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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使说,我造了许多美丽的梦,让你们一个一个去填满。假如你还有一颗纯真的心,那你一定会喜欢我编排的故事。
天使说,去爱。
施彬彬发现自己已经身陷母亲布下的天罗地网。每到周末,不管用什么借口,都逃脱不了施妈妈安排的约会。“明天早上陪我喝茶。”“明天一起逛植物园。”明知是陷阱,可施彬彬还是得一脚踏进去。
也许到了施妈妈这个年纪,最爱干的事就是替儿子介绍对象。施彬彬悲哀地发现,只要他一天未有女朋友,就不得不接受母亲的安排。
在幽暗灯光的掩饰下,施彬彬飞快地用眼角余光打量对方。她看上去是漂亮且时尚的,一身浅灰色的正装,妆容化得妩媚大方,眼影的颜色与咖啡厅的色调竟颇为相似。
事先已经听施妈妈介绍过:她叫钟颖,26岁,本科学历,在银行工作。单位薪水高,福利待遇好。家里只有这个宝贝女儿,陪嫁的费用早准备好了,足够一套房子的首期。
陪她来的,是她的表妹程苏苏,一个模样说得上秀丽,眼睛特别大的女孩。
钟颖话不多,吃饭像小鸡啄米,每次只有米粒大的一点。为了让场面显得不冷清,她频繁地拿小勺子搅动咖啡,时不时轻啜一口。施彬彬觉得无话可说,低头专心对付自己的牛扒。没想到偶一抬头,迎面撞上了程苏苏的笑脸。
施彬彬突然注意到,程苏苏的笑很古怪。她不笑的时候,眉是眉,眼是眼的,一笑起来,五官在脸上挤成一团。
“你老看我干什么,你应该多看看我表姐。”在沉闷的气氛中,程苏苏没心没肺地嚷了起来。
施彬彬吓了一跳,连忙以切牛扒掩饰困窘。然而激动之下,力道过大,牛扒发出“滋”地一声,喷出一串黑椒汁,正好溅到钟颖的衣服上。
程苏苏哈哈大笑,钟颖尴尬地掏出纸巾擦污渍。擦完了又掏出小镜子左右端详,最后狠狠地瞪了程苏苏一眼。
程苏苏被那凌厉的眼神吓住了,笑容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嘴里冒出一句:“你们俩相亲为什么生我的气。”
施彬彬脸上的红尚未褪去,听了程苏苏的话,立刻又酝酿了一股笑意。钟颖气得说话的声音都变了,“你少说话,多吃牛扒。”
施彬彬再也忍不住了,从肺腑里爆出一阵笑声,声音大得整个咖啡馆都能听见。
第二天,施彬彬主动约钟颖看电影。电话里钟颖的声音冷得像冰,直说没空。“可是,票已经买了。”施彬彬故意委屈地说。“那我让苏苏去吧,她喜欢看电影。”钟颖恶狠狠地挂电话的那一刻,施彬彬的笑容正盛放在脸上。
跟程苏苏在一起,总有说不完的快乐。首先程苏苏的思维很直线,想到什么说什么;其次程苏苏单纯得像个孩子,只要施彬彬的表情稍微严肃点,就完全把她唬住了。
施彬彬在一家五星级酒店工作,举目所见都是美女。她们跟钟颖一样,端庄、漂亮,可就是让人爱不起来。而这个头脑简单的程苏苏,却让他从心底产生了疼爱。
在施彬彬工作的酒店,他邀请她吃海鲜自助餐。程苏苏拿着起龙虾的钳子摆弄了半天。不仅钳碎了龙虾的头,还想试试能不能夹些别的。施彬彬被她的举动吓得心惊肉跳,可事情过后,他回味到的都是开怀的笑容。
“苏苏,你真可爱。”施彬彬忍不住赞美。
“真的吗?我觉得你也很可爱。”程苏苏依然没心没肺地说。
施彬彬认真地说:“苏苏,做我女朋友吧,我特别欣赏你的可爱。”
程苏苏乖巧地依偎到他肩上,声音甜甜地,“我愿意跟你谈恋爱。”
等到施彬彬跟程苏苏交往了半年后,施妈妈才得到消息。虽然她早就从施彬彬乐滋滋的样子看出了蹊跷。可施彬彬仿佛跟她斗气似的,就是不告诉她。施妈妈自己经过多方打听,才落实了程苏苏这个名字。
施妈妈一高兴,第二天就跑到程苏苏家去攀亲。没想到回来时,却是一脸气急败坏的。她说,“你疯啦,这个姑娘有脑瘫。”
施彬彬像被锤子击中般,重重伤着了。从一开始他就感觉不正常,可他从来没想去追究为什么不正常。程苏苏没有正式的工作,说因为有病,家里养着她。她从来没说过是什么病,他也从来不在乎。
这个消息让施彬彬感到不知所措。这么可爱的小女孩,竟然患过脑瘫。难怪她的五官总是像木偶人一样不协调。施彬彬约了程苏苏,直接问她:“脑瘫可以结婚吗?”
