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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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朗的早晨是从一泡屎开始的。每天只有拉空了这一泡屎,他的生活才算真正开始。十五年前,秦朗曾经坐在马桶上咬牙切齿地对自己说过,什么时候你能无视这一泡滞留在体内的东西而若无其事地正常生活,那么你就算是真的成熟了。
  很遗憾,时至今日,秦朗依然无法逾越这一让他烦恼的生理规律,依然为屎所困。有时候,秦朗坐在马桶上想到十五年前的那一幕,会恍惚觉得自己从未离开过这只马桶。他谈恋爱,结婚,生子,调动工作,走过来的人生的每一步隐约都有一只马桶在后面如影随形着,许多痛苦和快乐的回忆出现在脑海时都伴随着那个“拉”的动作。
  虽然婚后秦朗竭力隐藏,他老婆还是对他在卫生间一待就是大半天产生了疑问。在这个大嗓门的女人的一再追问下,秦朗不得已说出了实情。说的过程中他就后悔了,他眼看着老婆的嘴角越咧越开,直至忍不住笑出声来。是的,他必须在完全放松的情况下,才能解决问题。所以,这件事他基本上是放在家里完成的。但还有前提,那就是家里不能有人走动或发出异常的声响,哪怕是在他的想象中有人在走动,他也会不灵光。另外,假如遇到急着要去办事,那还是不行。
  早晨卫生间的优先使用权是属于女儿的,其次是老婆,等轮到他差不多就到了该上班的时间了。因而,秦朗一般会在老婆孩子还没起床前先把问题解决掉,否则一整天都是个问题。
  此刻,已经在马桶上坐了十分钟的秦朗有了更为极端的感受,那就是,自己正在拉着十五年前就开始却至今也没拉完的屎。但是,他不得不结束这一节意犹未尽的早操了,他要去赶8点53分的火车。为了给今早这节操留有宽裕的时间,行李昨晚就准备好了。当然没什么要带的,秦朗此行的任务是想尽一切办法让对方把合同签了,所以只要带上足够的钱把对方砸晕,接下来的工作就变得简单多了。
  
  火车站是一个让秦朗始终没有好感的地方。它永远都是拥挤的混乱不堪的,来这儿看看,你就知道生活是不安定的,那么多人为生活在奔波,或者奔来跑去地讨生活。秦朗讨厌一切和远行搭上界的东西。
  出远门,对秦朗来说就意味着不能正常地吐故纳新了,意味着一整天脑子都在怎么把肠道内的那一堆代谢物拉出来这个问题上,意味着生活的上空盘桓着一朵屎样的挥之不去的乌云,意味着一切都乱套了。
  另外,运动中的物体让他有种不安全感,甚至运动中的状态都让他本能地紧张。相比于火车,秦朗觉得飞机要更让他心惊肉跳。它的迅捷是明摆着的,可由此带来的精神上的高度紧张也是显而易见的。让神经高强度地紧绷几个小时还是让身体承受长时间的颠簸,是秦朗经常要面对的选择。
  秦朗赶到火车站的时候,K475已经开始检票了。这是一趟由上海始发开往石家庄的空调快车,全程17个小时。秦朗平均每个月都要跑一趟石家庄。当地一家制药厂是他手中最大的客户,也是他们厂的大客户,维护好和这个大客户的关系是他这五年来最主要的工作。同时,这也是秦朗比较愿意走的一条线路。和其他远在西北地区的客户比起来,跑一趟石家庄实在不算什么。
  秦朗移开五号包厢的门时,一对和他年龄相仿的中年男女正坐在左侧的下铺说笑着,他的突然出现让那两颗凑在一起的脑袋条件反射般分了开来。他们分开得是那么的迅速,女的更是把屁股往边上挪了挪。秦朗只觉得眼前晃了一晃,再一看,男的正冲秦朗友善地点头,而女的脸朝着车窗,似乎被窗外的景致吸引住了。他们就像两个不认识的人一样。秦朗怀疑刚才看到的只是自己的幻觉。
