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秀的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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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俗话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住在燕郊九里香堤的老郭——郭建东一家那本最难念的经就是宝贝女儿郭秀的婚事了。
  按说郭秀今年才二十六岁,还没有进入大龄剩女的行列,老郭家又属于燕郊的坐地户,九里香堤小區在燕郊属于花园别墅,植有梧桐树,不愁引不来金凤凰,郭秀虽无闭月羞花之貌,但也没有无盐之丑,这本经不该如此难念才对。但这郭秀从小娇生惯养,读书不努力,大学没考上,做事又不着调,正经的工作是没指望了。老郭年轻时在三河煤矿上了五年班,做的是营销工作,没下过井,后来回到燕郊,五十五岁那年在一家工厂退了休。老郭五十五岁那年,女儿郭秀还在啃老。刚退休的老郭也没有好脾气,有一回,没深没浅地说了女儿几句。郭秀的脸红一阵青一阵,咬牙切齿地发誓不再当啃老族,果然跑到一家美容院上班,班上了不到两个星期,不但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而且一会儿把头发染成黄色,一会儿又染成紫色;一会儿把嘴唇抹得比狗血还红,一会儿又抹得比锅底还黑。老郭有心还要说说女儿,妻子胡志英朝他使眼色、暗暗地掐他的胳膊,前几天的新闻,一个十九岁的姑娘,因为父母说了她两句,就从十二楼跳下去自尽了。姑娘长大了,说不得的。老郭就把冒到嗓子眼儿的话硬生生地咽了下去。工作不着调还在其次,这个郭秀在恋爱上也是不着调,害得郭建东和胡志英老两口差一点儿进了疯人院。
  头一回领到家里来的男朋友是位在北京地铁车厢里巡回演出的艺人,艺人长得白白净净,鼻梁高耸,浓黑的眉毛压着细长的眼睛,猛一看,有几分酷酷的感觉。艺人从前演出时胸前除了挂着一把吉他,还吊着一只敞开口的搪瓷缸,搪瓷缸的底部散落着几枚硬币和几张纸币。后来微信支付兴起,吊在他胸前的微信支付码取代了搪瓷缸。艺人屈尊从京城来到燕郊看望老郭两口子时,忘了带钱包,微信支付好像也出了一点儿问题,登门拜访时拎的两瓶衡水老白干居然是郭秀出钱垫付、在小区门前的超市购买的。得知真相的老郭一点儿没给女儿面子,毫不犹豫地把那两瓶酒摔得粉碎,如果不是艺人逃窜得及时,那把带给京城地铁无数乘客美好记忆的吉他都将粉身碎骨。为这事,父女俩冷战了一个月。
  第二个男朋友是在网上认识的,说是成吉思汗帐下博尔忽的第五十二代玄孙,如今在内蒙古乌兰察布的乡下养了一百只羊,除了羊之外,还养了二十头牛,博尔忽的玄孙是当地的养殖大户。第二个男朋友还没有来得及领回家,郭秀就打算去草原跟着他一起去放羊,既然爸妈都觉得她现在从事的不是正当职业,那去草原当养殖户总算正当职业了吧?这一回,郭秀都已经去了北京北站,买好了去集宁的火车票。老郭和老婆老胡心急火燎地闯到北京北站,在候车的人群中把她寻觅到,拉拉扯扯中郭秀固执己见,痛心疾首的老郭不惜甩了她两巴掌,再加上报了警,才把哭哭啼啼的她拽回了家。为这事,父女俩冷战了两个月。
  这不,郭秀又处上第三个男朋友了。整天喜气洋洋的,甜蜜的歌儿不断地从她那涂得红红或黑黑的嘴唇往出冒。
  老郭和老婆既兴奋又紧张,这天趁着郭秀没有去美容院,老两口决心要不遗余力地套出个究竟。
  “秀啊,来,跟妈说说,那小伙子是啥情况,这一回你俩是咋认识的?”老胡说这话时,手还拿着抹布在客厅的茶几上胡乱擦着。老郭内心汹涌澎湃,表面却装作风平浪静的样子坐在沙发的一侧一本正经地瞅着报纸。
  卧室的门开着,郭秀正站在穿衣镜前,一会儿对着镜子理理刘海儿,一会儿扭头看看镜子中精致的屁股。听见妈在问,就轻描淡写地说:“早跟你们说过了,也是通过网络认识的,哎呀,现在都什么时代了,通过网络认识是再普通不过的事了。”
  “秀啊,那小伙子是哪里人?家庭情况你都了解吗?”胡志英不擦茶几了,手上拎着抹布,坐到沙发上问。
  “就咱三河的,这回知根知底儿了吧。”郭秀扭头朝爸妈瞅了一眼,嘲讽地说。
  老郭到底沉不住气,放下了报纸,“小伙子家就是三河的?也在三河工作吗?做什么工作的?”