程苏苏知道施彬彬已经知道了。忽然地就迸出了眼泪说:“你知道我有脑瘫的事了?你愿意跟我结婚吗?”程苏苏哭得气都喘不过来了,施彬彬心疼地把她拥到怀里。
施彬彬请教了在医院工作的朋友。朋友告诉他,小时候患脑瘫,只要恢复得好,成年后可以像平常人一样结婚、生孩子。
可是以施彬彬这样的条件,千挑万选,难道竟挑上了个脑瘫姑娘?施彬彬想了想,有点动摇。他有意躲开了程苏苏,程苏苏也没去找他。生活变得安静了,施彬彬又陷入空虚之中。原来照顾别人也会感到幸福呢。他总算明白过来了。
“我们在一起吧,”一个星期不到,施彬彬忍不住再找了程苏苏,“我会照顾好你的,我们一起吃冰淇淋。”
施妈妈只有无可奈何。自己的儿子从小到大都是我行我素,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仔细想想,程苏苏也真是可怜,如果能得到一点的幸福,就让她得到吧。施妈妈对好孩子都疼,好人一生平安。她送给程苏苏一条祖传项链,程苏苏高兴得差点没晕过去。
施彬彬有时会觉得自己是不是太疯狂了,这是一生的承诺呢。不过,人生从来没有恒定式,他想,只要细心地照顾程苏苏,他们一定会过得幸福的。
天使说,要爱。
冯素素发现自己靠近爱情是一个月以前的事。
晚上的经济学又换了新的代课老师。在夜大的培训班,换代课老师是常有的事,
新来的代课老师三十多岁,个子高高,胡子拉碴。那身灰色的西服永远是皱巴巴的,一副落魄相。
他自我介绍说叫余方雷,声音很低沉。这样的人上课气氛永远不会好,再加上他讲的是艰深的理论,听课的学生完全没兴趣,早早就趴在了桌子上。
只有冯素素听得很认真。她知道自己年纪大了,不能像那些毛头小子那样挥霍时间。她专心致志地听课,一丝不苟地做笔记。就算天气冷得只剩下三个人,她也还是最认真的一个。
下课的时候,冯素素发现余方雷独自站在教室外的阳台上,出神地望着漆黑的夜空。冯素素心里油然生出了同情。她自己本身就是孤独的,她很了解孤独的滋味。
这样想着,目光交错间,冯素素向余方雷传递了关怀的信息。而余方雷也捕捉到了。那一点关怀像冬天里的炭火,让他感到温暖。后来他每次上课时总是面向冯素素的方向,就好像那节课是只为她而上的。
冯素素是高度近视。她家长辈眼睛都不好。都是上了四位数的近视。老天爷太欺负人了,工资还没四位数呢。冯素素毕业后找不到好工作,在一家制衣厂做设计,干了一年多,眼睛更瞎了。她想了想还是读夜校挣个文凭,希望将来靠着家里的关系,找个清闲点的单位。
下课了,天气冷,风吹得呼呼响。余方雷看到冯素素正往公车站的方向走,很主动地上前,“我们一起去吧,有个伴安全些。”
冯素素没有拒绝。在内心深处,她总觉得自己是个可怜人。而这个余方雷,虽然还不了解他的背景,但感觉也是可怜的。冯素素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余方雷聊起来。余方雷说话总是不紧不慢的,一字一句仿佛充满了责任感。