  男人清了下嗓子,起身去小桌边掂了下热水瓶,又打开瓶塞看了看,嘴里自言自语道,水不热嘛,然后拿起水瓶走了出去。不知为什么,秦朗就是觉得他那句话早就在嘴边了,前面的一连串动作都是为这句话在做铺垫,而那句话是在为拿着水瓶走出去做铺垫。
  把随身的背包放到自己的铺位上后,秦朗坐了下来。那个女人还在看着窗外,这让秦朗有机会打量她。皮肤白皙,穿着打扮优雅得体,眉宇间有一丝淡淡的忧伤,看起来像是有着体面的工作或者一个体面的丈夫的那一类女人,也是他秦朗生活之外的可望而不可及的那一类女人。
  秦朗把目光转向她撑着床沿的手,光洁细腻,肯定是下了不少工夫的。秦朗的老婆做梦都想拥有这样一双手,在手上,她从来不吝啬钱和工夫,但十分遗憾,小时候的农村生活给了她一双骨节粗大的手。即使这样,她还是吸引人的,不是因为脸蛋和身段,而是某种说不清道不明但撩拨男人的味道。更为要命的是,她总是张开双腿摆出一副只要你进攻就会有机会的架势,所以她身边从来不乏跃跃欲试者。这样的情况直到五年前才有了改变,他们的厂长不知怎么昏了头和她有了一腿,秦朗相信连裤子都没提上,这家伙就后悔了,就像当年的自己一样。可是已经晚了。秦朗觉得他老婆就像是个有着丰富经验的猎人,知道该在哪儿下套,下什么样的套能捕到猎物,猎物一旦踩到她的套子里就甭想逃脱。十二年前的秦朗是当时的猎人能捕到的最肥美的猎物,因此她毫不犹豫地把他留了下来,而五年前的厂长毫无疑问是这个已经三十出头的女猎人的意外收获,她当然不肯轻易放手。
  他老婆和他们厂长的关系早就是个公开的秘密了,而秦朗的无动于衷也早就是单位里的一个笑话。嘲笑别人当然很容易,这事真要摊到你头上就不一样了。不熟视无睹又能怎么样呢?说难听点,并不是别人霸占了你的老婆,而是自己的老婆死拽着别人不放手。秦朗曾经拐弯抹角地暗示过老婆结束这种关系,自己可以做到既往不咎,却招来了老婆的白眼和猛烈的抨击。她说,你猪脑子啊,像我们俩的情况要不是我在这儿顶着,早就有一个下岗了,搞不好两个都得下去。得承认,他老婆说得有一定道理,至少她的行为中有家庭的利益在里面。说服自己接受这一点有利于心平气和地生活下去,不接受又能怎么样呢?
  女人突然把脸扭了过来,颇为不快地看着秦朗,用力看着。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秦朗走了出去。
  
  依据窗外的景色,秦朗可以判断出车开了有五六分钟。他像熟悉自己家周围的环境一样熟悉沿途的风景。近五年来,在火车上度过的时间比他待在苏州的时间还多。这是他选择的生活方式,在路上,颠簸,嘈杂。这是他不得不选择的生活方式,在路上,颠簸,嘈杂。
  一边往车厢连接处走,秦朗一边掏出烟盒,抽出一支,迫不及待地点上。吐出第一口烟的同时遭到了过道上一个年轻女孩表示厌恶的白眼。这是他可以接受的白眼,是他备受白眼的这半辈子中无足轻重的一瞥,是来得快去得也快不会留下记忆的一眼,他都懒得对此做出反应。
  吐出第二口烟后,秦朗在连接处面对车门站定下来。火车已经驶离了城市,车窗外的稻田、鱼塘、农家小楼在秋日明媚的阳光下显得安逸富足。秦朗多次设想过等老了以后也落户到农村,一间房,一分地,一个人,真正地安定下来,过自给自足的生活,孩子老婆爱干吗干吗。当然秦朗很清楚,这也就是想想而已。
  “抽烟呐?”
  秦朗转过身去,看见和自己同一包厢的男人正甩着手在对自己笑。秦朗点头应了一声。他有些难受,看那男人甩着手上的水就能猜出他刚从厕所方便出来,不出意外的话,还是一次他妈的大便。和一个刚排泄完的人面对面让秦朗的情绪莫名的低落。
  “是出差吧?”
