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这么个妹妹，难为你了
　　【诉说】14岁时父母离异。听母亲说，父亲是被一个带着孩子的单身女人勾走的。我本能地恨父亲，更恨那个女人，母親看上去却很平静。一年前她下岗，在街口支了个馄饨摊，一个人忙得连哭的时间都没有。我听她跟姥姥说：“走就走吧，反正也很长时间不着家了。走了清静，还少了个吃闲饭的。这样的男人，有他没他都一样，甚至没他更好。”
　　母亲全天候赚钱，我由姥姥照看。母亲起的非常早，睡前还要把食材备好，一天只能睡四五个小时觉。每天晚上，她脱下油腻的围裙和套袖，用粗糙的手数小木盒里的钱。那些钱非常零散，跟围裙、套袖一样的油腻。母亲一分一角地数，然后在小本上勾勾画画。小台灯的光照在她脸上，我能从她表情的变化中，知道一天的收入。有时她面相柔和、非常愉悦，更多时是眉头紧锁。我若表现出关注，她会说：“你只管念好书，其他事不用操心。”
　　父亲跟那个女人结婚后，请我过去做客。母亲知道了不但没反对，还嘱咐我要大大方方的，要微笑面对那个女人和她的孩子。说到这孩子，也就是父亲的继女，是个又丑又胖又笨的女孩。学习不好，硬着头皮上学，混个高中文凭是最高目标。我一直是学校的尖子生，父亲提起来面呈骄傲。我心想，这跟你没一毛钱关系，你[得][口]瑟个啥！但再想到母亲的嘱咐，便藏住不屑和不满，挤出笑意继续演戏。
　　高考时，我上了医科大学。录取通知书送达那刻，姥姥高兴得快要晕倒，母亲则笑着抹眼泪。她告诉我，5年的学费已攒够，生活费也不用愁，她靠馄饨摊完全能挣出来。但我大一就开始勤工俭学，大二起生活费就能自理了。在母亲和姥姥全家人的全力帮助下，我没花父亲一分钱，顺利完成了学业，随即考上研究生。毕业后，因成绩优异留在附属医院，成为一名外科医生。
　　2015年夏天，少有来往的父亲打来电话，磨叽半天才说：“小丫（继女乳名）被查出宫颈癌，挺严重的，需要到大医院手术。我们没什么门路，只能求你……”我的第一反应是烦，就这个小丫，高中毕业没正经事做，闲得发慌，跟一个农村青年混在一起，不出两个月就怀了孕，只好结婚。第二反应是拒绝，她的母亲是我母亲的痛苦制造者，我凭什么管？再说，我一个大男人，怎好管一个半陌生女人的妇科疾病？
　　见我没好话，父亲摞下电话赶到医院，推开门就要下跪，说：“儿子，帮爸一下吧。让你说有这么个妹妹，难为你，可你就当有个亲戚行不？我也是没办法了，总不能不管吧。”母亲知道后也说：“这是人命关天的大病，咱又能帮上忙，不能太小气。长辈的事跟小丫没关系，你可不能见死不救呀。”
　　亲妈亲爸齐来求，我再不管就难为子了。马上联系妇幼分院，联系最好的大夫主刀手术。在我的一通张罗下，手术顺利完成。接下来是漫长的治疗过程，父亲和那对母女像牛皮糖一样粘上我，三天一个电话，两天一个敲门，同事都知道我有个患癌的亲戚，而且是个做事不知深浅的亲戚。
　　这家人要多过分有多过分，明明可以通过程序顺利办成的事，非得让我出面代劳。我成了这对母女的办事员、家庭医生。妇科病有许多难言的细处，我虽然是医生，不至于谈之色变。但她俩的特殊身份和毫无修养的做派，让我万分讨厌，又不得不应对。
　　两年多的时间过去了，小丫的病情控制得不错，母女俩的电话少了下来。这两年来我是又搭时间又搭人情，请几位相关医生吃了两次饭，帮的忙不可谓不少。但是，这家人连个谢字都没有。母女俩闪人了，父亲啥都没发生似的。母亲实在看不下去了，电话里向父亲吐槽，得到的回复竟是：“他是我的儿子，爹求他办事，还用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