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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另外一種声音说,这就是你啊,你的本性流露,不是在舞台上装出观众想要看到的样子。所以,我很纠结。”
谈话间,他会习惯性地罗列“一二三四”的分析、层层递进的方式论证,然后反问式地得出他要抛出来的结论——“那我要问另外一个问题:主持这份工作,对我意味着什么?这是我的兼职,它不是我的职业。那我需要为这份兼职去制定一个走向专业的长期计划么?我没有答案。”
“生活就是这样,汤汤水水加眼泪。”在节目中,蒋昌建的一句精彩点评戳中了屏幕前无数人的泪点,也让人领教到当年辩手的口才。但他说自己的空间,其实很有限。 “这档节目的核心内容是选手们的挑战。我的角色是组织和控制节奏,当然中间也会做一些戏剧化的结构安排。所以,能把这个做好,我就算对得起工作了。”
和他一同在舞台上的,还有两位职业“名嘴”:前凤凰卫视主持人梁冬,台湾综艺节目主持天后陶子。再加上中国羽毛球队总教练李永波、科学评审魏坤琳,“他们4个在场上对挑战项目的理解、质疑、判断和感受,彼此互动的语言总量足以支撑这个栏目。”
他对陶子的机敏尤为赞不绝口。“太聪明了。每当我有个暗示给她,让她有所表达以烘托气氛或者推动节目的情绪递进,她马上能领会,接得很快,知道这个节奏。”
“不是事先串通的,都是她临时发挥的。陶子在现场提出的质疑,比你们看到的还多。她对挑战项目的细节非常关注,很多项目,选手在上面做,她自己在下面做,譬如速读、添字。”
急剧攀升的人气,没有让蒋昌健滋生到电视主持界发展的“抱负”。
“我只是偶然选择或者被选择到这样一个节目当中去而已。有我和没有我,都不重要。我不会把它当作我的主业。”
做合适自己的事
晋升为“智慧男神”后,蒋昌建照常上课,照常到学校食堂吃饭。走在校园里,偶尔也会有学生跑过来“想和蒋老师合个影”。
他态度友好,礼貌配合,见怪不怪。这种淡定,来自20年前那次“一夜成名”后的修炼。声名鼎盛之时,南昌一个仅能容纳2000人的新华书店拥进了6000人,挤碎了8块玻璃,只为目睹他和姜丰的风采。最后,当地不得不出动一个排的武警维持秩序。
1993年,新加坡電视广播局联合中央电视台举办了首届“国际大专辩论赛”。借助电视传播的威力,一个原本只是大学社团活动性质的小众项目,变成了吸引无数电视观众的“国际大赛”。
在央视当年10月1日的黄金时段播出的最后决赛,复旦大学队和台湾大学队以“人性本善”的议题对决。蒋昌建以“四辩”身份做总结陈词,以一句“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要用它去寻找光明”收尾。最终,复旦队取得最后胜利,蒋昌建也成为“最佳辩手”。新加坡《联合早报》以“词锋锐利,反应敏捷”来评价他的表现。
担任辩论赛顾问的王沪宁后来回忆:“第一次到新加坡广播局试音的时候,蒋昌建一开口,他那特有的男中音和有魅力的嗓音,就吸引了大家。新加坡广播局的郭奕好小姐,就向我这里看,并伸出大拇指。”
在复旦大学出版社社长的策划下,一本记录辩论赛参赛全过程和辩论词分析的书——《狮城舌战》迅速整理出版。首印1万册很快被抢光,出版社不得不一个月之内加印3次,后来又多次加印。
