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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 如何喂养一只巫女（一）
巫歌，年方十八，陷入了人生最大的危机。
她为了自己的成人礼，一个人跑到万妖丛生的琼海森林去捉旱魃，谁知旱魃没捉到，还招惹了一只青凤。现在居然被剥夺了做人的资格，她该做出什么反应？
青兮嘴唇贴在巫歌耳边，只觉得耳垂精致可爱，忍不住张口含住。巫歌倒抽一口气，猛地移开脸颊，怒道：“你干吗？！”
青兮有些悻悻然，冷着脸道：“都说了是宠物了，亲一下不要紧吧。”
巫歌使劲擦了擦耳朵，那种潮湿温热的触感让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宠物你大爷！我是个巫女，你要是这样侮辱我，还不如杀了我！”
青兮露出一副恼羞成怒的神色：“你以为本王不想，当初你那样对待本王，还把本王绑起来，要是换了别人，我早就杀了他！”
“那你杀啊！”巫歌简直要吐血，这白痴凤凰！
“哼。”青兮偏了偏头，“总之本王是琼海森林的妖王，统领万妖，想留谁就留谁，想杀谁就杀谁。”
巫歌脸色僵硬，做妖王，就是这么任性。
青兮见巫歌不说话了，以为她默认了，又摸摸她的长发，把她抱得紧紧的。这个举动让巫歌想起了小时候养的那只猫，自己也总是这样抱着不撒手。可惜猫个性独立高傲，动不动就亮爪子，让她心碎了很久，现在这种情况，为什么有些眼熟……
青兮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又是一副爱不释手的模样看了她一会，终于把她抱到一个布置好的洞窟内，道：“我出去给你拿吃的，你乖乖的不要乱跑。”
巫歌：“……”
宣哥哥，救命……
典籍记载，凤凰非常稀有，原本是天庭独有的仙鸟。但是自从一千年前，幽冥鬼界的一位女仙爱上了天庭高高在上的青龙仙君，两个仙把天地搅了个天翻地覆，终于成为眷属，但天地的格局发生了些许变化。凤凰、白虎、青龙和玄武四族坠入凡间，各自划分地盘，仙不仙，妖不妖。
凤凰一族颜色各异，天生灵智已开。普通的妖不过是能力超群的野兽罢了，可凤凰似乎和人没有区别，完全可以交流。所以神巫世家的弟子在外遇到这四族的妖，大多避而不战。再说它们极少入世，都隐居在人迹罕至之地。像这样一只稀有的青凤独自一个流落在外，还做了琼海森林的妖王，实在罕见。
巫歌一边叹气，一边颤巍巍地爬起来。她被锁住全身经脉，浑身软绵绵的，站久了都会头晕。
那些妖的效率惊人，瞬间就把被魔火烧毁的万妖窟恢复了七八成。这洞窟以前也不知是干什么用的，居然还有人类的家什器物，而且各个价值不菲，简直不像一个妖的住所。
而且凤凰天生亲近植物，大多栖息在占地万里的大森林中，现在从洞窟向外看，只看到一片郁郁葱葱，那些只知绞杀猎物的鬼藤还在孜孜不倦地种植花草树木，一副勤劳园丁的模样，这在一个巫女看来，简直不敢想象。
巫歌心情复杂，看着这群妖热火朝天地忙碌，背后的门突然开了，青兮一手端着一个小碗，走了进来。他红润的嘴角微微翘起，问道：“你们人平时都吃些什么？这些够吗？”
巫歌探头一看，看到桌上放了一碗竹实，一碗生鹿肉。她深吸了一口气，道：“抱歉，我不吃这些。”
青兮“啊”了一声，有点失望，回过头冲着门外喊道：“白骨夫人，你进来。”
话音未落，门外走进来一个身量极高的女子，面色惨白，瘦骨伶仃。巫歌虽然没了力量，但一眼就看出这就是那位住在坟窟的骨女。骨女还有个别名叫画皮，传闻生前都是被男人蹂躏致死的可怜女子，死后怨气不散，灵魂附在枯骨上成为骨女。这种妖个性偏激，仇恨一切男子，浑身散发着邪恶气息。巫歌此时修为被封，一见骨女就觉得浑身不适。那位骨女却看也不看巫歌，只是对青兮道：“王上，不知您有什么吩咐。”
青兮道：“您曾经是人，平时都吃些什么？”
骨女道：“我们吃五谷杂粮，也喜欢熟肉。”
青兮恍然大悟：“请夫人将这碗鹿肉处理一下。”
骨女指尖燃起了青绿色的火焰，把鹿肉迅速烧熟。都说这青绿色的火焰来自幽冥，虽然是火却属性阴寒，能轻易夺去一切生命，但此时这位骨女居然用磷火烧烤鹿肉，并烧得这样色泽金黄香气四溢——巫歌已经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了好吗！
很快，那碗鹿肉熟了，白骨夫人做完这一切，又退出门外。青兮拿起碗递给巫歌，道：“来，吃点东西。”
巫歌瞪着那碗鹿肉，脸上肌肉非常僵硬，内心默念数遍“白痴凤凰”，才道：“我……我今晚不饿，不想吃东西。”
青兮沉了脸道：“你这是什么意思，闹绝食吗？”
巫歌感到心累，她就算不想绝食也不敢吃那幽冥火烧熟的东西好吗，她还没有活腻！青兮见巫歌低着头脸色不好，那双绿幽幽的眼睛眨了眨，干脆皱着眉坐在一边，拿起竹实独自吃起来。
青兮吃东西显得非常斯文秀气，和妖王的身份十分不符。巫歌心里十分烦闷，但又不能发作，只好漫不经心地盯着他。眼看一碗竹实见底，她忍不住问道：“你不想吃些肉吗？”
青兮回头看了她一眼，道：“我不吃肉食。”
巫歌一愣：“为什么？”
“肉食太腥了。”
巫歌努力回想当时在书本上看的知识，这才想起凤凰是种嘴很刁的生物，非竹实不食。但是开花结果的竹子非常难寻，几百年都找不到一株，这只青色凤凰愿意住在这里，大概也是和附近有一大片生出竹实的竹子有关吧。
青兮吃完竹实，又叫进来两只女妖整理了一番，最后站在床前打了个呵欠，忽然脱掉那层华丽的羽衣，露出羽衣下淡青色的内衬。
巫歌原本躺在床上思考逃跑大计，这时候猛地坐了起来：“你要干什么？！”
青兮把那层羽衣随意丢在一旁，理所当然道：“我要歇息。”
“你……你要在这里歇息？！”
“当然，这是我的屋子。”青兮神色越发坦荡，随手取下束发的青玉冠，毫不扭捏地爬上床。虽然他穿着羽衣时显得高挑纤长，但脱下羽衣后却显出结实修长的身材，令巫歌感到十足的压迫感。 巫歌的理智已经在崩溃边缘：“你别太过分了！你、你、你，我会杀了你，我一定会杀了你！”
“别闹。”青兮手臂一伸，就把巫歌捞了起来。巫歌何曾受过这种侮辱，还要尖声叫嚷，却被青兮抱在怀里，并利用体重将她死死地压在身下，像抱着一个大布娃娃。
在这一刻，巫歌感觉趴在她身上的不是鸟，而是一只毛茸茸的大狗，她再也忍不住，扯着嗓子尖叫：“非礼呀——救命呀——”声音惨绝人寰。可是她嗓子都喊哑了，也没有任何动静。青兮等她闭嘴，把脸埋在她颈窝里，喃喃道：“喊够了吧，睡觉了。”
巫歌脸色铁青。
青兮，今天的耻辱，老娘必定十倍奉还！
第二天，清晨的阳光洒入洞窟。
巫歌一晚上没睡着，她如今血脉被封，还被青兮囚禁，千辛万苦战败的旱魃也被青兮杀死，就算能逃回去，也没脸面对一直追随自己的同族兄弟姐妹。可是能和旱魃比肩的妖物极为稀少，身边这只白痴凤凰倒是符合要求……
