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你一束红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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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农历七月初七,张斌与媳妇见面了。他们常年分居两地,是人间的牛郎织女。媳妇名叫王玫瑰,脸蛋儿就像红玫瑰,一双丹凤眼能勾人魂儿。美人儿往往能招惹是非,这不,张斌一到家,就撞上了媳妇的麻烦事儿!
  张斌是个小包工头,带着二十几号弟兄,在大包工头手下揽活挣钱,挣钱后娶了漂亮的王玫瑰。不料他与王玫瑰还没有亲热腻歪,自己就摊上了事儿——大包工头留下烂尾楼卷款而逃,差弟兄们的十几万工钱。这可是大家的血汗钱呐!好几个人都认为张斌和大包工头关系近乎,这是合伙算计弟兄们。张斌怕有人往他脑壳上拍板砖,只好沦落为“地下工作者”,脚底抹油溜到广州打工避难。
  张斌不敢回家,把年迈的父亲、两岁的宝宝和漂亮的媳妇甩在家里。年好过月好过日子难过,他最担心老婆王玫瑰那泼辣劲儿,独守空房一年,她苦撑苦熬的行吗?
  张斌心里发酸:自己遭了劫难,连累老婆也跟着守活寡!得,既然今天是咱们中国的“情人节”,他决定回家悄悄看看。苦中作乐,下火车后他买了一束红玫瑰,准备晚上献给王玫瑰,好歹也“洋气”一把!
  张斌像个特务似的躲躲闪闪,一直等到晚上,才趁着夜色悄悄溜到家门口,不声不响地用钥匙开了自家的大门。
  院子里空无一人,是不是全家老少为了躲债躲麻烦,早早关门熄灯睡下了?张斌边嘀咕边蹑手蹑脚摸进了自己的卧室。咦,室内清爽凉快,与室外的酷热完全两个世界。原来是卧室的空调已经打开了,看来王玫瑰在家过得还挺滋润!
  张斌打定主意要对王玫瑰搞个恶作剧,他不声不响不拉灯,一手擎着玫瑰,一手捏着鼻子,拿腔变调地小声道:“玫瑰、玫瑰、七月七情人会,送你一束红玫瑰!”
  床上传过来一阵呼噜声。张斌暗想:这女人咋睡得这么沉?接着他又捏着鼻子声音稍高了些:“玫瑰、玫瑰,小亲亲!”
  一通呼噜响过,一阵酒气扑鼻,传来一声叹息,分明是男人的声音!
  这还了得!张斌气得头上的火星“噌噌噌”往上冒:难道王玫瑰真的红杏出墙了?张斌明白家丑不可外扬的道理,低声喝道:“好啊!七仙女与哮天犬幽会哩,想不到吧,我‘董永’杀回来啦!”说着扔掉玫瑰花,一把扯亮电灯。啊,张斌惊呆了,原来睡在自己床上的不是别人,竟是自己的老父亲!
  老爷子睁开眼睛,惊讶地问:“哎呀,是斌娃子回来了?”
  这叫什么事啊!俗话说:公公儿媳不搭话,况且老爷子脾气古板,当儿子与玫瑰谈恋爱时,他就看不惯玫瑰的“疯”劲儿,为此翁媳还结下了梁子。如今,公公儿媳咋睡到一张床上去了?张斌像一口吞下二十五只老鼠——百爪挠心哪!他拉下脸,气愤地问父亲:“爹,你啥时候睡到这屋里?”
  老爷子迷迷瞪瞪地说,在这屋里已经睡一个多月了。張斌想:天呐,一个多月啊!村里的猫猫狗狗还不全都知道了?他两手发抖,没好气地问:“王玫瑰浪到哪儿去了?”
  张老爹躺在床上没有动身子,招手让儿子到跟前来。张斌还以为老爹要对他说悄悄话,就凑上前去,谁想到老头子突然伸出鸡爪子似的手,“啪——”地赏了他一巴掌,“你个败家子,折腾得全家老少受煎熬!”
  张斌想不到老爷子来这么一手,他捂着脸辩解:“再受煎熬也不能辱家败门!”
