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孤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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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我叫沈小奕,生于1986年。女儿米米呱呱落地时,我这个新晋妈妈忙得四脚朝天。我急忙向老妈寻找救援:“妈,我婆婆住院了,你们来帮我带孩子吧!”
  事情是这样的。婚前,我那山东婆婆信誓旦旦要帮我们带孩子。可是,我这人还没满月,她就自己晕倒在洗手间,被老公送进了医院。结果,脑梗前期、冠心病、高血压,一张张诊断书摆在我和老公面前。她的症状,一条条都在暗示,她没有能力照顾孩子了。
  没人帮我带孩子,怎么办?难道要我当全职妈妈?不,颇有事业心的我,可不想就这样断送了职场前程。于是,出现开头一幕,我把求助电话打给了老妈。谁知,接电话的是老爸,他支吾了半天,然后说:“你妈跟朋友去登泰山了。没什么事,我就先挂了。”
  听了这话,我顿时心生不满。这都什么爸妈啊!除了米米出生时,他们表现出对外孙女的丁点热情,从我十月怀胎开始,我妈就对我十分冷淡。我怀孕初期,吐得厉害,每次给老妈打电话诉苦,她都会轻描淡写地说:“这点随我,我怀你的时候就这样。”
  米米刚生下来,白天睡觉晚上哭闹,我精疲力竭,希望老妈替换我几天陪米米睡,老妈却说:“她哭时,你就抱着她,闻着你熟悉的味道,她就会有安全感,很快就会安静的。”
  米米满月了,老妈便提出要回自己家,临走时,都不愿多看米米一看。
  我搂着米米,有些不舍:“妈,米米想让你抱。”
  她却说:“我走都要走的,再抱她不是招惹她哭么,不抱不抱。”说完,背过身去收拾东西,也懒得搭理我。
  我再迟钝也看得出来,她生怕米米对她产生一丝的依赖,绑架住她只争朝夕的幸福晚年。理论上,我没有责备她的理由,她供养了我,没有义务再为我的下一代流血流汗。
  就这样,妈妈回去了,我一个人辛苦带娃,夜深人静累得产后抑郁,却在刷朋友圈时,看到妈妈的朋友圈里一张张旅行的照片。她晒着行者足迹,笑得很明媚。这让我这个娇娇女,心里狠狠失衡。她甚至在朋友圈豪言壮语:“哪怕今天是生命的最后一天,也要把美丽和美好进行到底,活至尽兴。”我既生气又好笑,在她照片下面留言:“每一个风光自由的老妈背后,都有一个暗无天日的女儿。”
  生气归生气,我可一点都不死心。我试着把米米的照片发给妈妈,试图用孩子可爱呆萌的样子勾引她的爱心泛滥。我会问她:“米米可爱吧?”她回答:“嗯,挺可爱的。”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她不会说,想米米了,也不会问,米米有没有想外婆。她的淡漠,让我很长一段时间都怀疑,我是不是我妈的孩子,或者是她骨子里天生就讨厌孩子。
  有时,看着小区里,那些帮着年轻人带孩子的老爹老妈们,我有流泪的悲凉。
  悲凉过后,我再紧紧将米米裹挟在怀抱里,告诉她:“宝贝,我一定要给你十二分的爱,去弥补姥姥姥爷欠你的那一份。”