  胡志英的耳朵支棱起来,像雷达一样等待着捕捉女儿的回答。
  郭秀扭扭身子,从卧室踢踢踏踏地出来说:“爸,我说他是三河人,可没说他在三河工作。”她诡谲地一笑,“告诉你们啊,还是个大学生呢,你们不总是为我没考上大学、没帮你们圆梦而遗憾吗?这回找个大学生,你们满意了吧。”
  老胡说:“秀啊,你看你说点儿话就跟挤牙膏似的,一点点往出挤。小伙子到底在哪里工作,从事的啥工作,你就不能给妈一个痛快的吗?哎哟,我的秀啊!”
  郭秀走到妈的身边,一把把老胡手上的抹布夺了下来,撇到茶几上,双手勾着妈的脖子,亲亲热热地说:“妈,那我就给你来点儿痛快的啦。”
  老胡板着脸推她,“这么大的闺女了,也没有一个正形,快点儿说吧。”
  郭秀站起身,扫了老郭一眼,盯着老胡说:“你们听好了,我可说啦。”
  老郭鼓励着:“说吧。”
  郭秀又扫了老郭一眼,噗哧一笑说:“在山西大同,是井下挖煤的。”
  胡志英瞪大了眼睛,问:“秀啊,你不是在和妈开玩笑吧?”
  郭秀肯定地点点头,说:“不开玩笑啊,我是认真的,就是井下挖煤的……”
  没等郭秀说完,胡志英“嗷”的一嗓子倒在沙发上,嘴巴张得像浮在缺氧水面上的鱼,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当年的郭建东在三河煤矿工作,还不是井下工人,都差一点儿得了尘肺病,后来费了好大的劲儿才调出来,好比逃离了虎口,刚才听女儿说到井下,恰似又落入狼窝一般。
  郭建东扑上前去,边搂住老婆的脑袋边冲着女儿喊:“快给你妈倒杯水来!”
  郭秀却杵在客厅,一点儿也没有要去倒水的意思,不慌不忙地说:“爸,我妈那是老毛病了,动不动就‘嗷’一嗓子‘嗷’一嗓子的,一会儿就好了,您甭替她担心!”
  郭建东怒气冲冲地朝女儿瞪了一眼,胳膊弯里,老婆的脑袋在动,老郭低头一看,老婆的胸口果然不起伏了,只是脸上的表情悲戚戚的,像当年她妈去了天堂。   胡志英挣扎着坐到沙发上,理了一把蓬乱的头发,哀号号地说:“秀啊,你去小区门口的药店给妈买两瓶安眠药吧。”
  郭秀问:“买安眠药干吗?”
  胡志英双手握拳捶打着沙发,声泪俱下地说:“妈想一遭儿吃了,吃死了算了,死了就啥心也不操了。你这样的,还不如让妈早点儿死了好呢。”
  “要买你自己去买!”郭秀的脸涨得通红,甩出这句话,转身从衣帽架子扯下自己的小坤包,拉开房门,又“砰”的一声关上了,传来一阵渐行渐远的高跟鞋敲击在石头路面的“笃笃”声。
  胡志英愣了一会儿,醒悟过来似的冲着门口喊:“秀啊,你给我回来!你快给我回来!”接着用拳一下又一下地捶打起沙发来。
  老郭说:“别捶啦,人都走远啦。沙发咋和你结下仇了?”
  胡志英就不捶沙发了,揉了一把眼,盯着老郭问:“这下好了,你说这回咋办吧?”
  老郭没好气地说:“能咋办,想着办呗!”
  老胡问:“咋想啊?”
  老郭说:“你想呗!”