  秦朗被迫再一次点了点头。那个男人应该能看出秦朗神情中的不悦,但他仍然接着说道,一看就知道是老出差的,不用问就知道,赶着点儿上车,行李又那么简单。说着他掏出烟来,打开烟盖,凑到嘴边,用牙齿叼出一根,然后开始上上下下摸口袋找打火机。秦朗冷眼看着。他知道那家伙最后肯定能从哪个口袋里掏出一个来,就算他掏不出来秦朗也不打算主动把自己的打火机借给他。
  “我们也是出差,唉,没办法,一年到头不是在火车上就是在飞机上。”
  秦朗知道他说的“我们”是指他和那个女人,但不知道他们是因为经常出差才搞到一起的还是搞到一起后才经常出差的。而他常年出差是为了给在家的老婆腾出足够的时间可以去搞。这么一想,好像出差和搞有着某种隐秘的因果关系。
  男人终于找到了打火机,并且点上了。秦朗隐隐有些失望。
  “你到哪儿下?”
  秦朗不想回答,但就此转身离开这样的事他又做不出来。就像尽管他老婆那样,他还是说不出“离婚”这两个字。由此,秦朗也打心底里看不起自己,懦弱,优柔寡断,顾忌这顾忌那,没有志气。
  “你到哪儿下?”
  “终点。”
  说完秦朗把烟头放进烟灰盒里,然后一脸阴沉地绕过挡在他前面的男人往包厢走去。
  
  那个刚才白了秦朗一眼的女孩还在过道上站着,她面朝车窗,神情呆滞,两手撑在茶几上。当秦朗经过她身边时,她往边上让了让,同时又迅速地白了他一眼。秦朗愣了一下。如果说第一眼是因为他在过道上抽烟,那这一眼白得实在没什么理由。她还在为那口烟生气?还是由那口烟而完全否定了他这个人?
  走到五号包厢前,秦朗忍不住又回头去看那个女孩。她又恢复了面朝窗外而站的那个姿势,并且一动不动,似乎陷入了沉思。她可能是无意的,秦朗对自己说,看她的样子像是碰到了烦心的事,要不车开出有半个小时了,她为什么一直在过道上傻站着呢,所以,她的白眼不是针对他秦朗这个人的,而是对打扰了她沉思的外界表示抗议的一种方式,所以不要往心里去。没错,秦朗是这么对自己说的,不要往心里去。
  不这样想又能怎样呢?有一次,秦朗在单位的厕所刚好撞上了也来方便的厂长,出于一个戴绿帽子的男人的可怜的自尊,他没有主动打招呼。后者看了他一眼,好像还皱了一下眉头,然后低着头离开了。秦朗尿完后在味道呛人的厕所里呆了半天。他一遍遍地回昧着厂长刚才的一举一动,最后硬生生地从那一低头一皱眉中看出了内疚。另外,厂长的眼神里也很有内容,看看那双颓唐无奈的眼睛,就知道他很痛苦。痛苦什么?当然是对和秦朗老婆之间关系的欲罢不能了。那一眼被完整地保存在了秦朗的记忆中,每当心烦气躁地钻牛角尖的时候,他就拿出来咀嚼咀嚼,然后情绪就能缓缓地回落到可以正常生活的水平高度。不这样又能怎样呢?
  那个男人提着热水瓶摇头晃脑地过来了,嘴里好像还哼着小曲。女孩侧过身子让他过去。秦朗下意识地去看女孩的眼睛,但是,后者只是侧身让到一边,甚至都没看那个男人。她为什么不也给他一个白眼?秦朗又把刚才男人经过她身边的片段在脑子里回放了一遍,他看得很清楚,她确实没有翻白眼。
  “怎么不进去?”
