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土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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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斌,笔名龚旭,复旦大学中文系中国文学专业毕业,现居常州。曾在《芒种》《阳光》《飞天》《短篇小说》《北方文学》《四川文学》《安徽文学》《中国铁路文艺》等文学期刊发表诗歌和短篇小说。
  一
   事业单位的七级职员相当于公务员序列的正科级。这要是搁在直辖市、副省级市或是省会市,在大衙门里,就不算个什么。可这儿是三四线小城市,小衙门林立,太多太多的干部干到退休还是“一科未得”。所以,在小衙门里,正七品的老干就是一把手。作为正科级建制的全民事业单位一把手的老干有专车供他开,每年都有上千万元人民币供他支配,还有二十来号人供他使唤,甚至是由他摆布……在这样的城里,像他这样的正七品,自然就成了呼风唤雨的一方大员,切不可等闲视之。
   他其实才四十冒点头,之所以以老干呼之,完全是地位使然,聊表敬意而已。
   正所谓成也女人,败也女人。没有老婆娘家的鼎力相助,老干多半是到不了这个位子上的。他实在不该喜新厌旧,但又有几个男人,尤其是头上有顶实惠得很的乌纱帽十分春风得意中的男人,不犯此病呢?
   升了官,掌了权,一下子跻身于本地的上流社会,老干想着各方面都要赶趟。既然上流社会中成功人士的子女都在学钢琴,那么他老干的儿子自然也要学钢琴,老干顺理成章地张罗着找教弹钢琴的女老师。别人选琴艺,他除此之外,还挑色貌。内心想的是儿子学琴,老子泡女人,两全其美。只是把自个儿老婆蒙得严严实实,还在小姊妹跟前夸他风雨无阻地坚持送儿子去学钢琴,挺怜妻顾子的,是个好男人。哪知他早就和她同床异梦了。
   儿子学琴大半年,老干找出种种借口,给了美貌的女琴师不少额外的小恩小惠。如今,他觉得有资本、有基础和她往纵深里发展了,或者下一步应该让她像教儿子一样地教自己弹钢琴,和她肩并肩地坐在一起,让窗外的风把她的一些又黑又长的发丝吹拂到他的肩头上来,让自个儿沉浸在优美的旋律和迷醉的肉香中……想这些事情的时候,正七品老干的脑子总是格外好使。
   他正喜滋滋地想出神了的时候,儿子来摇他胳膊,又到了回家的时刻了。他望着起身来送他们父子的女琴师,脱口说道:
   听说练钢琴有助于提高领导艺术,你能不能也教教我。
   上周又收了他一千元购物卡的女琴师莞尔一笑,红唇轻启,吐出香喷喷的三个字:
   好滴呀。
   女琴师毕业于音乐学院,仗着自己的才貌,一直想钓个金龟婿。谁知时运不佳,高不成低不就的,还没有碰到合适的,一晃就变成了剩女。其实,受过高等教育的她漂亮又解风情,早就看出了正七品老干肚里的那几根花花肠子。只不过,她也看上了他,乐得个顺水推舟束手就擒。
   这两人一拍即合,她马上就安排时间来单独教他。
   老干原来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并且他的十根手指除了夹烟端酒还算灵活好使外,哪里侍候得了这黑白琴键。一个不是真心真意地要学琴,另一个也不是全心全意地想教琴。没几次,他的手就弹到了女琴师胸前颤颤的险峰上,十根指头又忽然变得非常好使了……
   手忙脚乱中,女琴师没有忘记把备好的白毛巾垫在身下。完事后,她给他看犹如新开的梅花般的红朵儿,把正七品老干感动得不知如何是好。他做梦也没料到这三十来岁的女琴师居然还是原装没开封的,这下便宜可沾大了。