  胡志英搓了一把脸,“秀儿是一根筋,她的工作你是做不通的。只有去做那边小伙子的工作。”胡志英发布命令:“郭建东,我告诉你,你必须给他搅和黄了。”
  老郭略一思忖,除此也实在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你得知道他的姓名和工作单位才行啊。”
  胡志英发着狠劲儿说:“这个我来办,你甭担心。”
  小伙子叫吴悦凯,究竟在同煤集团哪家煤矿工作,女儿郭秀不肯透露一个字。
  “知道名字就行了,集团总部总该有个花名册吧,即使有同名同姓的也难不倒我,不行我一个一个地去核实。”郭建东义不容辞地说。
  “老郭,这回可就指望你了。”早上,老胡把老郭送出门时,这样深情地嘱咐道。
  好在从燕郊到北京北站不远,从北京北站到山西大同不远,从大同南站到同煤集团也不远,早晨六点从燕郊出门,下午两点已经站在同煤集团总部的门口了。老郭从前来过大同,印象中的大同是一座被煤尘包裹的城市。现在的大同,蓝天白云下面一座清清爽爽的城市,从前从燕郊来大同,也要一整天的时间。但这些,老郭觉得并不新鲜,这么多年,全国哪个地方不在变化?不要忘了此行的目的,千万不能被这些表面现象蒙蔽了耳目。郭建东给胡志英打电话。
  胡志英一接电话,就急忙问:“这么快就找到啦?”
  郭建東说:“找到啥啦,找到同煤集团总部了。你知道同煤集团有多大吗,门卫说集团有几十万工人,而且一线工人不在这里上班,你光知道他的名字还不行,还得知道那个叫吴悦凯的小伙子究竟在哪个煤矿下井。”
  胡志英缺乏对付女儿的手腕,对付丈夫老郭的手段绰绰有余,立刻就冒火了,“活了几十年了咋还这么不中用?都找到了人家门口连个人都打听不出来?”
  郭建东的火也被点燃了,“要不你来瞅瞅?我一来才知道,好几十万人呢,几十万人中找个人不像大海捞针?有那么容易的?你别跟我嘚嘚个没完没了,赶紧问秀儿,那个叫吴悦凯的家伙究竟在哪个煤矿下井?”
  郭建东一发火,胡志英也觉得理屈了,说:“秀儿现在又不在家,我咋问呀?”随即又换了一副理直气壮的口吻,“你直接给秀儿打电话问不就得了,还要央着我来问,你活了几十年了,这么一点儿小事都办不好?”
  郭建东讨主意:“我是可以直接给秀儿打电话,可是我咋说呀,我咋说我来到了同煤集团,我咋说我要找吴悦凯?”
  胡志英像患了牙疼似的,一个劲地吸凉气,“咋说呢,咋说呢……”她突然有了一个绝妙的主意,“对了,我不是跟秀儿说你到山西旅游去了吗,你就说你现在跟着旅游团到了大同。”
  “你咋不说我去联合国旅游了呢,这么说,秀儿能信吗?她会问你咋没跟着我一起旅游呢。”
  “咋不信呢,我不是为了在家照顾她吗?我和你一起旅游去了,她回家来,谁给她做饭呀。”
  “她回家了吗?”
  “现在没回来呢!”
  “唉!”老郭叹了一口气,女大不由爹呀,一整天不知道在外面忙些什么,都不一定在美容院上班!只好顺着老婆的思路说,“你说的倒也是,我跟着旅游团到了大同,然后呢?”
  胡志英说:“你就说你身上的钱包被小偷摸去了,一个人在大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晚上只能睡在大街上了,让那个吴悦凯出来接待你一下,临时救救急!”
  “能行吗?”老郭问得很没底气。
  “咋不行呢!”胡志英底气十足地回答。
  郭建东也没有其他切实可行的办法。当即拨打女儿的电话,电话通了,却没人接,郭秀常这样,郭建东早已习以为常,就耐心地等着她高兴时回拨过来。总是杵在门卫这儿也不妥呀,郭建东就一边围绕着大院的围墙散步,一边绞尽脑汁地思考更好地找到吴悦凯那个家伙的办法。
  半个小时后,郭秀把电话回拨过来了,“爸,你行啊,一个人在外面旅游,把我妈丢在家里!”
  老郭说:“你妈为了照顾你的生活嘛!”随即换了一副焦急又可怜巴巴的语气,“秀儿啊,爸倒了大霉了……”
  “你咋了?”
  “爸的钱包被小偷摸走了。”
  “爸呀,你是出师不利啊,出门没看黄道吉日吧?刚出门钱包就被小偷摸走了,这是你自个儿出去旅游却不带我妈的报应啊。”郭秀把电话挂断了。
  老郭急忙回拨过去,“秀儿啊,爸都告诉你钱包丢了,你咋一点儿同情心没有,咋就把电话挂了呢。”
  “爸,你丢了钱包你报警啊,你多能耐啊,一报警警察就到。”郭秀损他,“我又没有捡到你钱包,我又不是警察,你打电话给我干啥呀?”