  “看风景。”
  秦朗是用说“关你屁事”的口气回答他的,可这家伙一点也不介意,回头看了一眼那个女孩,然后暖昧地笑着说,对,这边风景不错,说完还伸手拍了一下秦朗的肩膀。秦朗的身子往后缩了一下,但还是被拍到了,在那个男人打开门走进去的时候,秦朗狠狠地瞪了一眼他的后脑勺。
  对于白眼,秦朗并不陌生,然而一个素不相识的女孩在短时间内没头没脑地给了他两个,不会一点原因也没有。她是要借此表达什么吗?秦朗不着痕迹地往女孩的方向挪了两步,他想看清一些。他得给自己一个交代。
  盯着看了半天,也想了半天,最乐观最浪漫的想法是她对他有意思。不过那念头只在秦朗头顶闪了一闪,就被他否定掉了。最后,秦朗决定再从她身边经过一次,如果她再给他一个白眼,那他必须要讨个说法了。
  秦朗走到女孩跟前时,后者居然全无知觉。他迟疑了一下,还是擦着女孩身后最突出的部位——屁股,走了过去。女孩受了惊吓般一哆嗦,然后缓缓地就像是慢动作似的扭过半边脸来冲着正回头看她的秦朗用力白了一眼。这一个白眼重重地落在秦朗的脸上,其威力相当于一记脆响的耳光。他顿时觉得整个车厢暗淡了下来,情绪瞬间跌落到了谷底。同时,心中迸发出的怨怒使他的脸涨得通红。从未有过的冲动让他马上就想冲过去揪住女孩的衣领问个究竟,但他的双脚却把他带到了车厢连接处。
  吸完一根烟后,秦朗还是没能为自己找到一个说服自己不去质问女孩的理由,所以他又点了一根。突然,女孩埋着头跌跌撞撞地过来了,径直推开厕所的门走了进去。秦朗想也没想就跟过去,在斜对着厕所的盥洗间门口站定。这是一个不错的位置。你已经无路可逃了,姑娘,今天必须交出一个我能接受的说得过去的理由。没什么好商量的,就算编也得给我编一个出来。虽然在这半辈子吃到的数不尽的白眼中,这三个白眼算不上什么,但它出现得过于频繁和无缘无故,它们已经伤害到了一个本就不自信的男人的自尊心。秦朗已经不打算再忍了。至少今天是这样。
  另一个厕所已经是几进几出了,秦朗估摸着得有二十多分钟了,而女孩还没有出来。他几次装模作样地做着扩胸运动走到厕所门口,屏息竖耳,听不出有任何异常的动静。
  就在这时,秦朗的肚子不合时宜地疼了起来,感觉有便意涌来,不是很强烈,可对秦朗来说已经是个不小的意外了。隔壁那个厕所这会儿刚好空着,他完全可以进去试一试,没准就此一举克服了困扰他多年的心理障碍。但是不行,秦朗觉得自己现在是一个守卫自己的尊严的战士,敌人一刻不投降他就不能擅离职守。
  秦朗由衷地佩服又嫉妒那些能在运行的火车上自如地睡觉和拉屎的人,尤其是后一项,那绝对是有难度的工作。但的确有人在进行着。秦朗在这儿站了将近半小时,依据进入厕所的时间长度可以判断出,至少有两个人,也就是三分之一的人做过此项工作。而另外三分之二,假如有此生理需要的话,也不排除顺利完成的可能性。
  火车的速度明显地慢了下来,列车广播车快到常州站了。列车服务员拿着钥匙疾步过来锁厕所门。这是个身材娇小没有胸脯的年轻女孩,眼睫毛特别地长,而且浓密,像扇面似的。秦朗想,她眨眼睛的时候,站在她对面的人大概都能感觉到有风吹来。从秦朗上车后就看见她一直在忙活,她应该是个好脾气的勤快人。秦朗也因此对她挺有好感。如果有机会的话,秦朗很想和她聊上几句。
  眼看着女列车员锁了隔壁厕所的门就走了,秦朗赶紧喊住她,提醒她另一间里面有人。有人吗?有人。秦朗说得非常肯定。如果需要,他还能具体描述出里面那个人的模样、身高和大致年龄。列车员敲了两下门,提高声音说道,有人吗?车马上到站了,进站前厕所将停止使用。里面一点回应也没有。她扭过脸问秦朗,你看见有人进去了?是啊,我看着她进去的,是个姑娘,进去半个小时了。她又敲两下,并迅速地和秦朗交流了一下眼神。他们都有些不安。秦朗说不会出什么事儿吧?她毫不犹豫地把钥匙插到了锁眼里,打开了厕所的门。她先推开一条缝,张了张,接着推开一半,探进去半个上身。秦朗伸长脖子也想看看,列车员已经“砰”地拉上了门,动作利索地锁好,转身走了。
  “怎么,里面没人吗?”
