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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国北部边陲,绵延着一条巨大而舒缓的山脉——大兴安岭。与西部的一连串大型山脉相比,大兴安岭虽然海拔较低,远不如前者气势磅礴,但却有着浩瀚无尽的连绵林海,是当之无愧的“绿色宝库”。与此同时,季节的变化,又使得大兴安岭拥有梦幻般丰富而多变的植被景观,为户外爱好者提供了无数条难度较低、且景致无双的徒步路线。
然而,由于大兴安岭范围极广,这些路线又极为分散,难以将其中的某一条或某一段视为最具代表性的路线。因此,笔者参照大兴安岭国家森林步道的大概路线,讲述一条南北纵横、波澜壮阔的风光之路。一路上,我们将见证中国最大的原始森林、最热情的火山以及最后的部落与文明。
以河流为起点从南向北看浩瀚林海
大兴安岭,位于黑龙江省的东北部,北起黑龙江畔,南至西拉木伦河上游谷地,全长1200多公里(相当于北京到上海的直线距离)。这里有适宜的气候环境、純净肥沃的土壤,再加上丰富的河流水系,从而孕育出了中国面积最大的原始森林。
从大兴安岭的南界——西拉木伦河起,徒步越过大兴安岭的最高峰黄冈梁,穿越孤独而充满意境的乌兰坝,向大兴安岭的北段前行,原始森林的风光将一路相伴。
著名史学家翦伯赞曾这样描写大兴安岭:“无边林海莽苍苍,拨地松桦万千章。”如今,大兴安岭的林区面积有700多万公顷,森林覆盖率达到74.1%,苍茫林海、万千松桦,一望无际——由于这里的树木分布稠密,只有不断拔高生长才能沐浴阳光,因此它们都有种向上挺立的姿态,有的甚至高达60多米,树干仍然刚毅笔直。据说,全国50 %的木材储量都来自大兴安岭,也正是雄厚的森林资源,让大兴安岭有了“绿色宝库”、中国北端的“绿宝石”之美誉。
虽说,郁郁葱葱的森林打造的是绿色王国的模样,但当上百种不同的树木扎根后,又在四季轮回中,为大兴安岭染上了斑斓色彩。
落叶松、白桦、樟子松、山杨、柞树、水曲柳……这些树木铺满了山脉,延绵不绝。其中,落叶松分布范围最为广阔,几乎遍布大兴安岭的每一片土地,使其被誉为“落叶松的故乡”。在大兴安岭的徒步之旅中,时常能看见它们的身影。
徒步大兴安岭,最好的季节在夏秋冬,春季稍次之。这是因为春天冰雪初融,天气阴冷,在上个季节落光了叶子的松柏和桦树,还带着低沉的冷色调,甚至显得有些许阴郁。
然而,一旦进入盛夏,大兴安岭的生命便开始疯长。徒步于山间,可见色彩缤纷的野花盛开在林间草地上,形态各异的昆虫在林海里匍匐、穿梭。坚实挺拔的落叶松会抽出细长翠绿的松针,树枝上还会长出精致的红花。这种红花象征着“大无畏精神”,其外形像一颗红色的松果,花瓣层层叠叠向花心聚拢,紧裹着花蕊,在不胜寒的高处,汲取温暖的阳光。
当时间来到夏末,南方的暑气还未完全褪尽时,落叶松和白桦交相辉映的区域已经换上了金色的新装。秋天的大兴安岭是一座金色的宝库,在金秋时节,白桦的叶子变黄了,落叶松的松针也蒙上了金黄的暖光。途经此处,在专业人员的指引下,摘些香香脆脆的榛子、酸甜可口的葡萄、新鲜的木耳山参……将深山中的纯粹捧在手心。
