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堂里的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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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0年6月20日。马努特·波尔这位昔日NBA的第一长人,在美国弗吉尼亚医院因肾病和皮肤病逝世。
  这是一个非常有传奇色彩的人。他可以不顾家庭,但在生命的大部分时间里,他却是一个大爱的传播者。在非凡的一生中,他的成就比他的身高更醒目。展开波尔的生命画卷,你会看到一个外国人离乡背井的艰辛心路历程。
  眼前这个黑白镜像下的男人面孔愈发清晰,他就是独一无二的马努特·波尔。
  
  上帝赐予的礼物
  
  1984年6月。
  电话的一端是吉米·莱纳姆,当时快艇队的主教练,另一端则是美国高中篮球的泰斗级人物霍华德·加芬克尔,也是著名五星篮球训练营的创办人。两人谈论的话题,主要是围绕着快艇队的第五轮选秀签展开。
  “我们选择了马努特。”莱纳姆告诉加芬克尔说。“他叫M-a-n-u-t-e”。
  “那他的第一个名字呢?”加芬克尔说,他显然是把待选的这个家伙当成是一个美国人。
  “那就是他的第一个名字,他的第二个名字叫B-o-l。”
  “我从未听说过他,他从哪儿来?”
  “苏丹。”
  “没听说过,那是哪所学校?”
  “那不是一所学校,而是一个国家。”
  但快艇队并没有选择波尔,因此他没有出现在1984年的NBA选秀会上。波尔在1985年进入NBA,而那时莱纳姆已经下课。这个身高2米31来自苏丹丁卡族的神秘家伙,在NBA共打了10个赛季,他的盖帽(2086)比得分(1599)还多。但波尔最值得人称道的,还是他在慈善事业方面的杰出贡献。直到走到生命的尽头,这位年仅47岁的人道主义者一直都在为慈善奔波忙碌着。
  马努特·波尔个子非常高。这是他得以从一个裹着腰布、手持长矛杀死一头狮子的土著人,顺利融入到20世纪末现代文明的信用卡。在波尔来NBA之前,人们对他的篮球能力一无所知,但只凭身高他就价值惊人。“我在费城长大,曾亲眼看到过张伯伦在那里的高中打球。”莱纳姆说。“他就是篮球场上的上帝,凭借身高他可以予取予求。”但张伯伦身高也就是2米16,波尔要比他足足高出15厘米。
  当波尔第一次踏上美国的土地时,他完全手足无措,甚至不知道篮球、NBA、美国是怎么回事。虽然莱纳姆从未看过波尔打球。但他坚信这位苏丹人的身高可以扫荡整个联盟。但NBA不是这样想,“他们觉得这个选择完全是在作秀,不符合规定,所以联盟否决了波尔。”莱纳姆说。当年莱纳姆遇到的阻力来自于很多方面。“联盟说波尔还不具备选秀资格。在波尔的护照上写着他只有19岁,联盟认为他太年轻了。而且护照上写着波尔只有1米52的身高,似乎有作假的嫌疑。波尔后来承认,那是他坐在椅子上量的。”
  到美国大学打篮球,成为马努特·波尔现实的目标。于是在1984年6月,克里弗兰州大学主教练凯文·麦基把他送到二级联盟的凯斯西储大学学习英语。
  “马努特一些都得要从零开始。不但是英语,还有对现代文明的融入。”波尔的指导老师阿琳·比亚里克说。“他不会用电话。不会用可口可乐出售机,他甚至不会用铅笔,他简直什么都不会。”
  马努特·波尔的学业整整延续了一年,他在篮球上的进步飞快。在克里弗兰,波尔完全能够与查尔斯·奥克利、罗恩·哈珀、马克·韦斯特,以及约翰·巴格利这样的NBA级球员相对抗。但他的英文还达不到ACT或是SAT水准。他只会说一些简单的篮球用语,比如“我的错”(my bad),完全不符合标准语法。
  在被允许参加口试并拿到2.8的等级分后,波尔来到二级联盟的布里奇波特大学打球。从而开始了一个疯狂的盖帽赛季——在一场比赛中,波尔居然拿下32分、29个篮板和31次盖帽!每到一处都立刻引起轰动。这样,具备合法身份的波尔,得以参加1985年的NBA选秀会,并在第二轮31顺位被子弹队选中。
  “他比我所见过的任何人都更能提高比赛强度。”当时的子弹队总经理鲍勃·费里在一次看到波尔狠狠地将比尔·沃尔顿的上篮封掉后说,“他让所有人都如临大敌。”
  在此后的10年里,马努特·波尔一直展现着这种惊人的同步封盖能力。虽然从未成为一名超级巨星,但波尔总是能吸引人们的好奇心。在波尔效力于四支球队所打的624场比赛里,他场均可以拿到2.6分、3.3次盖帽和4.2个篮板。与此同时。波尔在他的职业生涯中一直致力于帮助他的丁卡族及祖国苏丹。
  他不断地接济自己的亲戚朋友,直到死前波尔都在积极关注祖国的饥荒和内乱问题。尤其是在1994年退役后,更将精力投入在慈善事业上。波尔在堪萨斯城建立了一个叫做“Sudan Sunrise”的组织,先后建立了41所学校。
  “我从未为自己的身高感到困扰。”波尔曾这样说。“当我小的时候,我曾因此困扰过,但现在绝没有这种感觉。我的身高是上帝赐予的礼物,而不是我自行创造的。
  