巫歌想起初见青兮时，那双亮如寒夜星辰的绿眸，越发觉得心烦意乱，刚想翻个身，就被一个沉重的身子压住，一口气没喘上来。
这只白痴凤凰一定是从小缺爱，要不然睡个觉都要把人搂得喘不过气。她只好在心里默念“他是鸟不是男人”才勉强保持镇静。可是大约是鸟类就是天一亮就开始活动的缘故，青兮忽然睁开了睫毛纤长的眼睛，浓绿的双眸略带迷茫地看着她。
在那一刻，巫歌在他的眼瞳中看到了一望无际的翠绿湖泊。
但是青兮很快清醒过来，他看了看两人的姿势，又看了看巫歌面无表情的脸，脸颊上又诡异地泛起了桃花色。
巫歌立刻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真是恨不得一剑把面前这个笨鸟捅死。不是他主动抱上来的么，怎么现在倒像被非礼的模样？这实在不怪巫歌初见青兮时将他看作少女，特别是当时他保持着十三四岁的模样，真是雌雄莫辨。
青兮轻咳一声，红着脸起床，黑发散乱，如绸缎一般，其中泛着隐隐的银光。他刚走到门边，就有妖娆的狐女进来，为他奉上洗漱用品以及两碗食物。青兮洗漱完毕，又穿好外袍，却又折回床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巫歌。
巫歌面无表情地与他对视。
青兮的脸又红了，不由自主地移开目光，指着桌上两碗食物低声询问：“今天有胃口吗？”
巫歌看到桌上两碗黑乎乎的散发着诡异气味的“食物”，恹恹地扭过头。这玩意大概不是白骨夫人，而是其他妖的杰作吧。
她没看到那一瞬间青兮的脸色瞬间黯淡了下来。怎么养个宠物就这么揪心，不吃东西可怎么办好？
十一、如何喂养一名巫女（二）
青兮满脸黯然地走出门，并吩咐门外的小妖照顾巫歌。
巫歌并没有在意青兮，她咬着嘴唇，强忍着一波一波的饥饿感。当初血脉没有被封印时，就算二十天只喝水她也不会饿，现在仅仅两天没有进食，身体就开始疯狂抗议，胃部的灼烧感简直能令人疯狂。
巫歌眼中闪过一丝果断，她摔碎瓷碗，拿起尖锐的瓷片狠狠地扎入手背。手背顿时皮开肉绽，但诡异的是一滴血也没有涌出。那只白虎所下的封印极为坚固，竟将她的血液牢牢地锁在皮囊内。随着手背的破裂，她的身上浮现出密密麻麻的红纹，它们锁住奇经八脉，深深插入每一个穴道，让一个天资卓绝的巫女变为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
巫歌丢了瓷片，随便撕了一截布包住伤口，内心的忧伤逆流成河。他们巫家也有类似的封印法术，但从没见过这么霸道的，这白虎不愧是白虎一族的成员。现在解开封印，唯有两个办法，一个是等三年后，封印松动，她凭借自身力量破开；二是让一股外力冲入自己体内，替她解开封印。
第一个办法被巫歌否决，三年时间太久，等她回去黄花菜都凉了，还不知会出什么变故。但是第二个方法必须有一个像青兮这样的大妖从旁协助。青兮和她立场相对，除非脑子进水才会帮她。两个选择都十分艰难，一时陷入了死路。
正在这时，门突然开了。青兮一阵风一样走进来，看到碎了一地的瓷碗脚步一顿，又见巫歌手上的布条，皱了皱眉吩咐门外的小妖清理碎片，自己则径直来到床边摸了摸她的额头：“饿了吗？我给你带了饭菜。”
巫歌厌烦地躲开他的触摸，忽然就闻到一股香气。门外小妖正端着一个托盘进来，上面摆放着两荤两素，外加一碗香喷喷的大米饭。巫歌在闻到食物香气的那一刹那饥饿感更加疯狂，心中开始呐喊：要忍住要忍住！谁知道这玩意是用什么诡异的方法做出来的！
青兮看着空落落的指尖，沉默了一下，拿着筷子递给她，“给，吃饭吧。”
巫歌摇摇头：“我不饿。”
青兮嗤笑一声：“你怕什么，这是你们人类厨子做的。”
巫歌一怔，有些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青兮满脸讥讽：“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但我若是想害你，何必费这么大周章。你已经两天没有进食，恐怕不等封印解开就饿死了，饭菜就搁在这里，吃不吃随你。”
巫歌沉默了一会，终于伸手接过筷子，端起一盘菜就开始吃。这狡诈的青凤说得没错，她身为巫女，本就和妖不死不休了，现在成为阶下囚，努力活下去才是正理。
她这边狼吞虎咽，一旁的青兮却卸下讥讽，而是一脸欣慰。多亏他把扶留镇上的厨子捉来，宠物终于开始吃东西了。
他心情大好，又吩咐门外一直等待的人进来。那是一个凡人女子，此刻正是满脸热泪，但却哆哆嗦嗦地不敢出声。巫歌一眼就看出那女子不是妖类，不禁十分诧异。琼海森林可是远近闻名的妖窟，怎么会出现一个人类？
青兮却指着巫歌对那女子道：“给她量量身高，做几套衣服。”
巫歌一怔，“她是？”
“她是扶留镇上的裁缝。”青兮很有耐心地解释，“既然你从此住在这里，衣食住行都要解决。虽然我们也有织娘，但你毕竟是个人类，还是让人类给你制作衣裳吧。”
巫歌真是万万没想到，青兮这只笨鸟居然会为了她抓一个人类裁缝。她哭笑不得，认真地道：“我不需要。” 青兮不答，只是催促裁缝：“还不快去！”
那倒霉的裁缝想死的心都有了。本来她晚上睡得好好的，却被这群挨千刀的妖怪掳到琼海森林深处，一同被抓来的还有满汉楼的大厨，鲁班阁的木匠，珠宝楼的工匠。然后那群妖怪告诉他们，他们平日里就是伺候那位小姐，做好了就放他们回去，做不好，就只能当盘菜了。
现在见到人，看到那位小姐居然穿着一身巫女服饰，这一瞬间，裁缝脑补了各种各样的爱恨情仇，差点忘记正事。在妖王的催促下，她哆哆嗦嗦地走上前，拿着卷尺给巫歌量体裁衣。
巫歌一把打开倒霉裁缝的手，真是恨不得掐死白痴凤凰：“我说过我不需要！你要是喜欢就自己穿！”
青兮深吸一口气，尽量用温和的口吻道：“别闹了，这位裁缝是扶留镇上最有名的，做出的衣服你们人类都很喜欢。我替你选了好几种颜色，都很适合你。”
说着，外面的小妖又抱进来各式各样的绫罗绸缎，靠墙摆放了一地。巫歌终于忍受不住了，猛地一拍桌子：“够了！我说过我不需要！你赶紧把这人放回去！！”
青兮脸色陡然阴沉，整个室内空气开始凝滞。
巫歌语气软了一些：“你我的事，和这位裁缝无关。你先把她放了，剩下的我们再说。”
青兮雪白的皮肤又红了，神色似委屈又似愤怒，一双绿眸幽幽地看着巫歌。巫歌被他看得毛骨悚然，却见他冷哼一声，终于拂袖而去。他一走，那群小妖面面相觑，拖着倒霉裁缝退下了。
巫歌一脸挫败感地一头磕在木桌上。巫宣算得不错，这一行真是大凶，再跟这只凤凰待下去，她怕真的会短寿……
十二、居然遭遇宫斗
随后几天，巫歌再也没有见到青兮，但是小妖伺候得非常精心，各种东西源源不绝地送来。除了做好的成衣，还有各种金银珠宝，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抢来的。巫歌自小生活在巫家，虽然衣食无忧，但为了修炼甚少关注衣服首饰，几乎忘记了自己还是个女人，现在这情况……与其说是当宠物，倒不如说是金屋藏娇。
