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小强:创业经、IP和网文的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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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5年8月初的一个上午,北京世贸天阶时尚廊书店,侯小强忙着扫描书摘,为他新上线的APP发书评。
  3个月前,侯小强创业的一款新媒体产品,基于图书和电影的社交APP——“毒药”正式上线。他的另外一家公司——中汇影视文化传播公司也在迅速发展。
  生于1975年的侯小强,2001年研究生毕业进入新浪读书频道,4年后升为新浪副总编辑,主推新浪博客,使之成为新浪的主要业务。他2008年加入盛大文学担任CEO,5年中盛大文学几乎垄断了国内网络文学业务,盛大文学年收入也从几千万元增长到十几亿元。
  而他生命中的另一个节点,是2013年底身陷团队管理漩涡,从盛大文学离职。那之后他出现在人们的视野中时,大多都在解释这次风波。
  无论如何,10多年时间,侯小强从IT界无名小卒到风云人物,一路顺风,过去的一年是他的一段低谷。
  侯小强说,此次接受《瞭望东方周刊》采访,算是他创业以来的第一次正式亮相。
  每天都在考虑活着的问题
  “我不愿意再做一个体面的、富裕的职业经理人,我要开始新的人生了。”侯小强说,“做同样的东西对我来说没有挑战,人生的魅力在于不确定性。”
  离开盛大文学后,大互联网公司的老板几乎都找过他,许以高薪,但是侯小强选择了创业。
  站在现在的人生节点上,总结自己的人生,侯小强说,在新浪时,“感觉自己是非常有力量的人”。当时三分之二的频道在他的管理之下,而且通过新浪博客,他与大量媒体人、商人、明星“建立了非常好的通道”。
  到盛大文学任CEO,侯小强从媒体人转型成为企业管理者。他说自己最大的变化就是,“做媒体的时候会有不同的主意和兴奋,做企业管理,其实就两个东西:第一,把你的想法砍掉,专注在某一个事上。第二,每天逼迫自己赚钱。”
  现在创业,侯小强最大的感受是“每天都在焦虑地考虑活着的问题”。他每天早上6点就开始在“毒药”上发书评影评,直到晚上12点他还在线与“大神” “毒友”点赞、互动,“有一些时间不工作,就会觉得荒废,会责怪自己。创业就应该这样。”
  此外,每天从他郊区的家到公司,路上的两个小时都坚持诵经。
  《瞭望东方周刊》:选择创业,是否因为更能把握自己的命运?毕竟作为职业经理人,只是帮老板做事。
  侯小强:别人问我,你的野心是不是赚更多的钱,更能主宰自己?我觉得只说对了很小的一部分。我出来创业,不是因为掌握不了我自己的命运,而是因为我想挑战自己。大家都说,盛大时,陈天桥很强势,实际上我们的沟通是非常友好的。现在只要他来北京,就会和我见面,我们俩特别像师长和好朋友。
  《瞭望东方周刊》:这种职业和身份的转变有没有不适应的地方?
  侯小强:以前我有两个司机、两个秘书,去哪儿都坐头等舱,住最好的酒店。现在只有一个司机,还不经常用,去哪儿都是经济舱。但我作这种转型特别容易。我觉得,自己比一般职业经理人创业更想得开。有一些职业经理人,觉得出去还是需要面子,不能露怯。我早就不把这些当回事儿了。
  我的创业有两个地方,起点比别人高。第一,我资源比别人多,获取资源能力比别人强。第二个,我心态特别容易转换。我找90后聊天,给人家开门、倒水,向对方学习,有人觉得我混得很惨。作为一位70后,我是引领文化的职业经理人,但是那时候已经过去了,现在,我必须迎合80后、90后。
  而且,现在我基本上屏蔽了所有的社交。有时候也很困惑,是不是该和这拨人见见,后来我发现离开我地球照样转,而我也没有失去什么。这是我创业的基本感受。
  越受追捧的IP越传统
  “我认为中国的电影公司有三代:第一代就是华谊这样的公司,以制作为中心;第二代像乐视、光线,以发行为中心;第三代以IP为核心。”侯小强对本刊记者说。
  侯小强的中汇影视公司已经有签约作家近百人,版权作品40部,其中大部分属于系列作品。虽然数量不是最多,但“起码建立了中国最好的IP买手团队”。
2015年4月19日,毒药第一次线下沙龙,毒药联合创始人杨浩讲话

  一般认为,对于IP来说,最核心的元素是情节和人物,侯小强有自己的看法:成功的IP最重要的是抓住时代的情绪。
  《瞭望东方周刊》:看你写东西会觉得你是文艺青年,但看你做事,发现你是商人思维。
  侯小强:很多人觉得我是文艺青年,其实我不是,文艺青年爱看的书我都不爱看,文艺青年不喜欢的我都喜欢。比如,中国票房高的电影我都喜欢看,有时候我看得要睡着,都津津有味的。为什么呢?是因为我的方法论。我想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吸引了别人,我找到之后,把别的去掉,把核留下,就是我学到的东西,很兴奋。
  《瞭望东方周刊》:你做过网络文学,虽然摸索出新的商业模式,但也引发一些质疑,比如写手用大量注水的文字增加收入。如何引导提升?