   在女琴师的悉心调教下,老干的审美品位飞速提高,怎么看自己老婆怎么不顺眼,动不动就横挑鼻子竖挑眼,三天两头吵骂。想想也是,女人四十烂茶渣,男人四十一枝花。他那起先还算漂亮的原配夫人经不起岁月的消磨,颇显人老珠黄。可正七品老干却截然不同,越活越滋润了。近一米八的个儿,国子脸上架一副金丝框的眼镜,文质彬彬的颇显些学者风度。只是由于脑筋动得多,头发过早地花白了。但这不要紧,他可以随意将它们染得乌黑发亮,再喷洒点进口香水,依旧让自己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熟男的气息。整得女琴师神魂颠倒,鸟儿般蜷在他怀里,以为总算找到一棵可以托付终身的大树了。
   一开始,老干只是想包人家,可女琴师一开始就是认真的,要嫁给这个正七品。
   人家给你的可是姑娘身,全部的哟,你可要对得起人家才好啊。
   软软的三两句话撩出了正七品老干的一股雄浑气来:
   好,就娶你。
   色令智昏,他若是忘记了这么多年来老婆是如何含辛茹苦地操持家务、嘘寒问暖地侍候他,倒也罢了。像他们这号人喜新厌旧已司空见惯。可他千不该、万不该忘了老泰山,忘记了那个老干部当年是如何一步一步地将他这个寒门学子扶上仕途的。虽然老头子已退休多年,可余威仍在。
   正七品老干在女琴师的蛊惑下要停妻再娶,也应该先把各种利害关系掂清了再开口。现在,他一下子成了众矢之的,闹得满城风雨,不可开交。
   好话说尽也不见他有回心转意的样子,老岳父一怒之下发威,利用老干部的影响力,让他先是被免职,然后再调到机关里做个主任科员。表面上看,级别没变,可实际上却有着天上地下的差别。签字权没有了,专车没有了,不但管不着别人,还要被别人管。真是科员不带长,放屁不带响。
   其实,老人家和组织上都是用心良苦,指望着晾他一段时日,让他幡然醒悟。可是人搀不走,鬼牵直跑,他哪里还会理解这种苦心。他鼻子都气歪了,對那婆娘和老头恨得是咬牙切齿:
   臭婆娘,老子现在都这般光景了,你们还能怎的。
   老干索性一条道走到黑,硬是把婚给离了。
   在接下来的两三年里,他拿死工资,过紧日子,一面夹着尾巴做人处事,使出浑身解数哄比自己小十多岁的女琴师开心;一面度日如年地等待着东山再起的时机。
  二
   老干的官场上流行着两句话:其一是“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其二是“一代天子一朝臣”。这不,新局长到任后不久就要动干部,机关上下又面临着一次大洗牌。老干一看机会来了,兴奋地整夜整夜地睡不着觉。枕畔的女琴师也异常激动,对他更加百依百顺。    可这一次,老干没有了强硬的后台,但这并不要紧。他早已熟悉了门路,可以使钱,会使钱才是走仕途的重中之重。钱才可以通鬼通神,还有什么打通不了的关节?老干一直把唐人张谓的那首《题长安壁主人》的诗牢记在心中:“世人结交须黄金,黄金不多交不深。纵令然诺暂相许,终是悠悠行路心。”至少他认为这首诗中说的是确然确确然的。
   如今,建筑工程招投标实行最低价中标,官场上则是谁出的钱多,最终谁胜出,可谓是最高价中标吧。他使出了吃奶的力气上蹿下跳,到处使钱,并不惜孤注一掷。果然,真的是有钱能使鬼推磨,结果老干如愿以偿,又被从机关外放到一家事业单位做了正职,又是名副其实的正七品大员了。而且,这次换了一家事业单位做一把手,较之前番更有很大的不同。同为方丈,穷庙的和富庙的截然不同,小庙的和大庙的完全两样。这一次,由他主政的全民事业单位更好——主管全市的建筑工程。工程造好了,合不合格,能不能交付使用,得他说了算,很有一些翻手为云覆手雨的本领呢。心满意足的他在庆功宴上跟小兄弟们说:
   我去那可是花了血本的。
   兄弟们酒酣耳热之际七嘴八舌地纷纷问道:
   血本是多少?
   得意忘形的老干将一只手的五指岔开,先是手掌向他们推推,再换手背向他们甩甩,神秘兮兮地说:
   几乎两个这个数。
   这个数是多少?一千?
   去你的,亏你小子说得出口,一千?一千是我每月给儿子的生活费。
   说到这,老干的胸口掠过一丝疼痛。妈妈的,前岳父家太强势,他弄不过他们。离婚后,非但房子、儿子全归了臭婆娘,自己每月还得出一千块钱的抚养费。更为可恶的是他们居然把他儿子的姓都给改了,不姓干,姓王了。没容他往更伤心处想,一哥们又脱口猜道:
   一万?
