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伟:定义之外的奢侈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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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薛伟简介
  祖籍江苏无锡。
  1963年生于河南郑州市。
  8岁学琴。14岁考入上海音乐学院附中。19岁考入中央音乐学院。
  1985年由MidlandBank和KloinwortBerson赞助,到英国格尔豪音乐学院大师班跟随尼曼教授学习。
  自1989年起,年仅26岁的他被英国皇家音乐学院聘为教授,成为该院有史以来最年轻的教授,也是教授中的第一位东方人。
  2002年10月,薛伟出任国际"柴科夫斯基小提琴大赛"的评委,他是最年轻的评委。
  薛伟在小提琴演奏上获奖无数,其中最辉煌的奇迹是:在一年之内(1986)连续拿下第八届国际柴可夫斯基小提琴大赛银奖、英国卡尔·弗莱什国际小提琴比赛金奖、奏鸣曲奖、乐团奖和观众奖在内的全部奖项、以及当年的英国青年独奏家年奖。创造了被国际古典音乐界称为"薛伟年"的音乐奇迹。
  苛刻的音乐评论家们称他是"唯一没有非议的演奏家","一位所向披靡的演奏家""达到了无与伦比的艺术境界","他的演奏如出浴的太阳一样辉煌"。
  
  "我只想做自己,这是欠自己可以享有的奢侈。"
  我以前在薛伟生长的城市逗留过5年之久,我听过他的音乐会,还有他的故事,以及看到过许多以薛伟为自豪的表情。事实上祖籍并非河南的薛伟,在86年以前就被誉为中原的骄傲,因为他在郑州出生并长大,率直倔强的中原人为他骄傲得心甘情愿。他和邓亚萍是中原最为挚爱的儿女。我对他的了解仅止于此。
  这次,要采访薛伟,我需要有的放矢地提问,所以,搜集了更多关于他的消息,这使得我大吃一惊,因为,我得到的信息完全矛盾重重。
  譬如:"他是很谦和,很优雅的绅士。"
  "他太自我,毫不掩饰自己的观点,狂放不羁……"
  "和陈美母亲潘米拉的恋情曾经毁掉他的一切,使他在黑暗中挣扎数年……"
  采访提纲千头万绪无法设计。
  这不是一个轻松的采访。因为我无法自以为是。
  
  见到薛伟的几个片段时间2002年12月27号
  
  出租车上
  下午13点30分
  今年的成都格外冷,大概如此,才格外容易感到温暖。
  薛伟跟我约好中午1点半在酒店门口见,然后一起去峨影交响乐团看他排练,1点半我准时推开出租车门时他正好步出酒店的大门,我不必在寒冷中等待我的采访人,因此,他的笑容对我倏地展开时,就有温暖被我感到了。
  薛伟穿得很薄,他说感觉不到寒冷。也许是衣服材质精良的缘故。
  他左边的腮部有一块红色印记。椭圆形。他的皮肤很白,胡须剃得干净,红印记比较触目,令我在心中猜想他为何受伤。
  以为他会和一些与他差不多身价的名人一样,即便不前呼后拥至少必需的跟班是少不了的。可是没有。薛伟自己提着琴盒,没有任何陪同,看上去实在很没有与他名气相匹配的气势。我问,怎么去排练场?他呵呵笑:打车去。
  顿时感觉有些紧张。与他的身份不生关系,是因为他随意提着的琴盒里的那把古琴--那把旷世闻名的身价逾千万的小提琴。而我为了赶时间随意拦截的出租车是一辆可以用得上"糟糕"来形容车况的破车。还好,看来司机根本不会关心薛伟是谁,更不会对小提琴感兴趣地看上一眼,因为他正在播放F4的歌,并且在跟着哼唱。
  我忍不住问薛伟:"邀请您来的交响乐团没有派陪同接送?"
  他说:"不不不。是我不需要。这样很好,我习惯这种自然。再说每个人都很忙,不必要的形式是很无聊的。"他表情很温和。
  讷讷无言。我在思考他脸上的伤,还有他那把被传说得神乎其神的琴,以及我们要相处的随后8个小时我该如何利用,以获得更多"料";他在看车窗外这个灰蒙蒙的四处大兴土木的城市,间或翻动一下我们的杂志。我很高兴他不像我遇到的另一些名人,为了表示亲切而不停地没话找话说。
  


