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约翰·古阿尔《蓝叶屋》的病态主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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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摘要 约翰·古阿尔是美国剧坛的先锋作家,被誉为20世纪下半叶最成功的美国剧作家之一。他一贯坚持喜剧形式、讽刺手法和先锋派创作风格,形成了他独特的“黑色喜剧”艺术特色。本文通过“黑色喜剧”的独特视角,从社会环境、家庭关系和人物性格等三个方面来分析《蓝叶屋》中的病态主题,揭示美国社会的病态现实和当代人的痛苦灵魂。
  关键词:约翰·古阿尔 黑色喜剧 《蓝叶屋》 病态
  中图分类号:I106.3 文献标识码:A
  约翰·古阿尔是美国剧坛后现代主义的先锋作家,被誉为20世纪下半叶最成功的美国剧作家之一。古阿尔一生共写了20多部戏剧和电影,他的戏剧形式多样,从滑稽的闹剧到怪诞剧,后来基恩·普兰卡将其统称为“黑色喜剧”。按诺斯罗普·弗莱的定义,“黑色喜剧”是一种“蕴藏在痛苦、绝望、恐怖或悲观的世界观之中的幽默戏剧”。著名导演刘易斯·摩尔在《古阿尔戏剧集·前言》中也认为:“他成功地表现了我们这个混乱的世界,他的剧作独特,且在悲剧与闹剧、怪诞与恐惧之间保持平衡关系,戏剧气氛可能会在瞬间从喜剧变为可怖。……古阿尔的幽默清晰明了,突破传统与程式,揭露人类痛苦核心:我们体内的腐朽意识,以及固有的死亡气息。”
  《蓝叶屋》是古阿尔的代表作,1971年上演于外百老汇,连演337场,获得巨大的成功,赢得了奥比奖、纽约戏剧评论奖和托尼奖等奖项。本文旨在从剧本中所描写的社会、家庭和人物三个方面来剖析古阿尔这部“黑色喜剧”中的病态现实和痛苦灵魂。
  一 焦躁的社会环境
  上世纪60年代的美国,已然是世界的超级大国,金钱和名誉逐步主宰了人们的灵魂,并成为社会追求的目标,更诞生了像通过刺杀总统等特殊手段获取名誉的变态心理。《蓝叶屋》以1965年10月罗马教皇访问美国为引子展开故事的叙述。昆斯小镇是一个物质丰富的世界,人们过着枯燥平庸的生活,缺乏理想与追求,人人都争名夺利。这便是美国那个时代的特征和社会的风尚。古阿尔“不仅以尖锐的笔触描写这些滑稽的场景,而且也清楚地知道这个社会哪里出了差错”。这个时代流露出的病态,不仅体现出人们精神的缺失,还体现在孕育了“美国梦”的现实社会中。
  《蓝叶屋》中教皇的到访,使得纽约社会涌起一股追星潮。布妮期待着去观看教皇的演讲,只是想感受这种众星捧月的辉煌;阿迪和芭娜娜丝希望教皇可以阻止越南战争来拯救这个可怜的家庭;三位修女闯入阿迪家,盼望着一睹教皇风采。教皇,本是精神的最高象征,却被人们像偶像一样的崇拜着,这无疑是精神缺失和社会病态的反映。而深受教义教诲的修女们,亦如此粗鲁浅薄,随意闯入他人家中,见到比利的明星女友,争相亲吻她。她们毫无羞耻感和感恩之情,在阿迪同意让她们进来时,满心欢喜;在阿迪驱逐他们时,便恶语相向。这不禁让人质疑:这三人真的是受过感化教育的吗?事实是,这些人无疑是这个时代和社会的产物:他们只注重自己的名利,而忽视了对他人的关爱,显示出前所未有的冷漠,恰如基恩·普蘭卡所言:“古阿尔戏剧人物无法与自己以及别人沟通,因为他们过于关注自己的过去或未来,而不是当下;这些人物都是想象丰富的梦想家,讲着五彩缤纷的故事,沉浸在长长的独白之中。”