   这个的话音还没落地,那边一个愣头青就接上了口:
   卵嘞!我上月还借给他三万块钱急用,你说他那个数会小于这个数吗?
   他的心头又掠过一阵更大的疼痛。那个婚离得他元气大伤。都快两年了,他还没缓过劲儿来,这一次要用钱,搂搂刮刮,连到女琴师的全部私房都搭了进去,还欠了一屁股债。如今的官啊,真不容易做。不过投资和收益在官场是绝对成正比的,这不,他孤注一掷舍得花钱,就得了个最肥的差事,而且还是党政双肩挑大权一把抓的那种。想到这,他悠悠地喷了个圆圆的烟圈,不屑地说:
   你们就放胆去猜吧。关键是有投入就有产出。
   那是,那是,小兄弟们七嘴八舌地附和着他:不过话又得说回来,做啥也没有做官的回报高啊。
   这话他最爱听,因为间接地证明了他的眼光和魄力。于是,他又敬了一轮酒,散了一圈软中华,然后矫情地说道:什么这个长,那个长的,不过是一张红头纸加一个公章。说你是你就是,说你不是,你就不是。懂不啦?说不定一不小心没混好,我又给调到局老干部处作主任科员去了,或者……
   他忽然打了一个冷战,截住了话头。褪了毛的凤凰不如鸡的经历让他心有余悸,正七品老干的喉结上下滾动了一下,改口道:
   还是今朝有酒今朝醉吧,有我吃的喝的,就有咱兄弟们喝的吃的。
   那是,那是。小兄弟们争先恐后附和着老干。
  三
   吃一堑,长一智。经过了一番宦海沉浮后,老干更深刻地领悟了“有权不用,过期作废”的精义。上任后,挂在他心头的当务之急是要把本给尽快捞回来。
   老干怎么也忘不了心爱的女琴师把压箱底的钱都交给他时那种惴惴不安又无可奈何的眼神,那种又哀怨又可怜的眼神;忘不了她一次次地在枕畔颤声问他:
   能行吗?不会出事吧?
   他一次次信誓旦旦地向她保证:
   不会的。很快就会捞回来的,到时一定先给你买架好钢琴。
   要想富,动干部。为此,正七品老干着实挖空心思地考虑了好一段时间,设计了一套周密方案。他现在掌控的这家单位规模和他原先主政的那家差不多,但也是麻雀虽小、五脏齐全,一共二十五个人,内设科室却有八九个,大大小小的头头有十四个。他暗地里帮他们算了一笔账,全市大大小小一千多个在建工程由他们分着管着,每个人手里都能摊到八九十个。往少里算,每个工程一年孝敬一千元,一个人一年的灰色收入就有八九万。更何况他早就听闻他们当中有许多人常常是狮子大开口,一场麻将牌下来,动不动就达六位数的来去,哪儿还会把千儿八百的毛毛雨放在眼里。他心里有了个标准,恨恨地自言自语:他妈的,这一次一个个的不给老子吐碗血出来,甭想过门。
   一碗血值几何?只有他知道!