  轮回之路
  
  你可以说马努特·波尔的生命中充满了轮回。18年前,这位丁卡族男人离开父亲位于苏丹南部的母牛场,开始了他的NBA冒险之旅。而在美国,他的生活再次和母牛纠结在一起。在他两居室的房子里,有20来名来自苏丹首都喀土穆的亲戚,以合租的方式和波尔住在一起。波尔经常抱怨他的一个兄弟娶了两个妻子。在苏丹,男人通常都会娶不止一个老婆,而且要用丁卡族最贵重的母牛作嫁妆。而按照丁卡族的惯例,作为家族中最富有的人,波尔有责任为他兄弟的婚姻买单。“我为他的第一个妻子支付了40头母牛,第二个则花费了30头。”而波尔的妻子阿乔克由于抚养了他们19个月大的儿子波尔·马努特·波尔。也额外得到150头母牛的补偿。
  在通常情形下,某些NBA球员的巨大身高和体重不成比例,但也不曾有像马努特·波尔这样典型的。他的身高达到2米31,却是只有225磅的皮包骨。就是带着这样不和谐的数字,波尔从1985-86赛季到1994-95赛季先后为华盛顿子弹、金州勇士、费城76人和迈阿密热队效力。由于拥有接近10英尺的惊人臂展,波尔每5.6分钟就能拿下一次盖帽。看看76人队时代的穆托姆博,他每10,5分钟才能拿下一次盖帽。然而,如果你看看波尔卡通人一般的身体——内侧骨长达到48英寸,足长10英尺5英寸,他的故事真的充满传奇色彩。
  如果不是1982年菲尔利·迪金森篮球教练唐·菲利在执教苏丹男篮时发现了他,波尔大概会像他父亲一样成为一名农场主。波尔初到美国时身着休闲装,但可笑的是掉了15颗牙——那是他在第一次尝试扣篮时牙床意外撞到篮筐上的结果。在苏丹,波尔不曾读过书,只是在学校里短暂呆过一段时间。波尔只会说丁卡语,15岁才开始打球。
  不过,在美国健全大学篮球体系的培育下,波尔很快就绽放光芒。在1985年和USBL联盟的罗得岛格尔队场均拿到11.2次盖帽后,NBA不可能再无视他了。   在那个充斥着乔丹、“魔术师”、伯德等绝世天才的年代,波尔体现了自己更大的价值。“虽然我和比尔·拉塞尔一起打过球,但马努特的确是我所见过的最好的封盖手。”曾在勇士队执教过波尔的唐·尼尔森说。波尔的盖帽方式是联盟以前从未有过的,他可以轻松封盖掉15英尺外的后仰投篮和各种小勾手,波尔真正把篮下变成了“禁飞区”。
  在新秀赛季,马努特·波尔就拿到了全联盟最多的397次盖帽。“我记得当我的后仰投篮被他盖掉时,我只能不断后仰、后仰、再后仰。”活塞队身高2米16的中锋詹姆斯·爱德华兹说。“我只能采用一些干脆的中投,我甚至无法靠近篮筐。”
  在波尔新秀赛季子弹和凯尔特人队的第一场比赛之前,拉里伯德曾设立了一场赌局——每个凯尔特人队球员要交纳50美金——能第一个在波尔头顶扣篮的人,就能拿走整笔奖金。最终没有人能成为赢家,他们不得不把这笔钱交给了球队的设备部经理。“难道没人告诉过你吗?”逐渐融入NBA文化的波尔,在每次盖帽成功后总是不断羞辱那些试图在他脑袋上扣篮的家伙。“告诉你,没有人可以在马努特-波尔头顶扣篮!”
  一旦熟练掌握了英语,马努特·波尔马上就变身为联盟顶级的垃圾话专家之一。波尔无法忍受别人的侮辱,他会抓住每个机会反唇相讥。“你那里的天气怎么样?”然后波尔会朝那个家伙吐口水。“下雨了。”
  “你觉得我像谁?”波尔对那个敢于向他挑衅的人说。“是威拉德·斯科特吗(美国著名电视小丑)?”
  “最不寻常的一件事就是,马努特很少主动提及他的身高。”和波尔长期合作的经纪人弗兰克·卡塔帕诺说。“他永远保持一种高贵的姿态。”
  
