉了性命,还有一些为恢复清醒而去了戒毒所,但更多人还隐藏在暗处,无奈又不自觉地屈服于药物的力量下。

处方药过量致死人数超过毒品


  今年2月,英国健康慈善组织“诺菲尔德健康”公布了一份关于英国国民对镇痛药物使用情况的调查报告,引发了广泛关注。报告指出,有1/4的英国成年人在过去五年中长期服用镇痛药;工薪阶层情况更严重,有37%会使用阿司匹林或更强效的药物,其中大多数人的说法是,“如果没有镇痛药,我就没办法工作了”。
  最常使用的镇痛药是扑热息痛(白加黑、感冒灵和去痛片等均含此成分)和布洛芬(芬必得的主要成分),普通镇痛药不会导致药物成瘾,但它们依然会损伤人的肝功能,如果长期服用或过量服用,会导致中毒事件。除此之外,还有不少人会服用曲马多或含有可待因(从罂粟属植物中分离出来的一种天然阿片类生物碱)成分的强效镇痛药,这些药物是可以让人上瘾的—2009年,歌手罗比·威廉姆斯就曾在采访中承认,他曾经对一种名叫维柯丁的强效镇痛药上瘾。另外还有少数人,会使用更加厉害的药物,比如直接注射吗啡或杜冷丁来止痛。
  这些长期服用镇痛药的人对药物的副作用并非无所觉察,在调查中,他们往往会表达自己对药物依赖的担忧;但是,由于工作的缘故,许多人还是会继续服用镇痛药,来克服自己的背痛、头痛和关节痛。“这其实可以理解,因为工作可能会令人痛苦,”诺菲尔德健康的顾问医生马诺·克里什纳说,“比如说,久坐会加重背部疼痛,很多人需要依靠镇痛药的帮助来撑过工作时间。”
  另外,英国目前有150万人长期服用抗抑郁药物和镇静剂。这些药物曾经被认为是抗焦虑的灵丹妙药,也有人用来治疗失眠,但同样地,它们作用于中枢神经系统,于是也有着不可忽视的成瘾性。
  英国统计办公室发布的新数据表明,去年全英有807人死于镇痛药或镇静剂服用过量,而死于海洛因和可卡因的人则为718人;也就是说,合法的处方药导致的成瘾死亡数比毒品还要多。其中,女性受到的影响更为严重。《星期日泰晤士报》的专题报道指出,在2011年到2012年间,因为药物中毒而入院的女性为69869名,其中24112人是因为镇痛药中毒入院,将近11000名女性抗抑郁药物中毒,另外还有超过8000位女性镇静剂中毒。同期,海洛因中毒入院的女性为243人,可卡因导致女性住院案例数则为186。
  尽管没有任何可靠数据能表明目前有多少英国人对这些处方药上瘾,勒戒所方面接收的成瘾者也多因为毒品上瘾而非处方药上瘾,但是根据医生开药记录推断,英国光是镇静剂成瘾者就有约100万人。
  来自曼彻斯特地区的巴里·哈斯勒姆便曾经是其中一员。现年70岁的他曾有超过10年的镇静剂上瘾史,“本来只应该服用四到六周,但我却服了十多年,而我不是唯一这样的人。”他说,在药物的作用下,他的许多记忆都缺失了,而当他终于戒除对药物的依赖后,他成立了一个互助小组,专门帮助像他这样有对处方药成瘾经历的人。“现在有那么多酗酒者互助小组和戒毒者互助小组,但像我们这些曾经对处方药上瘾的人,得到的帮助却少得可怜。”他说,这是政府的不作为。