  简陋的休息室
  下午14点
  我们早到了30分钟。乐团简陋的大楼里寥寥无几人,因为是中午,所以透着懒洋洋。有人看见薛伟了,大声叫着他的名字,说:"薛伟,今天看你的啦。"薛伟也大声回答:"好的。"很家常的亲近。但我能看出来那是他周全的个人礼仪之一,用同样的热情回答每一个人的问候。
  我们被让进一间小屋休息。他说,他要先活动活动手,眼神里有一些探询。我说可以,采访要在排练结束后开始。于是,他那把名贵的琴毫无诗意地就被我见到了,我甚至有些遗憾。
  薛伟用手指轻轻拨了拨弦,也许是因为它的身价,我觉得它的声音不同凡响。
  他很快进入他的状态,他拉的是《梁祝》中抗婚的一段,小屋中清晰地荡漾着琴弦和琴弓的摩擦声,这是从任何任何音响里听不到的。而众所周知"薛版"的《梁祝》是所有演奏版本里最经典权威的。一把世界上最好最昂贵的琴。一个当今世界上最顶尖的小提琴演奏家。一支经典的曲目。我几乎是很难抑制心理升腾起来的幸福感觉。
  大约10分钟之后,他问我,这么近距离地听小提琴演奏有什么感觉。这令我局促和惶恐起来,我想我没有资格在这样的大师面前谈对他音乐的感觉。他爽朗地笑开了,说:"晚上我要听一个朋友的孩子的琴,顺便给他上点课,你也来,我会教你怎样欣赏古典音乐,以后,你就可以从音乐中感受到更多美妙的东西了。"
  他脸上有只有教师才会有的殷切。我此时已决心要自己去认识一个薛伟。
  看看时间,还有15分钟才到排练时间,薛伟继续演奏。是那曲旷世闻名的当今世界只有薛伟可以完整演绎的《霍拉舞曲》。
  拉琴的薛伟给人有天使的感觉。他使这小屋里简陋的沙发桌子,还有打开的斑驳的窗,以及窗外在寒风中抖瑟的树的干枝,变得很美。很唯美。瞬间这小屋变成美妙天堂。
  像一场洗礼,我可以感觉到灵魂的尘土一点点飞扬而去,我感觉自己随着音乐变得纯净,甚至高尚。
  他本身亦是音乐,他随音乐变换的表情是那样迷人,一个粗放的男人在他的音乐里变得不可思议地美仑美奂,美不胜收。就在那一收一放,一张一驰间,薛伟将我小心翼翼收藏在心灵最隐秘角落的情愫勾得雀跃不已,我的心在舞蹈,但舞蹈得从没有过的安宁。
  这应该是我的人生中关于音乐的最高峰的体验了。在离开小屋去排练厅时,我对刚才坐过的沙发竟留恋不舍。
  
  排练厅
  下午14点30分
  排练的时候,坐在第一排的小提琴手中有一个小姑娘,眼神一直怯怯在薛伟和琴谱之间逡巡,大概是音乐学院刚毕业分到交响乐团的新人。我奇怪她为何不看指挥,所以我一直看她。当她拉完一段之后,把琴规矩地竖在腿上,我看见她的脸上也有一块和薛伟一样的紫红的印记,恍悟那是琴托在他们脸上留下的痕迹。我飞快地在每个提琴手脸上扫视,每个人都有,只是颜色的深浅区别而已,大概这和拉琴的人刻苦程度以及对音乐演奏的迷恋程度相关。
  我为我没有来得及暴露的无知庆幸。心里同时为"任何成功都有相对等的代价"的说法感慨不已。
  薛伟和这个第二次合作的乐团看上去很亲密,没有我从资料里获得的信息,诸如桀骜、固执,甚至三番数次气得指挥摔棒走人等架势。排练间隙不停有人拍着他的肩跟他问好,有个姑娘拿着尺子反复量着薛伟小提琴的各部位的长度,她从各个角度给琴拍照,甚至因为光线问题,她要求薛伟帮她扶着她摆好的琴的角度,居然还怕薛伟的手进入画面穿帮。还有乐团的长睫毛小姑娘撒娇来和薛伟合影。薛伟一直乐呵呵地配合着,他心爱的昂贵的琴被陌生的手摸来摸去。
  我留意到薛伟在排练开始按下了随身携带的索尼录音机。团长告诉我:这个为音乐而生的天才,从来都是如此认真地对待他的演奏,即便是最轻车熟路的曲目,即便是和最名不见经传的乐队合作,他都要录下音反复倾听。
  
