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音止戈(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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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心爱的女人是心怀天下的大美人,终有一天她会凤冠霞帔放弃三界责任来嫁给我。
  前情提要:绑着情敌到人间,免不了的要欺负他,正义的录雨当起了调解员,并追忆起当年自己被天戈救下的经过。与其追忆,不如八卦,天戈表示很好奇天地起源,更好奇老祖宗的爱情故事哟。
  (原名:老祖宗,您的鸟养成了)
  录雨一愣,含糊地道:“我所知并不多,但在渊摩之境的琅嬛阁内,珍藏着各种玉简,其中有十二枚以万年珊瑚雕琢成盘,被细致地陈放在琅嬛阁的最主位。那就是分别是记录着十二位上古主神生平事迹的光明世录。”
  记录着天地混沌不堪之时,整个鸿蒙灵气充沛,仙力滔天,产生了善于主控金、木、水、火、土五位元素的灵能主神,又生精、气、神三主神,智、人、鬼、时空四主神。
  广袤的灵力滋养着寥寥无几的十二位灵能之人,让他们迅速地强大了起来,远超后期产生的灵智。有主神能观万物、能推演众生且擅法度、蕙质过人,名昊天。昊天与初始之神盘古交好,邀约他彻底分离天地,让精纯灵力气魄上升化为天,混沌浊气下沉化为地。
  愿意服从主神管束的灵能飞升天界,入玉册登记,是为仙神。
  不愿意服从主神管束的灵能留守地界,为神族所不齿,叫做妖魔。
  一时之间,无数灵能归附,只为能跟随飞升,好利用天界的精纯灵力继续修炼。
  但被遗落在诸神之境外的妖魔也越来越多,广袤的地界逐渐灵气空洞,无法修炼的妖魔们仰望天空的目光日益饥渴。直到魔王发下话来——是时候让诸君与天一战!
  第一场神魔大战就此拉开。群魔尽出,诸神震惊。百年之后,神族以主神伏羲牺牲为代价,将妖魔赶入不见天日的地底。然而此次战争也让魔族捣毁了盘古大神留下来支撑天界的擎天柱,天界灵力外泄,自紫陌直达九泉。
  所有的神族都明白,第一次神魔大战只是开始,并没有结束。于是,上古诸神开始運用四方之力,五行之术划开时空开辟多元空间,唯有主神本人给与的特殊钥匙才能自由出入。
  天界也因为主神们空间的开辟而变得四分五裂起来。昊天神君心力交瘁,动员主神朱雀、青龙领众神出战。
  第二次神魔大战,在一次日食的时候,悄然打响。那一场战争打了千年,魔王如昊天神君所愿,魂飞魄散,魔族失去了王者,纷纷散去,各自占地为王,再也无力对抗神族。
  但神族也付出了惨烈的代价,青龙殒命,真身断成九节,青龙精魄下落不明;朱雀垂翼,灵肉骨血皆灰飞烟灭,唯余凤凰珠一枚,凤凰目一对,被他的爱侣天音于战场上拾得,供奉于朱雀之境。
  这场战斗波及了整个地界,神州大陆三分为六,地界灵气几乎被抽空,诸神纷纷叹息。而后,主神轩辕、少昊相约消弭,骨血化为万物,灵气弥补人间,精魄散于四野,成为人间修能者带领人族修建神州大陆。
  从此至今,魔族散落四野,等待着他们的君王重生,而神族遁消神域,暗自休养。
  “于是如今上古主神只剩下五位,不曾现于天地之间。”
  录雨的声音带着担忧:“若是魔族再次来袭,真不知道整个人界会变成什么样。到时候波及神域,又如何是好?”
  录雨此人,也不知道为何随了天音的性子,总是一副为天上地下太平而忧心的模样,最是无趣。我打了个哈欠,道:“你别扯东扯西说这些没有用的,我问的是,天音老祖和朱雀是什么关系?而且,她说我是承载朱雀魂魄的肉身灵器,又是什么意思?!”
  我有血有肉,有灵魂精魄,怎么可能只是一个容器呢?