冬季是徒步大兴安岭相对较难的季节,由于积雪覆盖,很多线路都难以通行。但其动人景致,却吸引着人们不得不迈开脚步。此时,森林大部分被积雪覆盖,在银装素裹的万顷林海中前行,看那四季常青的落叶松、樟子松笼罩在冰雪下,真有种玉树琼枝的感觉。严寒中的雾凇是冬季森林中最壮丽的景观,白色的冰花、树挂,轻盈似霜,剔透胜雪,在大兴安岭的冬夜悄临人间,卧眠枝头。
当然,徒步者穿行于这座巨大的森林乐园时,不只会看到静默的树。在大兴安岭,有柴胡、地榆、冰草、瓦松、白头翁……超过1000种野生植物在这里安然扎根,其中不少都是珍稀品种。此外,还有棕熊、紫貂、雪兔、狍子、梅花鹿……400余种珍禽异兽在这里繁衍生息,在徒步过程中,随时可能碰到这些可爱的精灵。
这就是人们热衷于在大兴安岭徒步的原因:不仅难度较低,并且风光优美。穿行于林海间,仿佛自己也成了大兴安岭的一个生灵,得以在自然的怀抱中捕捉自由的气息。
途经山岭中南段触摸最热情的火山、天池与峡谷
亿年前,大陆地壳运动引发的新褶皱、大断裂,使得火山喷发、熔岩溢流,对大兴安岭的地形构造产生了巨大影响,并在其腹地形成了丰富的火山地貌——当我们从南向北,徒步至大兴安岭中段时,会经过阿尔山—柴河火山群、诺敏河火山群,在这两座火山群中,能够亲眼见证、亲手触摸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火山喷发时,滚滚岩浆从地心涌出,在各个火山口打造出盆状地貌;与此同时,凹陷的地表又承接了千百万年以来的积水,最终形成了一汪汪清澈浑圆的天池。今阿尔山山区的天池群中,就有众多保存完好、形态各异的天池与火山地质景观,如阿尔山天池、驼峰岭天池、龟背岩等,堪称“火山地质博物馆”。
阿尔山天池海拔1300余米,高度仅次于新疆天山天池与吉林长白山天池,在全国位居第三,形状椭圆,像一块镶嵌在峰峦之巅、茂林之中的碧玉。与有出无进的长白山天池、有进无出的天山天池不同,阿尔山天池并未连接外部流域,而是一种封闭式的特殊火山口湖——没有河流注入,也没有河道泄出。当地还流传着神秘的传说与猜测:天池久旱不涸、久雨不溢,洁净无比,其中无鱼嬉戏,深不可测。天池群中还有一处基尔果山天池,圆润如满月,因此被称为月亮湖。群山如障环绕湖畔,阻挡风的侵袭,使得水面平静如磨光的玉石,难怪有“宝镜变天池”的传说。
在春末夏初的早晨,徒步穿过薄雾缭绕的阿尔山山林,林中雾气潮湿,滋润着每一寸土地,也鼓舞着池畔的杜鹃肆意绽放。前往石林风景区,路边的熔岩山、土壤、植物都处于最原始的状态。火山喷发不仅在山巅打造了天池,也在地表构造了峡谷,徒步两个火山区,就能饱览岩溶峡谷的奇观。
无数年前,岩浆喷发冷却后,形成巨大的岩石;又经过流水浸入、冲刷、剥蚀,裂变成块块砾石后,便形成了岩溶峡谷。不冻河的源头——三潭峡,是较为典型的岩溶峡谷,峡谷北边便是由火山岩石堆积而成。河谷九曲回肠,三汪潭水在这里平静地相遇,沿潭水走到峡谷的尽头,随着地面逐渐宽敞,豁然开朗间,陡峭的断崖绝壁出现在眼前。
在诺敏河火山群一带,能够邂逅那不见峡身但闻河声的“兴安第一峡”——神指峡。它蜿蜒百里,两岸石壁如削,石峰姿态各异,其中河水湍急,响声震耳。