  张老爹耳朵背,并没有听清儿子的话,只是气得声音颤抖:“你,你说什么,谁不要家门?几个月悄没声息,你心里还有老子没有?我就当没有你这个浑蛋儿子,给我滚!”
  张斌想不到,老爷子做了见不得人的事儿,说话还这么硬气!可又对老爹没辙,只好迁怒于王玫瑰。他怒气冲冲地出了堂屋,去找王玫瑰算账,刚刚走到院里,就听到门外有人说话。
  大门开了一道缝儿,张斌的宝贝儿子就先挤了进来。小家伙对爸爸已经见生,像没看见他似的,一边喊着爷爷,一边跑向有空调的堂屋卧室。哎呀,宝宝对家里的陌生男子,已是见惯不惊!可见现在家中鸡飞狗跳乱成什么样子了!
  王玫瑰并没有随着儿子进院里,而是继续在门外与一个男人在说悄悄话,叽叽咕咕还挺亲热!张斌躲在门内,屏住呼吸“听墙根儿”。
  只听男的小声问:“玫瑰呀,张斌最近有消息没有?”
  王玫瑰生气地说:“这个猪脑壳儿,提起他我就来气!”
  男的长叹一声:“造孽呀,这种日子啥时候是个头啊。”
  王玫瑰仍是气呼呼地说:“反正现在我也习惯了,大年三十捡个兔子——有他也过,没他也过!”
  男的还是一副热心肠:“实在不行,你就搬过去住几天松散松散……”
  原来老婆不但不在乎丈夫,而且实实在在出轨了!张斌再也忍不住,怒不可遏地开了大门。天呐,借着昏黄的月光,三人都惊呆了!原来门外说话的男人不是别人,恰恰是王玫瑰的亲哥哥,宝宝的亲舅舅!宝宝白天寄养在姥姥家里,玫瑰的哥哥是来送外甥的……
  小两口送走了宝宝的大舅,门外只剩下夫妻二人。张斌看着王玫瑰苗条的身影,怒气已经烟消云散,久别胜新婚,夫妻俩的见面仪式却非常简单:没有握手,没有拥抱,更没有接吻,只有传统古典的平实语言。
  “啥时候回来的?”“刚刚进屋。”“吃饭没有?”“还没有。”“我去做饭。”“嗯。”
  男人埋头吃饭,女人陪在身边。王玫瑰断断续续向张斌说出了一年来家庭的变故:自从张斌逃走后,玫瑰咬紧牙关独自撑起这个家,白天在村里的地毯厂上班挣钱养家,晚上侍候老的,照顾小的。
  不料一个多月前老爷子不小心摔断了脊椎,王玫瑰受尽千难万难,陪着公公在县医院做完手术后回家静养。她一天到晚忙得打转,下班回来先给公公做饭、喂饭,接着是温黄酒五虎散。前些天,老公公便秘,肚子胀得像个大冬瓜。儿媳妇不顾翁媳之间的羞赧,硬是拿着竹签子给老公公一点一点往外剜。天热以后,王玫瑰把有空调的新房让给公公住,自己和孩子住到又热又闷的偏房,所以孙子得空就钻爷爷的空调间……
  王玫瑰安顿好老的小的,回到偏房平淡地对男人说:“其实你根本用不着跑路,乡亲们都通情达理,也没有什么人找咱麻烦。我在地毯厂打工,已经还上了几笔急账。咱爹脊椎受伤的事,我怕你分心上火,也没敢告诉你,你不怨我吧?”
  张斌鼻子酸酸地说:“我最担心老爷子与你有过节,想不到……”王玫瑰打断男人的话:“你呀,把心放到肚里吧!自打咱俩在一起后,我就把老爷子当成亲爹啦!”
  张斌再也忍不住了,一把抱住媳妇,一边亲一边说:“真是难为你了!”
  女人推了男人一把,娇嗔地说:“去去,啥玩意儿!这么久连个信儿都没有,现在倒想起我了!”
  张斌不由分说又贴了上去,忽然他发现,玫瑰的脖子里长了一层红红的热痱子。他惊叫一声,突然想起什么,松手跑出了偏房。
  张斌再来到偏房时,手里拿着那束刚才扔掉的玫瑰花。他双手持花,单腿跪地,哽咽着说:“玫瑰,我,我送你一束红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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