幸亏青兮一直没有出现，巫歌乐得打坐努力冲击封印。这日下午，巫歌刚刚经历一场失败，门外忽然走进一名容貌极美的少女，衣着暴露体态风骚，一看就是琼海森林的狐女。巫歌以为这是被青兮派来伺候她的小妖，就没理会。
谁知那狐女一见她，就是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你就是王上新收的爱宠？”
巫歌：“……”宠物就宠物，爱宠是什么玩意？
狐女见巫歌眼皮都不抬一下，冶艳的面容满是怒气：“王上是高贵的青凤，凌驾于众妖之上，你一介凡人，又是一个巫女，根本配不上王上！”
巫歌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这语气……似乎有些古怪，就好像宣哥哥周围那一群你争我抢的姑娘们。
狐女又道：“怎么不说话？你在心虚什么？”
巫歌叹了口气：“好吧，你想让我说什么？”她一直都提倡女子动手不动口，平时挑衅她的人都让她打趴下了。可惜现在血脉被封，就算想给这狐女来一下也是力不从心。
狐女柳眉倒竖，尖声问：“你想和王上交配吗？”
“咳咳咳咳咳……”巫歌被自己的口水呛住了，好半天才艰难地挤出一个字，“啥？”
狐女傲然道：“别装傻，你们凡人就是喜欢拐弯抹角。王上是刚刚成年的青凤，元阳未失，那群凡人男子和他比如云泥之别。我们姐妹都想侍奉王上，可惜都被他拒绝。看你也是一个雌性凡人，一定在觊觎王上雨露恩宠！”
巫歌自诩脸皮比城墙都厚，但也没像这只狐女一样把“元阳”“交配”挂在嘴边。她艰难道：“放心，我和你们大王物种不同，想……那啥也不行。”
“有什么不行？”狐女道，“你们凡人讲究阴阳调和，我们妖也一样，青凤本就属木，虽不如火凤天下至阳，但最是温补，我们雌性与他春风一度，好处极大。你虽是凡人，但效用是一样的。”
巫歌简直无言以对，难道今天这狐女是打算向她科普阴阳调和知识吗？她胡乱冲狐女拱了拱手：“多谢这位姐姐讲解，我现在明白了，麻烦你能出去吗？”
狐女顿时露出獠牙，浑身妖气大盛：“你竟敢赶我走？！你等着，这件事没完！”
说完，狐女扭着腰出去了。
巫歌：“……”
就在巫歌还在沉思是怎么个没完法时，到了傍晚，青兮居然来了。
巫歌神色僵硬。她本以为，以青兮妖王之尊，自己当日那么拂他的面子，他怎么也得冷落她十天半个月以示惩罚。谁知道这么快他就不生气了，这不科学！
青兮自然不知道巫歌心中所想，目不斜视地走了进来。巫歌这才发现，在他身后居然跟了好几个狐女，此刻纷纷涌了进来，一个个骚气十足，大冬天的也不好好穿衣服，露出大片白花花的肉，看得巫歌一阵发冷。
青兮站在那群狂野过头的狐女中央，衣衫整齐，薄唇紧抿，凤眼轻垂，好似被狐女掳来的俏书生，画风十分不同。巫歌正看得目不转睛，就见青兮身后那一群狐女扭着腰围了过来，像打量新奇物种一样打量着她：“王上王上，这位就是您的爱宠吗？看她的打扮，似乎是人类呢。”
“不仅是人类，还是巫女。”下午来过的狐女满脸嫌弃，“他们巫家杀过我们不少姐妹呢。”
“呀，真讨厌。”
娇滴滴的埋怨声此起彼伏。巫歌脸色微凝，特别想抽这几个装腔作势的狐女一顿。看这群女妖矫揉造作的姿态，她脸上的恶意都要溢出来了。哼，逞口舌之利算什么，有本事往她头上砍呀。
青兮神色疏冷，用和面对巫歌时截然不同的语气道：“你们人已看过了，出去。”
埋怨声立刻停止。那群狐女中最美最艳的一个走上前来，娇声道：“都怪绿裳鲁莽了，克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非要缠着您要看您的爱宠，我们这就出去。只是……有一句话，绿裳不知该不该说。”
青兮偏了偏头：“说。”
“在我们和您一起进来的时候，这位巫女的眼神连半分都没有落在您身上。可见您的这位爱宠，果然心里没有您呢。” 谁说她没看青兮？明明看了好几眼好嘛！巫歌脸色微变，果然看到青兮抿着唇，虽然面无表情，但绿幽幽的眼瞳中闪现几分薄怒。
那个名叫绿裳的狐女痴痴地看着她们美丽的王，眼中满是掩饰不住的恋慕：“王上，您不必在意，这人类巫女不知好歹，仗着您宠爱她，居然对您如此不恭敬，绿裳觉得，她实在该罚！”
青兮收敛了情绪，淡淡道：“哦，怎么罚？”
绿裳眼珠子转了转，道：“不如就罚她清扫万妖窟外的石阶吧。”琼海森林地处西北之地，气候寒冷，一旦入了冬，大雪动辄三天三夜不停。巫歌原本不怕冷，现在血脉被封，身体连普通人类都不如，被罚清扫万妖窟长达几百级的台阶，不死也会脱层皮。
巫歌冷笑一声：“你怎么不说让我去死呢？”她是真不想和这群狐女吵嘴，但她觉得她再不开口，真的要憋死了。这群该死的狐女，法术修为不高，挑拨离间倒是一把好手！
“讨厌，王上，您看她，绿裳也是为了您好，您就同意了吧。”绿裳满脸委屈，却不敢贸然接近青兮，只能不住地跺脚撒娇。
青兮似乎很吃不消狐女的作态，冷声道：“不必。”
那群狐女闻言，顿时一个个花容失色，看向巫歌的眼神充满了羡慕嫉妒恨。绿裳眼中闪过心碎又狠毒的神色：“王上这是舍不得吗？您可千万别这样，若是长此以往，您以后就会一直在她面前矮一头了。”
青兮偏了偏头，示意绿裳说下去。
绿裳道：“人类心思狡诈复杂，您退一尺，她就能进一丈。等您退无可退，您就会让她予取予求，王上您贵为琼海森林妖王，怎么能让这巫女拿捏住呢？”
说起挑拨离间，这狐女当得起第一。巫歌气极反笑，目光在室内寻找趁手的兵器。
绿裳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只是盯着青兮，继续说道：“绿裳经常与人类男子来往，对于男女之事，倒是知道一些。不如王上将这巫女交给绿裳，经过绿裳调教，她一定会变得善解人意，温柔体贴。”
巫歌吃了一惊，青兮要是真把她交给这群狐女，她就要英年早逝了。青兮顿了顿，似乎也有几分意动，下意识地看了巫歌一眼。这一眼让巫歌浑身鸡皮疙瘩都出来了，结结巴巴道：“大、大王，我不想去！”
青兮第一次看到巫歌脸色青白，露出一丝饶有兴致的神色：“怎么？”
“什么怎么？”巫歌一阵凌乱，“我就是不想去，不行吗？”
青兮一脸纯洁无邪的表情：“为什么？你不是讨厌我吗？”
“不讨厌不讨厌！”巫歌连忙道，“一点也不讨厌！”呸呸呸真恶心！这不是讨不讨厌的问题好吗！
可是巫歌这句话却取悦了青兮，妖王露出一抹浅笑，脸上又泛起了桃花色，“原来如此。那就算了，就和我一起待着吧。”
那群狐女一个个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这两位真不是在打情骂俏吗？可是她们明明是来挑拨离间的啊！绿裳咬牙道：“王上……”