這样持续了一个多月,大家对对方都有了一定的了解,也积累了相当的好感。终于有一天,在雨下得特别大的晚上,余方雷说,“我送你回家吧,你一个人,我不放心。”
冯素素之前有个关系暧昧的朋友,叫沈云霄。在市委大院守自行车,左手有点残疾,是经人介绍认识的。冯素素之前一直在犹疑,觉得离相爱还差了点什么。自从知道余方雷经常送冯素素回家后,沈云霄去冯家的频率也增加了。冯妈妈说,素素,你不要挑了,两个人都有遗憾,看你自己喜欢吧。
冯素素心里拿不定主意。从直觉上来说,她比较喜欢余方雷,她天天想念着他,每次见到他都觉得心里踏实。从现实来说,她觉得自己应该选沈云霄。毕竟相处了多年,她知道跟沈云霄结婚,日子会过得更牢靠。
这样拿捏不定着,依然是每周定时上夜校,偶尔跟沈云霄逛逛街。余方雷总显出一副沉重的样子,因为他的人生境遇非常不好。早先在一家学校教书,后来在人事斗争中失败了,被栽了个罪名下岗,之后便一直做兼职老师。收入很少,老婆也离婚了。
冯妈妈把两个人摆出来,然后啧啧地说,虽然沈云霄是残疾,但他的经济状况比余方雷还好呢。冯素素瞪了她妈一眼,不做声。心里想,余方雷是怎么了,那么有才华的一个人,怎么混到了这份上。
但不管怎么说,冯素素的心还是偏向余方雷的。她在心里为余方雷辩护,他是太有原则了,为人处事不够圆滑。如果将来两人在一起,她时时提醒着他,他的路就好走多了。这样想着,冯素素发现慢慢有了答案。
余方雷跟前妻生的儿子在乡下,由爷爷奶奶养着。余方雷常跟冯素素念叨,等将来经济情况好一点,就把心肝宝贝接到城里读书。后来有一天,余方雷支支吾吾地对冯素素说,我儿子的生日快到了,能陪我到乡下看看他吗?
冯素素没预料地愣了一下,接着点点头,说好吧。
于是,一个风和日丽的星期日,余方雷带了冯素素回乡下。
余方雷家就是在乡下也算是贫穷的。简陋的小泥房子,四合院,是搭着亲戚家一块过的。余方雷的父母年纪都大了,走路颤颤巍巍的,没日没夜地编竹篮卖钱。
冯素素看着这样的场景,心里生出一股亲切感。等到余方雷向父母介绍她时,两个老人不但没有嫌弃素素的高度近视,反而不停地夸素素是城里的女孩子,大方得体,有排场。
余方雷的儿子今年才3岁,还不太认得人,但是跟冯素素特别亲,那几天他最爱坐在她腿上,顽皮地扯她的眼镜,咯咯地笑。
晚上,余方雷带冯素素在田埂上散步。夜是农村的夜,路灯糊糊的,冯素素根本看不清路。余方雷拉着素素的手,牵着她小心翼翼地往前走。
也不知走了多久,余方雷突然迟疑地跟冯素素说,我家就这么个情况,你看行吗?
冯素素低低地说,怎么不行呢,我们回去就登记吧。
天使说,爱吧。
大江南来自偏远农村,家里有个瘫痪在床的父亲,每个月的工资几乎全数寄回家。这样他在江南春干了三年,一分钱都没攒下来,还是过着拮据的生活。
丽丽同样来自农村。个子不高,但模样很俏丽。跟江南春里的女孩们一起,穿着仿若清朝宫女的工装在餐厅里穿梭。
大江南注意到丽丽是因为一盆酸菜鱼。那天大江南拿到一张水煮鱼的单,紧赶慢赶地把鱼做出来了,只见一个俏生生的女孩走到他面前,一脸慌张地说,“我下错单了,是酸菜鱼。还能改吗?”
