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冒“中央军委”诈骗银行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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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6年11月29日下午,北京市第二中级人民法院对被告人刘树林、王建国、廖梓宏诈骗一案进行一审宣判:被告人刘树林、王建国犯诈骗罪,判处无期徒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并处没收个人全部财产;被告人廖梓宏犯诈骗罪,判处有期徒刑十三年,并处罚金人民币1.3万元。
  这起备受京沪两地关注的,由一个小学肄业、两个初中文化组成的三人诈骗团伙,冒充“中央军委”高级将领,骗走国家银行8200万元特大案件在被画上句号的同时,也留给银行从业人员很沉重的反思。
  
  京城大银行 巨款被套牢
  
  2004年12月,上海BD银行北京分行的财务部门在进行年终资金结算时发现,当年9月23日的一笔高达8200万元的巨额贷款竟没有审批手续。
  银行内部稽查部门立即对该笔贷款进行调查,结果发现该款项只有负责贷款贷前调查和发放的该行业务四部副总经理于天来的签字。当年12月31日,警方将于天来(2005年被判处有期徒刑6年)抓获,随即展开立案调查。
  
  据于天来交代,他经上海智胜化工有限公司总经理介绍,认识了王建国以及自称是“中央军委内政部官员”的邓德茂(近日已被公安机关抓获)、刘树林和廖梓宏。
  王建国也自称是中央军委的人,军衔是少将,说军委还要成立退役废旧物资管理局,他任局长。但在挂牌之前,该局的职能由北戴河海龙科技有限公司(以下简称海龙公司)代为行使。几个人告诉于天来,新中国成立以来,所有退役的飞机大炮都没有处理过,而他们就是有权处理这些飞机大炮的“通天之人”。
  于天来说,就是这几个人设计把贷款骗走了,而自己并没有从中得到好处,只说将来会有150个亿的存款存到BD银行的账上。
  
  骗子名头大 经历却平平
  
  过去,常听说某某人冒充某县长、县委书记甚至省长、部长行骗的,敢冒充“中央军事委员会”的行骗还未见先例,因为骗子所冒充的机关的特殊职能、独特背景令人望而生畏。三名骗子究竟何许人也?
  带着重重迷惑和疑问,笔者深入采访了被告人。
  会见后,让人更为不解,眼前这三个人气质谈吐,不仅不像在“中央军委”这样最高级军事机关工作过的,更不像什么高级将领。据办案法官介绍,这三名骗子其实连一天兵都没当过,而且今生连部队的大门都没迈进过一步……
  被告人刘树林,51岁,江苏人,小学肄业文化。2004年前在家种地,后来得了偏瘫,在北京给别人干泥瓦匠来维持自己的生活。后来摇身一变,当上了北戴河海龙科技有限公司副董事长,负责这个空壳公司的招商引资工作。
  此人其貌不扬,操着浓重的家乡口音,但他却有不同寻常的表达和展示自己的欲望的能力,很能说。交谈中,他总是迫不及待地要讲,最常说的一句话就是:“好了,现在我说你听啊!”
  被告人王建国,52岁,江苏人,初中文化,无业。一个从温州倒皮鞋在北京销售的个体户,留着浓重的络腮胡子,讲起来也是滔滔不绝。就连记者采访结束后,法警要将其带回时,他还说:“还没完事呢,我不回去!”
  被告人廖梓宏,女,40岁,湖南人,初中文化,无业,在成都做点小买卖,1994年到北京后在饭店打工。当接到判决时,当即表示一定要上诉:“我这样的罪顶多也就判个两三年!”
  这三名骗子,与其他行骗者一样,几乎是生活在了他们自己编织的骗局和谎言里。久而久之,他们甚至对自己扮演的角色也深信不疑:我就是“中央军委”的“将军”,脸不红、心不跳,坦荡自然。
  
  骗子巧设计 套牢大银行
  
  自称“中央军委内政部官员”的邓德茂其实就是刘树林在工地干活时的工友,刘树林等人明知邓德茂是骗子,还继续以他编造的故事“包装”自己去骗别人。
  2004年4月至12月间,三名被告人持伪造的中央军事委员会文件,谎称他们是负责处理军队退役物资工作的。
  王建国曾经拿着伪造的三份授权书,一份是授权王建国负责处理军方退役废旧物资,一份是授权给海龙公司的。另外还有一份是海龙公司授权给上海智盛公司的授权书。
  王建国谎称现在急需支付1亿多元的保证金,现在还差8200万元,但公司一时拿不出,最后期限是9月23日,否则将会有生命危险。王建国以此为由向于天来贷款,于天来明知海龙公司的贷款资质不够,但仍私自用其他信誉好的公司名义作了虚假贷款。
  得手之后,刘树林、王建国、廖梓宏等人开始了疯狂的挥霍。
  证据显示,在8200万贷款到手的当日,三人便开始想方设法将钱化整为零,通过提现的方式转走。在短短5日内,就转走了4000余万元。25天后,账户内仅剩687万元。
  刘树林给了邓德茂1500万元,其余的几千万都由他支配了,给了王建国200多万,刘树林和廖梓宏花116余万元在海淀区玉渊潭买了一套154平方米的楼房,还购买了高档奔驰轿车。
  骗子肆无忌惮的挥霍给BD银行造成经济损失共计6300万元。
  