  录雨苦笑一声:“我被少主救下之后,一直侍奉在滏阳山,并不知道少主说的肉身容器,但朱雀神君当年确已垂翼,肉身精魄散于四野,绝不可能被找回来。所以就算有容器,朱雀重生也只是一个幻梦,以至于这些年来,老祖奔走各方抢夺仙草、异果、灵石、法器,仙界也诸多忍让,便是因为,此事绝无可能。”
  我闻言点头:“守着一个永远无法实现的梦境,她该是如何辛苦啊!幸好有我……”
  录雨苦笑:“少主有何打算?”
  我沉吟片刻,只道:“你先告诉我朱雀和天音老祖的往事。”
  录雨道:“其实说起来,老祖应该是朱雀神君的修炼伴侣之一。老祖未飞升之时曾遇魔族,蒙神君所救,心生感激,便入了神君的寝宫。”
  他说得轻巧,我却听得心都凉了。天音竟是朱雀炉鼎?方慕少艾的年纪,得遇到盖世无双的主神,将她从凶残的魔族手中救出,她便愿意俯首温柔以侍奉。这样美好而刻骨的经历,我如何敌得过?难怪她想要借我的肉身,重新迎回朱雀的精魄,而且不惜独守空房这么多年。
  我顿时捶胸顿足,恨不得早生百万年,自己的女人,拼了性命也要自己去救。
  录雨见我长吁短叹,又扯头发又摩拳擦掌的,忙问:“少主,你怎么了?”
  我咬牙切齿地道:“朱雀这个王八蛋,给不了女子幸福,为何还要强撩?”
  录雨急忙打断我:“少主慎言!朱雀神君英武明泽,照拂三界,是我们神族的典范。您这样诋毁于他,若是让老祖知道了,可是会不高兴的。”
  我不屑地撇嘴:“什么神族典范,我才不想以他为榜样。”
  整个神族都喜欢鼓吹大爱。在我看来,不过是活得太久腻味了这个世界。
  我没有远大理想,也不会在意什么大爱。我只想做个自私的人,和心爱的人长长久久日日相伴,爱她,宠她,护她一生周全。
  录雨仿佛被我的话噎到了,嗫嚅了半天,终究只冒出一句来:“少主比起其他神族来,确实与众不同。”
  哦。我闭上了嘴巴。其实是想驳斥他两句的,但觉得道不同不相为谋,多说无益。   可许久之后,录雨突然轻轻握住了我的手:“少主,您说得对!我们既然已经离开了神域,自然以人界的准则行事,不求大爱无疆,唯愿长守一人。”
  咦?没看出来这小子居然是性情中人?也是,能为我的男儿气概所折服,又被我的痴情所感染,愿意跟着我一起离开渊摩之境的,怎么会是神族那些老古板?
  我心下大喜,当即把手抽出来,在身上擦了擦,抱拳道:“录雨,既然离开了渊摩之境,你就别叫我少主了!我看你很是顺眼,不如我们结为兄弟如何?”
  录雨张口结舌。半晌后,他才开口,声音微弱:“这……这不好吧?”
  我兴之所至,哪里容得下他的婉拒?当下就从怀中掏出一支发簪,摸索着在上面一抚,手边便多了一片青玉色的蛋壳,我将那蛋壳往前一递:“这是我还是青鸾之时,第一次破蛋的蛋壳一片,转交给你,从此我就认下你这个弟弟啦!”
  周围气息似乎微微凝滞了。我手伸得都酸了,有些疑惑地用凤镜转动去察看时,他才微微颤抖着接了。又顷刻,一个玉镯子被递了过来:“我本名陆羽,这是我玄灵一族的信物,念动咒语可号召所有玄灵,尊崇如见族长,请天……天哥收下。”
  一串咒语随着递过来的动作被注入到我的天灵之中,清晰无比地映入我的脑内,我知道這是传授之法,就默默接了。
  我摸索着将那玉镯子套在手腕之上,虽然嫌弃是女人所用之物,但这是我第一次结拜,也是兄弟之间交换的信物,不好出声嘲弄,只能干咳两声,然后用衣袖盖住。
  耳边听得他喃喃自语:“可是就算是结拜,少主怎能断定我不比您年长?为何你口称幼弟?”