  重返美国
  
  对马努特·波尔来说,美国在他心目中具有别样的意义。
  正是在那里。马努特实现了自己的第二段人生,所以波尔很感谢他从职业生涯里得到的那些回报。尽管因为贫瘠的攻击能力,波尔经常要坐在替补席上,但他在全盛期每年还是会得到150万美元的工资。波尔分别在加州亚历山大港的阿拉米达、埃及、马里兰州的格仑岱尔和喀土穆(两处)拥有自己的房产;他搭飞机喜欢坐一等舱,并享受做名人的快感,而这些都是他的苏丹同胞想像不到的。而且,波尔非凡的智慧和体型,也吸引了从大卫·莱特曼(CBS脱口秀节目主持人,1986年波尔曾做客他的节目)到伍迪·艾伦等娱乐名流的注目。“马努特非常小气,他每次到客场打球几乎都不会花什么钱。”艾伦曾这样打趣说。
  在马努特·波尔的朋友圈中,有查尔斯·巴克利,他经常会和波尔开一些善意的玩笑:“我肚子饿时,只要下楼打开冰箱就有东西吃,你还要出去打猎才能填饱肚子。”此外,波尔的挚友还包括他在勇士队的队友克里斯·穆林(为此,波尔把自己的第二个儿子命名为克里斯)。尽管当初有很多预言家认为波尔不可能在联盟立足。在1985年。小牛队主教练迪克·莫塔认为波尔打球就像是个蝗虫,但事实上这个苏丹人在NBA打了10个赛季,而且只有13个人的盖帽总数要比他多。但在单赛季,波尔的场均得分从未超过3.9个,篮板数最多也只有6.0个。
  1994-95赛季,波尔因为右膝伤势只打了5场比赛。在1995年10月雄鹿队将他裁掉后,波尔和cBA的佛罗里达沙滩狗队签约。但令波尔非常不爽的是,球队只肯为他付出2500美金的周薪。而且由于波尔的竞技状态不符合要求,沙滩狗队在1996年1月将波尔裁掉。
  此后,波尔的职业生涯几乎结束,他转而来到华盛顿开了一家饭店。但不久,波尔再次成为媒体注目的中心,原因是他因经营不善而宣告破产。然后,波尔又去意大利去打球。但令人不解的是,波尔并没有带上他的妻子和四个孩子(13岁的阿布克、12岁的马杜特、11岁的克里斯和9岁的阿卡克)。值得一提的是,艾佟后来和波尔离婚并再婚,如今居住在新泽西。
  1997年,波尔回到苏丹,希望可以依靠个人力量阻止内战。并捐助了大量金钱。但随着和平进程的踯躅不前,波尔开始感到彷徨。“我想回到美国领取退休金,并照顾我的孩子。也许我会成为一名助理教练,我想要忘记这里的一切。”
  但要返回美国,马努特·波尔需要签证。由于某些原因,波尔必须转道开罗获得一份书面认可。据马努特的一位朋友猜测,苏丹政府似乎很难放行,因为波尔具有无形大的宣传效应。这样的话,波尔也就无法领到他的NBA退休金了(每年24000美元,发到2007年为止)。
  波尔一直在为此努力着。虽然他在苏丹东部分有一大块土地,但他没有汽车。在2000年,他卖掉了自己在喀土穆的一处房产(另一处房产也被出租)。这还不够,波尔同时拍卖家具,以筹集回美国的路费。同时,波尔还经常去喀土穆市郊的难民营,和那里的难民一起听音乐、喝啤酒。“我会经常和他们交谈。”波尔说。有时,波尔也会跑到邻居家,通过卫星电视天线来收看NBA的比赛。虽然两个膝盖和手腕都有风湿,从1998年在卡塔尔开始就不能打篮球了,但波尔还是深深热爱着这项运动。“在华盛顿,每个人都对我很友善。而来到金州,我帮助他们多赢了23场比赛,并且进入了季后赛。”
  几经辗转。马努特·波尔终于在2003年前后回到了美国。
  
