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梨

来源 :特别健康·上半月 | 被引量 : 0次 | 上传用户:huijinba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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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家乡有一种圆梨,橘子大小,青果很涩,不能吃。中秋过后,熟了,呈淡黄色,果皮上有细密的麻点。皮薄而稍硬,水分充盈,糖分高,啃一嘴,果汁喷溅。此果,像按着《内经》“秋主收藏”的规律生长成熟似的,香味不过分外溢,阴凉,滑腻,醇香。有言梨“生食可清六腑之热,熟食可滋五脏之阴”,常生吃,没有熟食这个习惯。据说唐朝宰相李泌喜欢吃熟梨,唐肃宗常常亲自烧两个梨送给他吃。李泌修道,传说登天成仙了。
  如果把此梨存贮到地窖的沙子里,初冬拿出来,是什么样子呢?还是秋天的样儿,果肉稍有点熟,发酵了,带了点甜酒味。一般的果品短期内吃不了,要熟烂,这梨子却不在乎一个秋天而喜欢过冬。主人放心地贮藏,到三九严冬,冻成铁一样的黑疙瘩。许多梨子冻凝一团,上浮冰碴,指头敲敲,如敲冰铁,好像天气如果十年寒冷,它能冻凝十年,一百年寒冷,它能冻凝一百年,坚定而沉默的样子。
  若吃这个铁一样的梨,却简单。从大块果堆上拾或掰下三四个、五六个来,浸入冷水盆。半个小时,梨上的冰融化了,果肉里的寒气被冷水吸出来,结成冰碴儿浮在水面。捞出一个梨,周身一层薄冰。磕掉冰,扯掉皮,便是一个黝黑的沙梨,稍不注意,随手变形。边舔边吮,极冰凉,冰得咧嘴,口腔疼极。让果肉在口腔里旋转一下,暖一暖后,咽,未到咽喉,基本就化掉了。这时,一股甘醇绵甜的味儿涌上来。舌头咂,实实的冰、甜、香。
  此梨俗称软儿梨,有的地方叫冻梨、冰梨、香水梨,北方地区常见。因经纬度、土壤气候、育种贮藏的不同,果品可能还有些差异。
  河西的有些乡村汉子,喜用冰梨醒酒。冬天的热被窝里,汉子醉醺醺,头在枕头上侧过来侧过去,问女人:“今天辛苦你了!可有梨?吃几个。”妇人正看电视,针线缝东西,假装听不见。一会儿,忽然下炕去了。拿个碗,到另一屋去端来铁一樣硬的梨,勺子舀了水,搁在炕沿上。她继续看电视,缝东西。半个小时,梨好了。冻梨浸在水里的时间不能太长,不然剥掉皮,半个梨子就在手心里化掉了,口感也有点水味。
  妇人看在眼里,嚷道:“能吃了!”把碗端到男人的枕头跟前。再拿一个空碗,放果皮。男人坐起来,转一转头,伸个懒腰,手指张开当木梳,梳几下凌乱的头发。他好像醒了一些,坐直身子盘起腿,剥梨吃。他问女人:“你吃不吃?”女人一撇嘴:“我又没醉,吃啥呢?”如果男人吃剩,女人会吃掉。效果不错,半个小时后,男人胃里的灼热消退了,脸色返白,成正常人了。
  《诗经·卫风·木瓜》唱道:“投我以木李,报之以琼玖。匪报也,永以为好也。”吃梨子的这对夫妻,嘴上不说,心里可能就这样低吟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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