   经过这么多年的官场历练,老干老道了许多。有心腹人在他上任前就告诉了他,他的那些手下都是有两把刷子的,什么局长的侄子、区长的外甥媳妇、副市长的连襟,奇里拐弯地都有着比他大许多的后台,甚至是超大后台,能量非同小可,一个都不好惹。他要是动得好,会财源滚滚,要是动得不巧,弄不好会引火烧身。
   想到这些,重为正七品的老干牵了牵一边的嘴角,露出几丝狡猾的笑来:
   县官不如现管,咱们走着瞧。不说老虎嘴里讨食,老虎身上掳把毛总可以吧。
   真是饿死胆小的,撑死胆大的。
   老干到任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调阅新单位所有人员的人事档案。他要熟人头,做到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职工,尤其是那些中层干部看他关起办公室的门来看档案,无疑是一个要动人的信号,一个个心里都是七上八下的,有些人就有点坐不住了。恨不能和他对过对地讨价还价,早点结束这场心理煎熬。
   机关里的耳闻目睹,使老干对为官之道驾轻就熟,敲山震虎后接着使出了威逼利诱的招式。上任后的第二个月,七品大员老干就把全部人马拉出了城,去到乡下的一个休闲中心搞集中培训。那休闲中心的老板是女琴师的嫡亲老叔,早就承诺了给他相当的好处费,这又会使他一箭双雕。    白天,老干在大会上发表长篇大论,狠批了一通近来的工作,然后威严地扫视一圈,紧接着他话锋一转,声色俱厉地说:
   为了适应新形势和工作发展需要,我们将对单位内设机构和人员进行调整……
   老干话里藏着话,让在场的每个人都能听得出来:不要以为自己有后台,就可以稳坐钓鱼台。不信,咱们走着瞧。
   一番山雨欲来风满楼后,到了晚上,老干选择了几个重点对象轮流玩“三打一”。说是培养感情,实际上那几个人心里都明镜儿似的,而且早作了准备,鼓鼓囊囊的精致公文包里足足的带着呢。一晚上赢的钱就数到正七品老干手腕酸软。集训结束一回城,他就带着娇滴滴的女琴师去买了一架产自欧洲的某品牌钢琴,乐得她那晚在床上由他照着毛片中的动作横冲直撞。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里,不断有人主动找上门来向老干汇报工作。简短的口头汇报结束后,来人毕恭毕敬地递上装在信封里的书面汇报材料。老干依然一动不动正襟危坐在大椅子里,心下不由自主地嘀咕道:
   真是小儿科。
   但老干面上仍旧是也无风雨也无晴,堂堂皇皇地嘉勉两句,把厚厚的大信封往抽屉里一扔。等无人时打开一看,信封里要么是卡,要么是现金。他来者不拒,非但不拒,还嫌少,骂他们把他当叫花子打发。他心里恨恨地道:
   都是蜡烛,不点不亮。
   也不知道这位正七品老干要用多大的火去烧这些硕壮的蜡烛。
  四
   昂贵的名牌钢琴带给女琴师的喜悦并未持续多久,她很快就惶惑了:
   这么好的钢琴弹给谁听呢?
   对牛弹琴?她苦笑一声。要是头牛,他也不会安静的。
   倒霉的时候,老干在机关里做主任科员,朝九晚五按部就班地上下班,日子虽然寡淡,却也透着几分淡静。他还专门订了钢琴艺术方面的期刊,一期一期费劲地读着,两人间的共同语言越来越多,日子好像在向女琴师梦的纵深挺进。女琴师哪里会想到他是在韬光养晦蓄势待发呢。现在,老干又是一个手握实权的七品大员了,三天两头地在很晚的时候带着一身酒气回来,进门后就倒头呼呼大睡。刺鼻的烟酒味、震耳的呼噜声,搅得她根本无法入睡。
   有一晚,女琴师郁闷至极,她起身下床走到钢琴前坐下,想弹一曲《命运》,借钢琴来发泄一下心中的怨愤。可才敲了两下琴键,正七品老干诈尸般地坐起身子,粗俗地大呼小叫道:
   做啥么嘞?深更半夜不睡觉的,心脏病都快要给你敲出来咯哩。
   女琴师无语,将纤纤十指停放在黑白分明的琴键上,悠长地叹了一口气,雪白的圆圆的脸盘仰起来,墨黑的长长的秀发垂下来,晶莹的泪漾起来哗哗地直往心里流。
   宁可和心爱的钢琴同房,也不愿和烟熏酒浸、鼾声震天的他同床。女琴师蜷在琴房靠墙的长沙发上。
   女琴师朦朦胧胧中觉察老干摸了进来。她心里一格登:天啊,难道他还要来这里干那个?