  四川宾馆307房间
  下午16点50分
  一个下午的排练之后,回到宾馆房间,薛伟迫不及待地要沏咖啡,他脸上很困倦,他甚至没有注意到吧台上的电水壶里是凉水就倒进了咖啡杯里。看来音乐带给他的并不十足是享受,也有疲惫,即便他是那么狂热地热爱着音乐的人。
  等待水开的时候,他神色很差地叹息在外演出总是喝不上煮咖啡,又问:这个城市为什么没有星巴克?我无端地觉得很歉意。若不是时间有限,我是愿意暂时离开,让他先好好休息一会儿的。我没想到,一个小时以前在排练厅神采飞扬的人,在把琴收起来之后,会倦怠到虚弱。
  房间里突然充满鸟的鸣啾,美妙悦耳,令人恍惚置身山野间,是薛伟手机的来电提示音。他接完电话,我想开玩笑说:是不是从音乐家那儿传出的一切声音都比普通人的好听?但他很关注地在看电热水壶的水温标记。
  我很失礼地问:"你曾说‘我要的是真实,我给人的也是真实。‘这是真实的吗?"
  他微笑回答:"我知道,我这种态度很多人都无法接受。但我总是努力去做到。"
  我再问:"那么,你对媒体说你和陈美母亲的事,也是为了真实么?但这种真实对你有什么用呢?"
  


  他依旧微笑回答:"每个人都要走弯路的。即是凡人就不可避免,而这些挫折可以让人更坚强。我经历的挫折让我从幻想的真空落回到现实中。没有什么不好。"
  仅仅一句话,一句从容同时对我这个冒昧的提问者充满体恤的话,让我蓦地觉得,他曾经那么无辜。
  随后,他递给我一杯滚烫的速溶咖啡,而那杯被他不小心加入了凉水的咖啡被他捧在了手里。他手指苍白,轻轻叩着杯沿,然后微笑说:开始吧。
  一个标准的从英国来的绅士坐在我的正面。
  我摁下了采访机录音键。
  
  这些年的流水生活
  
  薛伟的父亲是专业的音乐教师,他教长笛。母亲只是一个音乐爱好者。实际上,父亲要他学艺术,不是从培养艺术家的起点出发,父母亲一致的认为是:学得一技之长可以留在城里,薛伟可以逃避长大后上山下乡的命运。他们最先决定的是让他学习画画,学了一段时间画画之后要他改学小提琴,这大概是由于他父亲是音乐老师更容易监督和指导儿子的缘故。"不管怎样,我把这看作我和小提琴之间一种注定的缘分。"薛伟这样说。
  学琴肯定不是件比画画容易的事情。他当年的启蒙老师对他非常严格,而任何乐器开始学习之初都是非常枯燥,非常无聊的。可以这样说,开始学小提琴的孩子,从开始那天就没有童年了。这是一件残酷的事实。
  还好,薛伟说他没有多少遗憾和抱怨,因为音乐带给他许多普通童年没有的东西,
  14岁。薛伟考到上海音乐学院附中的时候,曾作为音乐神童被媒体大肆宣传。他们评价他14岁的音乐水平和技术水平都超过了音乐学院毕业生的水平。
  进音乐学院后,因为终于离开家了,少年贪玩的本性一下子失去束缚,暴露了出来,薛伟有些耽于玩乐。但很快有了新的东西来吸引他,那就是参加更高规格的国际比赛。当年,他在很多国际比赛选拔赛中获得第一名。他还记得,18岁第一次到英国参加比赛,仅得了优秀奖,很不服气,把评委会发给他的看决赛的入场券当场撕碎。他被随团翻译和队长严厉批评,因为他违反了外事纪律。薛伟的性格是比较倔强的,没有道歉,而是很快原谅了自己。
  19岁在日本国际比赛中获奖后,薛伟开始了代表我们国家到其他国家做访问演出的一段经历。紧接着开始准备去英国格尔豪音乐学院大师班留学。
  薛伟实在算是所有中国留学生中幸运的人。85年留学之前他已经在国际上获得了一些奖项。当时准备教薛伟的尼曼教授知道他要去英国的消息非常高兴,很快就把这个事情告诉了伦敦市市长,两家英国银行同意赞助薛伟。
  他的整个留学生涯,在经济上没有任何负担;当时他也是班里面最出色的学生,故精神上也愉快。他看不见任何压力存在。
  留学的第二年,薛伟在伦敦买了第一栋属于自己的公寓。当时正好是所谓的"薛伟年"之后,86年的一系列大奖,将他推向了人生的第一个高峰。获奖奖金、开音乐会、出唱片,带给他实质性的算得上巨大的财富。
  小提琴演奏带给薛伟的风光,真是令许多人羡慕的。他当时总结给大家的经验是:比赛对学生来讲是一个很重要的手段,通过比赛,如果你是个幸运者,你就可能被发现,然后拥有一家比较好的经纪公司。还有可能真正走上职业演奏家的道路。比赛对学生来讲真是一个好的出路。
  在86年一系列比赛之后,马上就有很好的经纪公司唱片公司和薛伟签约,也就是说86年所谓的"薛伟年"之后,薛伟告别了比赛生涯。而开始了他的职业演奏生涯。
  薛伟的成功确实来得有些早。这样一个巨大的成功来得太早,他没有准备好。他没有学会怎样去掌握那些成功,以至于后来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事业处在痛苦的低谷。别人是"失败是成功之母"他是"成功是失败之母"。薛伟说"我早来的成功奠定了后来一度的失败。"
  那是87年,薛伟在各方面都开始出现矛盾,包括人际上。他本身是一个不善于求助的人,很多东西郁结在心里,愈加感觉孤寂无援。
  对当时的状态,薛伟现在总结是"从学生直接进入职业演奏生涯实在是一个跨度很大的过程。年轻,经验缺乏是我当时人生中一个巨大的障碍。"的确,当时作为学生,尤其是从中国大陆过去的学生,熟练的演奏曲目实在有限。而作为职业演奏家,演出的场次多得惊人,这样说吧:在当时,国内的演奏家一年能有3、4场演出就很多了,而薛伟当时每个月需要演10场,20场。
  很快他就倍感疲惫。他厌恶这种缺乏品质的无休止的演出。一年之后,薛伟对巨大的演出量充满抵触,他有被利用的感觉。"这不是我追求的演奏生涯,我需要一个理想的、更为纯净的音乐环境。我很失望。"
  当时身边没有任何人提醒他,帮助他,至于经纪公司,也认为没有这种义务来提醒他该怎样或者不该怎样。经纪公司笃定薛伟应该是一个完全准备好的音乐家。可他不是,他那么年轻,还不懂得怎样和唱片公司沟通,和经纪公司之间障碍也日益明显。
  今天,薛伟却是这样地总结当年:"当时是我没有站在他们的角度理解他们。任何音乐家都需要从一场场高质量的演出和发行唱片中去奠定自己的地位。当时,在国内,若拿了一些国际大奖似乎可以一劳永逸地享受终生,但西方不行,拿过奖,昙花一现的音乐家多得很。实际也是,一个成熟的艺术家和获奖者的距离是非常非常远的。可惜,我当时懵懂。也莽撞,冲动。"
  一段现在看来不和时宜的感情也为薛伟当时的混乱推波助澜,令他的景况更加陷入不堪。那是一段历时不长,影响却不短的遗憾过程。这段感情初始自他刚到伦敦之初。他至今依然承认,感情开始之初是真挚美妙的。潘米拉第一次出现在他视觉中时,完全配得上用"美丽、高雅、善解人意"等形容词。但是随着交往,他们的人生观、价值观、对待事物的态度分歧愈加明显的时候,薛伟陷入了事业之外的另一个痛苦深渊。
  