大江南每天在厨房里忙得屁股生烟,要换了是毛头小工,早把他们骂得狗血淋头了,可是丽丽那么一个娇滴滴的女孩,唇红齿白,挽着高髻,俏生生地落在他面前,他突然没了脾气。
厨房里不用说是脏的,楼面上还好些。中午收工时,大江南莫名其妙地发觉自己一身的油腻。楼面上伙夫们开饭了。大江南刚落座,就看到丽丽端了一碗饭放到面前,连声说对不起。他吓了一跳,旁边的师傅们都纷纷起哄,他不敢看丽丽,不知不觉脸红了。
家里虽然穷,却也盼着他早点结婚。父亲说了,病治不好就算了,再困难也得先给大江南娶上媳妇。自从家里放出了这句话,村里有好几个姑娘家都送来了照片。
大江南在外头闯荡了多年,年纪不小了,心里也想找个姑娘成家。可是他嫌乡下的姑娘木讷,见识少,说不到一处,而城市里的姑娘又看不上他。
认识了丽丽后,每到中午吃饭,大江南便偷偷地用眼光四处找她。可江南春里的人精着呢,偷偷什么呀,没几天就被发现了。连带大江南出身的老师傅都忍不住笑,说大江南长大啦。
笑归笑,背地里,师傅劝他,眼光放雪亮些,天下哪有那么多漂亮姑娘等着人捡,别看丽丽现在一本正经的,很多人都知道,她做过“鸡”。
大江南听了师傅的话,心里疙瘩了一下。他知道自己对丽丽是生了好感的。听说她是那样的人,他不得不躲远了。
日子久了,大江南留意到,丽丽的处境过得很艰难。她平常不敢轻易跟男人说话,休息时她特别拉拢姐妹们,有说有笑的,可一有男人插进来她就自觉走开。
江南春是高级饭馆,来吃饭的客人非富则贵,惹不起也躲不起。但凡遇到麻烦客人,部长们总是叫丽丽去应付。有好几次,丽丽收拾着摔碎的盘子,惨兮兮地哭着从包厢里出来。大江南或多或少地感觉到,大家是知道了丽丽的过去,都明目张胆地欺负她。
当然,这些事情老板是不知道的。在老板眼里,丽丽是个最胆小怕事,做事不济的员工。每到周末老板例常训话时,都不点名地批评丽丽。
大江南觉得很不公平。就算是有前科,也已经是过去的事了。人活着就得有尊严,大家都是从乡下出来闯荡的,干嘛随意作践人呢。
这么想着,大江南决定要帮助这个女孩。终于有一次,当丽丽又被部长骂得狗血淋头时,大江南走过去,轻轻握住她的手,替她擦去脸上的泪。
大江南放出话,丽丽是我的女朋友,谁要是跟她过不去,那就是跟我过不去。
有了这句话,他们俩算斩钉截铁地成了一对。丽丽对着大江南的时候,总是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样。每天收市后,丽丽给大江南盛好饭,打上满满的菜,两个人在一起吃得津津有味。
看在大江南的面子上,大家不敢再欺负丽丽了。
大江南从不问过去的事,倒是丽丽主动向大江南坦白。
丽丽说,年轻的时候不懂事,被同村的大姐半威胁,半诱惑,就去做了。
大江南说以前的事就算了,赚够了钱我们就回老家,老家谁也不认识你,更不可能知道你的过去。
丽丽说,行。
有了目标后,大江南做事更勤快了。晚上大家都收工了,他还留在厨房里研究菜式。丽丽在一旁帮他打下手,两口子一边干得满头大汗,一边笑得甜甜蜜蜜的。
丽丽说,我已经存了一笔钱,明年春天我們就回老家,开个饭馆子。只要我们夫妻俩勤快工作,饭馆子的生意保准好,没几年就能赚上大钱,到时谁还敢笑我们。
大江南把丽丽搂在怀里,觉得天气骤然变暖了。他相信丽丽一定是个好妻子,他们的日子会越过越好的。
责 编:谢荔翔
题 图:石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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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使说,去爱。
