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总是不说话

来源 :延河·绿色文学 | 被引量 : 0次 | 上传用户:rurucaihongru
下载到本地 , 更方便阅读
声明 : 本文档内容版权归属内容提供方 , 如果您对本文有版权争议 , 可与客服联系进行内容授权或下架
论文部分内容阅读
  他一直躺在这里
  我上小学一年级,他刚躺在这里
  还是座新坟,每到清明和七月半
  都有人来上坟
  烧几刀纸,磕几个响头
  他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只是坟上草生了又枯,枯了又生
  多少年了,他一直躺在这里
  年复一年!只是新坟已变成旧坟
  他周围又多了很多新坟
  慢慢有人来陪他说话了
  只是过了三十几年,现在的清明节、七月半
  已经没人来磕头,没人来烧纸钱了
  坟头上的蒿草疯长着,杂乱无章
  我想,他也不会一直躺着
  他会去新来的邻居家做做客
  会去以前劳动的田里看看庄稼
  偶尔还会亲昵地吓一吓青草一样的孩子们
  他真的不会一直躺着
  春天来了,春风从那座新坟吹到这座旧坟
  又向更远处的坟墓吹去
  我看见篱笆上的红蜻蜓是他
  山谷里怒放的那朵斑点野百合是他
  田野上站着不说话的稻草人是他
  老屋前的芭蕉树
  披头散发。芭蕉树站在老屋前
  一站就是好多年
  风吹雨淋太阳晒
  他都站在那里,像尊佛一动不动
  如今老屋破败人心破败
  他依然站在那里
  那也许只是我的想象,我父亲的想象
  我们不看他时,他也可能云游四方
  就像我,前半生漂浮不定
  时而在这里,时而在那里
  可是很多人
  根本不知我的顛沛流离
  在他们眼里,我一直站在那里
  毫发无损
  有天夜里,睡梦中
  城市隐去山岚隐去人类隐去
  世界只剩下我和屋前的那棵芭蕉树
  铺撒在大地上的皎洁月光
  白茫茫一片,像雪
  我走近他,席地而坐促膝谈心
  最后我们紧紧相拥
  他告诉我,他就是我的前生
  他们总是不说话
  平静的卢湖水,湖水里的鱼虾
  鱼虾可以看见的岸边的水草
  和更远处田野里的庄稼
  他们总是不说话
  泥巴筑起的土墙和屋顶上的红瓦
  老屋前的稻场,稻场旁的桃树、李树
  和更远处的丘陵,丘陵里的树木
  他们总是不说话
  冬天偶尔有雪落下
  薄薄的雪抑或厚厚的雪不说话
  结冰的卢湖水不说话
  被雪覆盖的田野不说话
  把雪顶在头顶的白菜和毛竹不说话
  秋天的村庄
  黄昏的光照耀着——
  秋天像一张陈年的旧报纸
  神秘莫测,一天比一天发黄
  越来越怀旧的我
  在竹坞里村的一些角落
  经常能遇上逝去多年的亲人
  黄昏的光照耀着——
  家里的老黄牛死了
  姓马的人走在村头的古木桥上
  这时,天空有只乌鸦飞过
  他感到村庄晃了一下,他心生悲凉
  脚下的大沙河水依然不紧不慢地流淌
  黄昏的光照耀着——
  我的哥哥卸下所有的荣光
  走在返乡的路上
  秋天的村庄像一朵野菊花,金黄
  我的父亲在稻场上抽着旱烟
  母亲淹没在一片白芒芒的棉花中
  我对远方并不是一无所知
  我知道晚上经过村庄的黑衣人也是颗流星
  他去向何方我一无所知
  我知道每个人的眼泪也是流水
  流往心里还是落进泥土我一无所知
  风一遍遍吹过竹坞里村,吹进我的心里
  雨一阵阵落在田野里池塘里,落在我的心里
  其实我对远方并不是一无所知
  我知道他还有一个名字叫秘密
  我知道我这一生都将朝更远的远方走去
  那里有风,也有雨
  抬头也能看见被岁月洗白的月亮
  和一划而过的流星
其他文献
敬笃,本名李安伟,河南永城人,1989年生,哲学硕士。作品散见于《诗刊》《星星》《散文诗》《山东文学》等报刊及多种年度选本。出版诗集《凋谢的孤独》。  纳博科夫  一  一汪被时间遗弃的湖水,会在某个有风的日子泛起涟漪,至于那一抹波纹,可能会把所有的美好或者不快都消弭。  历史的错乱,总会把天才卷入一场漩涡,留下许多讲不完的故事,于是文字的无能为力也势必会凸显。  又是圣彼得堡,这座承载俄罗斯近千
期刊