   想着要和一个醉鬼干那个事,她紧张地浑身发抖。
   可七品大员并没有向她扑来。他像个瞎子一样摸进了琴房,向前踉跄几步,扶着钢琴稳了稳身段。然后喘着粗气,吭哧吭哧地晃晃悠悠地绕到了琴后,一手扶住琴,一手就往自个儿下身掏去……
   天啦,他这是要……
   装睡的女琴师恍然大悟,惊得一骨碌翻起身,一边忙忙地开灯、一边慌慌地大叫:
   你要干什么?等一下、等……
   没容她再喊出口,女琴师就听到了水柱有力地冲击光洁硬面的脆响。
   女琴师一下子瘫坐在地上,双手捂着脸哭出声来。
   撼山易,撼人的本性难。女琴师曾试图凭一己之力让正七品老干脱胎换骨,简直是痴心妄想。
   有一种人就是给他吃再多的澳洲大龙虾,他还是丢不开从臭水沟里爬出来的剌蛄。对这些所谓的小龙虾,他们总是情有独钟。老干就是如此好色的。
   他的臣子臣民中有一位姓胡的女出纳,虽然脸盘子不是很亮彩,可肉身却丰满而凹凸有致。尤其是走起来的时候,水蛇腰下一個大屁股扭来摆去的骚劲十足,走哪都能粘上一腚色男们贼溜溜的眼光。
   如今这社会急吼吼、乱哄哄的,有权的忙着权力寻租,有色的忙着色相出售。这个胡出纳也想着要在老干身上博一把。
   胡出纳也来找老干这位七品大员汇报工作,她空手而来,浑身都是宝的女人哪里还需要往外掏钱。她坐在七品大员老干的对面,上衣的胸本来就开的很低,还要努力地往前倾着身子,把整个胸部搁在领导宽大的红木桌上,唯恐对面的看不到她白酥酥的险峰深沟。
   这女人的老公在外地工作,平时也没个人来调教梳理她,引得单位上的咸猪手们奉之若宝,时不时地在她的丰臀上拍一巴掌,或是在她的肥乳上揩一把过过瘾。她还常常被作为女主角编进了人家原创的黄段子中。这一切被老干瞧在了眼里,引得他心里痒痒的,有人说一等女人肥白高;二等女人麻妖骚;三等女人泼辣刁。胡出纳不仅肥白高,而且又麻又辣,老干早就萌生了上她的念头。真是西餐要品,土菜也要尝。鲜艳的杏子固然美,烂熟的桃子也很诱人。
   在平整如镜的深红色桌面的反衬下,女出纳鼓出来的半对乳房的皮肤白得刺眼,让老干心跳加速、血往上冲、眼光迷离,他咽着吐沫魂不守舍地说着:
   这个,这个……
   胡出纳拿捏着火候说:哎呀,什么这个,那个的,你痛快点么。
   ……  ……
   不久之后,单位里就有人亲眼看见正七品老干和胡出纳手挽着手去买办公用品。经好事者添油加醋,形成了一段色色的小情节在他的背后,在单位的内部口口相传开去。
   不知咋的传到了老干耳朵里,他赶紧召集全体职工会议。
   他大言不惭地训斥他们:
   一个单位要讲团结,人人都要自觉维护单位的整体形象,不要在外面说三道四,撩出屁股给别人看雌雄……    究竟是谁在撩出光腚给别人看雌雄?财务科长心里恨恨的。他已察觉到那小娘子越来越不把他放在眼里,有时做事的张狂模样实在让人生恨,但她有老干这位七品大员罩着,有恃无恐。近来又有人传言说老干要提拔她做财务科科长,顶了他的位子。哼,想到这,财务科长鼻孔里粗粗地喷出两道气:
   骑驴看唱本,咱走着瞧。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要怪就怪这座城市太小,一不小心财务科长和女出纳的房子买在了一个小区里,而且还就这样凑巧,财务科长住二号楼丙单元的八楼,出纳住一号楼丙单元的四楼。当七品大员大摇大摆俨然以男主人的身份出入出纳女士家时,没料到对面楼上还有一双贼亮的眼睛在盯着自己。
   送头儿千金,不如拿其一把。真是天假其便,老奸巨滑的财务科长在自家阳台上架起了数码相机,拍下了七品大员老干同志如何心急火燎地钻出他的黑别克,又如何心满意足地走出楼道来。功夫不负有心人,财务科长甚至抓拍到了七品大员老干一边往外走,一边系衣服扣子的镜头。你有关门计,我有跳墙法。这位已过天命之年的老科长乐不可支,自言自语道:
   有了这些,老子还能怕你?