施彬彬发现自己已经身陷母亲布下的天罗地网。每到周末,不管用什么借口,都逃脱不了施妈妈安排的约会。“明天早上陪我喝茶。”“明天一起逛植物园。”明知是陷阱,可施彬彬还是得一脚踏进去。
也许到了施妈妈这个年纪,最爱干的事就是替儿子介绍对象。施彬彬悲哀地发现,只要他一天未有女朋友,就不得不接受母亲的安排。
在幽暗灯光的掩饰下,施彬彬飞快地用眼角余光打量对方。她看上去是漂亮且时尚的,一身浅灰色的正装,妆容化得妩媚大方,眼影的颜色与咖啡厅的色调竟颇为相似。
事先已经听施妈妈介绍过:她叫钟颖,26岁,本科学历,在银行工作。单位薪水高,福利待遇好。家里只有这个宝贝女儿,陪嫁的费用早准备好了,足够一套房子的首期。
陪她来的,是她的表妹程苏苏,一个模样说得上秀丽,眼睛特别大的女孩。
钟颖话不多,吃饭像小鸡啄米,每次只有米粒大的一点。为了让场面显得不冷清,她频繁地拿小勺子搅动咖啡,时不时轻啜一口。施彬彬觉得无话可说,低头专心对付自己的牛扒。没想到偶一抬头,迎面撞上了程苏苏的笑脸。
施彬彬突然注意到,程苏苏的笑很古怪。她不笑的时候,眉是眉,眼是眼的,一笑起来,五官在脸上挤成一团。
“你老看我干什么,你应该多看看我表姐。”在沉闷的气氛中,程苏苏没心没肺地嚷了起来。
施彬彬吓了一跳,连忙以切牛扒掩饰困窘。然而激动之下,力道过大,牛扒发出“滋”地一声,喷出一串黑椒汁,正好溅到钟颖的衣服上。
程苏苏哈哈大笑,钟颖尴尬地掏出纸巾擦污渍。擦完了又掏出小镜子左右端详,最后狠狠地瞪了程苏苏一眼。
程苏苏被那凌厉的眼神吓住了,笑容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嘴里冒出一句:“你们俩相亲为什么生我的气。”
施彬彬脸上的红尚未褪去,听了程苏苏的话,立刻又酝酿了一股笑意。钟颖气得说话的声音都变了,“你少说话,多吃牛扒。”
施彬彬再也忍不住了,从肺腑里爆出一阵笑声,声音大得整个咖啡馆都能听见。
第二天,施彬彬主动约钟颖看电影。电话里钟颖的声音冷得像冰,直说没空。“可是,票已经买了。”施彬彬故意委屈地说。“那我让苏苏去吧,她喜欢看电影。”钟颖恶狠狠地挂电话的那一刻,施彬彬的笑容正盛放在脸上。
跟程苏苏在一起,总有说不完的快乐。首先程苏苏的思维很直线,想到什么说什么;其次程苏苏单纯得像个孩子,只要施彬彬的表情稍微严肃点,就完全把她唬住了。
施彬彬在一家五星级酒店工作,举目所见都是美女。她们跟钟颖一样,端庄、漂亮,可就是让人爱不起来。而这个头脑简单的程苏苏,却让他从心底产生了疼爱。
在施彬彬工作的酒店,他邀请她吃海鲜自助餐。程苏苏拿着起龙虾的钳子摆弄了半天。不仅钳碎了龙虾的头,还想试试能不能夹些别的。施彬彬被她的举动吓得心惊肉跳,可事情过后,他回味到的都是开怀的笑容。
“苏苏,你真可爱。”施彬彬忍不住赞美。
“真的吗?我觉得你也很可爱。”程苏苏依然没心没肺地说。
施彬彬认真地说:“苏苏,做我女朋友吧,我特别欣赏你的可爱。”
程苏苏乖巧地依偎到他肩上,声音甜甜地,“我愿意跟你谈恋爱。”
等到施彬彬跟程苏苏交往了半年后,施妈妈才得到消息。虽然她早就从施彬彬乐滋滋的样子看出了蹊跷。可施彬彬仿佛跟她斗气似的,就是不告诉她。施妈妈自己经过多方打听,才落实了程苏苏这个名字。
施妈妈一高兴,第二天就跑到程苏苏家去攀亲。没想到回来时,却是一脸气急败坏的。她说,“你疯啦,这个姑娘有脑瘫。”
施彬彬像被锤子击中般,重重伤着了。从一开始他就感觉不正常,可他从来没想去追究为什么不正常。程苏苏没有正式的工作,说因为有病,家里养着她。她从来没说过是什么病,他也从来不在乎。
这个消息让施彬彬感到不知所措。这么可爱的小女孩,竟然患过脑瘫。难怪她的五官总是像木偶人一样不协调。施彬彬约了程苏苏,直接问她:“脑瘫可以结婚吗?”