  侯小强:我觉得不要对网络文学寄予太高的期望,网络文学最早的商业模式是,(阅读)1000字付费两分钱。所以出现你说的情况很正常,因为大家都要赚钱。不能说我要提供精神食粮,就不赚钱。贾平凹、金庸也要赚钱,只不过他们写不了这么长。怎么去解决这个问题,就是要靠新的商业模式去驱动。
  大家对IP争吵得这么热,实际上就是一个新的商业模式出现了。最受追捧的IP不是越来越长,而是相对接近传统题材,文笔也都还不错。实际上它是一种网络文学新的商业模式,作者不是靠网络收费而是靠版权,他们找到了另外一条路。   《瞭望东方周刊》:你觉得什么才是好的IP?
  侯小强:“网生一代”八九岁就接触网络,他们发现在网络上看到的世界和影视剧呈现的不一样,他们要自己喜欢的世界。因此,影视剧就要变成一个开放的市场,所以IP起来了。有人说IP之争是编剧和作家之争,我认为是有一定道理的。好莱坞绝大部分电影都是根据畅销书改编的,如果导演自己编一个故事,通常用于文艺片或者独立电影。
  IP现在确实有泡沫,资本、庄家,很多炒作者进来了,价格太高了。在好莱坞,一般的IP价格占整个制作费的1%~3%,中国现在都炒作到5%~10%。我觉得是中国人有击鼓传花的毛病,做任何事情都要搅得天翻地覆,特别不理性。
  《瞭望东方周刊》:你的影视公司有没有受到影响?
  侯小强:太贵的我不要。我认为好IP不是价格高的,而是性价比高的。我花了2000万元买一个IP,制作费1个亿,演员2000万元,那我就什么都干不了了。
  情绪的商机
  其实,侯小强很早就签下了号称“微博上最会讲故事的畅销书作家”张嘉佳,但是他并没有购买对方的版权。他不会跟在其他投资者背后,靠高价收购版权,对于IP他有自己的一套考量方法。
  《瞭望东方周刊》:一种声音说,现在因为投资商疯狂地抢资源,中国的IP价值被高估了,实际创造力远没有美国动漫的IP那么强,你怎么看?
  侯小强:我这样理解IP:第一,只有经过市场检验的才能叫IP,粉丝多、有点击量、销售量、关注度高;第二,创造独特的形象、独特的世界,才能叫IP;第三,一定有强情节推动;第四,一定要可转化,在中国的现有环境下,可转化成影视、游戏等其他产品。
  过去中国的影视剧市场是个封闭的市场,做电影,只要有导演、编剧就可以。但今天“网生一代”已经起来了,电影冲破影视剧由少数人控制的局面。
  《瞭望东方周刊》:有人说,IP之争是编剧和作家之争,你怎么看?