  他随潘米拉进入了赌场。短时间内,他输掉了所有的积累。身体状况也急剧下降。
  所有知道薛伟当时现状的人,曾做出不同状态的反应,譬如:同情,觉得他可惜了;开心,终于有笑话可以看了;痛心疾首,为什么要这样?但几乎没有人认为他可以重整旗鼓。
  薛伟自己也非常绝望。那么多年的辛苦,都付之东流了。这是一种很大的打击。能挺过来,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
  人都是有从善如流的本性的,一旦从黑暗中重新走进光明,更加不愿意再失去方向。何况,当时薛伟还是有一个很强的信念,就是无论如何,不能以毁掉自己的音乐作为代价。在挣扎中告诫不能毁掉自己的事业,毁掉前途。尽管实际上,他当时看不到前途。所以,在朋友的帮助鼓励,自己的坚持毅力下,前途豁然光明重返时,他说他"惟有珍惜和感慨。"
  这期间,薛伟也被应邀到一些著名的音乐学院去讲课,当他第一次在英国皇家音乐学院讲课后,院长即表示了邀请他去任教的想法。他接受了。于是有了"英国皇家音乐学院有史以来最年轻的教授"的说法。事实也是如此,他当时不过26岁。
  薛伟之所以被聘请去皇家音乐学院任教,跟他曾在国际上获奖后的影响力和演出的经验相关。这些是普通教师所不能给学生提供的,这是一个很关键的原因。能够加入英国皇家音乐学院教授的队伍对薛伟来讲当然是一件高兴的事情,但绝对不是大多数人想象的那样,薛伟从不认为是一项什么了不得的荣誉。但他心里很清楚,他的噩梦完全醒了。
  教学一直是薛伟额外的一份乐趣。演奏才是他真正热爱和热衷的事业。他说"任何乐趣都无法覆盖我对音乐演奏的热爱。我的真正价值是体现在演奏上的。"
  两年前,薛伟离开英国到美国加州居住。"我喜欢加州的阳光。伦敦虽然住了很久,但一直没有觉得是自己要永久住下去的城市。伦敦的天气总是不好,三天两头都要下雨,阴沉沉地,人呢,性格也慢慢跟天气变得很像。美国的生活氛围和文化空间更利于我的心情开朗。"
  前不久,薛伟签约EMI公司,很快即将发行的光碟,薛伟将用他的琴声给热爱古典音乐的人最大的心灵安慰。
  
