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越南寻找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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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站在一条越南平底船的甲板上,我注视海水由泛乳光的翡翠绿转为混浊的土黄色,天空由空灵的湛蓝转为阴沉的银灰。大风起白浪涌,木船开始颠簸。我抓牢一根栏杆,才稳住身子。
  我来漂流度假两星期——打算利用此行平复心情。但是,海警警告我和另外十名旅客,台风正朝我们逼近。真是树欲静风不止。
  越南8800万人口居住在狭长的国土上(最窄处仅30英里),他们学会了彼此包容。我知道一个懂得随遇而安的民族会让我获益匪浅。
  过去27年,在淳朴的特拉华河上游我有一座19世纪的农舍。我在纽约市做记者,这片小小的天堂使我暂时脱离尘嚣。泛舟特拉华河,我常常瞥见黑熊、鹿、野火鸡和筑巢的鹰。我总想,有一天等我白发苍苍,我要全天候住在这里。我要伺弄菜园,写写小说,从早年亲手栽植的桃树上摘桃吃,不必再被派遣飞往某个战乱地区。谁知,我维多利亚时代的小家遭遇了一项现代化工程的威胁:天然气钻探。
  假如能源巨头们的行动得逞,我的田园牧歌将变成乌烟瘴气的工业区,马萨诸塞州地底一英里的油层将被钻得千疮百孔。数月以来,我同邻居们奋力抵制,在这场像牧羊人挑战巨人一样力量悬殊的斗争中,我愤怒地看到那些大企业可能再次逍遥法外。而在全美风起云涌的矛盾冲突里,我个人的磨难只算沧海一粟。历经一年的市政厅开会激辩、罢工抗议、丧失房产抵押赎回权,空气中充满失败的味道。
  如今,置身在我渴望找回心理平衡的度假地,一场暴雨又袭来。我们原定划船探访面积580平方英里的下龙湾群岛,眼下我却窝在冷冷清清的旅馆房间,听狂风怒号,努力思索着翻译官金·达特的话:“有时候,厄运中包含着好运。”两天后台风过去,虽然耽误了我们的行程,风雨也带来一项好处:常年覆压这个国家的湿毛毡似的浓重湿气一扫而光,空气分外清新。我们启航了。
  
  进村
  下龙湾有3000多个石灰岩小岛,被海风海水雕琢成奇形怪状,如同怪兽耸出翠绿色的海面。一个神话讲,那些岛是一群龙变的,当越南在创世纪的时候遭受侵略,天龙下凡保卫这片土地。它们吐出的珠宝翡翠,化为硕大的石岛,组成海湾的屏障。
  水面上,蜻蜓像大海的飞沫跟随我们的小船,彩虹薄翼在阳光下闪烁。直到我们驶入一个岩洞,那些小昆虫才消失。下龙湾的多数岩洞在退潮时才能进入,而且这种探险不适合患幽闭恐惧症的人。通过一段特别黑暗狭小的空间时,我们头上的探照灯几乎毫无用处,等我们从另一端钻出,来到一个隐秘的泻湖,自由的感觉扑面而来。
  接着在一串狭窄水港里七弯八拐,遇见一个漂浮渔村,此类社区都是全家住在仅150平方英尺的棚屋。小屋安置在木筏上,靠泡沫塑料支撑;低矮的网格栅栏竖立在外围,防止蹒跚学步的小孩落水。这些脆弱的村庄稳稳漂浮在越南变幻莫测的天空下,堪称海上奇观。
  在“翁汪”村,居民走出家门欢迎我们的明尼苏达州导游金姆·迈克拉斯基,个子高高的伐木工汉子,红胡须。金姆很快与越南人打成一片。
  2003年他带团首次到下龙湾,震惊地发现三个孤女生活在一艘简陋木筏上,屋顶是一块塑料板。两个大孩子依靠采牡蛎养活小妹妹,她俩的脚磨出老茧,双手血肉模糊。
  金姆凑齐船上游客随身的钱,捐给女孩们约80万越南盾,合50美元。返回明尼苏达,他又募集3000美元——足够为小姐妹修建一座结实的漂浮屋。在伴侣珍妮·杰瑞尔的帮助下,迄今为止他筹钱在越南的北部建起了五所学校。
  见到三个孤女里年龄最大的24岁的梅,我得知她和妹妹拿50美元善款首先添置了两床毯子(从前她们合用一床)。“这个家对我们意义重大。”她通过我们的翻译说。
  听着她的话,我自惭形秽。天然气钻探威胁到我的周末农舍,我火冒三丈,但事实上我还有一套房子。梅的整个小家只有我农舍厨房的一半大。
  审视了自己的问题,我准备妥善应对。那天下半夜,第二场台风警报发布。我们提前几天赶往内地,游览巴贝国家公园的河流及三个湖泊。
  