随后,蒋昌建和他的3位队友在全国各个城市签售、做报告。场面的火爆,只有20年后的于丹、易中天和“超级女声”能与之媲美。有一次,蒋昌建和严嘉在武汉工业大学做报告,2000个座位的礼堂里涌入来自5所高校的近四千名听众。期间遭遇意外停电,30分钟里会场漆黑一片,竟无一人离去。最后,两位辩手完成了一场烛光里的报告会。
一位复旦毕业生回忆,那时蒋昌建在学校食堂吃饭,四周会有不少女生窃窃私语、指指点点,甚至“目送秋波”。至今他的办公室里,还堆着几大箱不知该如何处理的观众来信。
命运也给予他们之前“没有期待过的机会”。其中有一位“有点胖,没有现在这么漂亮,在台下特别文静”、但一心想当节目主持人的姑娘,最终如愿以偿,毕业后进入央视,主持过几档不温不火的文化类节目,做过制片人,之后赴英读书,嫁人生子。再后来,和大连实德合作开了一家留学公司。
记者一提到近来卷入高层政治风波的前队友姜丰,蒋昌建立刻纠正说:“只是要求配合笔录。”
“当时是有很多选择,其中一些超出自己的预期。”但是,他还是很坚定地按既定道路走——继续读博,留美做博士后,回国留校任教。在复旦园里,他教书写书,过了20年 “平淡得如同白开水”的生活。
1988年从安徽师范大学毕业后,蒋昌建和当时许多年轻人一样投入“南下”的风潮。一番折腾后,发现那并不是自己想要的生活。他回到安徽一所中学教书,两年后考上复旦大学国际政治系的硕士。
在复旦读研期间,他也试过很多实习机会,包括上海几家很好的企业。然而,他再次问自己那个老问题:“那是不是我想要的生活?”
在校园里,蒋昌建觉得很踏实:有自由支配的时间;在课堂上进行学术讨论时,可以自由地表达,没有禁区。“面对的都是十七八岁的孩子 ,有一种力量在推动着你不要这么快变老。”
至于别人为他设想的可能性——做外交官、走仕途、经商下海,“我对自己比较了解,喜欢自由自在的,如果你个性上做不到这一点,就不要给人添麻烦,也不要为难自己。”
在学生中,蒋昌建的课颇受欢迎。选他的课,也有一些是慕“名”而来。
在每年新学期的第一堂课,这位上课时喜欢走来走去的老师会特别声明一件事:“如果你们是因为我过去做了什么而来,就不要指望我在课堂上有同样的展现。”
对于“蒋四辩”的标签,他小心翼翼。参加学术讨论时,他会刻意调整自己的讨论方式,“避免用我最想用的那种,譬如尽可能显得平和一点,避免多侧面地去进攻。”
2001年,在央视前副台长陈汉元的牵线下,蒋昌建出任阳光卫视《杨澜访谈录》的总策划。作为幕后外脑,他参与选题、问题设定、提问策略,提供国际政治方面的专业知识支持,审片和把控尺度。遇到重大采访,他就会和节目组一同前往。
“9·11”恐怖袭击爆发,蒋昌建和杨澜团队火速飞往纽约。随后,在美国东海岸几个城市来回穿梭,拜访了霍普金斯等对两国关系有重大影响的多位政要,“很辛苦很奔波,有趣是说不上的,但觉得很值得。”
“在该浪漫的时候太理性,该理性的时候又太浪漫”,收到秋波不断的蒋昌建还是晚婚晚育。妻子是他在一次聚会上的“一见钟情”。在“蒋大哥”的微博账号上,他一边为节目做宣传,一边关心上海中小学是不是应该在雾霾天里放假的问题。
已近知天命的年纪,他认为人生最重要的是“做让自己比较舒心的事情”。“不仅仅是选择一个和自身气质、性格和才能契合的环境,你还要有和环境进行沟通的能力。”
回到彩排现场,总导演用了一个带有性暗示的笑话,批评第二演播室的年轻主持人气势弱,“连蒋老师都不如。 ”
拿着台本在走台步的蒋昌建一抬头,一语双关地予以快速反击:“我还是能做一些事情的。”
全场笑成一片。这一刻,他又胜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