02


  有了米米,我才知道所谓坚强,多是出自于无所依傍。米米四个月大时,得了毛细支气管炎,是这么大婴儿中,最危险的一种病。
  诊断结果出来后,老公去办住院手续,我抱着米米在走廊里给老妈打电话,电话一接通,我便开始号啕。“小奕,总有一天你会明白,养大一个孩子跟高空走钢丝没有多少区别。你妈我,现在确实不能帮你带,我只能告诉你,别担心,交给医院,能处理好的……”不等她说完,我挂断了电话。
  是的,这个时候,我需要的,不是说教,不是宽慰,而是“别担心,有妈呢”。她不能来陪我,我只能对病重的米米说:“米米,妈妈在。”
  人是可以七天不眠不休的,我信。米米住院的那七天里,怕她随时会被痰憋到窒息,我不分昼夜地抱着她,用空拳为她叩背,夜里,怕影响其他人休息,我就把米米抱在走廊里,一边给她唱歌,一边给她敲背,以致到了最后,连医生都劝我:“你需要休息……”
  即便如此,米米还是因为无法排痰而一度陷入昏厥。老公陪我将孩子送到急救室,看着医生为她插管吸痰,女儿撕心裂肺地哭,我和老公满眼是泪。直到米米开始好转,我才注意到,儿科病房里,只有米米,是由爸妈在照料,而其他的三个孩子,都是爸爸妈妈外加老人帮忙。
  我在心里又一次升起对妈妈的怨恨。可是,怨恨完了,又不得不给自己打气:熬过了这炼狱般的七天,这世界上还有什么能把一个母亲打垮呢?亲情疏离,又算得了什么呢?不过是在坚强前面再加一个修饰——超级坚强罢了。我在单位办了停薪留职,当真成了全职妈妈。因为,除了全职,我别无选择。
  怨归怨,老家还是要回的。逢年过节,我会带着米米和老公回老妈家。对于我来说,回家越来越像是一种例行公事。
  因为,老爸老妈的生活跟我是两重天。他们每天的行程安排得很满:坚持爬山、去公园合唱、打太极以及每个周六去养老院做义工。我的怨气一点点加重。我恨他们有时间对陌生人献爱心,却没有时间帮一下水深火热的我。
  更令我心冷的,是他们对米米的态度,挑剔多于宠爱。看到我带孩子事无巨细,妈妈就会说我太宠溺,应该让米米学着独立。
  终于有一次,我忍无可忍,对着刻薄的老妈说:“人家都是爷爷奶奶、姥姥姥爷宠溺,你们不帮我带,还怪我宠溺孩子!我都没怪你们不管米米吧?”话音落地,我看到妈妈的脸色很难看,眼睛里全是泪水,她默默走进屋子,气氛很尴尬。
  老爸正在洗碗,听到我的话,赶紧进房间看妈妈,好一会儿才回来呵斥我:“小奕,哪有这么说妈妈的?难道沒有爸妈,你们还不养孩子了吗?”我不依不饶:“我现在有与没有,有区别吗?”
  是的,我不能理解他们夫妻的空前一致,从前那么疼我的老爸,如今是地道的妻奴。老妈指东他不向西,老妈心情不好他诚惶诚恐。若不是有前三十年他们对我的宠爱,我真怀疑我是他们收养的。   又一次,不欢而散。走时,他们居然都没有下楼送我们。米米是一个试金石,令我心寒地看到,老爸老妈骨子里的那份自私。
  米米一周岁,我回家摆酒。饭桌上,老妈遇到她昔日的同事,当得知我是她的女儿时,这位同事惊呼:“老肖,你太年轻了,跟女儿在一起像姐妹俩。”我那自私的老妈,笑得骄傲毕露。
  事后,我对她说:“人家这么说,不是因为你年轻,而是因为你女儿我,被生活和米米折磨得太老相了。”妈妈又一次被我呛到,沉默着,一句话都不说。她的脸上,有着精致妆容盖不住的憔悴。
  晚上,爸爸打来电话,说是妈妈在家哭了很久,晚饭都没有吃。听到这话,我竟然有一丝快意。放下爸爸的电话,我就打电话向正在加班的老公吐槽。他耐心地安慰我,然后,将最近加班的外快一分不少地转账给我。我百感交集——老爸老妈不再是我的后援,老公才是我这辈子最该相依为命的人啊。