  侯小强:现在骂IP的是编剧。IP要经过市场检验,它创造出来的时候往往已经变成畅销书了。编剧写一个剧本,不需要检验,只要导演认可就行了。一个剧本放网上,不可能点击量巨高,没有人愿意看一个剧本。所以IP之争是编剧和作家之争。
  你看好莱坞得奖的《鸟人》《万物理论》等,还有李安的电影都是小说改编的,美国的很多大片也都是畅销的小说、漫画改编的。
  《瞭望东方周刊》:一般认为人物和情节是IP最核心的东西,但你说有的时候一种情绪也是核心。比如,何炅的电影《栀子花开》算是情绪IP吗?
  侯小强:什么叫情绪呢,时代美学,时代的情绪,这个时代的主流消费观众他们在想什么,他们的喜怒哀乐维系着什么,他们为什么被震撼。情怀是你希望能更高一点,在情绪上面还能有点什么东西。作为一个文化的从业者、引导者,我得去理解这个时代的情绪。不理解、就拧巴,一拧巴、就会失败。左手情绪,右手情怀,但要把情怀藏起来,情怀要等你有足够力量的时候再去展示。
  情绪是第一位的,但并不是所有的名字和歌都可以做IP,《同桌的你》和《栀子花开》确实可以,因为这个里面已经有你的想象力和情绪在了。新华字典可没有情绪。
  《瞭望东方周刊》:从商业的角度来说,是可以把一种情绪做成电影,也可能会有高票房,但是,看完之后很多人都会骂,电影很烂。
  侯小强:我跟我团队的人讲,不要随便说烂片。别人在说,为什么票房这么高还这么烂?我们该问,为什么这么烂票房还这么高?我们要理解这背后的逻辑,我们是商人,愤世嫉俗,违背商人的伦理。比如说《同桌的你》,看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到电影院的时候,情绪就开始了,我们的互动就开始了,故事怎么样已经不重要了。再比如说《小时代》里面,有友情、青春、成长、闺蜜,有小鲜肉,它符合时代的情绪。
  有一个投资人要投我的电影公司,他希望我的公司不要做《小时代》这样的烂片。我就问他,为什么你觉得《小时代》烂呢?他说《小时代》拜金。我说,你说《小时代》烂我可以理解,但是你说他拜金,我不同意。他为了钱让大家坑蒙拐骗偷了吗?在那个年纪,想有个名牌的包,我觉得没有什么不正常。
  20%的机会加坚持
  “我是处女座的,很没有安全感。”无论在公开场合,还是在私下朋友聚会,侯小强多次这样说。
  在日常交往中,他是非常平和的人,侯小强的朋友和下属都这样说。但是在工作中,他很强悍,意志坚定。
  “我人生的成就和喜悦,都是来自不断的探索和挑战,那些在不确定中藏着的机会。”侯小强对本刊记者说。
  “什么是正能量?挫折才是正能量。”在本刊记者旁听的一次内部会议上,侯小强向员工们强调道。“毒药”刚刚开始了半年的创业团队,员工的流动很大,因此,在会上,他用了很长时间,来讲“心灵鸡汤”以调动团队的情绪。
  《瞭望东方周刊》:你说自己是处女座缺乏安全感,但你做的事情,却不像是缺乏安全感的人做的。
  侯小强:我离开新浪到盛大文学时,我身边没有一个人支持我。从北京到上海,从一个轻车熟路的媒体到一个看不到前途的行业。确实是冒险,后来离开盛大,也是冒险,但是我觉得所有的机会都藏在风险之中。
  如果一个机会被90%的人看到,就不是机会了;如果被60%的看到,机会就不是我的了。我需要看到30%,但有的人看到20%的机会,就去做了。人家马云看到5%~8%的机会就敢去做。对机会风险的承受能力,决定你的走向。
  《瞭望东方周刊》:这种冒险的动力是什么?
  侯小强:在我的方法论里,四个东西特别重要:经验、数据、直觉、想象力。我作所有的决定都是这四个方面综合衡量的结果。
  《瞭望东方周刊》:从盛大出来之后,本来想去美国做访学,但后来决定创业,是哪个因素占了上风?
  侯小强:我觉得是想象力。我感觉电影市场会非常大,所以我一定要去做。前年,在国内还没有IP概念的时候,我就去做,我已经意识到IP是非常重要的。做毒药APP,是根据我的直觉,我认为肯定能做到。
  (本刊实习生张璐对本文亦有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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