响水跌水弯弯树

来源 :文苑·经典美文 | 被引量 : 0次 | 上传用户:goodsky4008
下载到本地 , 更方便阅读
声明 : 本文档内容版权归属内容提供方 , 如果您对本文有版权争议 , 可与客服联系进行内容授权或下架
论文部分内容阅读

  惊呼声起,一段亮蓝的水从翠绿幽谷中跳出来。
  多么纯净的蓝,多么澄澈的蓝,多么鲜亮的蓝!蓝得让人瞠目结舌,蓝得让人心旌荡漾,蓝得让人欢欣鼓舞。即使翻遍色系谱,也找不到合适具体的蓝来定义它。它的蓝,是与世隔绝的蓝,是空前绝后的蓝,是绝无仅有的蓝,是提炼且融合了多种蓝调基因的绝美的蓝,只属于这卧龙潭,属于苗族布依族自治州的荔波大山。
  更神奇的是,白云水上生!
  洁白的、缥缈的、通透的、丝丝袅袅的像是蒸馏出来的水汽,一波一波,一缕一缕,轻盈曼妙地升腾着、飘散着,在蓝色的水面上形成云蒸雾罩的气象,俨然是万壑藏匿了蓝天白云的一个精彩片段。
  谁能想到,如此惊艳的卧龙潭,只是抛出来的一个蓝色的引子,它将牵出一大串更丰富更密集的蓝。
  近了,水声便更加清晰。
  溪连着河,河连着潭,潭连着瀑。除了树木石头就是水,到处都是绿与蓝,分不清水声来自哪里,分不清是潺潺还是淙淙,是汩汩还是泠泠,是哗哗还是隆隆,是婉转悠扬的古琴曲还是激情昂扬的钢琴曲,是轻盈高亢的苗家芦笙还是深沉洪亮的瑶族长鼓。总之,在这狭长的幽谷里,水主题的进行曲不停息地演奏着,一切都淹没在磅礴乐章中。
  响水河,多么生动而具象的名字!
  水的响声里,一树红蒂白瓣的桃花正凌寒怒放,繁花如雪,清香袭人,好似巨大古琴上的一枚银色乐徽,正发出婉转低回的余韵。河床中灰褐色的石头,无一不覆盖着毛茸茸的青苔绿毯,那丛丛新绿,嫩得足以沿着石壁流淌或滴落。白头翎黑羽衣红尾巴的小鸟,起舞在石头上,“嘀嘟咕、嘀嘟咕”尖声鸣唱。水汽氤氲,花枝轻曳,芳草萋美,行走峡谷间,使人误把冬日当春天。
  因为喀斯特地貌,山间怪石参差,河流不同于平原上的那样无遮无挡径直往前,而是步步遇障,“悬空千丈素流分”,庞大而明亮的水体呈打散的丝绦状披挂在漫山青翠之上,俨然一章华丽大散文,发散性思维无限延展。粗的水,细的水;宽的水,窄的水;直的水,弯的水;急的水,缓的水;深的水,浅的水,皆无视沟沟坎坎七拐八弯,自由洒脱地跳跃着、奔腾着、欢唱着,拓开了属于河流的多彩路径。
  响水河的响声是立体的,萦绕且充盈所有空间,无论你身在高峰抑或低谷,都身浸其中;响水河的响声有质感,是和风细雨呢喃,是珠环玉佩叮咚,是千军万马嘶鸣,似乎伸出手去,掌心就会盛满回响;响水河的响声有色彩,是顶级翡翠的阳绿,是极品刚玉的亮蓝,能映亮心灵的暗角落,令人豁然开朗、心旷神怡。
  一段水不成河,连成片的过程形成活水。
  水往低处流。勇猛地冲向断崖,壮烈地从高处跌落,更是一种超凡的境界。
  响水河一路欢歌,向前奔,向前奔,它永远不知道前方的境遇,也无须知道。它永远不为自己设定终点,只向着前方……奔流的状态是河的生命,它是一条不停脚的河,它是一条边奔走边作响的河。
  这条作响的河不断遇见悬崖断壁,共遇见68次,便形成了“68级跌水瀑布”的胜景。每遇一次,响水河就义无反顾地冲下悬崖撞向石壁,于是乎,银河倾泻,白练当空,云起雪涌,珠飞玉溅,响声雷动。整个山谷充溢着隆隆水声,弥漫着洇洇雾气。
  跌落是股巨大的力量,每条瀑布都把各自落地的中心点冲击为深不可测的潭,像是一个个刻骨铭心的记忆。这些潭,无论有名字的还是无名字的,它们形状不同,深浅不一,皆美轮美奂,令人惊叹。潭水皆为蓝色调,但与卧龙潭的蓝不同,它们更加个性而张扬,简直要把蓝色家族一网打尽。
  亏中生盈,水满外溢。68个落瀑潭盛的是智慧之水,流出去,补进来;补进来,流出去。如此反复,上瀑连着下潭,下潭牵着河流,将生命一段一段延续,将活力一段一段激发,让每一段水体都丰沛灵动如初。