  最后的旅程
  
  回报成为了马努特·波尔生命中的最大关键词,2002年,为了宣传自己的基金会以募集到更多的善款,波尔和Fox TV电视台达成条件:如果波尔想要向媒体公布他基金会的电话号码,就必须要和前橄榄球运动员威廉姆·佩里来一场炒作式的名人拳击表演赛。总之,为了祖国的慈善事业,波尔完全放下身段,做牛做马都认了。所以每次当他回到苏丹,人们都对他顶礼膜拜。
  2004年6月30日是马努特·波尔生命中难忘的一天。那天波尔在现场看完WNBA康涅狄格太阳与华盛顿神秘人队的比赛后,乘坐一辆出租车回家。不巧的是,出租车司机罗宾逊是酒后驾车。在酒精的作用下,他的车子完全失去控制而撞向护栏。被扔出车外的波尔受到重创——脖子三处椎骨断裂、胸部和头部严重受损,此外左膝盖骨也完全碎裂。这次意外交通事故,使波尔本来就不太好的身体系统彻底散架,他接受了三次手术,在医院里住了大约100天。
  康复之后。波尔搬到了堪萨斯州。在那里。他会见了美国参议员山姆·布朗巴克。“在这个世界上,我想不出还有谁能比波尔更善用名声来做好事。他为苏丹人民谋福利,他的生命价值全在于此。”由于过份忘我,为了帮助难民筹集资金,波尔先后捐出了600多万美元,这在当时可不是一个小数目,因为在上世纪80年代这等于是一笔天文数字,连后来的穆托姆博都自愧不如。由于要支付高昂的医药费,加上为慈善事业搭上大笔金钱,NBA又拒绝为他支付退休金,晚年波尔的经济陷入了困境。即使他的前队友克里斯·穆林、蒂姆·哈达维、里奇蒙德等人曾为他募集到了八万多美元,但这些都是杯水车薪。直到波尔逝世,他还留下了一笔不小的外债。
  但这些都不足以掩盖苏丹人的光辉。即使在波尔的房间里没有任何和他NBA职业生涯有关的纪念品,但马努特还是有很多美好的回忆。“我和美国人相处得很愉快,我希望人们记得我是个打球努力的家伙。我不是迈克尔·乔丹,但我是独一无二的马努特·波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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