  关于那段在黑暗中沉沦的日子
  
  22岁。还只能被叫做青年男孩的年龄,尤其当时的薛伟没有经过任何世事熏染,满心满怀抱着的都是对音乐的幻想。伦敦市长的热情以及英国银行家的慷慨资助,那些对旁人来说,可望不可及的机会就那样轻而易举的降临到他身上,令这个青年更加信任这个世界的美好光明。但他很快失望。
  被人追捧之后,寂寞他乡,表面的热闹繁华后是孤独和无助。而那些无限增加的期望,让薛伟感到无处遁逃的压力。渴望有人真正关爱的时候,潘米拉出现了。美丽、高雅、机智且善解人意,薛伟说她"给人很温暖的感觉"。单纯的少年开始了"一场真正的初恋"。尽管潘米拉当时已为人妻为人母,但薛伟却爱到"可以为她牺牲生命"。可这个美丽温柔的女人有着令人害怕的一面--她对金钱无以复加的挚爱。她给了薛伟关爱,更让他倍受煎熬,为了很好地利用薛伟让女儿陈美成名,这位有着经纪人兼情人双重身份的女人把薛伟带到了赌场……待千金散尽,爱情也分崩离析。
  痛定思痛之后,爱断情伤的故事只是过眼云烟。薛伟不想把自己伪装成大家所希望的那样。为了坚持自我的真实,薛伟宁愿牺牲完美的声誉。令人唏嘘。
  
  GRACE:再回首那些不堪往事,是否太为难?
  薛伟:这些年,别人对我的猜测比较多,也似乎永远说不清。但你要问,我就尽量说吧。我不会掩盖自己的过失,我们都是人,人在本质上是很平等的。堪与不堪,看如何对待。生活中所有的挫折和遗憾,造就了今天的我。我不希望我的经历中不幸的一面,被人当作饭后甜点来品味。而我要对那些幸灾乐祸的人说:不要以为你自己不是被关注的人,就可以纵容自己卑下的情操。
  
  GRACE:怎么会去赌场呢?当时你的演出那么忙,为什么呢?
  薛伟:当一个人独自在外,人人对你的期望都在一个高度之上很远的地方,而你的内心是孤寂的,敏感的。你要应对几乎不可抗拒的根深蒂固的来自文化背景的差异,而你又是那样的年轻气盛,害怕失败,你除了矛盾重重,郁闷痛苦,还可以做什么?尽管我是一个名气如日中天的年轻男人,我内心的压力和不安全感是我急需疏导出去的。
  
  GRACE:确实输得倾家荡产了么?
  薛伟:确实是。赌博是很可怕的一种疾病。它有足够的能量毁掉一个人的自信、财富、尊严、地位,以至毁掉他的整个生活和事业。英国的赌场,外表很光鲜的。是所谓的高尚人出没的场所,去的人必须穿着很正式很漂亮,那也等同一个社交圈。在那里可以看到很多名人明星甚至皇室成员。那是一种表面上十分优雅的场合,谈笑风生,一掷千金,对很多人都是诱惑,让人难有罪恶感。在衣冠楚楚金碧辉煌的麻醉中醒来,才发现自己的天下是他人的了。感觉是很绝望的。我当时痛恨我在背离音乐很远的泥潭里沉浮。值得庆幸的是我从泥潭中爬出来了。如果是没有觉醒的话,难以想象我会是什么样一个下场。
  


  GRACE:那你也认为是潘米拉使你失足赌场?你怨恨她么?
  薛伟:不。只是巧合。即便她没有带我去,别人也一样会带我去。总有一件事发生。我需要一个渠道。当时的情况下,我很脆弱,有任何一件可以令我放松或者发泄的事情,我都有可能去做。不过是凑巧选择了赌钱作为发泄的方式。不能怪她。但确实是我们之间的感情问题导致了我更加沉沦。
  
  GRACE:潘米拉是个怎样的女人?
  薛伟:潘米拉是一个能力很强的人。也很懂得怎样去控制人。她的人生经验显然比我丰厚许多。她有她很多的优势,我们之间的差距是人生观上的差距。和潘米拉的交往,只是我漫长的人生经历中很短的部分,我们在一起的时间只有两年。
  