  更平静的水域
  巴贝,以石灰岩和四季常青的森林闻名。两千年来,该地区零星分布的村庄居住着2100个少数民族,大部分人是自耕农或渔民。
  去巴贝的8个半小时车程,我们驰骋在苍翠欲滴、浓荫蔽日、美得难以言表的乡村;一块块稻田黄绿相间;绿油油的茶园依傍着山坡,山顶隐没在云海;繁茂的丛林撑开墨绿的伞盖。公路上挤满轻型摩托车,司机们似乎要用筐子将整个农场搬到集市;成群的鸡鸭或四五头肥猪同时装在一只筐里,是见惯不怪的现象。我们听说,轻型摩托甚至能运水牛。
  傍晚我们抵达“埔路”村,住在村长家。尽管主人家徒四壁(我们这周用垫子当睡床),他用好吃的来弥补。饭菜是炭火上煮的,费时费力却相当出色。我从没想到一碟牵牛花能吃,可我千真万确在大嚼喇叭形的花朵,好像它们是菠菜(味道跟煮熟的菠菜很相似)。午餐和晚餐有九道菜,从奇异的山竹、火龙果,到传统的海鲜、辣椒炒猪肉,每道菜都装饰着精雕细刻的蔬菜,看上去像插花艺术。饭后我们的身体还能塞进船舱,简直叫奇迹。
  我们划着桨,穿越陡峭的峡谷,崖边生长着蕨类植物、野兰花和竹子。船出楠河,即是蓬洞。有人告诉我,这个长1000英尺高100英尺的古老岩洞,形成于一场地震之后。它仿佛是童话书里的场景,一万只蝙蝠栖息洞中,云团似的白蝴蝶翩翩飞舞。有一会儿,我联想到越南的一行禅师。他年过八旬,花费大半生教导人们平息怒气。身处这个世外桃源——可能因一场灾难诞生的生态系统——我想起一行禅师经常引用的谚语:不见污泥,哪得莲花?
  
   乐观的艺术
  告别巴贝,大伙去河内,一座正在庆祝千年诞辰的城市。不愧是洋洋大观的首都:人口650万,轻型摩托的数目同样多。偶尔撞车,从不见发飙对骂。事故发生了,双方会相互搀扶,鞠一个躬,掸掉对方身上的灰尘。真是我们应该考虑借鉴的冲突解决模式。
  古城有一块宁静的绿洲“还剑湖”,我们清晨五点半动身去那儿。减肥器械摆出来公用。旭日东升,大群男女老少练起太极拳或健身操。我加入一个队伍,他们最年轻的约摸二十出头,最年长的可能九十有余。
  身后,湖面雾气袅袅,婆娑的垂柳、火红的凤凰花树弯腰俯向水中。运动完毕,我的队友们开始说说笑笑。“生活不错嘛!”他们笑嘻嘻拍着我的肚子。我从未见过在越南这样多的苗条腰围。
  早上七点,我漫步至一排露天咖啡座,湖心的宝塔寺尽收眼底,我点了一只鳄梨和一份当地特色小吃——酸苹果冰沙。大街小巷的路标宣称河内是“安宁之都”。
  一想到回国,我思绪万千。我明白,丢在身后的烂摊子在家等着我。但我大半的怒气已经烟消云散。生命要经过许多场台风的洗礼,不可抗拒。当风雨来临,我会努力掸掉身上的灰尘,感恩身边一切的光明,我从那句智慧的寥寥数语中寻找到希望:“有时候,厄运中包含着好运。”
  发稿/田俊 tian17@hotmail.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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