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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布什刚刚发表的“自由宣言”式的“就职演说”是在新时代划分两大阵营的新“杜鲁门主义”,赖斯的“暴政前哨”论取代“邪恶轴心”说则是对这一政治原则的落实。
1月18日,赖斯作为候任国务卿在美国参议院外交委员会的确认提名听证会上,把古巴、缅甸、朝鲜、伊朗、白俄罗斯、津巴布韦六国列为“暴政前哨”,称暴政滋生出绝望和仇恨,孕育出恐怖主义。与小布什三年前给伊朗、伊拉克和朝鲜三国(后又把叙利亚、古巴加入这一名单)扣上的支持恐怖主义和企图掌握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的“邪恶轴心”帽子相比,“暴政前哨”论将反恐与打击暴政和推进自由相提并论,反映出布什政府的反恐策略在发生变化。
重新动员
“暴政前哨”论出台的直接原因是“邪恶轴心”说已在美国国内丧失号召力。9.11后,恐怖主义成为美国国家安全的最大威胁。为打击恐怖主义,维护国家安全,美国举国一致支持布什的反恐政策。正是在这种背景下,布什趁阿富汗战争胜利之势扩大打击范围,提出“邪恶轴心”说,想当然地将朝鲜、伊朗和伊拉克等“老对手”与恐怖主义和武器扩散这种新“敌人”绑到一起,并采取“先发制人”手段对伊拉克进行“政权更迭”。伊拉克战争进行两年多来,美国既无法证明萨达姆和恐怖组织有联系,也没有找到他发展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的证据。而且,随着伊拉克局势的持续动荡和美军伤亡人数不断增加,美国社会和士兵家属的承受能力在下降。美国公众对于伊拉克战争的态度已经从战争刚刚开始时的“一边倒”变为忧心忡忡,越来越多的人开始质疑布什发动战争的理由。最新民意调查显示,半数以上的美国民众表示美军入侵伊拉克“是个错误”。国内政治支持下降,削弱了美国继续进行反恐反扩散的努力。赖斯说,“我们无所不能,对我们追求的惟一制约来自我们内部”。由于把恐怖主义与武器扩散挂钩的“邪恶轴心”说已经缺乏号召力,要振奋公众士气、争取国内支持,美国政府当然需要一套新的说辞,为自己的反恐政策提供合理性。
“暴政前哨”论把恐怖与“暴政”挂钩,试图通过强调打击“暴政”、推进“自由”,把反恐与美国传统价值观结合在一起。“自由”、“民主”和“人权”是大多数美国人引以为豪的核心价值观念。受殖民地时期清教徒传统的影响,美国文化中有一种强烈的“使命感”,美国人认为他们的国家是“山巅圣城”、“世界的楷模”、是“不可或缺的国家”,领导世界、拯救世界、输出“民主自由”,是上帝赋予美国的神圣使命。为反恐披上反“暴政”的外衣,一方面可以为发动伊拉克战争和将来的反恐行动找到可以自圆其说的理想主义理由;另一方面在意识形态上把伊拉克战争上升到大是大非的政治高度,暗示美国在伊拉克与反美武装的斗争是一场事关自由存亡、美国使命成败的大问题,以此重新进行政治动员,加强国内团结,缓解国内因伊拉克战争而产生的分歧。
转移视听
美国政府明确列出“暴政前哨”国,还可以为美国在国内限制民众自由的做法辩护。9.11之后,美国在加强国内安全与维护公民自由之间产生矛盾。为防范恐怖袭击,美国社会安全措施大大加强,联邦调查局搜查公共场所、监听私人电话,政府部门对新闻采访进行限制,部分社会舆论强调不支持反恐就是不爱国,等等。一贯珍视个人自由和个人权利的美国社会对此感到难以忍受,反对者越来越多。美国政府强调世界上还存在“暴政前哨”,美国国内自由取决于世界自由,“只要世界上有一个人不自由,所有的人都心懷恐惧”,“只要大中东还存在暴政,美国人就没有自由安全可言”,有助于把美国人对政府限制个人自由做法的不满转移到外部“暴政前哨”身上。
改善美国与国际社会特别是与欧洲传统盟友的关系,也是“暴政前哨”论的目的之一。欧洲国家与美国在外交理念、国际秩序安排方面存在深层次分歧,欧洲民众普遍反感美国的单边主义作风,欧美关系因伊拉克战争而严重受损。伊拉克的困境使美国越来越意识到,在全球化的今天,谁都无法单枪匹马地解决问题。“暴政前哨”论打出“自由”的旗帜,可以为改善欧美关系找到共识,利用欧美价值观中相互重叠的部分修补大西洋两岸关系,以软实力配合硬实力,重塑传统联盟,建立国际统一战线。
一种策略
对阿拉伯国家,美国则通过“暴政前哨”论敲山震虎。既威胁伊朗放弃核计划,推动中东国家改革,以“民主化”消除中东反美土壤,又力图缓解因伊拉克战争而大大激化了的美国与伊斯兰世界的文明冲突。大中东是美国的战略重心,六个“暴政前哨”国中仅有伊朗一个国家是中东伊斯兰国家,除朝鲜外,其他四个国家在很大程度上是美国费尽心机选出来“陪绑”的,其中很大原因是想避免使人产生美国把整个伊斯兰世界视为敌人的印象。
以进为退
从近期看,“暴政前哨”论在很大程度上是一种“障眼法”,即通过宣扬自由和反暴政遮掩美国在反恐战争中所遭受的挫折,遮掩美国与伊斯兰世界的文明冲突。目前,伊拉克动荡的局势是最令布什政府头疼的事,也是美国公众最为关切的问题。伊朗和朝鲜核问题则是美国的心腹之患,美国没有精力再招惹新的麻烦。赖斯点出六个“暴政前哨”国,看似是把敌人扩大化,实际上是以进为退,避重就轻。一方面通过树立新对手,吸引国内外的视线,转移公众对伊拉克问题的关注;另一方面,把美国在伊拉克遭遇的麻烦粉饰成为推进自由的成果。同时,对这六个前哨国家,美国并不会一视同仁,而将区别对待。“涉嫌”核开发的伊朗首当其冲,朝鲜紧随其后,“暴政前哨”论在很大程度上是为这两个国家量身定做的。因此,“暴政前哨”论实际上是美国摆脱目前困境、解决近期目标的现实主义手段。
从长远看,赖斯的“暴政前哨” 论含有划分敌我友、筹建新秩序、把布什塑造成“造时势”的英雄的意图。在赖斯看来,当今世界就像1945~1947年二战刚结束时那样,处于新旧时代交替之际。当时美国带领“自由世界”,通过“杜鲁门主义”、“马歇尔计划”、北约等,确立了资本主义与共产主义对抗的世界秩序。现在布什应领导美国在世界上“义不容辞”地利用自己的力量和影响,建立适应新时代的新秩序,确保美国单极霸权地位。因此,如果说布什刚刚发表的“自由宣言”式的“就职演说”是在新时代划分两大阵营的新“杜鲁门主义”,赖斯的“暴政前哨”论则是对这一政治原则的落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