  “你是我女儿嘛,秀儿啊,爸现在是寸步难行,只能蹲墙根了。”老郭说得可怜兮兮的。
  “爸,你在哪里呢?”
  “我在大同呢!”
  “你咋去了大同?”郭秀奇怪地问。
  “不是跟团来山西旅游吗?大同不属于山西吗?”老郭反问。   “额,爸,我给你微信转账。”
  “秀儿啊,钱的问题还在其次,最关键的是爸的身份证也在钱包里呢,眼瞅着今晚就住不上旅馆了。”
  “反正现在天气热,晚上在大街上住一晚也没啥。”郭秀没心没肺地说。
  “哪有这样见死不救的女儿。”郭建东可怜巴巴地说,“没有身份证,爸现在是走也走不得,回也回不去,爸现在真是走投无路了,咋办呢,秀儿。”
  “啊,爸,咋会这样呀?”这回,郭秀真心地替老爸发起愁来,“要不,爸,我让吴悦凯去接你,你先在他那儿住下来再说?”
  “这成吗?”
  “咋不成呢,他一会儿给你打电话,你就待在原处别动啊。”
  “好嘞,秀儿。”挂了女儿的电话,郭建东狡黠地一笑,当即给老婆打电话,“成了,秀儿说,让那个家伙马上和我联系,我跟秀儿说,我不但丢了钱包,也丢了钱包里的身份证,现在连住的地方都没有,晚上只好睡大街了。”
  胡志英笑着说:“行嘞,快挂了电话吧,一会儿人家电话打不进来,看你咋整。”
  果然,刚挂了老婆的电话,郭建东的手机就响了起来。郭建东摁了接听键,一个小伙子问:“是叔吗,我是吴悦凯,听秀秀说您在大同?我在麻家梁煤矿,不在大同,在朔州呢。叔您打个车来,我还在班上,不能打车去接您;您钱包丢了也没关系,您告诉师傅,车到了我付款就可以了。”
  这太不靠谱了,咋还在朔州呢?可不能打道回府,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郭建东孤注一掷地上了一辆出租车,满腹狐疑地问司机:“怎么你们大同还跑到人家朔州地面上去建煤矿?”
  司机四十岁左右,满脸大胡子,面相温润而憨厚,他是同煤集团的家属,愿意被人家当成同煤集团的员工。听了老郭的疑问,自豪地说:“那当然了,咱同煤集团的下属煤矿,别说朔州地面了,连内蒙地面都有呢!”
  郭建东说:“的确是大煤矿集团呀。”
  司机说:“那当然了,告诉你,大叔,咱同煤集团从前还是央企呢,后来下放给了山西省,是省属大集团。”
  “是吗,那效益应该不错了?”
  “效益嘛,跟市场煤炭价格相关。”司机一边开着车一边斟酌着字句,“这么跟你说吧,一线的煤炭工人,下井的,月薪都在一万以上;井上的,平均月薪五六千。咱同煤集团工资向一线工人倾斜。大叔从北京过来的,这工资水平听起来似乎也不高,可咱大同房价也不高呀,咱大同房价平均也不过七八千元。大叔,你北京的房价现在是多少錢一平?你在北京工作几个月才能买上一平方米的房子?”说到这里,司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当然,大叔你现在也退休了,你也不用再考虑买房子的事了,可年轻人不行呀。”
  “那是,那是!”老郭听了司机的话,频频点头,也不解释自己是从燕郊过来的,做一回司机口中北京人的感觉也蛮好。
  出租车上了高速,道路两旁玉米秆青翠挺拔,成熟的麦子一片金黄,组合在车窗外,就像一幅美丽的油画。在高速路上,老郭还看见了一块标注着“集宁”字样和里程的指路牌,不由得想起了博尔忽的第五十二代玄孙,看来从燕郊到乌兰察布并没有想象的那么远。没有那么远,你就忍心让自己的宝贝女儿跟着别人去放羊?呸!呸!呸!老郭在心里狠狠地“呸”了自己几口。
  一路艳阳高照,但空气并不显得燥热。到了麻家梁煤矿,出租车停到大门口,有个二十来岁、胖墩墩的小伙子笑眯眯地近前,付了司机的车费。
  郭建东下了车,一语双关地对小伙子说:“小吴啊,没想到咱爷儿俩不见面还好,一见面就是要给你带来麻烦啊!”
  小伙子长得肉乎乎的,一口河南腔却嘎嘣脆,“郭叔好,我不是吴悦凯,我是吴悦凯的室友金瑞丰。吴悦凯当班走不开,请我替他照顾您一会儿。”
  老郭不相信,说:“你就是小吴!”
