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者2000年供职北京市人民检察院第一分院时，参加了公诉成克杰受贿案的工作。成克杰案是笔者从检30多年中办理的罪犯原级别最高的刑事案件，也是举国关注的特重大案件。十几年岁月消磨，案件许多细节笔者只有靠文字记载才能忆起，但成克杰的违纪违法行为当时没有受到有力监督的事实，却深印脑海挥之不去。
　　成克杰曾有过意气风发，积极学习和工作，有所作为的历史。他1933年11月出生在广西上林县一个贫穷的壮族山乡，1954年进入北京铁道学院学习，因为表现良好加入了共产党，1957年毕业后主动回到广西工作，在铁路部门一直干到柳州铁路局局长。1986年被选拔担任自治区副主席，1990年任自治区副书记、代主席、主席，1998年3月又被选为全国人大常委会副委员长，成为国家领导人。
　　但是，不久就发生了令社会惊诧的巨变，他的辉煌人生因腐败行为被发现而戛然而止。2000年4月20日，中纪委公布了成克杰严重违纪违法案件的查处情况。2000年4月25日，最高人民检察院决定对成克杰立案侦查并予以逮捕。此后经侦查、公诉、法院开庭审理等程序，2000年7月31日，北京市第一中级人民法院作出了宣判，根据犯罪的事实、性质、情節和对社会的严重危害，以受贿罪判处成克杰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并处没收个人全部财产。同年8月22日，北京市高级人民法院二审公开宣判，驳回成克杰上诉，维持原判。经最高人民法院裁定核准，9月14日以注射方式执行死刑。


　　成克杰走上不归路，从地位显赫的国家级干部沦为罪犯，身败名裂，实在是咎由自取。随着职务升迁，他本该更加如履薄冰却反其道而行，放松了自律，思想、作风不断蜕变，逐渐地与原来判若两人。尤其是与李平建立了情人关系之后，更加私欲膨胀，置党纪国法于不顾，近乎疯狂地用人民赋予的权力聚敛不义之财。
　　李平是自治区一位老领导的儿媳，在自治区政府外办的下属单位、南宁市一家高级饭店当负责人。上个世纪90年代，成克杰担任自治区党政领导时，与李平本就认识，因为常到这家饭店宴请客人，和李平渐渐熟悉起来。不久两人越过了道德和纪律的界限，建立起情人关系。
　　1993年底，成克杰与李平商议各自离婚后结婚。对此，成克杰的秘书周宁邦向李平建议，利用成克杰在位的有利条件，两人先赚钱后结婚，为以后共同生活打好物质基础。李平将周宁邦的建议转告成克杰后，成克杰很痛快地表示同意。具体由李平联系请托人，由成克杰利用担任广西壮族自治区副书记、主席的职务便利，为请托人谋取利益，李平接受贿赂款，存入境外备婚后使用。权令智昏、利令智昏，在权和利的双重诱惑下，成克杰与李平胆量奇大，谋定即动，且一发而不可收拾。他们肮脏的权钱交易既涉及建设工程，也涉及跑官买官。
　　1994年初银兴公司负责人周坤为承揽工程找上了李平，于是按照二人分工，成克杰也行动起来，利用职权，未经讨论，先将银兴公司划归自治区政府办公厅管理，再将停车购物城工程交由银兴公司承建，并要求自治区计委尽快为该工程立项，指示南宁市政府将85亩工程用地的出让价格，从每亩96万余元压低至55万元，要求中国建设银行广西分行向银兴公司发放贷款7000万元。还是这个周坤，在1996年上半年又故伎重施，再次向李平请托承揽工程，于是成克杰又利用职权，把民族宫工程交由银兴公司与自治区民委共同开发建设，将项目法人由自治区民委改为银兴公司，要求中国工商银行广西分行向银兴公司发放贷款3000万元，指令自治区房改办公室借给银兴公司房改基金2500万元，两次批示自治区财政厅借给银兴公司财政周转金5000万元，向国家计委为银兴公司申请到项目补助款1300万元。
　　成克杰利用职权帮助银兴公司，李平坐收贿赂，一共接受了银兴公司的贿赂款人民币2921万余元、港币804万元，除少部分付给关系人外，都存入在香港的浙江兴业银行账户。同时，成克杰与李平还多次收受了周坤个人给予的，价值人民币55万多元的款物。
　　1994年初，广西合浦县副县长甘维仁多方钻营找到李平，打通了与成克杰的关系。成克杰接受请托后，由此至1997年4月，多次通过利用职权向主管组织工作的副书记、组织部门打招呼等，帮助甘维仁先后晋升为广西北海市铁山港区区长、自治区政府副秘书长。为此，李平四次收取甘维仁的贿赂款共计27万元。
　　在这个时间段里，成克杰还利用职权，向中国建设银行广西分行行长、中国银行广西分行行长提出要求，帮请托人取得贷款，或干预工程竞标帮请托人获得工程项目、帮助买官者实现目的等，单独或与李平共同收取200多万元贿赂。至案发，他们收受的贿赂款、物价值总额达到4100余万元。
　　成克杰无视党纪国法，大肆收受贿赂，情节恶劣后果严重，被判处极刑当然是罪有应得。然而一个国家级干部，被作为罪犯处决，不仅是个人的悲剧，对党和政府的形象造成的伤害也创剧痛深。之所以出现这种极其严重的后果，追根溯源，监督不力是主因。
　　本来纸里包不住火，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是个规律，而成克杰案件的一个特点是，他与李平的行为漏洞很多，有的行为几乎是浮在水面，更不难发现。例如，成克杰作为有妇之夫与有夫之妇的李平长期保持不正当关系，以致引发了婚姻危机，成克杰的夫人曾经为此找过自治区的领导。用李平的话说，就是“成克杰的夫人知道我们的事后，就闹得满城风雨”。这意味着他们的关系已不是秘密。还有成克杰利用职权，擅自将偌大一个银兴公司划归自治区政府办公厅管理，多次为银兴公司谋利，帮助甘维仁晋升职级等很多行为，都涉及范围很大，知晓面很宽。然而在成克杰生活作风的丑闻、违纪违规滥用权力的行为已是“满城风雨”、众人知晓的情况下，却不见制度机制和职能部门发挥作用，成克杰夫人反映的问题也落个不了了之，这是值得重视和汲取的教训。
　　历史没有假设，但思考应该多维，这样有利于汲取前车之鉴为现实服务。成克杰等腐败案件反映的问题告诉我们，只有打造以民主化、法治化、制度化措施为栏杆，坚持法纪面前人人平等，不允许有凌驾于党纪国法之上的特殊人物和特殊权力，关住权力的笼子才能牢固，不至于牛栏关猫形同虚设。这样在维护最广大人民权益的同时，也真正保护了官员，使他们廉洁从政，避免沦为罪犯自取其辱。
　　编辑：刘雁君 nina_lyj@s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