徒步穿行大兴安岭的游人,曾用“冷若冰霜的外表,热情似火的内心”来形容它。尤其是在大雪弥漫的冬季,这片寒冷的天地间,却蕴含着关于火山的所有秘密,那些天池、峡谷、岩石……无不述说着炽烈喷涌的壮丽。
行至中国的北端了解最后的狩猎部落
三百多年前,一个狩猎部落从贝加尔湖、北室韦等地迁至额尔古纳河流域,留在了大兴安岭北段的敖鲁古雅河畔,他们筑起尖顶的房子,成立了敖鲁古雅鄂温克族乡。而这里,便是这段漫长徒步之旅的终点。
在这片原始森林中,直至上世纪五十年代,鄂温克人都保持着用兽肉饱腹、用兽皮作衣、用树皮和木杆筑屋的原始生活习俗。如今,去往专门的地点,还能看见鄂温克人的特色房屋“撮罗子”。这些房子由木杆搭建而成,呈圆锥形,外壁高直用来避免积雪倾压,屋顶尖而不密封用以排放生火时产生的烟气,既坚固实用,又美观大方。
鄂温克人依附于自然,对自然抱有敬畏之心。作家迟子建曾走访过这个民族,并写下了《额尔古纳河右岸》一书,书中以鄂温克族最后一位酋长女人的自述口吻,讲述了一个民族与时代抗争的故事。正如书中所说,他们吃肉之前要跳乌鸦舞;在山林中要低声讲话;围着火塘跳舞来治愈疾病;整个族群对打雷、下雨、降雪等自然现象抱有恐惧和崇敬。他们不愿被时代的潮流改变,相信“万物有灵”。
崇敬自然的鄂温克族将驯鹿看作他们灵魂的一部分。驯鹿是当地的旅游特色之一,徒步探索这个神秘的民族时,也可以近距离地欣赏这些被称为“森林之舟”的小兽,体验鄂温克族的驯鹿文化。
驯鹿的性情温顺,有着一对巨大鹿角、一副强壮身躯,十分耐寒,它们喜欢食用森林里的苔藓、石蕊,于是鄂温克人常常放任驯鹿游走于山间。而一旦鹿群走失,他们会追寻其足迹,哪怕在漫山遍野找上几天几夜也不罢休。找到鹿群后,鄂温克人还会为它们驱虫、治病、喂盐,并用心喂养小驯鹿长大,仿佛他们与鹿群间有着某种约定,无论后者去到了多遥远的地方,总能平安归来。
鄂温克人常用猎枪驱赶危险,保护自己和驯鹿,同时他们也用猎枪狩猎,以维持生活。因此对鄂温克人来说,一把象征着狩猎和守护的猎枪不可或缺,有着非凡的意义。
与自然惺惺相惜的民族,似乎都自带艺术天赋。鄂温克族的生活习俗取自天然,艺术情调也来源于天然。
据说鄂温克族人较为“固执”,徒步去拜访他们,需要带着一颗真诚的心。当你真诚地与他们交流,走近他们的民居,你会感慨于这个民族自然天成的艺术灵感。他们精于手工,房屋里挂有用兽皮、鹿角制成的衣物、雕刻;他们喜爱写诗,鄂温克族中颇有名气的诗人维加,还在书房里贴上了自己的诗:篝火仍然在飞转,桦皮船飘向了博物馆,那里有敖鲁古雅河沉寂的涛声;他们擅长歌舞,民歌悠扬奔放,有抒情歌和叙事歌,吐露的都是森林草原的廣阔;族人们崇尚天鹅,女性时常模仿天鹅的姿态翩翩起舞,后来天鹅舞成为了他们的特色舞蹈……
也许只有行至此处才会发现,原来在大兴安岭还有这样原始的部落,还有这样一种与自然朝夕相对的生存方式。于是生活在繁华都市的游人,决心在这里停下脚步,享受一份难得的宁静,让原始的民族乡,成为这段丰富又漫长的旅途的终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