  GRACE:关于你和潘米拉的恋情公开,有两个流传版本:一是你主动对媒体公开;一是陈美到北京演出,在中央电视台《音乐桥》节目主动讲"和薛伟的关系非同一般"。如果是前者,你有想过会伤害一些人么?譬如潘米拉或者她女儿陈美?
  薛伟:哦,不。不是我先说出来的。当一件令人不愉快的事情结束后,当事人是不希望再提起的,我只希望一切呈自然状态,一切自然遗忘。但是后来,突然间就有了杂志报纸的捕风捉影,小道消息四处游窜。然后,媒体采访我,我不能沉默的时候我也不会选择撒谎,只觉得已然这样,坦荡地说出来没有罪过。我不喜欢那些过分的、无聊的猜测。
  
  GRACE:你至今单身,是因为对爱情失望了之后的拒绝么?
  薛伟:我对女人一直很宽容。但是对我来讲,有了那么一次惊天动地的经历之后,出于自我保护,我不想再有伤害。这种伤害不仅仅是感情上的,而是全面的。我对以后的爱情并没有失望。
  
  GRACE:你曾教过陈美小提琴,谈谈陈美的演奏?
  薛伟:教过她,但那是她很小时候的事了。在演奏上,我们完全不是一回事。不兼容。再谈没有多大意义。
  
  关于定义之外一个才华横溢却又率真固执的男子
  
  薛伟坚持要活在别人的定义之外,只有这样,他才拥有完整的自己。他说"很多人喜欢很主观地定义别人,可我不喜欢被这些愚蠢的定义所累。"
  他有令我仰慕的人生哲学。我在薛伟的坦率中一点点寻找,一点点印证之前别人对他的评价,似乎他们说的都有根据,却都不全面,有点支离破碎。
  我采访一个音乐家,居然在采访快要结束的时候才和音乐家谈起音乐。薛伟原谅了我的幼稚,因为,终于谈到音乐了,薛伟一下子变成了另外一种人:认真、一丝不苟,甚至苦口婆心。
  他不解,为什么那么多人喜欢在他的小提琴价格和演奏技术上做文章?他讲,小提琴需要用最冷静的头脑来表达最狂热的感情,只有严谨准确的技术而没有个人情感的投入,音乐是生硬的。他认真地告诉我"音乐是不会骗人的。只要你用心听,就能感受得到艺术家与一般演奏者的区别"。他忘我地讲,音乐是时间的艺术,是技术与艺术的高度吻合,"如果能在我的琴中表现我全部的情感,我死而无憾。"他告诉我,他会为每一次成功的演出快乐,更会为自己不满意的演出辗转难眠。他总是以"自己是不是真的对自己满意"来评判自己的演出。所以,他决不会只拿出自己百分之五十的力量去应付观众。
  音乐中的薛伟是一位不折不扣的伟大的艺术家,让你无法不正襟危坐地听他谈论音乐。
  
  GRACE:听说你为了坚持一些自己的观点,屡次和指挥或者评委僵持。为什么不能通融呢?
  薛伟:在艺术上,我不是一个很功利的人,我有自己的坚持、在诠释音乐的时候我固有我的信仰。有时为了这种坚持,我要付出很大的代价。最早在第八届国际柴可夫斯基小提琴大赛前,老师反复交待我,演奏时千万不要用滑声,因为当时的评委们(俄国音乐家)不喜欢滑音。但不用滑声就不是我,那是我情感的一部分,是薛伟的特点。坚持已见的结果是我和金奖失之交臂。但我只想做我自己,这是我自己可以享有的奢侈。
  以前在英国或者其他国家演出也多次发生过和合作者的争执,都是因为我的坚持。厉害的时候,搞得大家都要反目为仇那么严重。在台湾和美国指挥合作,分歧最大,他把指挥棒摔了。他不指挥了我来指挥,后来他又回来,再被气走,反复了几次,指挥棒也摔了几次。当时媒体也议论得纷纷扬扬,至今也有很多人对我不满。其实我认为,在音乐上有自己的坚持这是很健康的。有分歧争执也是很正常的,无须大惊小怪。我只是想把自己认为最美的东西表现出来。为什么大家看不惯这种健康呢?
  我不在乎别人赞扬或批评我。
  