  美国社会所宣扬的“美国梦”,让阿迪等人相信:只要自己努力,一定可以实现自己的梦想。社会本应为每个人实现梦想提供平等的机遇,然而现实却不是人人生而平等,也不是机会均等,孕育梦想的现实土壤也是十分贫瘠的,社会只注重大人物而忽视小人物。在本剧前奏部分,阿迪为观众演唱时要求所有灯关闭,只留一盏闪光灯,可以看出他多么渴望成为焦点。当他唱完等待掌声未果,灰溜溜下台时,所有的灯都灭了;纽约的街道到处是教皇的宣传,电视里播放的是教皇在大街上视察。这些事情说明,媒体是不会把焦点放在没有成就没有光彩事迹的小人物身上,这个社会只关注诸如教皇、导演、明星这样星光熠熠的人群,这就从根本抹杀了阿迪等人的明星梦。因为这个社会和时代根本不会为每个人提供平等的机遇让他们有机会去实现自己的“美国梦”。所以,罗尼会有一如刺杀总统般地去炸死教皇以换取自己功名的惊天动地的荒唐想法,这也是时代的荒谬与病态。
  二 病态的家庭关系
  本剧故事大都发生在阿迪的家:他在自己家里设置帐篷,躺在睡袋里休息;门上用6个门栓来锁住;房间里有多盏台灯;钢琴上到处是音乐手稿;啤酒瓶,外套,裤子胡乱着散落在地。由此可以看出,这个乱糟糟的家像是一个笼子一样,而作为动物饲养员的阿迪,正像是圈在笼子里的动物一样,蜷缩在沙发上。家庭,本应是人的避风港,给人安全与舒适感。而从本剧中塑造的夫妻关系,父子关系及母子关系可以看出,作者的用意正是在此:这是个病态的家庭。
  阿迪,是一名动物园的饲养员,为动物喂食,接生,看病。他也以动物模式照料家庭,却不能以人类方式照顾好自己的家人。在芭娜娜丝发病时,他不会细语安慰,只能强行给妻子灌入药物使其平静。对妻子,他的厌恶之情多于疼爱和守护。而结尾处,阿迪又亲手扼杀了妻子,只因为她见证了自己的失败与耻辱。这部剧“关注的是当人们清楚了解了他们的梦想不可能实现时的反映”,阿迪只关注自己是否丢脸,哪怕在妻子面前也不能有任何的耻辱。这对夫妻的关系,显然已经被扭曲而失去了原本应有的温馨。
  阿迪和罗尼的父子关系也非常冷漠。虽然阿迪盼望罗尼可以不用去越南当炮灰,但是他从未做过任何事情去阻止事情的发生,只是寄希望于教皇。甚至连儿子罗尼从战场回来蛰伏家中都未曾发觉,作为父亲,竟对自己的儿子如此的忽视。而罗尼对阿迪的态度也很冷漠。他以讽刺的口吻谈论阿迪写的歌曲以及阿迪对他的期许“罗尼教主”。罗尼责怪自己的父亲认为他什么也不是,甚至幻想着出名后接受媒体采访时,宁愿说自己是孤儿也不愿承认自己的父亲,罗尼对自己的父亲竟有如此深的怨愤!可见,这对父子关系的疏远。
  剧中的芭娜娜丝患有精神疾病,但却是唯一精神不正常却有着正常人情感的人。芭娜娜丝也爱自己的儿子,儿子参军后,她觉得“21天怎么像是一百年?”。而罗尼却也并没有对母亲倾注感情,变得如此的偏激,想要通过炸死教皇出名来摆脱这个家庭。得不到儿子关爱的芭娜娜丝正是这对父子忽视感情的产物,感受不到家庭温暖的她变得焦躁不安。   这个普通的家庭,正是这个病态社会的缩影。古阿尔本人在谈到这部戏剧时也指出,“它是以闹剧形式表演出来的痛苦的家庭处境。”首先,不正常的人都变得正常,剧中只有芭娜娜丝可以正常地爱别人,其他的人都是只关注自己的利益和梦想;其次,一切不可思议的事都变得合情合理,芭娜娜丝想用热水烫死布妮,看似可笑,却掩盖了芭娜娜丝无可奈何的绝望;最后,一切正常的事变得滑稽可笑,没有天赋的人梦想当音乐家,想要出名却采取想要炸死名人这样极端的手段。菲利普·汤普森在分析古阿尔“黑色喜剧”特色时说本剧:“泪水与马戏融为一体,悲剧在某种程度上充斥着喜感;而喜剧又以悲剧结局而显得可悲。”
  三 疯狂的人物性格
  《蓝叶屋》中塑造的人物往往是令人同情的小人物,他们生活在病态的社会和家庭中,性格自然备受影响而扭曲。这尤其体现在对芭娜娜丝这个患有精神病的人物塑造上;同时,处于社会底层的动物饲养员阿迪,在追逐梦想的过程中也逐渐被扭曲而变得病态百出。