  小金咧开厚嘴唇一笑,“我真的不是小吴,小吴在井下当班,走不开嘛,我是他的室友。”
  “小伙子,你还嫩着呢,你看大叔我是被骗大的吗?”老郭指着自己的鼻子说,“大叔也不怕你知道,大叔年轻时也是在煤矿工作过的。他在井下当班,你怎么知道出来接我,难不成他是刚刚接班下井的?你就甭给我演啥戏啦!”
  小金笑嘻嘻地说:“叔啊,现在的井下也能用手机呀。”
  “井下还能用手机?”老郭呵呵地笑了,别说井下了,有时乘坐电梯都没有信号。
  “我们的井下,手机都用两年了,现在用的还是4G,马上5G都要进入井下了。”小金说得很真诚,不像是谎言。
  骗子通常都表演得非常逼真,老郭暗自提醒自己。
  在门卫那儿履行了手续,小金领着老郭进了矿区。小金说:“叔啊,您看我们这是现代化的矿区,无尘化操作,空气中是没有一丝煤尘的。”老郭记忆中的煤矿还是数十年前的,矿区没有一点儿清亮的颜色,房屋、车辆、树木、小草都是灰突突的,连矿上的职工都仿佛是刚从煤堆里爬出来的。再看眼前,觉得这哪里像煤矿,分明就是一座小村镇嘛!一栋栋清清爽爽的楼房,外面粉刷成明亮的淡黄色,楼房与楼房之间,以及道路两侧都是嘉树秀木、碧草茵茵、鲜花怒放,空中白云悠悠,空气澄澈如洗,真的像身边这个小伙子说的,看不到一粒飘浮的煤尘,如果不是两座矗立在地面的高大井架,还有主楼大门一侧挂着的白底黑字的煤矿的牌子,老郭简直就要觉得自己是被人骗到一座假煤矿了。
  “可不能上当受骗!本来以为是到了有肉吃的地方,却不知已被人卖到了屠宰场,这样的傻事,千万不能干。”这是临出门时,老婆一再嘱咐的。
  老郭想起了老婆,就掏出手机,一边留心细看一边拍了些照片,准备方便的时候发给老婆看看,这样好似老婆也一起来了,心里更托底一些。
  小金热情地指着高高矗立的两座井架,告诉老郭哪一座是主井架,哪一座是副井架。主井架是出煤的,副井架专供员工上下井用,人煤分流。小金翻飞着厚嘴唇得意地说:“我们矿上的这座主井架有一百一十米高,自身重达一千四百多吨,是世界上目前最高最重的井架,叔您看,煤炭从主井出来经过选煤环节后直接进入全封闭煤仓。那边就是煤仓,叔您看见没有?煤仓底下设置有专用铁路,煤仓里的煤可以直接通过一节节火车皮拉到秦皇岛港,然后再从秦皇岛港发往全国各地。”   老郭听了,惊讶得只差眼珠子掉到地上了。他当年在三河煤矿供应科工作,偶尔,发车任务急,他们这些井上工作人员也抡过大铁锹,一锹一锹地把煤炭抡到大货车的车厢中,抡半天儿,胳膊一个星期都抬不起来。现在的煤炭运输,真像这小伙子说得这么神奇了?别是忽悠吧。为了防止上当受骗,老郭决定自己要多看少说。
  转来转去,转到一幢“T”字形楼前,上面写着图书室字样,小金要领老郭参观图书室,老郭文化不高,对琳琅满目的图书不感兴趣,只在图书室的门口探了个头就出来了。
  老郭随口问了一句:“小伙子,你还对读书感兴趣,你是高中毕业吧?”
  小金谦逊地说:“我大学本科毕业。”
  老郭心里直乐,你就忽悠,接着忽悠吧。大学毕业了,还跑这里来挖煤,谁信呢?