  我凤镜抖动两下,晃晃脑袋:“我作为你的少主,又长得如此潇洒,肯与你结拜是你多世修来的福气,自然我是大哥你是幼弟。”
  他想要反驳,我一手就捂住了他的嘴巴,凑过去小声说:“闭嘴。我就是想占个便宜,怎么你这人这样小气?”
  他浑身一僵,整个人似乎有些木讷,温热的呼吸打在我的手上,急促得仿佛蹦跶的小鹿,片刻才慌慌张张地应了一声:“好……好的。”
  这不就结了!而且我五百岁之时,他才入渊摩之境,不过稚龄小儿,便是唤我一声叔叔,也不见得不可以。我得意地收回手掌,向上伸了个懒腰,懒洋洋地开口:“既然你我结拜了,那也顺便送我们身边的这位见证者一份小礼物吧。”
  陆羽阻拦不及,我已经摸索着爬过去,一把抓住了蜷缩在三尺外的那头混沌的脖颈。
  混沌害怕得非常明显,他在我手下颤抖得不像是鸿蒙元胎,倒像是无助的奶猫,身体拼命往后蹭去,却无法挣脱我的手掌。
  于是,他宛如再也无法忍受恐惧一般,大哭了起来,无助地哀求着:“你不要打秋秋,秋秋很乖的,求你不要打秋秋!!”
  他这般一哭,我就算心再大,也看出来了他的状况不对。
  扭过头,我问:“羽弟,这玩意儿,该不会是个傻子吧?”
  录雨叹了口气:“天哥,您总算看出来了。”
  呃。恕我直言,爱情果然能冲昏人的头脑——以前每次他出现,天音都把他当宝贝一般看着,我自然当他恃宠而骄,妄图用下作的手段显得自己天真浪漫,好吸引天音注意,毕竟女主本性怜弱,谁知道他是真傻啊。
  我没好气地狂拍着他的脑袋:“让我看看你这玩意里面是不是坏掉了?还是因为你原本是一团鸿蒙泥巴,只幻化了人形,其实根本就没有长脑子?”
  他被我拍来打去也不敢反抗,只抱着头大声号啕,吵得我听不清他脑袋里到底有没有东西晃荡的声音。这样一来,我就更加生气了,恐吓地咆哮:“闭嘴!!你这样我根本就没法判断你是不是笨蛋!快别哭了!”
  “是男人就别哭了!!”
  “喂!!再哭就打死你!!”
  他却哭得更加大声了,泪水湿透了我拍打他的手掌。
  我累得呼哧呼哧喘气。陆羽扯着我的手阻止道:“天哥,自老祖寻到他开始,他便是这样了,并不是装的。”
  这样啊。我停了手,来了兴趣,问:“这人是老祖从哪里找来的啊?”
  陆羽掏出手帕来细细为我擦手,曼声道:“老祖这些年来时常派出弟子行走于三界寻找朱雀大神散开的精魄,期望有一天朱雀大神能重返神族。十年前,偶然在渭水边探寻的时候,看到一男子赤身露体在水中被一乌龟衔着那关键地方,不管如何挣扎都无法摆脱,痛得哀哀直叫,便上前去解救,救罢才发现,此人不是寻常之辈,乃是一头化形完成的混沌。”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我喃喃念道。
  混沌乃天地初生之时的浊气,无性别无思维,力量强大,又傻傻听话,比起用青鸾涅槃成凤凰来作为朱雀肉身,用混沌塑肉身自然是得天独厚,非比寻常。
  难怪天音待他如此之好,原来这小子也和我一样,在天音眼里只不过是一个行走的容器罢了。
  我心下稍感安慰。但马上想到那个更加强大的情敌,又觉得绝望。
  死了的人,是最不可战胜的。但我也没有必要为了战胜他再让他活过来。
  “羽弟,这有了人形的混沌,三界有几块?”我问。
  陆羽不明白我的想法,但还是老实地回答:“混沌此物天地之间哪里能有许多,恐怕就此一块吧。”
  我大喜:“此话当真?”