青兮垂下眼帘，命令道：“都出去。”
几只狐女面面相觑，不甘心地走了出去。只有绿裳还不肯走，痴痴地看着遥不可及的王，喃喃道：“可是……”
“出去。”
“是。”绿裳垂下眼帘，掩住眼中的怨毒。得知王上收了一位巫女后，她只想来试探一番，谁知王上居然对这巫女如此看重，既如此，此女……她一定要除去！
十三、宫斗不成就动手
那群狐女走后，青兮满脸羞涩地靠过来，又被巫歌冷眼以对，气得他胸口剧烈起伏，摔门离去。
如此又过了几天，巫歌继续过着吃了睡，睡了吃，闲暇时间打打坐的日子。一天，洞窟内忽然钻进来几个身影，还没等她呼救，就把她拖了出去。
琼海森林一望无际，万顷森林被冰雪覆盖。枝丫上冰晶闪烁，美丽又凛冽。
阳光十分暗淡，几乎没有任何热量。几个身影自万妖窟出现，它们似狐似人，身形不断变幻，如闪电一般前行。等到了一处悬崖边，那几个身影终于停下脚步，露出人形，然后“砰”地丢下一个人。
那几个似狐似人的家伙正是琼海森林的狐女，此时把巫歌丢在雪地里，满脸都是不怀好意。雪地又冷又硬，赤手摸上去冰冷刺骨。巫歌只穿了一件单衣，寒风吹过，让她感到了久违的寒冷。
一个娇小的狐女道：“平日都是我们被巫女追杀，现在却可以掌握这巫女的生死，真是痛快。”
另一个道：“绿裳姐姐果然料事如神，她确实被静海森林的白虎妖王封印了。”
“不错。可惜呀，如果这是个男人，还能让咱们玩乐一番。”
“行了行了，男人你见得还少吗？我们把她丢下去。”
“咦，不杀了再丢吗？这可是一个巫女。”
“当然不杀，现在的她只是一个凡人。就算跌下悬崖不死，她也绝对走不出琼海森林，因为以她现在的状态，就连一只普通的野兽都对付不了！”
狐女们大笑，其中一个拖着巫歌往悬崖走：“好了，谁让你勾引我们王上呢。你的身份是一个人类，还是个巫女，所以你别指望王上会责罚我们替你报仇。你想想啊，王上怎么会因为一只宠物而怨恨我们呢，别做梦了！”
说话间，巫歌已经被她拖到悬崖边。这悬崖也不知道有多深，一眼望不到底，目力所及只能看到一片烟雾茫茫。
挑拨离间不成，就想动手？！巫歌自知今天在劫难逃，眼神如刀锋般射向那群哈哈大笑的狐女：“假如我巫歌侥幸不死，来日必将琼海森林的狐女赶尽杀绝！让你们一脉从此在琼海绝迹！”
“你——”狐女们勃然大怒，巫歌猛地一挣，在她们的怒骂声中纵身向崖下一跃，如一只断了线的风筝，瞬间坠入云雾间不见。
狐女们站在悬崖边等了片刻，见没有异状发生，这才一个个离开。
巫歌在不停地下坠。
耳边都是风声，吹得耳膜呜呜作响，下坠的压力让她感觉头脑涨痛。眼前是悬崖深处万年不散的云雾，冰冷又潮湿，充满着瘴气。巫歌屏住呼吸，身形微微变化，向着悬崖峭壁缓缓靠近。 峭壁上生长着不知存在了多少年的树木和老藤，看似纤细但极为坚韧。她渐渐地靠近那些植物，伸出双手一阵乱抓，打下积雪无数。虽然凡人的身体无法稳住身形，但由于枝干的阻碍，让她下坠的速度减缓，最后终于落在一棵树上，摇摇晃晃地悬在半空。
巫歌的脸和身体上全是划痕，衣裳也被挂得破烂不堪。拜封印所赐，她虽然伤得非常严重，但一滴血也没有流出。这恰好救了巫歌一命，否则巫歌早已因失血过多而死。她抓住老藤借力一荡，跳到一处凸出的岩石上，立刻浑身脱力地跪在地上。
她现在真的非常非常生气，心里嘴里痛骂那群该死的狐女的八辈祖宗！
巫歌是什么人，她当年可是村中一霸，后来被巫家寻回，也迅速在人才辈出的巫家站稳了脚跟，让巫瑶那群人在她手下从来都讨不了好处。可是原本十拿九稳的成人礼发生了变化，她居然会被白虎封印，还被一群修为低微的狐女害到这种境地！青兮似乎非常重视他的手下，早在茅草丛中就一直阻止她袭击狐女。等她修为恢复，她一定要屠了狐女满门，如果青兮想要阻止，她就把他带回巫山，镇压在禁地好了！
巫歌正咬牙切齿，一阵寒风吹过，她顿时打了好几个喷嚏。现在这个位置，离地底还有几千尺，以她这被封印的身体来说真是下不去也上不来，如果没有食物，估计过几天就饿死了。她一脸悲愤，忽然感到鼻尖一凉，抬头一看，就看到天空又下起了雪。
她真是要被老天玩死了……
趁着天没黑，要赶紧找一个休息的地方，否则以这个温度，她一定见不到明天的太阳。现在她站在一块凸出的岩石上，仅仅能容纳两三人。旁边有几根细藤，借助它勉强能跳跃到另一块岩石上。巫歌小心翼翼地抓住一根，用力扯了扯，小心地荡过去。这样非常耗费体力，并且速度奇慢无比。巫歌早上吃的饭现在早就消化光了，她又饿又冷。
如果有一些果实，也算是运气不错了……巫歌正在发愁，整个山体忽然一震，头上掉下大块大块的积雪，差点把巫歌砸入深渊。难道是雪崩？巫歌心中一凉，就听到四周传来振翅的声响，那是一群数以百万计的白蝙蝠，不知从哪些缝隙中飞了出来，密密麻麻铺天盖地，尖叫声令人头皮发麻。
如果巫歌没有被封印，她就可以察觉到让这深渊震动的力量从万妖窟而来，夹杂着王者的怒气，让琼海森林的所有妖物心惊胆战。但是巫歌现在只是一个普通人，所以她以为是雪崩引起的白蝙蝠躁动，并且早已欲哭无泪。
她为什么这么倒霉，那玩意可是白蝙蝠啊！虽然单独一只就算是普通人也能杀死，但是数量一多就连大巫也不能全身而退！现在居然有百万只，任何一个人顷刻间就会被吸成干尸！
巫歌屏住呼吸，贴着墙壁动也不敢动，她眼睁睁地看着那群白蝙蝠像无头苍蝇一样在空中盘旋，然后很快发现了她，尖啸着向她冲来。
巫歌尖叫一声，没命地狂奔。她觉得自己在用生命在逃跑，那速度堪比猿猴。积雪很滑，而且她的力气也在渐渐流失，很快就被几只蝙蝠追上。它们落在她身上，利齿狠狠地刺入她的皮肤。巫歌眼泪都要出来了，也顾不得拍打，只能咬着牙继续狂奔。也不知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巫歌整个人向下摔去，然后一路翻滚，最后重重地摔在冰冷僵硬的地面上，五脏六腑一阵剧痛。
她觉得自己快要死了。蝙蝠身形小，本来就是在缝隙中生存，这种洞穴根本挡不住它们，更何况她也已经没有力气逃跑了。她闭上眼睛，等待即将到来的剧痛，可是等了许久，耳边却逐渐安静下来，就连身上的痛楚也慢慢消失了，一股熟悉的力量缓缓流转，修复着受损的身体。
这正是她被封印的力量，虽然只有十分之一，但足以救命！巫歌猛地睁开双眼坐了起来，看到自己周身落了好几只白蝙蝠，已经身体僵硬。她突然明白了，由于封印的缘故，这群白蝙蝠一滴血都没有吸到，反而将白虎的封印吸出了一部分。白虎身为大妖，所下的封印立刻将蝙蝠杀死，而自己却因祸得福。
巫歌心中欢喜，催动力量更加快速地流过全身，让全身暖洋洋的。如果白蝙蝠有这种力量，她不如再招惹几只进来？但这个想法很快被巫歌否决，她现在已经有了一部分流动的鲜血，如果白蝙蝠再咬一口，也许会吸出这些珍贵的血液。
她打消了这个念头，又朝洞穴深处看了看。那群白蝙蝠一定看到她跑进了这里，但却没有追入，那么……这洞穴的深处，也许有更为恐怖的存在。是在这里打坐，还是继续向深处行动呢？