程苏苏知道施彬彬已经知道了。忽然地就迸出了眼泪说:“你知道我有脑瘫的事了?你愿意跟我结婚吗?”程苏苏哭得气都喘不过来了,施彬彬心疼地把她拥到怀里。
施彬彬请教了在医院工作的朋友。朋友告诉他,小时候患脑瘫,只要恢复得好,成年后可以像平常人一样结婚、生孩子。
可是以施彬彬这样的条件,千挑万选,难道竟挑上了个脑瘫姑娘?施彬彬想了想,有点动摇。他有意躲开了程苏苏,程苏苏也没去找他。生活变得安静了,施彬彬又陷入空虚之中。原来照顾别人也会感到幸福呢。他总算明白过来了。
“我们在一起吧,”一个星期不到,施彬彬忍不住再找了程苏苏,“我会照顾好你的,我们一起吃冰淇淋。”
施妈妈只有无可奈何。自己的儿子从小到大都是我行我素,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仔细想想,程苏苏也真是可怜,如果能得到一点的幸福,就让她得到吧。施妈妈对好孩子都疼,好人一生平安。她送给程苏苏一条祖传项链,程苏苏高兴得差点没晕过去。
施彬彬有时会觉得自己是不是太疯狂了,这是一生的承诺呢。不过,人生从来没有恒定式,他想,只要细心地照顾程苏苏,他们一定会过得幸福的。
天使说,要爱。
冯素素发现自己靠近爱情是一个月以前的事。
晚上的经济学又换了新的代课老师。在夜大的培训班,换代课老师是常有的事,
新来的代课老师三十多岁,个子高高,胡子拉碴。那身灰色的西服永远是皱巴巴的,一副落魄相。
他自我介绍说叫余方雷,声音很低沉。这样的人上课气氛永远不会好,再加上他讲的是艰深的理论,听课的学生完全没兴趣,早早就趴在了桌子上。
只有冯素素听得很认真。她知道自己年纪大了,不能像那些毛头小子那样挥霍时间。她专心致志地听课,一丝不苟地做笔记。就算天气冷得只剩下三个人,她也还是最认真的一个。
下课的时候,冯素素发现余方雷独自站在教室外的阳台上,出神地望着漆黑的夜空。冯素素心里油然生出了同情。她自己本身就是孤独的,她很了解孤独的滋味。
这样想着,目光交错间,冯素素向余方雷传递了关怀的信息。而余方雷也捕捉到了。那一点关怀像冬天里的炭火,让他感到温暖。后来他每次上课时总是面向冯素素的方向,就好像那节课是只为她而上的。
冯素素是高度近视。她家长辈眼睛都不好。都是上了四位数的近视。老天爷太欺负人了,工资还没四位数呢。冯素素毕业后找不到好工作,在一家制衣厂做设计,干了一年多,眼睛更瞎了。她想了想还是读夜校挣个文凭,希望将来靠着家里的关系,找个清闲点的单位。
下课了,天气冷,风吹得呼呼响。余方雷看到冯素素正往公车站的方向走,很主动地上前,“我们一起去吧,有个伴安全些。”
冯素素没有拒绝。在内心深处,她总觉得自己是个可怜人。而这个余方雷,虽然还不了解他的背景,但感觉也是可怜的。冯素素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余方雷聊起来。余方雷说话总是不紧不慢的,一字一句仿佛充满了责任感。