  陆羽道:“不一定真。”
  闻言,我垂头丧气地道:“算了,搞得定这一块就已经很不错了。”
  我用指甲在手上一划,大量的鲜血顿时狂喷而出。然后,我把那划破的手掌按在混沌的脑袋上,闭上眼睛开始念一个极其冗长的咒语。
  咒语念完的时候,我的血也快放干净了,差点扑倒在沙子里,陆羽赶忙把我扶住。我对着那混沌扯起嘴角露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一会儿不管我说什么,你都跟着我说是,不然我就用刀子划花你的脸,明白吗?”
  那混沌含着泪拼命点头。我是看不见的,所以我不耐烦地大喝了一声:“听到了吗?”   紧接着,耳边传来他带着哭腔的气音:“是!”
  我这才满意地笑了。
  十层古老而强大的封印禁咒,随着他一声声带着哭音的“是”作为引子圆满地融入了他的身体。以后除非他魂飞魄散,否则将永远无法摆脱我的控制。
  做完这一切,我在黑暗中发出得意的狞笑,把他吓得又蜷缩成更小的一团。
  大量的失血和剧烈的情绪波动,让我整个人都疲惫了下来。于是,我把陆羽的外衣一扒,铺在地上,哈欠连天地道:“我打个盹哈。”
  陆羽被我抢了外衣也不介意,只是温声跟我打商量:“荒漠夜里很是寒凉,又无灵气补充,天哥你不介意我靠着你睡吧?”
  困意令我话语含糊:“都是男人,哪有那么小气,你靠着吧。”
  然后,身后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一个温热的身体挨着我躺下,随后呼吸绵长,陷入黑沉的梦乡。
  荒漠的夜色如墨一般笼罩着一望无垠的大地,几颗零星的星子点缀在其中,把夜拉得更长。
  风渐渐大了起来,夹着黄沙将两人淹没了大半,这两人浑然不觉,依旧睡得香甜。他们的身边有一个颤抖的影子悄悄地站了起来,趁着风声呜咽赶紧疾走了好几步。然后停下来,露出一双小鹿一般惊慌的大眼睛观察着两人的动静。
  兩人毫无动静。他又趁着风声走了几步,竖起耳朵听两人的动静。
  两人依然毫无动静。他这才松了一口气,大眼睛微微垂下,淡色的唇抿了抿,然后拔腿就跑。
  就在他一口气跑出十几里的时候,风沙中有一人张开了眼睛,提醒道:“天哥,混沌跑了。”
  另一人呸出口中的沙子,依然一副没睡醒的声音道:“任他跑。”
  ……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我整个人被沙子埋了至少三尺厚。
  抬头看了看太阳,白晃晃的宛如一个长了长毛的巨大烧饼,我顿时就有些肚子饿。
  然后,我刨开旁边的黄沙,将陆羽挖了出来,问他:“人界有什么地方,是神界搜捕不到我的?”
  陆羽低头想了想,问:“天哥是想躲避老祖吗?”
  我一拍他的后背:“这不废话嘛!带走混沌的时候我就有觉悟——以后若不能拥有自己的一方势力,怕是再无法回头了。”
  算着时辰,天音该醒了,以她的能力弄坏捆仙索最多也就两三个时辰,神域的一天,便是人界的一年,所以我说:“我们只有数月的时间可以逃命。”
  陆羽点了点头:“人界灵气稀薄,神族和魔族在人界其实并不适合久住,因为一来无法修炼,二来真身出现必然消耗巨大且无法补充会导致丹田日益空虚,三来灵力空虚的地方出现修炼之人,本身的灵力容易被神识搜索得到,非常不利于隐匿。”
  我一抚玉簪,里头顿时掉出两颗丹丸来,我递给陆羽一颗,另一颗自己吞下,道:“所以啊,咱们得装人。”
  药丸入肚,化作一张小网,浑身的灵力仿佛瞬间被抽走了一般,紧紧被那小网束缚在丹田之内,渐渐地暗淡了光芒。我金刚不坏的仙人之体在一瞬间虚弱了下去,被荒漠的太阳一晒,竟然瞬间就有些发红刺痛。啧,凡人真脆弱。
  “装人?”陆羽疑惑地看了看药丸,问,“此乃何物?”