  剧中描写的芭娜娜丝就是典型代表。她是一位精神病者,在受到刺激后便会歇斯底里,阿迪只得强行喂她吃药。她疯疯癫癫,说话语无伦次,谈论的都是些不着边际的话。她虽然疯癫,但是对待家人和朋友,芭娜娜丝却显示了正常人温暖的一面。她爱自己的丈夫儿子,甚至在阿迪强制她吃些她不喜欢的药片后,还能面带微笑。剧中并没有芭娜娜丝和罗尼见面的场面和对话,但是芭娜娜丝仍然记得罗尼离家的天数,还恳求比利帮帮罗尼。由此可见,这个被作者描写为病态的人,才能建立起人与人之间亲密的纽带。
  阿迪有家庭和工作,但却一直沉浸于疯狂的明星梦。尽管他知道自己已经年老而缺乏天赋,但还是想去追逐自己的梦想。他固执地认为自己抄袭的歌曲正是自己音乐天赋的体现。他自私薄情,对于情人布妮,他只是想要她为他做饭,而不想与她结婚;对于妻子,他行为粗暴,甚至百般嘲讽。阿迪一直活在自己的幻想中,在梦中也会期待自己的儿子成为罗尼教皇,然后带他环游世界。虽然阿迪是正常人,却被扭曲成了病态社会的牺牲品。汪义群一针见血地指出了这些人物的病态性格:“那些穷困潦倒的人物,栖居在年久失修的破旧住宅里,永远为着失去的机会而争吵和抱怨,时时流露出城市居民特有的狂噪和偏执。”
  芭娜娜丝精神异常却活在现实中,而阿迪精神正常却活在疯癫中,“但到头来总是在失败和挫折中越陷越深,而积攒起来的怨恨便通过非理性的暴力爆发出来”。这正是阿迪最后面对不了现实,选择杀死了妻子的原因。这部戏剧的结局正如沃尔夫冈·凯塞总结的那样:“剧作家以不同的视角看待熟悉的世界,使其既滑稽可笑又令人恐惧。”在阿迪和芭娜娜丝俩人正常和病态的两面性的背后,隐藏的是对造成这种异常现象的现实环境或现实社会的控诉。
  四 结语
  约翰·古阿尔笔下的“蓝叶屋”原意是療养院的那棵大树上栖息着众多的蓝鸟,好像一棵长满蓝叶的大树,象征人们心中蓝色的梦想,当蓝鸟飞尽,如蓝叶飘零,大树光秃秃的,空中飘浮着多少令人泪丧的梦幻。古阿尔的这部“黑色喜剧”辛辣地讽刺了当代大众文化的浅薄及“美国梦”的阴暗面;主人公梦想破灭不仅有他们自身的原因,也与家庭和社会环境息息相关。《蓝叶屋》所展示的社会、家庭和个人,不仅荒诞,冷漠,阴暗,而且滑稽可笑。社会不为每个人提供同等的机遇,却只重视名人而忽视小人物;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变得淡漠,家庭失去和睦和亲近,每个人只关心自己,成为自私自利的禽兽。古阿尔以锐利和幽默的笔触揭示了这种如同喜剧式的噩梦和虚伪,生活在黑暗社会和变态家庭中的人们,也因此被扭曲而呈现病态。阿迪等人,就是这一时代和社会的缩影,他们的悲剧,同样是那个时代的美国悲剧,他们的悲剧命运也深刻地揭示了“美国梦”的虚幻与病态。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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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 Thomson,Philip.“The Grotesque”[J],The Critical Idiom.1972(24):63.
  [8] 汪义群:《当代美国戏剧》,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1992年版。
  [9] 韩曦、周维培:《现代社会的寓言与象征:约翰·古阿尔的戏剧创作》,《戏剧文学》,1998年第4期。
  作者简介:
  吾文泉,男,1963—,江苏苏州人,博士,教授,研究方向:英美文学,工作单位:南通大学外国语学院。
  刘贤晶,女,1988—,黑龙江齐齐哈尔人,南通大学外国语学院2011级在读研究生,研究方向:英美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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