03


  虽然爸妈不愿给我带孩子,却很愿意给我打电话。只是,每一次,都像是一个行踪汇报的例行通知。“我和你爸去杭州,一个月。”“我们明天动身去上海。”“我们要去乡下住一段日子”……
  各种游山玩水——那是令我羡慕的神仙般的日子。我常常对米米又爱又恨地说:“将来,你出嫁了,当妈了,我也不给你带孩子,我也要像姥姥姥爷那样,过闲云野鹤的日子。”更多的时候,我会在焦虑疲累中,向老公大吐不快,中心议题就是做一个没有老人帮扶的妈妈,有多悲摧。老公无比宽容地说:“他们袖手旁观也总比缠绵病榻、忙中添乱要好得多。这样想,你会觉得心里敞亮不少。”
  在他说这话的瞬间,我的确觉得很有说服力。可是,一转身,面对一地鸡毛的日子,我依然还是难以谅解。这世间,倘若亲情也变得如此只讲理,不讲情,那这个世界得多么冰冷?!
  这个困惑我的答案,在米米两岁半时,终于揭开。那一天凌晨三点半,家里的电话响了,我条件反射地接了起来,生怕吵醒米米。
  “小奕,你能来趟深圳吗?你妈妈想见你。”是老爸打来的。“爸,这是半夜,你……”我刚想责怪他,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爸爸说:“你妈她……想见你最后一面……”
  乘着最早的航班赶往深圳时,老妈已经被宣布脑死亡了。看着仪器上显示的接近最低值的血压,我怒吼着对医生说:“为什么不给她注射多巴胺,为什么不给她升血压,为什么不做心肺复苏?我是学过医的,我不仅要告你,我还会跟你拼命,你知道吗?”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为什么那个活色生香的老妈,突然就会脑死亡呢!
  见到母亲那一刻,我清楚地感觉得到,有一种东西,正在我心脏的某个角落,撕心裂肺地离去。
  老爸抱住失控的我,拿出一份打印的文件给我。那是一份生前预嘱:“今后如当我病情危及生命时,千万不要用生命支持疗法抢救,如插各种管子及心肺功能启动等,让我安详、自然、无痛苦走完人生的旅程,让我尊严地死去。”
  最令我心碎的,是后面的日期,那恰是我怀孕之初,母亲被诊断为中晚期淋巴癌之际。
  真相就这样一一揭开。母亲在确诊之后,做的第一件事便是签下这份生前预嘱,然后,列下一个遗愿清单,她不想缠绵病榻,不想让我看着她一点一点被疾病吞噬,她只想把有限的钱花在路上,也让自己消失在路上。
  她怕我依赖她,怕自己放不下米米,所以,在我怀孕之初,她就抱定了决绝的态度,让我断了指望老妈的念想。尽管这个过程,遭遇了我的误解、顶撞和抱怨。她执意如此。
  在生命的倒计时里,她跟曾经闹翻了的同事做和解,她把我爱吃的那些菜的做法写成了妈妈食谱,她走了中国二十一个城市,而她,做得最重要也最艰苦的一件事,便是对我和米米的疏离。她对老爸说:“对她俩有多喜爱,对生命就会有多不舍。小奕终究要面对没有我的日子,不如就从现在开始。”
  面对真相,我哭得肝肠寸断。ICU病房里,没有升血针、没有电击、没有上呼吸机,老妈在我到达的三个小时后,安静而从容地走了,就像睡熟了一般。医生告诉我:“老人选择的,叫做尊严死。”

04


  给母亲擦拭、换衣,我一次次压抑着悔恨的泪水。我一遍遍地回忆,想从记忆里找出妈妈患病的蛛丝马迹。我想起了她,在面对我时一次次地欲言又止;想起了她脸上粉底遮不住的暗黄憔悴;想起了老家的卧室,有一个抽屉莫名上了锁;想起了老爸突然转性对老妈的百依百顺……
  其实,如果留心观察,老妈留下了很多破绽。可是,我只顾自己和孩子的感受,统统视而不见。
  三天后,我和家人安葬了母亲。整理她的遗物时,我看到她手机相册里,满满的都是我和米米儿时的照片、视频,还有一件米米刚生下来穿的小衣服。她就这样带着牵挂走过二十一个城市,走过万水千山。
  爸爸说,生命的最后时日,她整夜失眠,即便加了止痛泵依然疼痛难忍。于是,她就整夜看着这些照片,说这是她最后的止痛片。
  在衣柜的一个收纳箱里,整齐地摆放着8件手工织的毛衣。那是妈妈在路上,给米米织的。上面分别贴着便签:6岁,9岁,12岁,15岁,18岁,“你妈说,米米18岁后,可能就不会再喜欢姥姥织的毛衣了。”爸爸解释着。
  收纳箱里,还有一本手写的册子,上面详细地写着五香鸭蛋的腌法,制作酸菜的流程,粽子的包法,甚至连哪个小店的粽叶都做了备注。
  “小奕,认真地去学这些手艺,这样,妈妈不在了,你依然可以吃到妈妈的味道。希望,你也把这份手艺传给米米。”我坐在妈妈留给我的这些遗产里,哭了一遍又一遍,心底绝望地涌出那句话:世界上最疼我的那个人去了。
  我终于明白,对于一个母亲来说,最难最残忍的,不是爱她的孩子,而是忍着不去爱她的孩子。生命的最后一段,病痛之苦于妈妈是其次,必须与我生离,压抑对米米的隔辈情深,逼我獨立,才是她最大的疼。
  这世间,母爱有很多种,老妈给我的,不是陪伴,而是一个人远去、毫不拖累;是一场人生的死亡之课。这一课,要穿越重重的误解,直到斯人已去,我才会懂。此刻,我多想告诉她:妈妈,女儿现在做得很好了……
  编辑/王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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