  他一口吞下,想来并不在意我随后的解释:“这是束魂丹,以前我稍微言语轻薄,老祖她就喂我这个,然后将我丢去冰河里冻冻,我就老实了。后来我在玉山之巅,就把自己吃过的所有仙丹的方子琢磨了一遍,自己倒也练成功了好几炉。”
  我再递给他一枚药丸,道:“这个你收着,想要恢复仙力之时,就吞下这个。”
  他接过收在怀里,然后四处张望:“那混沌跑没了?”
  我从玉簪里掏出冰蚕丝所做的长袍往身上披,道:“他一会儿准得跑回来,现在让他感受一下这人界的烈日有多么温暖。”
  我披上长袍之后感觉好受了许多,看了一眼旁边的陆羽:“喂,我可没有第二件冰蚕袍啦,你不会跟我跑出来连个储物法器都没有吧?又或者你这样的上神,储物法器里连个遮挡烈阳的衣裳都没有?”
  陆羽看着我,突然凑近:“若是我真没有,可否跟天哥共披同一件衣袍?”
  我一脚踹飞他:“又不是女人,你居然想被我搂在怀里?”
  陆羽摸了摸鼻子从地上爬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沙子,然后在脖子上一摸,一身黑色的长袍就笼罩了他的全身。
  我的凤镜这时候倒是眼尖,一眼就瞅到他脖子上戴的赫然是我昨晚给他的蛋壳:“怎么,你把它做成储物法器了?”
  他脸微微一红:“原本我的储物法器是送给天哥你的那个镯子,但是送出去了,自然就不能使用了。我看天哥你送我的蛋壳坚硬无比,又仙力丰沛,昨晚就悄悄炼制了这件法器,品阶很是不错。”
  听他夸我壳好,我自然心里美滋滋的:“那是必须的,我天戈就算只是一个青鸾蛋,那也是能被天音老祖一眼就相中的青鸾蛋。对了,镯子里的东西,你都拿出来了没有?”
  他点了点头,腼腆地一笑:“我拿出来了大半,有一些东西是送给天哥的,就没有取走。”
  原来信物之中还有附加礼物呢,这小子真够意思。
  我“哦”了一声,就想去查看一下是何物,他却凑上来按住了我的手指,神秘兮兮地说:“天戈,你且别看,待到你我分别之日,就是开启玉镯之时。”
  我只好无趣地放下手:“好吧好吧,听你的。”
  他顿时开心了起来,微微勾起嘴角,眼睛弯弯。我不由得哇哇大叫:“哎……没想到你小子,居然左脸上长了个娘们兮兮的梨涡耶……真奇妙。”
  难怪他平日都不常笑,原来是笑起来这样娘炮。
  他顿时敛了笑意,耳朵泛红,转身就走了。
  唉……真是敏感。
  我跟在他的身后,疾步走过去,一把揽住他的肩头:“好啦好啦,是天哥说错话了,你别跟我计较,咱们还得去寻那混沌呢。”
  一提正事,他果然不再黑着脸,问:“混沌在哪儿?”   我一指东南方:“那儿!”
  昨日混沌离开我们之后,跑出二十里就再也无法前进,他试了很多办法,可是不管他怎么迈动脚步,就是无法前进半分,所以他只好往相反的方向跑。结果又是如此,他再换一个方向……可是不管他换了多少方向,总是跑到一个地方的时候,再也无法前进。
  但是傻子向来都固执,白痴体力都良好。于是,他生生跑了一整个晚上。
  等我跟混沌慢慢悠悠地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然昏倒在了沙漠里。紫色的衣裳破败不堪,烈日把他裸露在外面的肌肤晒得通红起泡,宛如在滚水之中走了一遭一般。他的嘴唇早已干裂脱皮,血液干涸在了脸上,显得格外虚弱。
  “他怎么了?”陆羽问我。
  “禁咒之中有一条,就是他以我为主,所以不能离开我二十里之外。我失去法力,他也会变成凡人。”我解释说。
  陆羽赶紧跑过去:“那他岂不是在烈日中暴晒了半日?快救他!”
  我一把拉起他,兴致勃勃地看着黄沙地里的人:“哎哎哎……羽弟你别冲动啊!不如让我们来看看,他会不会被晒死?”
  陆羽瞪大了眼睛看着我:“天哥,你为何这么残忍?”
