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食的阳光(组诗)

来源 :安徽文学 | 被引量 : 0次 | 上传用户:zyfblog
下载到本地 , 更方便阅读
声明 : 本文档内容版权归属内容提供方 , 如果您对本文有版权争议 , 可与客服联系进行内容授权或下架
论文部分内容阅读
  电老虎
  走近地心变电所的大门,就能听到
  低沉的怒吼
  高低压开关们表情庄严
  仿佛它体内关着一群热血澎湃的老虎
  它们被手指粗的地脚螺丝固定住了奔跑
  只能接力地发出长啸
  周围的巷道在微微地战栗
  万物伏到洞穴中一动不动
  被囚禁起来一万只老虎在钢铁的牢笼里盘旋
  地心的王,把一万伏的高压吸进肚里
  打着力量的旋转。我们拉来碗口粗的铜线
  被老虎们紧紧地咬住。我们把线路
  扯向四面八方。塞入到地心万物的肚腹里
  把老虎体内的胆魄和力量
  源源不断地输过去
  开关的屏幕上风云激荡
  化整为零的老虎们在导线中
  疯狂地奔跑,钢铁的怪兽们
  被追得直往化石能源的深处钻
  所有的设备都有了老虎的血液和内脏
  在工业时代最低处
  整条流水线都在嬗变
  被咬下的参天古木们哗哗地淌下工作面
  面对能量的老虎,我们总是充满敬畏
  没有人敢去触摸到线中那奔涌的神力
  其中的一瞬间注入到人体
  约等于一亿年。只好努力地用发丝
  去汲取一缕缕巷灯的光
  为疲惫的躯体注入些许能量
  化 炭
  放下手稿
  疲累過度的他就沉沉睡去了
  下方的刮板运输机人在开动
  空空的链条
  只是满载着浓稠的黑暗
  并没有带走一块煤炭
  他睡得越来越香
  因为梦中和眼前皆没出现
  戴红帽子的纠查员
  梦里反复出现的麦浪
  将他的身躯抬高了一寸
  午夜两点 越来越冷
  他乌黑的身躯缩成一团
  直往大炭的体内钻
  仿佛他就是它的一个器官
  但他要化为真正的化石能源
  还需要很长的时间
  他要被别人开采到地面
  还需要更长的时间
  天蓝色的井架
  工业广场上高楼林立,鲜花似锦
  井架在大地深绿的显示屏里
  展播天蓝色的伟岸
  为工业和男人代言。矿墙以外,村庄稀疏
  洋槐树睁大村姑般羞涩的眼
  把这里涂抹上一千吨甜蜜和
  好奇的涂料。淮北平原辽阔,旷远
  大风把所有的山脉都推到苍穹起伏的脚趾间
  但大风挪不动已经
  把根系扎在地球演变史之内的井架
  只好把它当成自己虚无体内存在
  的坚实骨架
  淮河就在稍远处流动
  淮河也推不开扎根于自己肌体里的井架
  只好任凭它在苍黄中的流动中
  长久地蔚蓝
  钢铁恐龙
  只咬下成堆的煤炭和岩块
  但从不往肚里咽
  综掘机,这矮身材长脖子的机器
  仿佛亿万年的恐龙,从长眠处爬起
  在乌黑的煤海中竭力地,扒开大地的内脏前行
  吞吃着煤壁的柔软与岩石的坚硬
  跟在它身后忙碌的人,必须是强壮的男人
  输入它体内的电流必须新鲜得像滚烫的血
  铁流滚滚,煤尘飞扬
  轰隆隆的巨响,仿佛一场涵盖古今的地壳运动
  被移至地心进行
  内心的白云边早已大树参天
  但它如炬的目光,还没能够
  舔到记忆中的那一片亘古之绿
  这钢铸铁打的巨兽喘着雷鸣的粗气前行寻找
  掘进工作面上
  吹来阵阵腐化的远古池沼气味
  可食的阳光
  夏天的原野上,围绕太阳旋转的脸庞
  守住自己体内无数颗心脏
  一座光的制造厂,无数的产品不停地结晶
  膨胀,撑开紧绷的肌肤
  在地心,我口含一粒光
  把它吐出来就是瓜子仁的形状
  这缕固态的阳光,从岩石缝里蹦出
  落在地上,近似于弯月的忧伤
  微风把它的香
  农药般喷洒到四方。煤壁有些摇晃
  大概有回血的恐龙正爬起来
  我剥开一大把可食的阳光
  放在乌黑的化石前
  一片光的树林在地心里逆着时空和
  气候,慢慢成长
  许多尖锐的芳香推搡着煤壁
  胸膛上的危崖
  一次莫名的坍塌由此开始
  责任编辑 余同友
其他文献
在我的身体上,看得见的最丑陋的部件无疑是牙齿。家乡的水质含氟量高,我从不在意乡人的满口黄牙,对自己参差不齐的牙齿也漠不关心,仿佛丘陵有沟壑、岩石有罅隙、镰刀有豁口,牙齿有瑕疵天经地义。当然,这都是年少时的想法,进城之后,我自觉或不自觉便恪守了笑不露齿的古训,并非有教养,而是满口不自信;尤其照相的时候,我会嘴唇紧闭,就像人有意无意把心底的恶念隐藏。我有时想,如果把我的牙齿放大,会是峡谷里林立的怪石吗
期刊