巫歌，年方十八，陷入了人生最大的危机。
她为了自己的成人礼，一个人跑到万妖丛生的琼海森林去捉旱魃，谁知旱魃没捉到，还招惹了一只青凤。现在居然被剥夺了做人的资格，她该做出什么反应？
青兮嘴唇贴在巫歌耳边，只觉得耳垂精致可爱，忍不住张口含住。巫歌倒抽一口气，猛地移开脸颊，怒道：“你干吗？！”
青兮有些悻悻然，冷着脸道：“都说了是宠物了，亲一下不要紧吧。”
巫歌使劲擦了擦耳朵，那种潮湿温热的触感让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宠物你大爷！我是个巫女，你要是这样侮辱我，还不如杀了我！”
青兮露出一副恼羞成怒的神色：“你以为本王不想，当初你那样对待本王，还把本王绑起来，要是换了别人，我早就杀了他！”
“那你杀啊！”巫歌简直要吐血，这白痴凤凰！
“哼。”青兮偏了偏头，“总之本王是琼海森林的妖王，统领万妖，想留谁就留谁，想杀谁就杀谁。”
巫歌脸色僵硬，做妖王，就是这么任性。
青兮见巫歌不说话了，以为她默认了，又摸摸她的长发，把她抱得紧紧的。这个举动让巫歌想起了小时候养的那只猫，自己也总是这样抱着不撒手。可惜猫个性独立高傲，动不动就亮爪子，让她心碎了很久，现在这种情况，为什么有些眼熟……
青兮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又是一副爱不释手的模样看了她一会，终于把她抱到一个布置好的洞窟内，道：“我出去给你拿吃的，你乖乖的不要乱跑。”
巫歌：“……”
宣哥哥，救命……
典籍记载，凤凰非常稀有，原本是天庭独有的仙鸟。但是自从一千年前，幽冥鬼界的一位女仙爱上了天庭高高在上的青龙仙君，两个仙把天地搅了个天翻地覆，终于成为眷属，但天地的格局发生了些许变化。凤凰、白虎、青龙和玄武四族坠入凡间，各自划分地盘，仙不仙，妖不妖。
凤凰一族颜色各异，天生灵智已开。普通的妖不过是能力超群的野兽罢了，可凤凰似乎和人没有区别，完全可以交流。所以神巫世家的弟子在外遇到这四族的妖，大多避而不战。再说它们极少入世，都隐居在人迹罕至之地。像这样一只稀有的青凤独自一个流落在外，还做了琼海森林的妖王，实在罕见。
巫歌一边叹气，一边颤巍巍地爬起来。她被锁住全身经脉，浑身软绵绵的，站久了都会头晕。
那些妖的效率惊人，瞬间就把被魔火烧毁的万妖窟恢复了七八成。这洞窟以前也不知是干什么用的，居然还有人类的家什器物，而且各个价值不菲，简直不像一个妖的住所。
而且凤凰天生亲近植物，大多栖息在占地万里的大森林中，现在从洞窟向外看，只看到一片郁郁葱葱，那些只知绞杀猎物的鬼藤还在孜孜不倦地种植花草树木，一副勤劳园丁的模样，这在一个巫女看来，简直不敢想象。
巫歌心情复杂，看着这群妖热火朝天地忙碌，背后的门突然开了，青兮一手端着一个小碗，走了进来。他红润的嘴角微微翘起，问道：“你们人平时都吃些什么？这些够吗？”
巫歌探头一看，看到桌上放了一碗竹实，一碗生鹿肉。她深吸了一口气，道：“抱歉，我不吃这些。”
青兮“啊”了一声，有点失望，回过头冲着门外喊道：“白骨夫人，你进来。”
话音未落，门外走进来一个身量极高的女子，面色惨白，瘦骨伶仃。巫歌虽然没了力量，但一眼就看出这就是那位住在坟窟的骨女。骨女还有个别名叫画皮，传闻生前都是被男人蹂躏致死的可怜女子，死后怨气不散，灵魂附在枯骨上成为骨女。这种妖个性偏激，仇恨一切男子，浑身散发着邪恶气息。巫歌此时修为被封，一见骨女就觉得浑身不适。那位骨女却看也不看巫歌，只是对青兮道：“王上，不知您有什么吩咐。”
青兮道：“您曾经是人，平时都吃些什么？”
骨女道：“我们吃五谷杂粮，也喜欢熟肉。”
青兮恍然大悟：“请夫人将这碗鹿肉处理一下。”
骨女指尖燃起了青绿色的火焰，把鹿肉迅速烧熟。都说这青绿色的火焰来自幽冥，虽然是火却属性阴寒，能轻易夺去一切生命，但此时这位骨女居然用磷火烧烤鹿肉，并烧得这样色泽金黄香气四溢——巫歌已经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了好吗！
很快，那碗鹿肉熟了，白骨夫人做完这一切，又退出门外。青兮拿起碗递给巫歌，道：“来，吃点东西。”
巫歌瞪着那碗鹿肉，脸上肌肉非常僵硬，内心默念数遍“白痴凤凰”，才道：“我……我今晚不饿，不想吃东西。”
青兮沉了脸道：“你这是什么意思，闹绝食吗？”
巫歌感到心累，她就算不想绝食也不敢吃那幽冥火烧熟的东西好吗，她还没有活腻！青兮见巫歌低着头脸色不好，那双绿幽幽的眼睛眨了眨，干脆皱着眉坐在一边，拿起竹实独自吃起来。
青兮吃东西显得非常斯文秀气，和妖王的身份十分不符。巫歌心里十分烦闷，但又不能发作，只好漫不经心地盯着他。眼看一碗竹实见底，她忍不住问道：“你不想吃些肉吗？”
青兮回头看了她一眼，道：“我不吃肉食。”
巫歌一愣：“为什么？”
“肉食太腥了。”
巫歌努力回想当时在书本上看的知识，这才想起凤凰是种嘴很刁的生物，非竹实不食。但是开花结果的竹子非常难寻，几百年都找不到一株，这只青色凤凰愿意住在这里，大概也是和附近有一大片生出竹实的竹子有关吧。
青兮吃完竹实，又叫进来两只女妖整理了一番，最后站在床前打了个呵欠，忽然脱掉那层华丽的羽衣，露出羽衣下淡青色的内衬。
巫歌原本躺在床上思考逃跑大计，这时候猛地坐了起来：“你要干什么？！”
青兮把那层羽衣随意丢在一旁，理所当然道：“我要歇息。”
“你……你要在这里歇息？！”
“当然，这是我的屋子。”青兮神色越发坦荡，随手取下束发的青玉冠，毫不扭捏地爬上床。虽然他穿着羽衣时显得高挑纤长，但脱下羽衣后却显出结实修长的身材，令巫歌感到十足的压迫感。 巫歌的理智已经在崩溃边缘：“你别太过分了！你、你、你，我会杀了你，我一定会杀了你！”
“别闹。”青兮手臂一伸，就把巫歌捞了起来。巫歌何曾受过这种侮辱，还要尖声叫嚷，却被青兮抱在怀里，并利用体重将她死死地压在身下，像抱着一个大布娃娃。
在这一刻，巫歌感觉趴在她身上的不是鸟，而是一只毛茸茸的大狗，她再也忍不住，扯着嗓子尖叫：“非礼呀——救命呀——”声音惨绝人寰。可是她嗓子都喊哑了，也没有任何动静。青兮等她闭嘴，把脸埋在她颈窝里，喃喃道：“喊够了吧，睡觉了。”
巫歌脸色铁青。
青兮，今天的耻辱，老娘必定十倍奉还！
第二天，清晨的阳光洒入洞窟。
巫歌一晚上没睡着，她如今血脉被封，还被青兮囚禁，千辛万苦战败的旱魃也被青兮杀死，就算能逃回去，也没脸面对一直追随自己的同族兄弟姐妹。可是能和旱魃比肩的妖物极为稀少，身边这只白痴凤凰倒是符合要求……
巫歌想起初见青兮时，那双亮如寒夜星辰的绿眸，越发觉得心烦意乱，刚想翻个身，就被一个沉重的身子压住，一口气没喘上来。