  骗子三人转 究竟谁骗谁
  
  令人奇怪的是,在这三名骗子的心中,都有一个挥之不去的扭曲“情绪”或者叫心理畸变:我们是受骗者!
  刘树林认为,是邓德茂把他骗了;王建国和廖梓宏则认为,他们两人是被刘树林骗了。
  到案后,三人都互相推卸责任,并将主要责任归咎于当时在逃的邓德茂。
  刘树林一口咬定自己是被自称是中央军委301公司的邓德茂骗了,他说所有的文件都是邓德茂给他的,自己也不知道是假的,钱以为是王建国借来的,根本不知道是从银行贷来的,对于假证件,刘树林说自己都从来没有见过,更别说使用了,都是邓德茂给办的,廖梓宏拿着,自己根本不知情。对于这件事是否犯法,他只说自己办了个糊涂事。
  王建国说自己也是受害人,非常可悲。本来可以做点小买卖享清福,没想到被他们给骗了。说自己只是刘树林聘来的一个经理,什么都不知道就坐了牢,就算承担责任也轮不着自己啊。对于他和银行联系的事实,王建国一概矢口否认。
  廖梓宏的说法就更可笑了。在她看来自己错就错在不应该相信他们,就算坐牢顶多也就判个两三年,十三年简直是太重了!
  这大概也就是骗子常有的赖以生存的心理支撑吧!他们何时才能受到道德、良知的谴责呢!
  法庭经审理认为,刘树林、王建国、廖梓宏虚构部队处理退役物资的事实,骗取银行巨额贷款资金,其行为均构成诈骗罪,且诈骗数额特别巨大,依法均应予惩处。廖梓宏归案后交代了诈骗款项的去向,主动交代犯罪事实,认罪态度较好,法庭对其酌予从轻处罚。
  三人使用的中央军委文件系伪造,该文件是谁给的,不影响对行为性质的认定。
  接下来将要受到法律严惩的就是团 伙中的另一个骗子,冒充国家领导人干爹、中央军委内政部官员的邓德茂。
  