  68个响亮而决绝的“跌”,跌得声震四方,跌得气势恢弘,跌得波澜壮阔,使峡谷的整个水系烟波浩渺、卓尔不群。
  相对于68跌瀑布更安静的景儿,是响水河的最上游,那二三里长的“水上森林”。
  这是一个奇特的原始自然生态区,喀斯特洼地为河床,葳蕤的树木和错综的藤萝以河为地,恣意扎根,占据河流,构成了独特罕见的水上森林。
  旺活的水,鲜活的树;水中生树,林间流水。
  群峰怀抱里的水上森林,绿树葱葱,流水淙淙,宛若天上的瑶池仙境。此地是瑶山乡瑶家人的饮水源,恰恰名为“瑶池”,巧合得让人拍案叫绝。
  清凌凌的河水弯弯绕绕,顺势而为,或舒缓,或激昂,或平展,或逼仄,浪花飞溅,白莲出岫,似云似雾似飞雪。尤其当两岸葱翠夹道时,水位陡增,水声激昂,瞬间涌起白花花的千堆雪,这便是画家笔下诸多秀丽山水画的原型吧。
  河中散落的石头亦不孤独,任由各种绿植簇拥。各自独立的石头就算作河上的桥,河水在石头与树木间汩汩穿绕。
  踩着绿莹莹的石头,观赏水上森林。河里的杂树,没有一棵是直的,全都弯弯曲曲,盘根错节,每一株都像一个造型别致的盆景。它们的枝条仿佛拥有水的脾性,能随方就圆,哪里有合适空间,就伸向哪里。
  原本,它们和山上其他树一样,都生长在厚厚的土壤里,可因所处地理条件,它们时常遭遇大大小小山洪的冲撞与洗劫。根浅的、苗弱的、位低的,当然抗衡不了山水摧枯拉朽的力量,被冲倒了,冲断了,腐化成泥了,生命的痕迹已经被河水完全淹没。日复一日,连同它们脚下的土壤和沙子,也被席卷一空,只剩下光秃秃硬邦邦清凉凉的石床。而眼前这些存活下来的树,当是铁打的树、铜筑的树、水做的樹吧,枝繁叶茂,遒劲有力,无一不是将主根深深地扎在河床的岩缝里,暗暗壮大了不可撼动的庞大根系。
  树的枝、藤的蔓和一些裸露的根须,在水面上东倒西歪南仰北卧,没有任何生存秩序和规则,你扶着我,我依着你,你撑着他,像一群神圣灵魂的雕塑,抱成一团,又各自独立,以弯弯扭扭的舞姿表达着不可言尽的过往。即便这样,树们依然慷慨达观地为大山负重,任蕨类菌类等植物在枝干上栖息繁衍。
  还有水中的石头,坦然地蚀平棱角,将自己打造得圆润滑溜了许多,为偌大的水上森林平添了温婉柔和的气质。河水打着旋儿抛撒着层层叠叠的水花,河面上白花花的一片,水中的鱼儿鸟儿,是否感觉误入白莲深处了呢?“清泉石上流”的句子果然遗落在此,清亮亮的河水裹携着千古诗意,斗折蛇行,在绿树丛中穿涌,留下一路绵绵不绝的陶埙声。
  直到响水河抵达最下游那座称为“小七孔”的桥,才算抵达了宿命。它随遇而安,不再喧腾,以一潭淡泊的蓝托起石头垒砌的这座小孔桥,一托就是180多年。桥那头,是广西;桥这端,是贵州。这条以响水河贯穿的狭长幽谷,一端是仙境,一端是人间。
  摘自《青岛日报》
其他文献
一度因为“造型太丑”掀起争议的《哪吒之魔童降世》,在揭开庐山真面目后,成了今年暑期档的爆款。“丑哪吒”逆风翻盘,这是一个经典人物原型的正常打开方式——“经典”之所以有存续的能量,在于历史的遗产中不断被注入当下的活力,“谁动了我们的哪吒”是个不成问题的问题。  1979年,上海美术电影制片厂《哪吒闹海》公映,电影里矛盾冲突的顶点,是白衣少年在滂沱大雨里自尽:“爹爹,我把骨肉还给你,不连累你。”自此,
我和书的故事,从我出生时就开始了。我的名字里有一个“书”字,妈妈说,希望我能博览群书,做一个有内涵的人。  我的第一本书是《三字经》。妈妈给我买这本书的时候,我才两三岁,不识字。于是,《三字经》就成了我的启蒙教材,每天晚上妈妈忙完工作后,都会给我读上一两句,然后讲背后的典故。当时的我懵懵懂懂地看着“人之初、性本善”这类深奥的句子,想着妈妈什么时候给我讲下一个故事。就这样,妈妈牵着我的手,翻过一页又