  他一把甩开我的手去扶他,然后从法器中掏出了许多灵药和甘泉,往那混沌身上一倒,地上的人顿时悠悠转醒。第一眼看到是我,他又吓得生生昏了过去。
  我很不高兴。但是陆羽在旁边,我也不好再揍他,只好讪讪地摸了摸下巴。
  陆羽责怪地看了我一眼,将昏迷过去的混沌扶起来,用力掐着他的人中。可这混沌不知道是不是脑子太不好使还是身子太娇弱,被这么一惊吓,生生掐了半盏茶的时间,也依然昏迷不醒。
  陆羽叹了口气,伸手解开了披风,示意我把混沌扶起来,放到他的背上:“天戈,你不要对他有这般仇恨,你要明白,他其实并没有做错什么。”
  我低头不语,只管大步往前走去。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他何其无辜,可我又何尝不是?只要他存在,我就永远可能被取代。我花费数万年,可不是为了成为一个备用品的。
  而他,不过是一个傻子。就算消散于这天地间,也不过是一抔泥土。
  我又为何要为了这一捧黄土,来放弃自己娇妻在怀的美好未来,以及凤于九天的尊贵荣耀?
  我不发一言在前面走,赤裸的双足踩在黄沙里,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陆羽背着混沌走在后面,跟在我的身后竟然不显得吃力,还有精神继续教育我:“天哥,我初入渊摩之境的时候曾听老祖说过:‘一善染心,万劫不朽,慈邓普照,潜力通明。’我们修道成神者,保持一颗善良仁慈的本心比什么都重要。山川草木、风雨雷电、七情六欲皆是我们修炼的本源,若是没有一颗仁爱之心,修炼到最后会忘记自己来时的路,会入魔。”
  我加快了脚步,辩驳道:“入魔又如何?忘我又如何?”
  陆羽也跟着加快了脚步:“天哥自出生起便醉心于修炼,自然是苦修之人。未曾于老祖座下闻道,自然是不明白入魔之苦。入魔之人,讲究独我。从外向观之,短时间内确实魔力精进,似有所成。然而天地合一,魔族太过独我,掠夺他人,到最后岂不夺无可夺,自取灭亡?”
  “我们修道之人,太上忘情,自然是忘我之境。许多上古大神坐化之后,看似舍去了本身,泽陂了苍生,可天地山川皆我,生生不息,岂不更加强大?”
  他倒是说得一套又一套,我却不屑一顾:“照你这么说来,朱雀大神岂不是無敌了?”
  陆羽认真地点了点头,走得急了,他的脸色也就发了红,映衬着腮边两缕被汗水打湿的黑发,显得格外英俊。
  我轻嗤出声:“若是他这样无敌,又怎会平白惹得天音如此伤心?若是他这样仁慈,又怎会让一个女人白白为他耗费了十万年的光阴?”
  陆羽反驳不能。
  我停下来,嗅了嗅空气中的味道,拍了拍衣袍上的尘沙,回过头对着他道:“陆羽,我并不是要反驳你和天音的理论,我只是不想得到和你们神族同样的结局。”
  “神爱世人,却无法庇佑爱人,为万物尽心,却让爱人伤心。若是这样才能封神——”
  “那我宁愿堕落九天,永驻黑暗,为魔不悔!”
  陆羽呆立在原地,黑色的瞳孔微微放大,声音却轻得宛如叹息:“天戈,你——”
  我俏皮地一眨右眼:“我怎样!!是不是吓到你了?”一拍他的肩膀,“开个玩笑而已啦,别担心,我正统青鸾出身,又修成雄凤,至阳至刚,没有那么容易堕魔啦!”
  他咧了咧嘴,似乎不知道该说什么,我也知道自己刚刚暴露的情绪怕是惊骇到了他,赶紧转移话题:“好啦,不说这个,我知道水源在哪里啦!!”
  他配合着问:“在哪里?”神态却依然无法放松,只掩饰地托着混沌的臀部往上抬了抬。
  我也不管他,仙魔之别,不过是否登记在仙册,可天界的仙人一向是以蟠桃的数量来控制的,又岂是那么容易进入的。而我,若没有无边的法力和强硬的势力,又如何能打破天音的幻梦,让她跟从依附于我?