  小金看不出老郭的心思,说:“叔啊,您丢了钱包,一定十分恼火吧,我带您去个好地方。”
  老郭下意识地摸了一下斜挎在肩头的小包,小包还是鼓鼓囊囊的,这说明里面的钱包并没有丢。不由自主地跟着小金到了一扇门上挂着“发泄室”字样的地方,推开门,深灰色的墙、银灰色的地板,靠墙摆着几个真人大小的橡皮人,你恨谁就把橡皮人当成谁,任你拳打脚踢发泄个够;旁边还有供人发泄胸中块垒对着它呐喊的机器。小金边介绍边示范,老郭就笑了,煤矿不好好挖煤,还设置这些玩意儿,像小孩儿过家家似的,总给人不靠谱的感觉。他由这个不靠谱一下子想起了自己的寶贝女儿郭秀。怪不得郭秀不着调,原来这世道都变了。
  出了“发泄室”,老郭又跟着小金走进另外一幢楼,这幢楼里有食堂、健身房、电脑室,还有一间比刚才“T”字楼图书室大三倍的图书室。图书室外面的走廊上悬挂着优秀员工事迹榜,优秀员工有三四十位,每位照片下面配发着几段简介文字。
  小金在这三四十张照片中找到了一张,用手指着对老郭说:“叔,您看我是老实人,没说谎话吧,这才是吴悦凯呢。我告诉您,我叫金瑞丰。”
  照片上的小伙子长得白白净净,鼻梁高耸,眉毛粗黑。猛一瞅,怎么觉得有点儿像那个在北京地铁弹吉他的艺人?只不过照片上的吴悦凯长得要比那个艺人胖一些,那个艺人的眉毛也没有吴悦凯这么浓黑。老郭看着吴悦凯的照片,想起了被他轰出家门的艺人,心里不由一动,秀儿似乎中意这一类眉眼的小伙子,有点儿遗憾没见到博尔忽的第五十二代玄孙,不知他是不是也长这样的眉眼。照片下面的文字说吴悦凯作为大学毕业生,主动申请做井下机器维修工,十分热爱生产一线,在岗位上汲取成长的养分,在实践中摸索总结维修经验,不断提高皮带运输机等采煤设备的维修效率和精确性。
  没想到这个小伙子还真有两把刷子呢,难道秀儿这一回真的没看走眼?且慢,我到这里是干啥来了?谁知道这个优秀员工事迹榜是不是身边这个小伙子设置的障眼法!骗子骗起人来,手段高明得很,他得让你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唯有如此,你才能上他的当。话再说回来,即使吴悦凯真的优秀,那也不能让秀儿嫁给一个井下的工人,那种工作是把脑袋提在手上……想着想着,老郭仿佛觉得是自己把脑袋提到了手上似的,面色不由得就阴沉起来。
  一旁的小金关切地说:“叔,我猜您是累了吧,我领您到我们宿舍休息一会儿吧?”
  这时候,老婆发来语音信息问:“咋样了啊,老郭?咋到现在一点儿消息都没有呢?”
  老郭回复她:“刚找到矿区,正在考察呢。”
  胡志英急吼吼地发来音频,“那还考察啥呀,你可得给我立刻搅和黄了。我一听秀儿找了一个井下的工人,我的一股火就蹿了出来,那井下是人待的地方吗?要是有一天从井下上不来……”
  老郭看了看小金,有些尴尬地回复:“现代化的矿井,哪有你说的那种情况了?”
  小金在一旁听见了也不搭茬,仍旧那么憨憨厚厚地笑着。
  胡志英强调:“不出现那种情况也不行,反正秀儿的男朋友不能是一个在井下挖煤的工人。”
  老郭同仇敌忾地说:“就是呀,不能是一个在井下挖煤的工人,你的话印在我脑子里呢。我见到他就说,咱家秀儿是一个不着调的姑娘,在美容院上班,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一会儿把头发染成黄色的,一会儿把头发染成红色的,二十六岁的大姑娘了,自己养活不了自己,而且脾气特坏,男朋友谈了一个又一个,换起来像走马灯似的……”
  胡志英生气了:“哎呀,老郭,哪有当爹的这么咒自己女儿的。”
  老郭笑着说:“我这不是重任在身吗?”
  胡志英提醒:“重任在身也不能这么说秀儿,你就直截了当地告诉他,咱家的女婿不想要一个在井下挖煤的工人。”
  小金的憨厚笑容消失了,他有些不高兴地说:“井下挖煤的怎么了?叔,在我们煤矿,井下挖煤的工资是最高的,不瞒您说,现在我们矿上的许多大学毕业生都争着到井下挖煤呢!现在的井下,安全系数特别高。井下挖煤的怎么了?叔!”
  老郭尴尬地笑了笑,说:“你阿姨,老眼光嘛。”关了音频,用关切的口吻问小金,“你有女朋友没有啊?”
  小金挺了挺胸脯,说:“有啊。”
  “结婚了吗?”
  小金说:“没呢。”
  “女孩子是哪里的呀?她父母同意了?”
  小金底气十足地说:“我老家河南平顶山的,我们计划着年底在朔州市区买套房子,明年她就过来了。”小金反问老郭,“她父母为啥不同意呢?”