  GRACE:你的生活中音乐大余了一切。这在普通人看来,你这种被音乐无限侵略的生活着实不健康。
  薛伟:是。我不愿意承认,但不得不承认。是,这是一个可悲的现象。我从8岁开始就被音乐侵略,然后是被统领,直到如今,我相信还会到永远。我的生活实际上是很单调和封闭的,挺孤独的一种生活方式。有时会觉得很累。生活中所有的一切,都排在了音乐后头。外人确实难以理解。如今,音乐就像身上的血液一样,不会去刻意意识它,但片刻离不开。我真的被音乐侵略了。
  音乐几乎替代了我所有的运动。我喜欢的东西很多,但我没有时间去发展、深入我的其他爱好。好在我是比较喜欢安静,也比较能沉静自己的人。
  和音乐在一起的人,热情是不会熄灭的。我们公益活动做得不少,一些募捐性质的演出我们都做得很大很成功。作为音乐家能够给出的实质性的贡献是非常有限的,如果不去从事一些公益活动是人生经历的缺陷。
  
  GRACE:那么,朋友呢?你生活中没有令你感觉音乐之外的乐趣的朋友么?
  薛伟:因为工作的原因,我接触的人非常多,但都是过眼云烟,通常都是合作之后各奔东西,然后很少联系,除非再有合作。我的朋友很少,我认为人的一生中真正可以走入他内心的朋友不多。有一两个知己,已经应该算是很幸运的人了。
  但我还是很有幸认识那么几个非常好非常谈得来的朋友。
  邓亚萍是我非常好的朋友之一。她充满活力。我跟邓亚萍打乒乓基本上是我一直在拣球。但她是一个非常好的教练,而邓亚萍对音乐的领悟能力也是非凡的。
  我的另一个最好的朋友是一个犹太人,他是一个演员。他的父亲也是一个音乐家。
  
  GRACE:你在国内的演出实在有限。是否因为国外你的音乐听众,他们的音乐素养更合乎你的要求?
  薛伟:以前我跟观众的沟通有居高临下的姿态。但那是很年轻的时候。
  当然,作为演奏家来讲,希望可以和每一位听众有更深层次的交流沟通。但是我认为,任何好的演奏,都有可能和听众产生共鸣。如果我的音乐能够给人带来好的享受,令他产生一种感动,就足够了,就沟通了。
  以前国内的音乐市场是很不景气的。现在,亚洲,尤其是中国的音乐市场,发展很磅礴。我今后在国内的演出会逐渐增多。
  