  我心爱的女人是心怀天下的大美人,终有一天她会凤冠霞帔放弃三界责任来嫁给我。
  若是她不愿意,那我便上九天将她抢回家。可这一些跟陆羽说又有什么用,他不过是一个漫长光阴中情窦未开的单身汉。
  “往东北边走。”
  现在我们与凡人无异,不过肉身强大些罢了,也不敢使用太过罕有的神兵利器,怕灵力波动异常引来修真者或者仙神。但是凤凰一族天生能辨别火气,火气弱的方向必然就是水源。
  陆羽跟在我身后,两人大步向着东北方向走去。
  荒漠很大,走到整整半日才感觉空气中水汽渐浓,我和陆羽心头一喜,各自加快了脚步。
  中途那头混沌醒了,趴在陆羽的背上揉眼睛:“小哥哥,我身上好疼~”
  他声音里带着浓浓的鼻音,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声。
  陆羽也不把人放下来,凝望着对方的眼神宛如慈爱的老父亲:“忍一忍,马上就可以休息了。”   “你干吗对人这么好?”我奇怪地问。
  “他初生神智,不过是个稚龄孩童,我又如何忍心对他苛刻?”陆羽答道。
  我皱了皱眉——陆羽待他如此亲厚,想要弄死他怕是难了。
  “他叫秋秋?”我问。
  陆羽点点头:“是的,他刚来渊摩之境的时候,便只会念叨着两个字——秋秋。便以此做了名字。”
  这名字真傻缺,我想。
  “真是个可爱的名字呢。”我说。
  “老祖也觉得这个名字太过可爱,不太适合作为大名,便为他起名叫元千秋。”陆羽接嘴道。
  什么!老祖还给他起了名字!
  我这一惊非同小可。因为一开始,我是没有名字的,后来涅槃百世胆子大了,又纠缠老祖许久,才得了名字。
  这混沌来天界不过短短千年,老祖居然为他取了名字?
  这下不弄死他都不行了。
  我紧紧抿起嘴,不再开口,怒气勃发地朝着水源走过去。
  我心里有气,自然脚下生风,行走两个时辰竟然浑然不觉得累。待得空气里水汽弥漫之时,眼前陡然出现了一片绿洲。这绿洲蔓延十里见方,躲在一片怪石之后,怪石极其高陡宛如一片天然的屏障挡住了从西南方吹过来的风沙,另一边则是一片巨大的,圆得十分规整的深色湖泊。
  虽然不辨颜色,也能感觉得到那湖泊的清澈碧绿。在阳光的照射下必然闪烁着金色的光泽。
  至于那片绿洲更是美妙。椰林茂密,水草丰美,纵然遥遥相望,也能感受到空气里传来的清凉气息。我心中一喜,正要狂奔而去,袖子却被陆羽紧紧拉住了。
  “不好,前方有妖气。”他道。
  我叹了口气指了指自己:“我是啥?”
  陆羽诧异我的询问:“天戈,您是凤凰啊。”
  我点了点头,又指了指混沌:“他呢?”
  陆羽虽然觉得这个问题极其没有意义,但是依然回答了:“混沌啊。”
  于是,我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那你觉得,你是凡人吗?”
  陆羽摇了摇头。我一拍大腿:“我们仨都不是人,怕什么妖怪啊!”
  话虽如此,陆羽的神情依然谨慎:“还是小心为上。”
  我大笑出声:“没有什么能阻拦我想要洗去一身风沙的决心。哪怕对面是个妖怪那也不能!”
  听闻此言,陆羽呼唤了一声:“天哥!且慢!!”就疾步跟了上来。
  我们一行三人静悄悄地踏入了椰子林。奇怪的是,那远远就能感受的妖气却并没有因为我们的靠近而变得更浓。陆羽不由得有些疑惑地自言自语:“难道妖物并不在绿洲?”
  我对妖物什么的倒没有在意,反而是头顶上一个个成熟鲜美的椰子吸引了我的注意力,让我口水横流,喉咙干渴。我把那外袍一收,将长长的下摆往腰带里一扎,袖子一挽就打算上树。等到陆羽回过神的时候,我已经噌噌噌地爬上了一丈高。
  陆羽忙问:“天戈,你在做什么?”