  年轻的女列车员没接秦朗的话。车到站了,开门,放下踏板,在门上插上车厢号牌,又是一连串的忙活,她脸上始终带着职业性的微笑。这节车厢没人上下车,因而她只需要像个标志牌似的站在门口就行了。秦朗跟过去,扶着车门把手,探出身子冲站在下面的她又问了一遍,厕所里没人吗?她低下头去看着自己的脚尖。秦朗也随着她的目光看下去,实在看不出有什么可看的。她还是没有回答,而他这样追着问似乎让她有些恼火。
  “厕所里没人吗?”
  “没人。”秦朗话音未落,她猛然就抬起头来怒气冲冲地回答道,并且白了他一眼。没错,她白了他一跟。秦朗甚至感觉到脸上被她的眼睫毛扫了一下。
  秦朗慢慢把探出车外的身子收回来。他的脑子转得极其地慢。她的回答她脸上的怒意她说话的语气以及那个该死的白眼让他完全转不过弯来。她为什么要冲他发火?那个女孩真的不在里面吗?那她又会在哪里呢?许多问题接踵而来,秦朗觉得自己的脑子就像一台内存不足的老电脑,运行起来费劲极了。唯一还清楚的感觉就是自己对她的那点好感,随着那个白眼烟消云散了。
  
  “跟你说件奇怪的事,我明明看见有个姑娘进了厕所,一直没出来,可列车员打开厕所的门后,里面却没有人,我怀疑她跳车了。”秦朗说得气喘吁吁的。他刚挨个敲了一遍包厢的门,并且查看了软卧两头的连接处,此刻他的心还跳得厉害,某种不祥的预感让他的心脏感觉不胜负荷。
  “跟我说这些乱七八糟的干什么,真是的。”
  “怎么,不方便接电话?你在干吗?”
  “上班呗,这个时间还能干吗。”听起来她很不耐烦。
  “你到底在干吗?”
  “干吗,干吗,当然是上班,干活,挣钱养女儿。”
  “算了吧。是不是我的电话坏了你们的好事?”
  “你在说什么?”
  “别把我当傻子,是不是我的电话坏了你们的好事?”
  “你脑子里有屎啊!”说完电话就断了。
  那个女列车员手里拿着扫帚弯腰朝这边一路扫过来。秦朗这会儿脸上还有点热辣辣的。他打开五号包厢的门,进去后一屁股坐在自己的铺位上。对面床铺的男人好像说了一句什么,他没听清,也不想听。他只觉得自己的右耳里面“嗡嗡”作响,耳膜被震得生疼。他用手掌使劲摁了摁右耳。没错,他老婆是这么说的,你脑子里有屎啊!
  “妈的,一对狗男女,奸夫淫妇。”秦朗恶狠狠地骂道。
  “你说什么?”
  秦朗抬起头,有些茫然地看着对面并排而坐的那对一脸惊诧的男女。
  “你刚才说什么?”那个男人站了起来,面露凶相,那张脸已经变得让秦朗不认识了。
  我说什么了?秦朗问自己。那个男人向前一步,站到他面前。从秦朗这个角度看上去,其显得异常地高大。我说什么了吗?秦朗一只手撑着床铺,身体下意识地往后面缩了缩,另一只手仍然摁着耳朵。男人弯下腰来,面部扭曲狰狞,双眼死命地盯着秦朗。
  “我看你是他妈的脑子里有屎。”那声音像炸弹似的在秦朗头顶爆炸,随即又扩散到头部四周。
  短暂的寂静之后,秦朗听到了一种低沉的持续不断的轰鸣声,像是从远处传来的,同时他的两只耳朵“嗡嗡”直响。没错,他是这么说的,我看你是他妈的脑子里有屎。
  
  ——选自《长城》2006年第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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