  骗子四招术 诱饵眩晕人
  
  三名被告人的骗术虽不高明,但立意并不低劣,他们制造的一个个“陷阱”足以让人产生“炫”、“晕”的感觉,进而失去了警觉,他们仿佛用谎言点燃了一团火——等待着飞蛾来扑。
  第一招:奢华术。高档奔驰S600轿车,秦皇岛北戴河疗养院办公地点,在北京长安街旁租住高档宾馆,这一切,都容易使人不得不相信,他们的来头不小!一见面,不卑不亢,态度诚恳、矜持,“进退有度,左右有局”。
  银行的人这样回忆:第一次与刘树林、王建国会面的情景,“他们很少说话,介绍完来意后,就是听我们说。最后,只说了一句,感谢你对部队的大力支持。”
  这样的做法、举动,简直把自己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你又怎能把他和泥瓦匠联系在一起呢?
  采访后,刘树林表示有话要说,笔者建议他可以写成书面材料。但出人意料的是,刘树林却说自己根本“不会写字”。天哪,这样的副董事长怎么干那?!当初与银行接洽时该是怎样的一幅形象和状态呢?
  看来,在浮躁的社会心态中,人们价值观的错位,让名车、豪宅等冲垮了判断是非与真假的堤坝!
  第二招:授权术。这三人谎称自己是“中央军委”的“高级将领”,手中掌有特权,可以处置全军的退役废旧物资。
  刘树林、廖梓宏拿着伪造的“军事法庭特别通行证”(上面带有两人身穿类似军装的照片,并印有师长文字),出示给所谓的经理王建国等人,并授权给王建国去办这件事。
  于是,王建国也就自称是“中央军委”的人,军衔是“少将”,说军委还要成立中国人民解放军退役废旧物资管理局,现在还没有挂牌,这期间管理局的职能由北戴河海龙科技有限公司代为行使,王任管理局局长。
  王建国曾经拿着伪造的军委的三份授权书,一份是授权王建国负责处理军方退役废旧物资,一份是授权给海龙公司的。两份授权书都是印在“中央军事委员会”字样的信笺纸上,并加盖了“中央军事委员会总印”的钢印,另外还有一份海龙公司授权给上海智盛公司的授权书。除三份授权书外,还有一份空白的没有开出的授权书,抬头都是“中央军事委员会”字样,上面有王建国的照片,并加盖了“中央军事委员会总印”的钢印。
  经查实,中央军事委员会从未制发过《授权委托书》之类的文件。该文件的行文格式、公文纸式样、落款等均不符实,漏洞百出。中央军事委员会也从未制作、使用过“中央军事委员会总印”印章或钢印,更没有成立过“退役物资管理局”类似机构,也没有处理“部队退役、废旧物资”的职能。编制人员中根本没有王建国等人。
  无中生有的一切,怎么能骗过那么多人?
  如果当初哪怕是打个电话“问”一下,把后来的查证变成银行办理此事时的认真了解和调查,不是可以使国家免受如此惨重的损失吗?
  是什么让刘树林等本来素质十分低劣的人一下子身价百倍呢?是“官位”,认“官”不认人,对“官”的畏惧与虔诚,使人们习惯地不会用自己的头脑思考问题了。
  第三招:包装术。刘树林对银行的人说,有一个公司叫海龙科技有限公司,经营的都是高科技项目,是军委下属的公司。公司的人都是一些大教授或著名学者,他们在研究纳米材料和技术,自己在公司中主要负责部队退役、废旧物资事宜,还有南水北调工程。
  这伙骗子还在公司故意营造出一派红火景象,真的是“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当银行的人员到公司了解情况时,就看见不少大款、大人物来这家公司洽谈业务、签订合同。
  然而,事实却是:海龙公司于1993年成立,根本不是什么军委下属公司。在没有行骗得手前一直没有运转,那些所谓的商业伙伴不过是刘树林等雇来的“托儿”。
  公司内所谓的大教授们都是他们为了骗取他人信任而包装出来的“假货”,更别谈什么“纳米”、“南水北调”了。
  虽是弥天大谎,仍有不少人相信,这除了骗子的伪装巧妙外,便是受骗者的糊涂与警觉性丧失,于是,才有了这咄咄怪事。
  第四招:回报术。王建国谎称,此项贷款成交后公司有极大利润,现着急用钱,日后定有丰厚回报。
  他对银行的人说,这件事是由“中央军委”领导亲自抓的,这笔生意非常大,部队要求要有实力的公司来做,而且要交一亿多的保证金。现在已经筹到一部分了,如果需要银行的帮助的话,还请多多帮忙,军委领导会有进一步的指示的。
  不久,王建国就向银行表示,如果交不上保证金自己便会有性命之忧,要上军事法院。如能为其贷款8200万元,今后会有150个亿的存款存在该银行。
  这时的银行业务经理,就像捡到了一个宝一样,海龙公司的贷款资质不够,他就用其他信誉好的公司名义作了虚假贷款,8200万巨资就这样打进了海龙的账号。
  然而,上哪里去找那个诱人的项目啊!保证金贷来后,被刘树林等人通过不同的公司分别用提现的形式把钱拿到手,8200万元不到三个月,就被骗子们挥霍一空。
  利益驱动是骗子行骗成功的内在动因。试想,如果没有150亿存款让该银行业务经理期待的“利益”,刘树林等人的谎言也就容易被识破,他们行骗的链条也会容易斩断了。
  
  骗子编故事 谁信谁上当
  
  刘树林、王建国、廖梓宏到案后供认,他们行骗的对象是不确定的,此次是骗了银行,如果银行没骗成,他们还会骗其他金融部门或单位,并不介意钱是谁的,目的就是看谁相信他们编的故事。一句话,银行相信就骗银行,他们就大功告成了。
  此案留给了我们反思的空间。
  对细节的疏忽,往往使人失去安全屏障和识破骗局的机会。简单追求业绩,而不顾国家利益的得失,盲目地相信他人,浮躁地对待工作,铸成了今天的大错。相关知识的缺失,也是导致骗子蒙混过关的重要原因。刘树林等人照片上的军衔是假的,冒充中央军委的介绍信、委托书是假的,凡是有一些军人背景的人一眼就能看出破绽,而银行的工作人员硬是没发现。这警示我们,银行工作人员对本职业务所涉及的相关知识准备不足时,应及时启动相关鉴定认证应急程序,以防不测。
  因此,加强教育,防患于未然,领导肩上的责任也可谓不轻。
  编辑:曹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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