  老郭问:“她父母知道你在井下工作?”
  小金说:“知道啊。”
  这时,有一个工友走来了。小金笑着对那工友说:“小汪,这是吴悦凯女朋友的爸爸,他可是很担心我们井下工人的安全呢!”
  老郭要立刻否定小金冠给他的称谓,但小汪不等他开口就大声说起来:“叔啊,咱们是现代化的国有煤矿,不同于那些私人小煤窑,井下安全是矿上不可逾越的红线,也是一切工作的底线。对于井下工人的安全,您哪,就把心放到该放的地方吧!”
  一个小金就够老郭对付的了,现在又来了一个小汪,老郭顿感有些招架不住,此行可能完不成老婆委托的重任了。老郭想落荒而逃,就抬腕看看表,说:“哎呀,时候不早了,我还要赶到大同南站,坐上回北京的车呢。”   小金赶忙说:“不急呀,叔,您怎么也得见了吴悦凯再走呀,现在已经四点二十了,吴悦凯上的是早班,四点就出班。可能为了见您,他先去洗澡了。”
  小汪在一旁帮腔,说:“就是,女朋友的爸爸嘛,他得干干净净地见您啊。”
  老郭摆手,“不是,不是。”
  小金不管老郭说的是什么不是,拉住他的一只胳膊说:“叔啊,您就到我们宿舍坐会儿吧,我敢说不超过十分钟,吴悦凯准回来了。您现在走了,我就没有完成他托付的任务,回头我准得被他骂死啊。”
  老郭说什么也不肯去小金的宿舍,仿佛真要去了就陷进了贼窝似的,他捂着挎包,扭捏着身子坚持要走,说:“得赶上晚上七点到北京的那趟高铁,到了北京再连夜赶回燕郊去,不然没了身份证,真要露宿北京的街头了。”
  小汪干脆地说:“那就住小金他们的宿舍好了。”
  “不行!不行!”老郭吓得连连摆手。
  老郭的话其实有漏洞,如果说钱包丢了用微信购买车票倒也说得通,可没有身份证住不上旅馆,怎么就可以乘车呢?
  但小金和小汪都顾不得细想,两个人现在只是一门儿心思要留住老郭。
  三个人正在拉拉扯扯的工夫,小金眼睛一亮,指着窗外松了一口气说:“好了,吴悦凯终于来了。”
  “吴悦凯,在这里。”小汪冲着窗外招着手。
  工夫不大,一个白净的小伙子呼哧带喘地跑上来。小金夸张地说:“吴悦凯,你太磨蹭了,四点出班,洗个澡,至于要半个小时吗?要不是我和小汪紧拦着,郭叔现在都到大同南站了。”
  这时候胡志英的语音信息又来了,“老郭,你在干吗呢?你的任务完成了没有?”
  老郭有心等會儿再说,又怕老婆着急,只好回复:“等一会儿再说啊,刚见到小伙子。”
  这回不用和老郭商量了,三个小伙子一起簇拥着他来到了吴悦凯的宿舍。宿舍是四人一间,每人一张架子床,架子床的下部是书桌,上面是睡觉的床铺。小汪不在这间宿舍,他住另外一间。小金拖来一张椅子让老郭坐了,吴悦凯忙着洗茶杯沏茶。
  小汪有别的事,就出去了。房门刚带上,又敲响了,小金边跑去开门边笑着骂:“这个小汪,真是事儿婆,一出一进的,费那个劲干吗?”
  打开门,小金愣住了。只见一位笑呵呵的五十岁左右的老师傅走了进来,一进门就说:“我觉得小吴这小子今天有点儿蹊跷,洗刷得那么仔细干啥?”一眼瞧见了坐在椅子上的郭建东,“这位是?”
  小金醒悟过来,不等吴悦凯回答,抢着说:“是吴悦凯女朋友的爸爸。”
  老郭连忙摆手,“不是,不是……”
  老师傅上前抓住了郭建东的手,郭建东出于礼貌地站了起来。老师傅笑着对吴悦凯说:“怪不得你小子这么兴奋呢,原来是未来的岳父来了,你得好好陪他两天啊,这么着,你跟班组请个假,带老人家到大同、朔州好好转转。你们聊着,你们聊着啊!”老师傅走到门口又回头嘱咐吴悦凯,“什么时候结婚,你小子一定要告诉我啊,我可告诉你,要是背着我办喜酒,看我到时怎么收拾你。”说完,轻轻地一带房门,就消失在走廊了。
  “他是你师傅?”老郭问吴悦凯。
  “他就是我们的矿长啊。”小金说。
  “什么?是你们的矿长?”老郭又感到自己上当受骗了似的,矿长咋没有一点儿架子,就像个工人老师傅呢?