摘 要:文章基于主动学习理念,探讨了支持幼儿深入开展探究性学习的策略,以寻找教师工作的新方向。对幼儿来说,班级益智区是充满吸引力并极具挑战性的。在班级益智区,教师可以通过提出问题、创设情境等,引导幼儿主动学习、自由探究,结合探究条件的改变,培养幼儿的思考能力、动手能力,并在这个过程中发现幼儿的优秀品质。  关键词:益智区;主动学习;多元融合;学习品质  中图分类号:G612 文献标识码:A 收稿日
札幌眼下正是割冰的盛时。不,也许应该说是割雪。  今年的札幌,比起歷年来雪都下得多。这不,进入二月之后,又忽然下起来了。  讽刺的是,往年一到二月初旬的雪节,雪就下得少,因而引起骚动。自卫队出动卡车,从近郊向真驹内和大通公园的会场里运雪。但是,等到雪节刚结束,大雪纷纷而降。今年也是一样。  一月,西高东低的气压分布比较稳定,气候寒冷,雪也少。进入二月,气压分布失衡,大雪就来了。  下雪天气候温和,
一晃都年近六旬了,说不注意身心健康那是假的,但上升到正经八百的“养生”高度,又似乎不那么对味儿。  因为我做的,用冯小刚的话说都是“奇技淫巧以悦妇孺”,不过,不做无为之事,又何以遣有涯之生?  这观念打远了说,可能与我早年的经历有关。我生在天津一个中医世家,父亲是燕京大学毕业生,后在天津医科大学教英文。  受家庭影響,我少年时期的理想是当律师、外交官或者是医生,人生规划里完全没有“演员”这个行当。
水晶簾动微风起,满架蔷薇一院香。  ——唐·高骈《山亭夏日》
一树桃花开了,开在木窗前,像一页诗经。  每年的春天,我总喜欢去看桃花,桃花是春天的主角。一进入桃园,便被扑面而来的粉色俘获,一树树,一串串,千朵万朵连起来一片片,像天上的祥云,偶有稀疏的几枝,亦有着诗境的灵动。  桃花的优雅与风韵只给懂桃花的人。桃花出现在原野里,像西施出现在吴宫,莲步轻移,罗裙微动,明眸善睐,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在桃花丛中走着,仿佛是入《桃花源记》:忽逢桃花林,夹岸数百步,
秋末冬初,天坛里那排白色的藤萝架,上边的叶子已经落得差不多了。想起春末,一架紫藤花盛开,在风中像翩翩飞舞的紫蝴蝶——还是季节厉害,很快就将人和花雕塑成另外一种模样。  没事的时候,我爱到这里来画画。这里人来人往,坐在藤萝架下,以静观动,能看到不同的人,想象着他们不同的性情和人生。我画画不入流,属于自娱自乐,拿的是一本旧杂志和一支破毛笔,倒也可以随心所欲、笔随意驰。  那天,我看到我的斜对面坐着一位
那个地方叫盐坡尾。海边的一条村。  跟南方大部分村庄一样,盐坡尾高高矮矮的房子散落在簕竹中间。竹林中间辟出一条泥路,串通村子东西两头。出村子,要么从村西出,要么从村东出。  竹子是天然屏障,护卫着这个村子。  一九四九年某日,夕阳西下,鸡狗声不闻,村子笼罩在死寂之中。外婆说,鸡抓到笼子、猪狗赶到小屋,都关起来了。女人带着孩子,关着门,躲在家里的墙角处。所有男人拿着禾镰、禾叉、大刀,集中到东西两处村
我时常会想起4年前那个冬日的下午。  我坐在物理竞赛的考场上,面对一纸的公式和模型深感绝望。那时我上高三,在全校被寄予厚望的理科重点班,成绩又在班里数一数二,参加竞赛是我作为优等生的义务。几乎是学生时代的唯一一回,我打算反抗:我把试卷翻到背面,“唰唰唰”地写起了小说,起名为《北京以北》。故事在我脑子里积攒有一段时间了,那是一个出生于江南的少年的故事,他偶然发现自己是京城旗人后裔,于是北上探寻关于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