  我低头对他龇牙一笑:“摘椰子啊!你等着,你天哥给你摘个又大又甜的椰子下来。”
  他站在树下的神色很是纠结,于是将那混沌放在树下,小心翼翼地看着我,时不时提醒道:“小心点!天哥,你稳着点!”
  我身手何其矫健,怎用得着他担心这些?不消片刻便爬到了树梢,拣了两个看起来特别顺眼的椰子砍了就往下扔。地上草木茂盛,看起来软绵绵的也不怕砸坏。
  陆羽这厮却在此时耍起了身手,我扔一个,他就飞身过去接一个,姿势优美,身法轻灵,宛如林间飞翔的野鹤。
  我看得玩心大起,就砍了椰子一个个往下扔。这个树上没有了,我就腾跃到另一个树上,一个砸得比一个刁钻,一个扔得比一个远。
  陆羽也不慌不忙,手抄一个,袖揽一个,竟然无一失手。
  “不玩了不玩了,椰子都要砍没了!”我嘟囔着从树上滑了下来。
  陸羽挑眉:“这九龙桩的身法来接天戈你砸的椰子,倒也甚是好用!”
  他这是欺负我没有学过法术呢!我气得哇哇大叫:“好用你倒是教我呀!!”
  陆羽弯了弯眼睛:“既然天哥想学,陆羽岂敢藏私?吃了椰子之后,我为你演示即可。”
  我捶了他胸口一拳:“算你有义气!!”
  他抚摸着被捶的地方轻笑:“只要天戈愿意,愚弟所学皆愿倾囊相授!”
  哇!这么大方!!我捂住胸口做感动状:“待我成了你师爹,一定叫老祖好好感谢你!”
  大概是没有想到我会这样不要脸,他的笑意僵在了嘴角:“陆羽并不图天哥回报,但求您别再提到老祖了!”紧接着,他情绪有些低落,“陆羽已然背叛了师门,自然不再敢自称渊摩境内上神了!老祖待我如同再造,也只能轮回再报。”
  呃……是我失言了。
  我有些不好意思,掏出匕首在一个椰子上切开了一个小口,献宝地递给他:“好了好了,是为兄的错,喝个椰子吧。就当是为兄给你赔礼了!”
  他接过,先递给了那混沌。
  混沌眼巴巴地看了我几眼,舔了舔嘴巴,快速接过,却不敢立马喝。我有些不高兴,只好再劈了两只,一只递给他,一个打算自己喝。
  椰汁一入口中,我便觉得有些不太对劲。扭头看陆羽,他正伸手打落混沌手中那颗翠绿的椰子。圆滚滚的椰子一落地,就淌下了一地腥甜的液体。
  “是血。”陆羽道。
  他神色凝重,转瞬之间已然从地上跃起,长剑在握,护在我和混沌身前。
  我不辨颜色,但浓浓的血腥之气从椰子里散发出来,谁都知道有异。
  可等了许久,周围也不见任何变化。唯有三个椰子的汁液淌了一地。
  “陆羽,难道是这椰子成精了?”我问,同时狠狠地把由于受到惊吓死死地抓住了我的胳膊的某头混沌甩开。
  陆羽没有答话,而是走到那些我砍下的椰子面前,一剑一个,劈开了所有的椰子。
  空气里的血腥味陡然浓了数倍,我有些不适地抬袖遮住了鼻子。身后的混沌再次扑上来死死地扯住了我的袖子,我也懒得再揍他了。这地方怕是真有些诡异。
  “离开这椰子林。”陆羽道。
  我拖着那八爪鱼一般的混沌朝着湖边撒腿就跑。
  空气里安静得连蝉鸣声都没有,我却此刻才发现。而且,明明未进绿洲的时候风沙极大,进来之后,椰林竟是一片叶子都纹丝不动。
  能控制住这么大一片绿洲,这是怎样大的一只妖怪啊!
  我面色有些发白——出师不利,真是倒霉。脚下却不停,迅速往外跑。
  下期预告:下一章脑洞大开,全程高能。你可以见识到天戈抱头鼠窜的鸟样儿,也可以欣赏到天戈扬扬得意的傻笑——因为有人要帮忙水煮情敌混沌,TA只要负责在旁边幸灾乐祸就好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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