  五
   酒色财气四堵墙,世人都在里边忙。有朝一日跳出去,不成神仙寿也长。可古今中外,又有几人能跳出这些红尘之墙?全都是天堂有路不走,地狱无门偏来的货色。就像正七品老干一边大把地吞药,一边又忙着赶肉山酒海的场子胡吃乱喝。
   到了年底的时候,七品大员的应酬更加多起来。有请别人的,但大多数都是别人请他的。除夕前一个多月就开始排吃喝表,排得满满当当的,恨不能连早餐也排进去。老干苦于分身乏术,整个人给酒泡得成天晕乎乎虚飘飘的,吃请和请吃于他都成了一份苦差事。可尽管这样,有些酒他还得努力去喝。
   也该他那天有事,他请财政局的人吃饭,人家放出话来:你想要追加资金,就看你今晚的表现了。
   啥表现?不就是喝酒吗?俗话说得好,酒场如官场。进了场子就身不由己,只能豁出去了。正七品老干一咬牙打的去了大酒店,一副舍命陪君子的模样。那天财政的人存心欺负他,在酒席上对他说一两五粮液两万块,七品大员喝多少,就给他追加多少钱。
   十五杯,整整一斤半白酒。他都不知是怎么飘出大酒店的,送走了财神爷们,老干晃晃悠悠地去打的,被一辆经过的摩托车车把猛地挂了一下,他本来就立脚不稳了,哪里还消受得起这一挂?一个倒栽葱,摔在了路边。等他骂骂咧咧地艰难地从地上挣扎着爬起来,肇事的摩托车早就跑得没影了。
   包扎好脑袋瓜子,从医院回到家时子夜已过,老干的酒劲也基本过去了。他心里盘算着天亮后如何去见人,总不能就这样去单位上发号施令吧?那不真成了撩出屁股给人家看雌雄了吗?情急之下,他忽然想起了许多年前,差不多也是在这个时候,他刚刚谈恋爱,那时他不过是建筑公司的一位施工员,早出晚归地跑工地,那个已经被他休了的她就为他织了一个淡蓝色毛线帽,让他衬在安全帽下戴着保暖。现在为了遮丑,他又从衣柜的一角把它翻了出来。女琴师曾要扔了它,他却怎么都不肯,如今反倒派上用场了。
   正七品老干的手摩挲着那个线帽,眼前忽然现出了前妻的笑容。这么久了,他还是第一次想起前妻的笑脸来,而且还是这么清晰。不知怎的,他的鼻眼就酸得要出水。他的这一出让本来惊慌失措地围着他团团转的女琴师一下子黯然神伤,掉转身走了开去。
   老干冷不丁地戴上了帽子,看着镜子中的自己,连他本人都觉得好笑。天知道那些爱嚼舌根的背地里又会编排他些什么。
   正七品老干心情不好,一个人关在宽敞得都有些空旷的办公室里胡思乱想。一会儿想起了财务科长。他一直在纳闷,差不多的别人或多或少都有所表示了,唯独财务科长一动也不动,倒是定心的么?而细论起来,自己最想动的人就是他。这老小子一向不怎么听使唤,动不动就搬出财务制度来压他,这不行那也不行的,碍手碍脚的让他很是不爽。所以,老干被胡出纳摆弄得很爽时就承诺要提拔她。胡出纳就千娇百媚地说:
   那就让我做财务科长啦,好不?
   他咬咬牙蹦出一个字:好!
   从此,胡出纳更是卖力地使出浑身解数讨他的欢心。
   他也更加铁了心要踢开财务科长,一则是为红颜,一则是要杀鸡给猴看,把那些蜡烛再点点亮些。
   想到这,正七品老干一个电话把坐在对面财务科里的科长叫了来。两人东拉西扯了几句后才言归正传,老干扭脸望着窗外,话锋一转:
   最近单位里的人事要动一动,你那里也要调整一下,你得有个思想准备。
   財务科长浅浅笑了一笑,说道:
   知道了,我早有准备。
   财务科长说完,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黑色的优盘“啪”的一下拍在他桌上。
   正七品老干一愣,困惑地问他:
   这是什么?