  吴悦凯眉开眼笑地说:“我们的矿长也是井下工人出身,说他是我们的师傅也没错。”
  郭建东咂舌,“我的乖乖,这么大的一个矿长,咋看起来就像一个老师傅似的,一点儿都没有老板的派头。”
  “叔啊,我们这是国有煤矿,我们这里没有老板,我们每一个矿工都是煤矿的主人。”小金说,“叔啊,我出去了,别妨碍你们爷儿俩聊。”
  小金也带上房门出去了。屋子里只剩下老郭和吴悦凯两个人。老郭终于记起了此行的目的,眼前只有吴悦凯一个人时,却不知道如何开口。他低着头喝了几口新沏的茶,沉吟了片刻,下定决心似的说:“行了,小吴,叔跟你说句心里话,你和郭秀处对象,一开始叔是反对的……”
  这时候,老郭的微信提示音响了,打开一看,却是郭秀的语音消息,老郭没有点开,而是转换成文字:“爸呀,你是为了见吴悦凯才蒙我的吧,哼,我决定从现在起不理你了!”
  老郭不好否认,想了想,回了女儿一行字:“爸是为了你好!”一点发送,提示对方尚不是自己的好友,他的微信被女儿拉入黑名单了。
  老郭到底没有在吴悦凯的宿舍里挤上一宿,归心似箭的他恨不得立刻飞到老婆的身边去。
  这回起初确定的任务虽然没有完成,但老两口皆大欢喜,都长出了一口气。没想到这么做事不着调的女儿,还有一个大学毕业生会喜欢。
  “他喜欢她什么呢?”老郭问老胡。
  老胡说:“这年轻人的事,你搞不懂,我也搞不懂啊!”
  老两口接下来的问题,是探讨将来女儿的家是安在燕郊还是安到朔州或者大同的问题。
  胡志英的意思,还是安到燕郊好。自己家住在九里香堤,放到大同或朔州去,那都是豪宅啊。何况路程并不遥远,半天儿时间的事。当年老郭在三河煤矿上班,回趟家不是也要半天儿时间吗?
  老郭的意思,安到哪里都成,安到大同也不错,大同夏天的气温比燕郊低好几度,夏天去大同避暑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郭秀涂着乌黑的嘴唇从外面回来,老两口都对她开颜一笑,“咋也该涂个喜庆颜色的唇膏。”
  郭秀却白了他们一眼说:“瞧你们那喜滋滋的模样,高兴得过早了吧,高兴得过头了吧,我已经决定和吴悦凯分手啦。”
  “啥时候的事?”老郭吃惊地问,“你不是逗我们玩儿吧?”
  “啥逗你们玩?我还是去草原上放羊!”
  胡志英一听,又“嗷”的一嗓子倒在沙发上,歇了一口气,呼天抢地地喊:“秀啊,你去小区门口给妈买两瓶安眠药吧,妈这回是真的不想活啦。”
  郭秀不慌不忙地说:“妈,安眠药我早就替你预备好了,现成的呢。”说着从小坤包里掏出了一个小药瓶,毫无怜悯之心地打开了瓶盖。
  胡志英虽然嘴上嚷嚷着今天买安眠药,明天买安眠药的,但她睡眠质量特好,脑袋一挨着枕头就能呼呼大睡,她从来就没有见过真的安眠药是什么样子。这回,见女儿不但拿出了药瓶,而且掀开了瓶盖,露出了黄黄的药片,成心把她往黄泉路上逼似的,养这样的女儿是前世造了什么孽哟,不由得悲从心中来,禁不住捶胸顿足放声痛哭起来。
  郭建东在一旁恼怒地说:“秀啊,你还真拿安眠药给你妈吃,她是你亲妈啊,连羊都有跪乳之恩,连乌鸦都有反哺之义,你咋这样不懂事呢!”
  郭秀抢白道:“啥呀,爸,你瞧仔细了再说话好不好,我给我妈拿的是维生素D片!”
  俞 胜:安徽桐城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辽宁省作家协会特聘签约作家。著有长篇小说《蓝鸟》,中短篇小说集《城里的月亮》《寻找朱三五先生》《在纽瓦克机场》,散文集《蒲公英的种子》等。作品入选《新实力华语作家作品十年选》《散文排行榜(2014)》《2016年散文精选》、2017年—2020年《精短美文精选》等多家文学选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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