  关于那把古老的琴
  
  "斯特拉底"是意大利琴师斯特拉底以自己的名字命名的琴,他一生大约做了一千多把琴,流传下来200把左右,而这200多把"斯特拉底"其音色、状态也各异。薛伟现在拥有的"斯特拉底",问世于1772年,它快有300岁了。传说,这把小提琴有灵性,在各种环境下都会有敏感的变化,显示出不同的音质,而能够驾驭它的,也非琴技超凡的大师莫属。
  因为曾经的挥霍,薛伟在经济上伤了不少元气。他开始是向英国皇家音乐学院以不菲的年租金租借的,后来在美国,遇到目前这把"斯特拉底",他加上卖掉在英国的两栋房子后才付清所有款项买下了它。但即便就是拥有了它,也非一劳永逸,"斯特拉底"每年的保险金和请专业琴师的养护费是一笔可以称得上庞大的开支。
  关于这种对"斯特拉底"的种种神乎其神的传言,如今主人的态度是:"是,它是挺名贵的。但不至于兴师动众。琴的价值是演奏家挖掘出来的,再好的琴在一般演奏家手里,优点也不会得到完美展示,而他只是更多地利用了这把琴的价格而已。"薛伟的意思很明白,"斯特拉底"的价值取决于拥有者的价值,价格只是一个数字而已。说到底,何止琴如此,万物不都是如此?
  其实,薛伟用过诸多的提琴,除了他收藏的几把名琴,那些即便是被他淘汰丢弃的,谁又敢说它们没有价值呢?它们转而就成了别人的收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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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是人类最聪明的艺术发明。一个晚上。一杯可乐。一袋爆米花。一场人家的故事。所有的烦恼压力统统抛到一边。  “恐怖女友”们喜欢恐怖电影,尤其喜欢一个人拉上窗帘、关掉电灯、屏住呼吸,瞪大了眼睛看。惊悚恐怖、血淋嗒滴的镜头带来肌肉紧张、心跳加快、出冷汗、恶心想呕吐……等等一系列的恐怖反应。之后是回到现实,发现自己的安全之后难以言表的轻松。生活、工作、学业带来的压力则统统被抛到九霄云外。   用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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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上有人放出了30大最离奇的死亡事件,很多都闻所未闻,  因胡子而死,澳大利亚人Hans拥有一个1.4米长的胡子并引以为傲,在1567年的一天,镇子里发生了火灾,他在匆忙向外跑的时候忘记了自己还没有把胡子卷起来,结果脚踩到自己的胡子,失去平衡摔倒致死。  憋尿而死,丹麦贵族TvchoBrahe在一次宴会中内急,但由于在当时离席是贵族传统礼仪中非常失礼的行径,所以他一直憋尿而导致发炎,最终导致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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购物测你的感情态度    你百般无聊时去街上散散心,走一走,待到想回家时,又觉空手回家怪怪的。于是,你决定买一样东西带回家。偶然闻的决定,当然随意性较大,你希望买什么呢?请在以下答案中任选一项。  A、去书店买本书看看,正好可以打发无聊的时间。  B、一件漂亮的衣服最实用。  C、水果自然是最好的选择,免得家里没有又出去跑一趟。  D、带一些西式面包,又好看又好吃,说不定省了做一顿饭。  选A、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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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工作史是不是也像恋爱史?激情上演,进入蜜月期,燃烧到痛快极致,再后来今天和明天就没两样了。  "工作平台"的情况很多人都出现过,有的人持续时间短,有的人却能持续几个星期甚至几个月。怎样走出这种尴尬境地?    状态一:高效快速派变成磨磨叽叽派    个案:做文案的石磊本来是个做事非常有效率的人,但最近发现自己很懈怠,什么事都不愿意做,只想看碟,玩游戏,答应别人的事情也往往拖到最后才能完成。她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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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主人:崔柚:自由服装设计师,中国十大服装设计师之一。  女主人:王舒苹::美发美容师,现亦在从事服装设计。  一年前,在朋友的介绍下,他们来看新房子,结果原来想要的一百多平米的户型已经没有了,于是两人就看到了现在的这套264平米的单元,当场就很喜欢,即决定买下来。买完了房子,在装修期间,他就没有让她来过,要等到房子都弄好了,才让她来看,也就是搬家的那一天,  她才知道家里装修完成的样子。看到的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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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去人们视衬衫为内衣,难登大雅之堂。18世纪后,衬衫的设计渐趋正式,穿着时也将之显露出来。而男性的穿着修饰,V区是最富变化之处,所以,衬衫在男性服饰中占有举足轻重的地位。低彩度衬衫散发典雅气息,明亮耀眼的彩色衬衫则更时髦显眼,掌握这些穿着的要领,即可成为搭配专家。  衬衫的基本款式有普通领形、宽领、低领、纽扣领、针孔领、辅助领、小翻领等。提到纽扣领(Button-Down Collar)的衬衫,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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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颜,红粉,红妆,美人一定有颜色。  周末,晚上七点半。早过了下班时间,女同事对镜化妆,准备赴新男友的晚餐之约。那男人  我们都见过,真的是很年轻,光滑紧致溢彩流光的那种,逼得她也不得不花心思,把一张素面,拾掇得花红柳绿。  整日被电脑和空调害得黄白苍干的脸,怎么才能瞬间变美女?当然有办法:先是粉底粉底,  然后是胭脂胭脂。她把整张脸都扫了胭脂,粉粉的,像是凭空染上了一层娇羞,于是眼睛很亮。  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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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以不认识安东尼,但你一定要知道他的店和他设计的服装。  安东尼是上海的一首外来诗。就算不是写成了十四行,可他还是上海不可或缺的一首。他的爱和激情,在这约略有些清寒的上海,温存着很多人的心,那样不可多得,那样不可忽视。  安东尼和"埃及艳后"中的安东尼奥没有什么关系,可是他设计的衣服却可以衬托出任何一个艳后。就像很多优秀的厨师和裁缝是男人一样,他设计的女人的服装让人至少觉得他很懂女人心。  一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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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心中有物欲升腾的时候,我们会把脸贴在橱窗上,鼻子被压得扁扁的,呼出的白气迷蒙了玻璃,迷蒙了视线——或许是因为张乐平笔下的三毛、安徒生笔下卖火柴的小女孩都曾这样巴望过食品店橱窗,所以我一直觉得这个动作带着三分天真,与贪婪无关。  奥地利的施华洛世奇水晶特别适合放在橱窗内,特别适合被人这样凑近了巴望——请容忍一个被冠以“优雅”头衔的女子也用这个有点“没出息”的动作表达她对美丽事物的欣赏。  一直以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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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八节"是女人的节日。"三八线"是不可逾越的边界。"三八婆"是对女人最咬牙切齿的不屑。都是相关女人的。  "三八"是什么?"女人"是什么?"界线"是什么?所有的"线"是什么?  看看辞典,有一些这样解释的词条:  界线:1、两个地区分界的线。2、不同事物的分界。3、某些事物的边缘。(是条件允许就可以逾越的。)  极限:最高的限度。(是无法突破的。)  底线:足球、羽毛球、篮球等运动场地两端的界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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