雨水:草色遥看  杏花开了,杏花开得有些孤独,在村庄寂寞的墙角,像一位寂寞的小妇人,向春天倾尽所有。杏和梅是姊妹,只不过有着不同的命运。梅走得远,远嫁烟雨朦胧的江南,穿小巷,走咯噔的青石小桥,平添了几许思乡的酸涩;杏守着,守着辽阔的北地,每当梅花开过,从风中传来丝丝缕缕微弱的香——噢!蓦然一惊,原来是梅花传递的消息。  羊圈里的羊,憋了一冬,看够了寂寞的天空,吃够了没有汁水的干草,骨子里躁动着一缕
期刊
黄卷青灯  《野味读书》是我买的、看的第二本孙犁的书。从此书开始,进入孙犁的文学世界,之后才买了《孙犁全集》,继而开始了近十年的孙犁阅读之旅。如孙犁年轻时根据鲁迅的书帐购书一样,我买书,也常得自孙犁文章的指引。曾将他文中提到的书名记下,作为我的购书指南。  晚年孙犁写了为数众多的读书随笔。这个时候的孙犁,已经“有了一些人生的阅历和经验”,对文艺书籍的“虚无缥缈、缠绵悱恻”不再感兴趣,从而转向了史籍
期刊
一  虽然徐阳再三警告自己,不能再迟到,但今天早上他还是迟到了。  昨天晚上,徐阳十点半就上了床,但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直到后半夜才迷迷糊糊入睡,不想一睁眼都七点四十多了,离上班只有不到十五分钟。他掀掉被子,一下从床上跳下来,三下两下穿上衣服,也顾不得刷牙,只拿毛巾擦了把脸,就抓过包冲出了屋子。来到街上,他直接叫了一辆出租,然而他还是迟到了十分钟。  他进办公室的时候,晨会已经开始了,盛总
期刊
现实、尘世生活的丰富、芜杂、悖谬、奇葩已经超越了作家的想象,非虚构叙事的异军突起喻示着文学虚构的危机已非一日:文学虚构不是高于现实,而是低于现实的现象在当今创作界普遍存在。评论家雷达更是直言不讳:“很久以来,我们的文学缺乏超越性和恣肆的想像力,总是热衷于摹写和再现,读来虽有平实的亲近,却无腾飞的提升。”由此观之,惠兆军短篇小说《三维时代的打人事件》也是日常生活形态的复制、仿真与拼贴,是一篇止于事件
期刊
放蜂人第一次来到双槐树街的时候,双槐树街上的槐花开得正盛,空气中到处都是流动的花香。那是一个温暖的春天的午后,放蜂人看见,双槐树街周围的山野里,到处都是盛开的槐花。放蜂人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多的槐花。放蜂人也从来没有闻过那么浓郁的花香。放蜂人站在温暖的阳光下,他感觉浑身有一种说不出的舒服。  这真是一个好地方。这么说的时候,放蜂人正和爹从车上往下搬着东西。那是一个又一个的蜂箱。放蜂人和爹把它们搬下来,
期刊
一夜之间,他们就把日子过塌了。一个在床上喊:死了算了!一个在门口答:一起死,早死早托生!  他们看过别人死,从未想过自己的死,现在死从两个人嘴里冒出来,却把他们击回活的现实。  床上的人寂静,仿佛已经死去,只有风翻跃门槛,吹得堂屋的门帘扑哒扑哒响,门帘上的两朵并蒂牡丹,一会儿翻出红色的花瓣,一会儿绽开黄色的花蕊,一会儿干脆是一片莹莹的绿叶。牡丹花是她的针线,她的好针线远近闻名,以至于谁家嫁闺女,谁
期刊
虎子大灯如电,却穿不透郊外这浓墨样的夜,倏地行道树咳嗽般摇晃起来,旋风挟裹着雨粒砸在挡风玻璃上……田嫂的心拧紧了,脸上却浮出笑来。  这月黑风雨夜……哼哼,老天帮忙呢。  出了怨气的雨开始了絮絮叨叨的日常,她情绪也平缓些,离小村越近,可能离他越远,真的这样?可隐忍太久的怨念和重重疑窦如刚才凝重的云,须一场急风暴雨方可消解。  最差版方案经一个个不眠之夜的打磨已臻完善,必要时快刀斩乱麻,像极了她产科
期刊
他是驻我们村的下派干部,住我家后边的瓦房里,在村里轮流吃着派饭。派到我家吃饭时,我去叫他吃饭,母亲叮咛我见了他就叫王伯。在我家吃过几次饭后,我与王伯就熟悉了,他有事了,就喊我给他跑路,多是让我去代销店给他买烟抽。  在村里,王伯和村里社员一样,行走在田垄之上,扶犁躬耕,种瓜点豆,收种碾打,样样活他都干着。  每次,王伯从县城来,都要给我带一本书,送我阅读,使我知晓了外面世界的精彩。母亲每每做好吃的
期刊
重阳决定去城里找营生。  之所以想起去城里,是村里的一所看上去还像那么回事的小学,眨眼就被镇里的完小,和下面一个村的完小吞并了。按理说,一个村,有十多个自然村,孩子应该不少,可忽然间,说没就没了。重阳由此发现了危机,她想现在孩子都往镇里去,不几年,就要往县城去。  基于此,她决定去城里找营生。  这可急坏了视田地如命根子的王志才,他明明知道老婆决定了的事情,三头牛也拉不回来,可他还是心有不甘地告诉
期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