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学校回家，连着几日皆是晴天，不似北方那样阴沉黯淡。日间近20摄氏度的气温，也让人觉得毫无冬意。空气明净薄脆，阳光化在里面，像铺开的糖稀。特地骑车去买水仙。穿过长长的街道回来，指尖似乎还有花的清香。不知为何却只觉得惶然。路边有人在卖海棠，与人齐高，还未开放，只是在淡绿的苞衣里透着红，立着看了很久。又经过一座高中校园，扶着车慢慢走，红白的教学楼一如往昔，仿佛身在此处的我才是虚妄的。天后宫里袅袅的青烟飘过来，竟让人有种人世烟火的感觉。
　　去年回家后，曾在将雨的傍晚去寺里闲逛。院里有很好的山茶。花色纯白，仰着开，缀在枝头，珍重而小心的样子。此外还有枯了的荷叶，杵在近乎无水的缸里。薄暮四合。做过了晚课的僧人，在廊下忙忙地穿来穿去。风散入宽大的衣袖，向后鼓起来，好像展开的翅膀。过不久，先听到远处有隐隐的雨声，片刻间就近了。
　　于是檐间滴下水来。又下了一会儿，檐下铜铃的声音愈加清越，然而天也已经全黑了。僧房里透出明黄色的灯光。院子里有股经久不散的檀香的味道，正透过密密的雨幕缓缓渗过来。
　　下雨实在是很好。落雨的时节让人觉得静美清和，生命间只有这一刻便已足矣，再长便是多余。然而终究是留不住。只能眼看着时间过去，慢慢地悲欢都被掩在尘埃里。
　　五月的时候，去听学校里的民乐会。一片昏暗里，只有舞台上被灯光照亮。弹琵琶的姑娘们着红衣，从广袖里伸出半截雪白的腕子，嘈嘈切切地拨着弦。乌黑的长发时而拂到胸前。曲终将归，大雨。呆在门廊里向外看，夜雨潇潇的世界，就像一盘泼翻在地收不回来的水。风卷着水汽扑过来，温柔而缠绵。终于借到了伞。撑开后慢慢地走回去，雨水敲击，伞柄轻微地震动着。想着心事，故意拖了脚步，再抬头时路面上空空荡荡，果然被众人落下了。
　　这才觉得冷起来，雨过之后的空气，冰凉得不似暮春。
　　自己慢慢走了一会，立在石榴树的阴影下。被雨打落的花浸在水洼里，颜色艳红，却更显凄凉。周围静极了。路灯在被雨水濡湿的地面上，投下一片茫茫昏黄，让人有尘世之叹。有风，带着叶声和湿气，拖着长长的尾巴滑过去，仿佛只要揪住它轻轻一掐，就能滴下水来。
　　那一刻并不觉得多么悲伤，只是屏息。知道一切终将过去，我也不能就此停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