   给你的,你看看就知道了。
   财务科长说完后就起身走了出去。
   老干两眼直勾勾地目送财务科长大摇大摆地走出他宽大的办公室。等门一关上,他就一把抓起优盘拔去盖子,插到了手提电脑上。
   几张照片、几张财务票据的扫描件让冷风寒嗖嗖地刮过七品大员的脊梁骨,他瘫坐在真皮沙发里,心“扑通、扑通”直跳,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原来,这老小子就不是根好点的蜡烛。弄不好,自个儿倒要胡子眉毛一把燎的。
   现在,就是再借老干俩胆儿,他也绝不敢再动财务科长的念头了。可那个小妖精,又该如何去打发呢?唉,窝边草有时确实不好吃。
   等到大中华的烟屁股挤满了他桌上的玻璃烟灰缸,正七品老干才打定主意。他决定用钱去摆平她。
   他打开抽屉,从一堆花花绿绿的卡里挑出面值一千的十张揣到了怀里……
   老干认为这十张卡能填平胡出纳的大乳沟。
   单位中层干部调整任命文件下发的第二天一大早,正七品老干就被胡出纳堵在了过道里,一大把花花绿绿的购物卡扔在他脚下。女出纳瞪着一双泪汪汪的杏仁眼冲他直嚷:
   这算什么?搞得人家老婆不是老婆,情人不像情人的。成天使唤来使唤去的,说话又不算个数……
   正七品老干咬着牙关,绷着脸,一言不发地弯下玉树临风般的身躯去捡地上的卡。此时,他的尊臀高高耸起,他隐约地感到有许多双眼睛在虚掩的门后看他的雌雄,他们都在掩着嘴笑他。
   而胡出纳还在用刺耳的声音数落着他。
   忽然,一阵剧烈的绞痛撞上他胸口,正七品老干两眼一发黑,整个人直直地往前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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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手 迅速捞起  变质的黑夜  罗列起陈杂的五味  在暮色下 像个  先天缺失的婴儿  被遗弃在角落里  拭擦尽 那些岁月的污垢  左右晃动 缝隙中  残存的毒素  天空主宰不了  沉下来的云层  竖起耳朵 聆听雨  幽微的呼聲  掠过 成熟时期的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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藤萝已老 盛不下  半世漂泊  輕拈一把黄土  伙同辅佐的风  一起逃向别处  深埋在地下的城  地表上 裸露着石灰石  谦卑的面孔  备好打捞的火种  酝酿一场暴动  沉入大地的脏腑之中  挥动钻头 铁锨 洋镐  在水和石头之间  建立一道 滤过的机关  分不清天堂和人间  一盏灯 在黑暗的尽头高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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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时光解析开来  一块柔软的布 擦去浮尘  预热状态的通透  在尚未普及之前  融融的草地上  夜里的露珠 那么隨意  映射出无色里的绵延  年轮被一一拆散  宛若水波里 树的倒影  一阵风 乱了阵营  跋涉的脚步 行进在  浓密的丛林中  一路披荆斩棘  一路追随 那隐约可见的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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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杯酒水里  酿造出天地  允許不合时宜的冲动  在初夏 绽放出  一朵花的仪容  大地又一次  以它的博大 呼唤新生  打点的萤火虫  有序中 指引那些蚊虫  做一个关于血色的梦  跌落的黑暗 在一盆水里  漫无目的地游动  虚晃出橙色的夜晚  岁月无声 日子轻轻摆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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舟潇,本名周晓,1965年出生于河南南阳,就职于洛阳。喜欢文学,诗歌、散文、小说散见于《洛阳日报》《牡丹》等。  一   “他奶奶个娘的,你不让老子好过,老子也不让你好活”。张三旺从乡长办公室出来,一路骂骂咧咧,气得脸红脖子粗,看谁都不顺眼,好像所有人都招惹他年轻漂亮的媳妇似的,一脚把个拳头大的石头踢出几十米,惊得一群麻雀叽叽喳喳倏的飞向天空。   “三旺,又去乡长那儿了?”   真是活见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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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幸福成灾  雨中的善念 一度变得浅显  天气晴好 顺应肌肤的纹络  把岁月轻轻打理  阳光羞涩 绿色旖旎  收缩了的空气中  筛选出 一片叶子的纯净  更多的叶子 在风的作祟下  发出一阵一阵 异样的响声  清新的远山 跌宕出  无边的葱茏 仿佛出浴的贵妃  摇曳出 仪态上的柔弱无骨  耳边隐隐传来 溪流的叮当声  唯有俯下身来 聆听水  不安分的律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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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令是如此柔软  藤蔓以无畏的姿态  向着天空蔓延  潮湿的心迹  在一堆火的背后  诉说着曾经的誓言  蜜蜂的毫針  刺中了昏庸的神智  臃肿的颜面上  气球样 深陷于  一场无节制的膨胀  桑拿天是如此嚣张  风的影子 印在一个人  窈窕的身段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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