这只白痴凤凰一定是从小缺爱，要不然睡个觉都要把人搂得喘不过气。她只好在心里默念“他是鸟不是男人”才勉强保持镇静。可是大约是鸟类就是天一亮就开始活动的缘故，青兮忽然睁开了睫毛纤长的眼睛，浓绿的双眸略带迷茫地看着她。
在那一刻，巫歌在他的眼瞳中看到了一望无际的翠绿湖泊。
但是青兮很快清醒过来，他看了看两人的姿势，又看了看巫歌面无表情的脸，脸颊上又诡异地泛起了桃花色。
巫歌立刻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真是恨不得一剑把面前这个笨鸟捅死。不是他主动抱上来的么，怎么现在倒像被非礼的模样？这实在不怪巫歌初见青兮时将他看作少女，特别是当时他保持着十三四岁的模样，真是雌雄莫辨。
青兮轻咳一声，红着脸起床，黑发散乱，如绸缎一般，其中泛着隐隐的银光。他刚走到门边，就有妖娆的狐女进来，为他奉上洗漱用品以及两碗食物。青兮洗漱完毕，又穿好外袍，却又折回床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巫歌。
巫歌面无表情地与他对视。
青兮的脸又红了，不由自主地移开目光，指着桌上两碗食物低声询问：“今天有胃口吗？”
巫歌看到桌上两碗黑乎乎的散发着诡异气味的“食物”，恹恹地扭过头。这玩意大概不是白骨夫人，而是其他妖的杰作吧。
她没看到那一瞬间青兮的脸色瞬间黯淡了下来。怎么养个宠物就这么揪心，不吃东西可怎么办好？
十一、如何喂养一名巫女（二）
青兮满脸黯然地走出门，并吩咐门外的小妖照顾巫歌。
巫歌并没有在意青兮，她咬着嘴唇，强忍着一波一波的饥饿感。当初血脉没有被封印时，就算二十天只喝水她也不会饿，现在仅仅两天没有进食，身体就开始疯狂抗议，胃部的灼烧感简直能令人疯狂。
巫歌眼中闪过一丝果断，她摔碎瓷碗，拿起尖锐的瓷片狠狠地扎入手背。手背顿时皮开肉绽，但诡异的是一滴血也没有涌出。那只白虎所下的封印极为坚固，竟将她的血液牢牢地锁在皮囊内。随着手背的破裂，她的身上浮现出密密麻麻的红纹，它们锁住奇经八脉，深深插入每一个穴道，让一个天资卓绝的巫女变为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
巫歌丢了瓷片，随便撕了一截布包住伤口，内心的忧伤逆流成河。他们巫家也有类似的封印法术，但从没见过这么霸道的，这白虎不愧是白虎一族的成员。现在解开封印，唯有两个办法，一个是等三年后，封印松动，她凭借自身力量破开；二是让一股外力冲入自己体内，替她解开封印。
第一个办法被巫歌否决，三年时间太久，等她回去黄花菜都凉了，还不知会出什么变故。但是第二个方法必须有一个像青兮这样的大妖从旁协助。青兮和她立场相对，除非脑子进水才会帮她。两个选择都十分艰难，一时陷入了死路。
正在这时，门突然开了。青兮一阵风一样走进来，看到碎了一地的瓷碗脚步一顿，又见巫歌手上的布条，皱了皱眉吩咐门外的小妖清理碎片，自己则径直来到床边摸了摸她的额头：“饿了吗？我给你带了饭菜。”
巫歌厌烦地躲开他的触摸，忽然就闻到一股香气。门外小妖正端着一个托盘进来，上面摆放着两荤两素，外加一碗香喷喷的大米饭。巫歌在闻到食物香气的那一刹那饥饿感更加疯狂，心中开始呐喊：要忍住要忍住！谁知道这玩意是用什么诡异的方法做出来的！
青兮看着空落落的指尖，沉默了一下，拿着筷子递给她，“给，吃饭吧。”
巫歌摇摇头：“我不饿。”
青兮嗤笑一声：“你怕什么，这是你们人类厨子做的。”
巫歌一怔，有些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青兮满脸讥讽：“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但我若是想害你，何必费这么大周章。你已经两天没有进食，恐怕不等封印解开就饿死了，饭菜就搁在这里，吃不吃随你。”
巫歌沉默了一会，终于伸手接过筷子，端起一盘菜就开始吃。这狡诈的青凤说得没错，她身为巫女，本就和妖不死不休了，现在成为阶下囚，努力活下去才是正理。
她这边狼吞虎咽，一旁的青兮却卸下讥讽，而是一脸欣慰。多亏他把扶留镇上的厨子捉来，宠物终于开始吃东西了。
他心情大好，又吩咐门外一直等待的人进来。那是一个凡人女子，此刻正是满脸热泪，但却哆哆嗦嗦地不敢出声。巫歌一眼就看出那女子不是妖类，不禁十分诧异。琼海森林可是远近闻名的妖窟，怎么会出现一个人类？
青兮却指着巫歌对那女子道：“给她量量身高，做几套衣服。”
巫歌一怔，“她是？”
“她是扶留镇上的裁缝。”青兮很有耐心地解释，“既然你从此住在这里，衣食住行都要解决。虽然我们也有织娘，但你毕竟是个人类，还是让人类给你制作衣裳吧。”
巫歌真是万万没想到，青兮这只笨鸟居然会为了她抓一个人类裁缝。她哭笑不得，认真地道：“我不需要。” 青兮不答，只是催促裁缝：“还不快去！”
那倒霉的裁缝想死的心都有了。本来她晚上睡得好好的，却被这群挨千刀的妖怪掳到琼海森林深处，一同被抓来的还有满汉楼的大厨，鲁班阁的木匠，珠宝楼的工匠。然后那群妖怪告诉他们，他们平日里就是伺候那位小姐，做好了就放他们回去，做不好，就只能当盘菜了。
现在见到人，看到那位小姐居然穿着一身巫女服饰，这一瞬间，裁缝脑补了各种各样的爱恨情仇，差点忘记正事。在妖王的催促下，她哆哆嗦嗦地走上前，拿着卷尺给巫歌量体裁衣。
巫歌一把打开倒霉裁缝的手，真是恨不得掐死白痴凤凰：“我说过我不需要！你要是喜欢就自己穿！”
青兮深吸一口气，尽量用温和的口吻道：“别闹了，这位裁缝是扶留镇上最有名的，做出的衣服你们人类都很喜欢。我替你选了好几种颜色，都很适合你。”
说着，外面的小妖又抱进来各式各样的绫罗绸缎，靠墙摆放了一地。巫歌终于忍受不住了，猛地一拍桌子：“够了！我说过我不需要！你赶紧把这人放回去！！”
青兮脸色陡然阴沉，整个室内空气开始凝滞。
巫歌语气软了一些：“你我的事，和这位裁缝无关。你先把她放了，剩下的我们再说。”
青兮雪白的皮肤又红了，神色似委屈又似愤怒，一双绿眸幽幽地看着巫歌。巫歌被他看得毛骨悚然，却见他冷哼一声，终于拂袖而去。他一走，那群小妖面面相觑，拖着倒霉裁缝退下了。
巫歌一脸挫败感地一头磕在木桌上。巫宣算得不错，这一行真是大凶，再跟这只凤凰待下去，她怕真的会短寿……
十二、居然遭遇宫斗
随后几天，巫歌再也没有见到青兮，但是小妖伺候得非常精心，各种东西源源不绝地送来。除了做好的成衣，还有各种金银珠宝，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抢来的。巫歌自小生活在巫家，虽然衣食无忧，但为了修炼甚少关注衣服首饰，几乎忘记了自己还是个女人，现在这情况……与其说是当宠物，倒不如说是金屋藏娇。