医生有责


  “对处方药成瘾的基本上是两种人,”皇家精神病学院成瘾研究会主席欧文·鲍登-琼斯介绍说,“一种人本来就是冲着药物带来的快感而去的,而另外一种,则并不真正了解药物的成瘾作用。”
  凯瑟琳·坎普就是第二种人。坎普是一个成功的记者,还是《孤独星球》的撰稿人之一。2007年,她患上了胰腺炎,而芬太尼(其效力相当于50倍的海洛因)是唯一一种能缓解她疼痛的药物:“当时我每天过得都非常痛苦,而这种药物能将我从痛苦中拯救出来。但几个月之后,我开始不满足于止痛应有的剂量,我服用得越来越多,最后染上了一种无法摆脱的瘾。”
  坎普最初的处方剂量是每天8片,但到了2009年,她每天服用的数量已经达到了45片。她的医生反复地提醒她关于成瘾的问题,但还是继续给她开药。“我的医生试着让我意识到自己的状态不正常,但我们俩对解决办法都一无所知,”坎普说,“医生没能给我太多帮助或信息,到最后,他停止了给我开药。”
  2010年,坎普卖掉了她的房子,拿着这些钱进入了一家私人勒戒所。到这个时候,她每天需要服用的芬太尼片剂已经增加到了60片。“当我进入勒戒所的时候,他们说,‘你是个受过良好教育的女人,为什么你没能意识到自己服用的是什么?’我说,我只是信任医院和医生的判断而已。”
  坎普和许多其他受过良好教育的人一样,他们通常对待毒品的态度很谨慎,但这并不能避免让他们服下比海洛因效力更重的镇痛药,而最终他们染上的药物成瘾也并不比海洛因成瘾危害小。专家认为,这主要是因为英国文化已经逐渐开始不把处方药当一回事,病人将服用镇痛药和镇静剂视为平常生活的一部分;与此同时,药品公司的产出大于市场真实需求,镇痛药的获取也越来越容易,甚至可以在超市中买到,也都助长了这种文化。   “因为从短期来说,镇痛药和镇静剂非常有效,可以迅速帮助到病人,而且只要严格遵守要求来服用的话,它也是很安全的,”鲍登-琼斯医生说,“但人体会产生耐药性,在这种情况下,为了达到同样的效果,病人就需要摄入更高的剂量。随着时间的进展,他们就可能摄入比他们原本期望的更多的药物,最终陷入自己未曾预料的局面中。”
  药本身无罪,问题出在于如何服药上面,也就是说,医生应该加倍小心地给病人开这些可能会致使上瘾的处方药。但另一个问题是,如今的英国医生已经越来越倾向于过量开药—统计指出,自从1991年以来,英国医生开出的处方镇痛药已经增长了四倍。
  “镇痛药在英国过于泛滥,情况已经有些失控了。”克里什纳医生说。作为一名脊柱外科的专科医生,他介绍说,对于脊背疼痛来说,其实手术、理疗或者是专门的复健运动项目都是更好的选择,但大多数人还是会使用镇痛药物:“缺乏知识还有对治疗的恐惧,导致了患者对镇痛药的长期使用,而且通常都是在缺乏专科医生指导下服用的。”
  开药的全科医生们自己也知道这一点。药物学研究专家福斯特教授在2011年主持的一份调查显示,当病人说自己承受着严重的精神压力,医生们越来越倾向于给他们开抗抑郁药:有超过70%的全科医生承认自己开出的抗抑郁药比五年之前更多,80%的人承认自己开出了过量的抗抑郁药,与此同时,只有25%的医生建议病人接受心理咨询。
来自曼彻斯特地区的巴里·哈斯勒姆便曾经是其中一员。现年70岁的他曾有超过10年的镇静剂上瘾史,“本来只应该服用四到六周,但我却服了十多年,而我不是唯一这样的人。”

  在那些参与了调查的医生之中,有超过半数的人表达了对处方药滥用的担忧,但他们还是会开出过量的药物,因为“患者们要求要这个”。反对者表示,医生这样的说法明显是推卸责任,他们认为,医生们在开药这件事上早已“待命”,往往并没有给予患者必要的警告,并未让患者明白药物依赖性和停药反应的严重性就开出处方。而且,许多药物的推荐最长使用时间仅仅是四周,但许多医生会在数年之内都一直给某个病人开这些药物。
  健康大臣安娜·索伯里说,英国人应该坦率地面对这个现实,那就是目前英国医生们普遍没有遵守职业守则上关于安全开药的规定,他们开出了过量的处方药,而这正是英国如今步美国后尘而成为一个嗑药大国的原因。
  索伯里呼吁医生自律,但事实是,医生们在过量开药这件事上的“疏忽”并非全然出自职业道德的缺失:英国正面临着严重的全科医生短缺,这就意味着,医生工作的时间更长了,病人等待的时间也更长了,但平均每个病人从医生那里得到的时间却变短了。根据英国皇家全科医生协会在今年6月的调查,有55%的医生说他们平均每天要接待40到60个病人,45%说他们每天工作11个小时以上,而这些超额工作的医生基本上都表示自己无法再按照守则行医,也不能确保给病人最正确最安全的治疗方案。
  以劳动大臣吉姆·多宾为首的“关爱非自愿镇静剂成瘾者多党派联盟”也在呼吁,政府应该为这些处方药成瘾者做更多的事情:“成瘾者会经过非常漫长的挣扎与折磨,他们得到的帮助远远不够,而我们的政府却拒绝正视现实的严重性。”纽卡斯尔的临床精神药学教授希瑟·阿什顿也赞同这种观点,他指出,目前这些处方药成瘾者仅仅能从少数“勇敢的慈善机构”那里得到帮助,这是远远不够的。
  目前,英国政府正在计划将曲马多列为C级药物,与大麻、成长荷尔蒙和类固醇成为同级药物,这意味着这种强效镇痛药将成为管制类药品。但政府表示,他们将确保有需要的人仍可以得到这种药物。
来源:《星期日泰晤士报》、《每日电讯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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