這样持续了一个多月,大家对对方都有了一定的了解,也积累了相当的好感。终于有一天,在雨下得特别大的晚上,余方雷说,“我送你回家吧,你一个人,我不放心。”
冯素素之前有个关系暧昧的朋友,叫沈云霄。在市委大院守自行车,左手有点残疾,是经人介绍认识的。冯素素之前一直在犹疑,觉得离相爱还差了点什么。自从知道余方雷经常送冯素素回家后,沈云霄去冯家的频率也增加了。冯妈妈说,素素,你不要挑了,两个人都有遗憾,看你自己喜欢吧。
冯素素心里拿不定主意。从直觉上来说,她比较喜欢余方雷,她天天想念着他,每次见到他都觉得心里踏实。从现实来说,她觉得自己应该选沈云霄。毕竟相处了多年,她知道跟沈云霄结婚,日子会过得更牢靠。
这样拿捏不定着,依然是每周定时上夜校,偶尔跟沈云霄逛逛街。余方雷总显出一副沉重的样子,因为他的人生境遇非常不好。早先在一家学校教书,后来在人事斗争中失败了,被栽了个罪名下岗,之后便一直做兼职老师。收入很少,老婆也离婚了。
冯妈妈把两个人摆出来,然后啧啧地说,虽然沈云霄是残疾,但他的经济状况比余方雷还好呢。冯素素瞪了她妈一眼,不做声。心里想,余方雷是怎么了,那么有才华的一个人,怎么混到了这份上。
但不管怎么说,冯素素的心还是偏向余方雷的。她在心里为余方雷辩护,他是太有原则了,为人处事不够圆滑。如果将来两人在一起,她时时提醒着他,他的路就好走多了。这样想着,冯素素发现慢慢有了答案。
余方雷跟前妻生的儿子在乡下,由爷爷奶奶养着。余方雷常跟冯素素念叨,等将来经济情况好一点,就把心肝宝贝接到城里读书。后来有一天,余方雷支支吾吾地对冯素素说,我儿子的生日快到了,能陪我到乡下看看他吗?
冯素素没预料地愣了一下,接着点点头,说好吧。
于是,一个风和日丽的星期日,余方雷带了冯素素回乡下。
余方雷家就是在乡下也算是贫穷的。简陋的小泥房子,四合院,是搭着亲戚家一块过的。余方雷的父母年纪都大了,走路颤颤巍巍的,没日没夜地编竹篮卖钱。
冯素素看着这样的场景,心里生出一股亲切感。等到余方雷向父母介绍她时,两个老人不但没有嫌弃素素的高度近视,反而不停地夸素素是城里的女孩子,大方得体,有排场。
余方雷的儿子今年才3岁,还不太认得人,但是跟冯素素特别亲,那几天他最爱坐在她腿上,顽皮地扯她的眼镜,咯咯地笑。
晚上,余方雷带冯素素在田埂上散步。夜是农村的夜,路灯糊糊的,冯素素根本看不清路。余方雷拉着素素的手,牵着她小心翼翼地往前走。
也不知走了多久,余方雷突然迟疑地跟冯素素说,我家就这么个情况,你看行吗?
冯素素低低地说,怎么不行呢,我们回去就登记吧。
天使说,爱吧。
大江南来自偏远农村,家里有个瘫痪在床的父亲,每个月的工资几乎全数寄回家。这样他在江南春干了三年,一分钱都没攒下来,还是过着拮据的生活。
丽丽同样来自农村。个子不高,但模样很俏丽。跟江南春里的女孩们一起,穿着仿若清朝宫女的工装在餐厅里穿梭。
大江南注意到丽丽是因为一盆酸菜鱼。那天大江南拿到一张水煮鱼的单,紧赶慢赶地把鱼做出来了,只见一个俏生生的女孩走到他面前,一脸慌张地说,“我下错单了,是酸菜鱼。还能改吗?”