幸亏青兮一直没有出现，巫歌乐得打坐努力冲击封印。这日下午，巫歌刚刚经历一场失败，门外忽然走进一名容貌极美的少女，衣着暴露体态风骚，一看就是琼海森林的狐女。巫歌以为这是被青兮派来伺候她的小妖，就没理会。
谁知那狐女一见她，就是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你就是王上新收的爱宠？”
巫歌：“……”宠物就宠物，爱宠是什么玩意？
狐女见巫歌眼皮都不抬一下，冶艳的面容满是怒气：“王上是高贵的青凤，凌驾于众妖之上，你一介凡人，又是一个巫女，根本配不上王上！”
巫歌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这语气……似乎有些古怪，就好像宣哥哥周围那一群你争我抢的姑娘们。
狐女又道：“怎么不说话？你在心虚什么？”
巫歌叹了口气：“好吧，你想让我说什么？”她一直都提倡女子动手不动口，平时挑衅她的人都让她打趴下了。可惜现在血脉被封，就算想给这狐女来一下也是力不从心。
狐女柳眉倒竖，尖声问：“你想和王上交配吗？”
“咳咳咳咳咳……”巫歌被自己的口水呛住了，好半天才艰难地挤出一个字，“啥？”
狐女傲然道：“别装傻，你们凡人就是喜欢拐弯抹角。王上是刚刚成年的青凤，元阳未失，那群凡人男子和他比如云泥之别。我们姐妹都想侍奉王上，可惜都被他拒绝。看你也是一个雌性凡人，一定在觊觎王上雨露恩宠！”
巫歌自诩脸皮比城墙都厚，但也没像这只狐女一样把“元阳”“交配”挂在嘴边。她艰难道：“放心，我和你们大王物种不同，想……那啥也不行。”
“有什么不行？”狐女道，“你们凡人讲究阴阳调和，我们妖也一样，青凤本就属木，虽不如火凤天下至阳，但最是温补，我们雌性与他春风一度，好处极大。你虽是凡人，但效用是一样的。”
巫歌简直无言以对，难道今天这狐女是打算向她科普阴阳调和知识吗？她胡乱冲狐女拱了拱手：“多谢这位姐姐讲解，我现在明白了，麻烦你能出去吗？”
狐女顿时露出獠牙，浑身妖气大盛：“你竟敢赶我走？！你等着，这件事没完！”
说完，狐女扭着腰出去了。
巫歌：“……”
就在巫歌还在沉思是怎么个没完法时，到了傍晚，青兮居然来了。
巫歌神色僵硬。她本以为，以青兮妖王之尊，自己当日那么拂他的面子，他怎么也得冷落她十天半个月以示惩罚。谁知道这么快他就不生气了，这不科学！
青兮自然不知道巫歌心中所想，目不斜视地走了进来。巫歌这才发现，在他身后居然跟了好几个狐女，此刻纷纷涌了进来，一个个骚气十足，大冬天的也不好好穿衣服，露出大片白花花的肉，看得巫歌一阵发冷。
青兮站在那群狂野过头的狐女中央，衣衫整齐，薄唇紧抿，凤眼轻垂，好似被狐女掳来的俏书生，画风十分不同。巫歌正看得目不转睛，就见青兮身后那一群狐女扭着腰围了过来，像打量新奇物种一样打量着她：“王上王上，这位就是您的爱宠吗？看她的打扮，似乎是人类呢。”
“不仅是人类，还是巫女。”下午来过的狐女满脸嫌弃，“他们巫家杀过我们不少姐妹呢。”
“呀，真讨厌。”
娇滴滴的埋怨声此起彼伏。巫歌脸色微凝，特别想抽这几个装腔作势的狐女一顿。看这群女妖矫揉造作的姿态，她脸上的恶意都要溢出来了。哼，逞口舌之利算什么，有本事往她头上砍呀。
青兮神色疏冷，用和面对巫歌时截然不同的语气道：“你们人已看过了，出去。”
埋怨声立刻停止。那群狐女中最美最艳的一个走上前来，娇声道：“都怪绿裳鲁莽了，克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非要缠着您要看您的爱宠，我们这就出去。只是……有一句话，绿裳不知该不该说。”
青兮偏了偏头：“说。”
“在我们和您一起进来的时候，这位巫女的眼神连半分都没有落在您身上。可见您的这位爱宠，果然心里没有您呢。” 谁说她没看青兮？明明看了好几眼好嘛！巫歌脸色微变，果然看到青兮抿着唇，虽然面无表情，但绿幽幽的眼瞳中闪现几分薄怒。
那个名叫绿裳的狐女痴痴地看着她们美丽的王，眼中满是掩饰不住的恋慕：“王上，您不必在意，这人类巫女不知好歹，仗着您宠爱她，居然对您如此不恭敬，绿裳觉得，她实在该罚！”
青兮收敛了情绪，淡淡道：“哦，怎么罚？”
绿裳眼珠子转了转，道：“不如就罚她清扫万妖窟外的石阶吧。”琼海森林地处西北之地，气候寒冷，一旦入了冬，大雪动辄三天三夜不停。巫歌原本不怕冷，现在血脉被封，身体连普通人类都不如，被罚清扫万妖窟长达几百级的台阶，不死也会脱层皮。
巫歌冷笑一声：“你怎么不说让我去死呢？”她是真不想和这群狐女吵嘴，但她觉得她再不开口，真的要憋死了。这群该死的狐女，法术修为不高，挑拨离间倒是一把好手！
“讨厌，王上，您看她，绿裳也是为了您好，您就同意了吧。”绿裳满脸委屈，却不敢贸然接近青兮，只能不住地跺脚撒娇。
青兮似乎很吃不消狐女的作态，冷声道：“不必。”
那群狐女闻言，顿时一个个花容失色，看向巫歌的眼神充满了羡慕嫉妒恨。绿裳眼中闪过心碎又狠毒的神色：“王上这是舍不得吗？您可千万别这样，若是长此以往，您以后就会一直在她面前矮一头了。”
青兮偏了偏头，示意绿裳说下去。
绿裳道：“人类心思狡诈复杂，您退一尺，她就能进一丈。等您退无可退，您就会让她予取予求，王上您贵为琼海森林妖王，怎么能让这巫女拿捏住呢？”
说起挑拨离间，这狐女当得起第一。巫歌气极反笑，目光在室内寻找趁手的兵器。
绿裳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只是盯着青兮，继续说道：“绿裳经常与人类男子来往，对于男女之事，倒是知道一些。不如王上将这巫女交给绿裳，经过绿裳调教，她一定会变得善解人意，温柔体贴。”
巫歌吃了一惊，青兮要是真把她交给这群狐女，她就要英年早逝了。青兮顿了顿，似乎也有几分意动，下意识地看了巫歌一眼。这一眼让巫歌浑身鸡皮疙瘩都出来了，结结巴巴道：“大、大王，我不想去！”
青兮第一次看到巫歌脸色青白，露出一丝饶有兴致的神色：“怎么？”
“什么怎么？”巫歌一阵凌乱，“我就是不想去，不行吗？”
青兮一脸纯洁无邪的表情：“为什么？你不是讨厌我吗？”
“不讨厌不讨厌！”巫歌连忙道，“一点也不讨厌！”呸呸呸真恶心！这不是讨不讨厌的问题好吗！
可是巫歌这句话却取悦了青兮，妖王露出一抹浅笑，脸上又泛起了桃花色，“原来如此。那就算了，就和我一起待着吧。”
那群狐女一个个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这两位真不是在打情骂俏吗？可是她们明明是来挑拨离间的啊！绿裳咬牙道：“王上……”
青兮垂下眼帘，命令道：“都出去。”
几只狐女面面相觑，不甘心地走了出去。只有绿裳还不肯走，痴痴地看着遥不可及的王，喃喃道：“可是……”
“出去。”
