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照在了农家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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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县长的车子进了市区,没作停留,直接下了乡,拐进了柳河湾。这条消息瞬间在孙镇长的耳朵边炸开了。
  柳河湾是一个贫瘠的小村子,县长的车停在一户农家院门口。一看镇里的车开来了,门口的秘书,眼睛像利剑一样射了过来。
  阳光照在了农家院,一张方桌摆在院中,桌上摆着的几个苹果被阳光晃得闪亮。院子里的蝉叫得正欢,县长正在和一个六七十岁的农民聊天。看到秘书领着孙镇长进了院子,县长的脸上掠过一丝不悦,我这是休年假,正好来看看我的老同学,纯粹私事,没敢惊动你们这些父母官。你看看,兴师动众了。先声明,个人的事不能用公费招待,今天我哪也不去,就在老疙瘩家吃,有什么吃什么。
  老疙瘩憨憨地笑了,一边烀苞米、蒸地瓜,一边说刚才小琴杀了一只鸡,给你炖上了。
  县长连声叫好,给孙镇长介绍,老疙瘩姓李,是他的发小、老同学。老疙瘩长满老茧的双手,立刻被几位镇里的领导一一握住,热情地摇晃了一番,老疙瘩激动得涨红了脸。
  房门开了,鸡肉的香味飘了出来,从里屋走出来一个三十多岁的女子,腿有些跛。县长笑道,小琴,劳烦你这位作家了。
  小琴面露忸怩之色,没说话。一盆热气腾腾的小土鸡炖榛蘑摆在了桌上,旁边是热乎乎的苞米,还有几个蒸得掉了皮的地瓜。
  赵县长抓起一块地瓜,看了看,又放下了,慨叹说,那年月经常挨饿,有一回两天没吃饭了,老疙瘩就一块地瓜,还分给了我一半。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他端起杯,轻轻地沾了沾唇。老疙瘩却来了一大口,喝得急了,呛得咳嗽了几声。小琴忙替他捶后背,埋怨了几句。老疙瘩却兴奋地一摆手,没事,俺应该多喝点,就冲着刚蛋来看俺。
  孙镇长他们都知道县长的名字中有个“刚”,可这个“刚蛋”……孙镇长他们不敢多想了,只当是没听见。赵县长微微一怔,随即笑了。
  大家都没动筷子,孙镇长不断地往门外张望着。总算来了!办公室主任领着几个工作人员提着食盒走进来,秘制鲍鱼、油泼大虾、干烧扇贝、海参枸杞烩鸽蛋……桌子上快摆不下了,他们干脆把地瓜和苞米都撤了下去,又拿出了崭新的碗筷和酒杯,把每个人的餐具都换了,这才默默退下。
  看县长板起了脸,孙镇长忙笑说,您看老李大哥和小琴,恐怕也没吃过这些,让他们也跟着您沾点光吧。
  一提到小琴,县长的脸色终于缓和了下来,叹了一口气,吃吧,小琴多吃点。小琴是个好孩子啊……说来惭愧啊,要不是同学群里有人向我提意见,我都不知道你们这么难啊!
  秘书接过话题说,县长的同学中,老李大叔家是最困难的,他腰椎不好,小琴腿脚也……
  小琴为了贴补家用,买了一台二手电脑在家写作,可这台电脑却惹了麻烦!
  老疙瘩又激动了,俺们去申请低保,管事的说俺家有电脑,不符合标准。
  孙镇长有些惶恐,他知道低保政策确实是有这一条的,可如今……县长却拿起筷子夹了一口菜,很不在意地说,地方政事的具体实施,我是不便参与的,今天休假,不谈公事。
  孙镇长连忙站起来,打包票说会将老疙瘩的低保问题重新调查的。
  阳光照在老疙瘩的脸上,照得他那黑黝黝的脸庞紫红一片,他已经乐得说不出话来。农家小院的气氛融洽了许多,赵县长也吃得差不多了,让小琴把发表过文章的杂志拿来,边看边称赞。
  孙镇长松了一口气,随口问老疙瘩,老哥多大了?
  属兔的,六十五了,和刚蛋同班同学。
  孙镇长一惊,别乱说,我们领导才五十八。
  老疙瘩滿嘴酒气,谁乱说,俺俩同班同学,俺八岁上的学,他要是五十八,他就是一岁上的学!
  院子里安静下来,连蝉鸣似乎也听不见了,赵县长的手在一页杂志上停顿了好久。片刻,他站起来,笑着说,我要回去了,以后有机会再来看你们!
  老疙瘩哆哆嗦嗦地说,你……你可一定要来啊!俺还给你炖鸡、蒸地瓜、烀苞米……
  县长连说了几声“好”,往外走的时候还嘱咐了一句,小琴也好好写。
  门外候着的人纷纷闪到两旁,给县长让出了一条通道。看县长上了车,孙镇长忙打起了电话,证实了镇里各路口都有交警在执勤,确保领导安然通过,这才放心,奔过来俯身低语:领导,除了低保问题,我们还会帮他家解决一些其他问题。
  赵县长没回头,轻轻说了一句,不管什么问题,都得公事公办。
  县长的车开动了,孙镇长在原地呆呆地站立着,公事公办?公事公办应该怎么办?他望着前面渐行渐远的车队,喃喃自语。再转过头来时,农家小院门前,小琴扶着父亲,老疙瘩正用力地向远行的车队挥着手。午后的阳光洒下来,父女俩的脸上全都布满了光芒。
  〔本刊责任编辑 袁小玲〕
  〔原载《小说月刊》2018年第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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