大江南每天在厨房里忙得屁股生烟,要换了是毛头小工,早把他们骂得狗血淋头了,可是丽丽那么一个娇滴滴的女孩,唇红齿白,挽着高髻,俏生生地落在他面前,他突然没了脾气。
厨房里不用说是脏的,楼面上还好些。中午收工时,大江南莫名其妙地发觉自己一身的油腻。楼面上伙夫们开饭了。大江南刚落座,就看到丽丽端了一碗饭放到面前,连声说对不起。他吓了一跳,旁边的师傅们都纷纷起哄,他不敢看丽丽,不知不觉脸红了。
家里虽然穷,却也盼着他早点结婚。父亲说了,病治不好就算了,再困难也得先给大江南娶上媳妇。自从家里放出了这句话,村里有好几个姑娘家都送来了照片。
大江南在外头闯荡了多年,年纪不小了,心里也想找个姑娘成家。可是他嫌乡下的姑娘木讷,见识少,说不到一处,而城市里的姑娘又看不上他。
认识了丽丽后,每到中午吃饭,大江南便偷偷地用眼光四处找她。可江南春里的人精着呢,偷偷什么呀,没几天就被发现了。连带大江南出身的老师傅都忍不住笑,说大江南长大啦。
笑归笑,背地里,师傅劝他,眼光放雪亮些,天下哪有那么多漂亮姑娘等着人捡,别看丽丽现在一本正经的,很多人都知道,她做过“鸡”。
大江南听了师傅的话,心里疙瘩了一下。他知道自己对丽丽是生了好感的。听说她是那样的人,他不得不躲远了。
日子久了,大江南留意到,丽丽的处境过得很艰难。她平常不敢轻易跟男人说话,休息时她特别拉拢姐妹们,有说有笑的,可一有男人插进来她就自觉走开。
江南春是高级饭馆,来吃饭的客人非富则贵,惹不起也躲不起。但凡遇到麻烦客人,部长们总是叫丽丽去应付。有好几次,丽丽收拾着摔碎的盘子,惨兮兮地哭着从包厢里出来。大江南或多或少地感觉到,大家是知道了丽丽的过去,都明目张胆地欺负她。
当然,这些事情老板是不知道的。在老板眼里,丽丽是个最胆小怕事,做事不济的员工。每到周末老板例常训话时,都不点名地批评丽丽。
大江南觉得很不公平。就算是有前科,也已经是过去的事了。人活着就得有尊严,大家都是从乡下出来闯荡的,干嘛随意作践人呢。
这么想着,大江南决定要帮助这个女孩。终于有一次,当丽丽又被部长骂得狗血淋头时,大江南走过去,轻轻握住她的手,替她擦去脸上的泪。
大江南放出话,丽丽是我的女朋友,谁要是跟她过不去,那就是跟我过不去。
有了这句话,他们俩算斩钉截铁地成了一对。丽丽对着大江南的时候,总是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样。每天收市后,丽丽给大江南盛好饭,打上满满的菜,两个人在一起吃得津津有味。
看在大江南的面子上,大家不敢再欺负丽丽了。
大江南从不问过去的事,倒是丽丽主动向大江南坦白。
丽丽说,年轻的时候不懂事,被同村的大姐半威胁,半诱惑,就去做了。
大江南说以前的事就算了,赚够了钱我们就回老家,老家谁也不认识你,更不可能知道你的过去。
丽丽说,行。
有了目标后,大江南做事更勤快了。晚上大家都收工了,他还留在厨房里研究菜式。丽丽在一旁帮他打下手,两口子一边干得满头大汗,一边笑得甜甜蜜蜜的。
丽丽说,我已经存了一笔钱,明年春天我們就回老家,开个饭馆子。只要我们夫妻俩勤快工作,饭馆子的生意保准好,没几年就能赚上大钱,到时谁还敢笑我们。
大江南把丽丽搂在怀里,觉得天气骤然变暖了。他相信丽丽一定是个好妻子,他们的日子会越过越好的。
责 编:谢荔翔
题 图:石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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