“是。”绿裳垂下眼帘，掩住眼中的怨毒。得知王上收了一位巫女后，她只想来试探一番，谁知王上居然对这巫女如此看重，既如此，此女……她一定要除去！
十三、宫斗不成就动手
那群狐女走后，青兮满脸羞涩地靠过来，又被巫歌冷眼以对，气得他胸口剧烈起伏，摔门离去。
如此又过了几天，巫歌继续过着吃了睡，睡了吃，闲暇时间打打坐的日子。一天，洞窟内忽然钻进来几个身影，还没等她呼救，就把她拖了出去。
琼海森林一望无际，万顷森林被冰雪覆盖。枝丫上冰晶闪烁，美丽又凛冽。
阳光十分暗淡，几乎没有任何热量。几个身影自万妖窟出现，它们似狐似人，身形不断变幻，如闪电一般前行。等到了一处悬崖边，那几个身影终于停下脚步，露出人形，然后“砰”地丢下一个人。
那几个似狐似人的家伙正是琼海森林的狐女，此时把巫歌丢在雪地里，满脸都是不怀好意。雪地又冷又硬，赤手摸上去冰冷刺骨。巫歌只穿了一件单衣，寒风吹过，让她感到了久违的寒冷。
一个娇小的狐女道：“平日都是我们被巫女追杀，现在却可以掌握这巫女的生死，真是痛快。”
另一个道：“绿裳姐姐果然料事如神，她确实被静海森林的白虎妖王封印了。”
“不错。可惜呀，如果这是个男人，还能让咱们玩乐一番。”
“行了行了，男人你见得还少吗？我们把她丢下去。”
“咦，不杀了再丢吗？这可是一个巫女。”
“当然不杀，现在的她只是一个凡人。就算跌下悬崖不死，她也绝对走不出琼海森林，因为以她现在的状态，就连一只普通的野兽都对付不了！”
狐女们大笑，其中一个拖着巫歌往悬崖走：“好了，谁让你勾引我们王上呢。你的身份是一个人类，还是个巫女，所以你别指望王上会责罚我们替你报仇。你想想啊，王上怎么会因为一只宠物而怨恨我们呢，别做梦了！”
说话间，巫歌已经被她拖到悬崖边。这悬崖也不知道有多深，一眼望不到底，目力所及只能看到一片烟雾茫茫。
挑拨离间不成，就想动手？！巫歌自知今天在劫难逃，眼神如刀锋般射向那群哈哈大笑的狐女：“假如我巫歌侥幸不死，来日必将琼海森林的狐女赶尽杀绝！让你们一脉从此在琼海绝迹！”
“你——”狐女们勃然大怒，巫歌猛地一挣，在她们的怒骂声中纵身向崖下一跃，如一只断了线的风筝，瞬间坠入云雾间不见。
狐女们站在悬崖边等了片刻，见没有异状发生，这才一个个离开。
巫歌在不停地下坠。
耳边都是风声，吹得耳膜呜呜作响，下坠的压力让她感觉头脑涨痛。眼前是悬崖深处万年不散的云雾，冰冷又潮湿，充满着瘴气。巫歌屏住呼吸，身形微微变化，向着悬崖峭壁缓缓靠近。 峭壁上生长着不知存在了多少年的树木和老藤，看似纤细但极为坚韧。她渐渐地靠近那些植物，伸出双手一阵乱抓，打下积雪无数。虽然凡人的身体无法稳住身形，但由于枝干的阻碍，让她下坠的速度减缓，最后终于落在一棵树上，摇摇晃晃地悬在半空。
巫歌的脸和身体上全是划痕，衣裳也被挂得破烂不堪。拜封印所赐，她虽然伤得非常严重，但一滴血也没有流出。这恰好救了巫歌一命，否则巫歌早已因失血过多而死。她抓住老藤借力一荡，跳到一处凸出的岩石上，立刻浑身脱力地跪在地上。
她现在真的非常非常生气，心里嘴里痛骂那群该死的狐女的八辈祖宗！
巫歌是什么人，她当年可是村中一霸，后来被巫家寻回，也迅速在人才辈出的巫家站稳了脚跟，让巫瑶那群人在她手下从来都讨不了好处。可是原本十拿九稳的成人礼发生了变化，她居然会被白虎封印，还被一群修为低微的狐女害到这种境地！青兮似乎非常重视他的手下，早在茅草丛中就一直阻止她袭击狐女。等她修为恢复，她一定要屠了狐女满门，如果青兮想要阻止，她就把他带回巫山，镇压在禁地好了！
巫歌正咬牙切齿，一阵寒风吹过，她顿时打了好几个喷嚏。现在这个位置，离地底还有几千尺，以她这被封印的身体来说真是下不去也上不来，如果没有食物，估计过几天就饿死了。她一脸悲愤，忽然感到鼻尖一凉，抬头一看，就看到天空又下起了雪。
她真是要被老天玩死了……
趁着天没黑，要赶紧找一个休息的地方，否则以这个温度，她一定见不到明天的太阳。现在她站在一块凸出的岩石上，仅仅能容纳两三人。旁边有几根细藤，借助它勉强能跳跃到另一块岩石上。巫歌小心翼翼地抓住一根，用力扯了扯，小心地荡过去。这样非常耗费体力，并且速度奇慢无比。巫歌早上吃的饭现在早就消化光了，她又饿又冷。
如果有一些果实，也算是运气不错了……巫歌正在发愁，整个山体忽然一震，头上掉下大块大块的积雪，差点把巫歌砸入深渊。难道是雪崩？巫歌心中一凉，就听到四周传来振翅的声响，那是一群数以百万计的白蝙蝠，不知从哪些缝隙中飞了出来，密密麻麻铺天盖地，尖叫声令人头皮发麻。
如果巫歌没有被封印，她就可以察觉到让这深渊震动的力量从万妖窟而来，夹杂着王者的怒气，让琼海森林的所有妖物心惊胆战。但是巫歌现在只是一个普通人，所以她以为是雪崩引起的白蝙蝠躁动，并且早已欲哭无泪。
她为什么这么倒霉，那玩意可是白蝙蝠啊！虽然单独一只就算是普通人也能杀死，但是数量一多就连大巫也不能全身而退！现在居然有百万只，任何一个人顷刻间就会被吸成干尸！
巫歌屏住呼吸，贴着墙壁动也不敢动，她眼睁睁地看着那群白蝙蝠像无头苍蝇一样在空中盘旋，然后很快发现了她，尖啸着向她冲来。
巫歌尖叫一声，没命地狂奔。她觉得自己在用生命在逃跑，那速度堪比猿猴。积雪很滑，而且她的力气也在渐渐流失，很快就被几只蝙蝠追上。它们落在她身上，利齿狠狠地刺入她的皮肤。巫歌眼泪都要出来了，也顾不得拍打，只能咬着牙继续狂奔。也不知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巫歌整个人向下摔去，然后一路翻滚，最后重重地摔在冰冷僵硬的地面上，五脏六腑一阵剧痛。
她觉得自己快要死了。蝙蝠身形小，本来就是在缝隙中生存，这种洞穴根本挡不住它们，更何况她也已经没有力气逃跑了。她闭上眼睛，等待即将到来的剧痛，可是等了许久，耳边却逐渐安静下来，就连身上的痛楚也慢慢消失了，一股熟悉的力量缓缓流转，修复着受损的身体。
这正是她被封印的力量，虽然只有十分之一，但足以救命！巫歌猛地睁开双眼坐了起来，看到自己周身落了好几只白蝙蝠，已经身体僵硬。她突然明白了，由于封印的缘故，这群白蝙蝠一滴血都没有吸到，反而将白虎的封印吸出了一部分。白虎身为大妖，所下的封印立刻将蝙蝠杀死，而自己却因祸得福。
巫歌心中欢喜，催动力量更加快速地流过全身，让全身暖洋洋的。如果白蝙蝠有这种力量，她不如再招惹几只进来？但这个想法很快被巫歌否决，她现在已经有了一部分流动的鲜血，如果白蝙蝠再咬一口，也许会吸出这些珍贵的血液。
她打消了这个念头，又朝洞穴深处看了看。那群白蝙蝠一定看到她跑进了这里，但却没有追入，那么……这洞穴的深处，也许有更为恐怖的存在。是在这里打坐，还是继续向深处行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