我是老生儿,故家中添了许多长辈。那矮矮小小的饮水机一九八二年由父亲购回,足可被称作叔叔;家里的高压锅与其同年;母亲在卫校学习时带回一套由镊子、冲剪刀等组成的手术器械缝合套装,比它俩略年轻。有时夜晚睡觉,摸摸枕头,会忽然想到,这脖颈下的荞麦也比我大上两岁。  我小时用起这些“长辈”极不尊敬和仔细,待慢慢长大,懂了“礼”,便有了些敬意。  我们住的这老屋是一九七二年始建,次年建成的两层青砖瓦房,那时用
期刊
冬天,这里蛮荒而寒冷  这些诗歌,写给耕地和大山  我的身体和心,只有被关进则俄拉达——  一条,山沟组成的家乡  才拥有安全感和自由,这只有风知道  贡尔巴干的山 水 森林 炊烟与土地  都在用母语刻画着族人的模样  我那些一贫如洗的亲戚,愚昧如泥土  踏实得,从未走出大山  在贡尔巴干,晒太阳 喝酒  在冬天,劈柴,用毛竹篾编织的大箩筐  收集,森林里枯落了的松叶  好多年了  生活,让我的母
期刊
一  除了要紧的事情,我们很少主动联系彼此。当然,我们之间并无过节,感情要好得可以在私底下以哥们儿相称。以至于,我不得不一直思考这样的“疏远”感,猜想它会不会是普天之下所有父子都要跋涉的情感历程?  我不得而知,却又似有所悟。  二  清明的前一天晚上,我从图书馆回宿舍已经十点半了。由于想安心复习考研,每次去图书馆就都不带手机。等我坐在椅子上打开微信时,才发现父亲发来的几条消息,要我给拟一份修房子
期刊
桃花开,  杏花落,  不冷不热好三月……  在留山的怀抱里,离主峰不到半里的山嘴边,坐落着一个村子,名字叫柳疃。溪水几乎沿着整个村庄流了一圈,然后忽然陡坡地西去,在地势慢慢缓了下来的地方汇成一潭,潭的四面,正开着一大片的桃花。三月里的阳光还有些嫩,似照不到潭底,水还显得有些深蓝,早有白白的大鹅和灰褐色的鸭子,照老习惯,从容地游着,也有蛮横无理的公鹅,撵得母鹅们“嘎嘎嘎”地在水面上,展开翅膀飞跑一
期刊
傍晚时分是劳动路最繁华的时候,卖面条、凉皮、砂锅、麻辣串、烤鱿鱼的小摊点到处都是。昏黄的灯光下,老板热情地招呼着刚从外面回来的人们。  在十多年前,劳动路周边还是片片的农田,低矮的楼房随处可见,可是现在已经让鳞次栉比的高楼重重围住了。我匆匆而过,回到劳动路自己的小房子。  从阳台上俯瞰这座城市,某个瞬间,它变得恍若梦境。夜幕降临的时候,近处的高楼与远处的民房形成鲜明对比。高楼里的灯光先后亮了起来,
期刊
《可以吃的女人》是玛格麗特·阿特伍德24岁时创作的处女作,西蒙·詹金斯曾称,她所擅长的笔法“在处女作即成型,而且在未来30年都延续下去,因为它一开始就达到了一个作家应有的顶峰”。其实笔法的成熟倒是其次,重点是这部小说的内涵在经过半个世纪后愈发复杂与多元。尽管冠着诡异的名字“The Edible Woman”,但实际上情节朴素发展合理,并无阿特伍德近作的魔幻背景设置或时空交错感。这部看似颇具Chic
期刊
其实在写《乡村医生》之前的很长一段时间我就把散文写作的精力放在了医疗题材的创作上。写作十年,我写过很多题材的散文,有校园生活的,有乡土人情的,有择业恋爱的,当然还有医疗话题的。我总以一个参与者或者旁观者的角度介入到其中,以在场的角度进行非虚构描述。自从我成为一名儿科医生以后我写作的视线开始更多的关注医生这个群体。去年的几个短章分别发表在了《人民日报》、《人民日报·海外版》、《光明日报》上。《乡村医
期刊
《乡村医生》秉承了赵佳昌一贯的非虚构写法,在日常生活化和了如指掌的熟知中选材,用散淡之笔,描摹了兩个乡村医生,以再现性和逼真性为特点,努力营构一个具有高度逼真感的艺术世界,将真切的感受,真诚的情感贯穿于其中,以散文的形式追寻中国某一特定人群在某一特定历史阶段内的生存现状,字里行间中有“我”;有能触摸到日常生活的体温;有发自内心的、能感染别人的力量。  老田是专职乡村医生,“刚人到中年,穿着白亮亮的
期刊
骑者与符号  两个骑者,一前一后  斜跨着戈壁滩上发呆的严寒和朔风  两个骑者,一左一右  懷揣着夜的海拔,窥视这杳无踪迹的孤独  你从自身的肉体里狩猎,让灵魂追杀,让  体液迁徙  两只走累的靴子,一个煎熬成太阳,一个  煮熟了月亮  它们生出的翅膀,带着身体里的呜咽与雷火  让日月赶路,让天空的脸上倾泻河流  当马头沉默的正前方出现一个秘符  当骑行者的凯旋来自头顶着的一件猎物  当克制鬼神的
期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