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蜡梅颂
在严寒里开,是不是为了
争一口气
叫雪里花,是不是为了
与一些虚伪的事物
区别对待
那一年,在岱山岛磨心山
你开在山顶那座寺庙的院子里
屋里是寺庙的主持
你守在门外,像一盏青灯
发出昏黄的光亮
我小心翼翼经过你的身旁
并把这束光亮,牢牢地记在心上
在此后无数个北方的夜晚
与一些伪君子
和和气气地分开
第一日,2020自勉
在急流里无非就是煎熬
熬得口干舌燥,熬出了心脑血管疾病
被外力或外物生煎,被功利心炙烤
被撕扯,身体由不得自己驱动
被推蹂,灵魂已无处附着
退不回来,逆流而上需要赴死的定力
放弃不比放纵来得更加容易
被忽略的合理性,总是绕过狐疑的执念
让异动的心回到一个凡夫的颓废
看止水,对爱和恨都不动声色
不与泥沙龃龉,可以一再原谅
背后捅刀子的苍蝇,热衷于争吵的蚊子
各有生存之道,为了爱或者更爱
远离人渣,不管他多么像一个飞行物
改签记
是慌乱导致一次南辕北辙?
如果说故作从容也可以
算作慌乱,那就把慌乱当作
罪魁祸首吧!我并不想把这个
事件,描绘得多么诡异
中年人的记忆力忽左忽右
忽而南站,忽而北站
不是出发,就是抵达
而那个并不遥远的城市
只有一个西站,就像太多时候
只有一个人才是我慌乱的借口
我惊奇于麻木不仁的自己
还能慌乱,还能
在缜密的秩序里找到漏洞
在绝望的事故中找到曙光
别告诉我这一切都是虚无的
我可以自欺欺人,仅限于
半个小时的时间,那是南站
到北站的车程。至于西站
我并不担心她会因为
一个车次的更改而更改
我也不担心你会被更改
我只担心那些敏感的神经
正在被中途多出来的停靠站
切成一个又一个碎片
而那些直抵内心的完美
流畅,也被上下进出的乘客
搅得七零八落
雨夜纪事
我赶在大雨来临之前
上了一辆黑车
可能的征兆是微醺的我
不曾预料的
我被一辆出租车拒绝过
被另一辆出租车忽略过
深不可测的夜晚
不容许我讨价还价
黑车用它不确定的黑
掩护我从容地走过长安街
我为自己的果断暗自庆幸
今夜的雨与上一场雨
有着本质的区别
闪电是它的笑容
雷霆是它的机关
当我自愿格外支付二十元钱
这个冷漠的城市
渐渐柔和起来
藏在黑暗里黑车司机的脸
偶尔闪过路灯一丝丝
慷慨的反光
他递过来的语气已大相径庭
对于即将到来的生日
我觉得这个夜晚
简直就是母亲的子宫
今晚的雨水是生命的羊水
幸运的黑车是一个必然的隐喻
它给了我又一次
冲破黑暗的机会和力气
绝望的玻璃
之前是装饰,之后是武器
我并没有掩盖过什么
透过我的身体,窗外的一切
一目了然
我曾经为自己是一道屏障
而沾沾自喜,为自己
曾经装饰了你的梦
而心存柔软
可是在一些无法抗拒的
特别的声音面前
我坚硬起来。射向无辜的那一刻
我无坚不摧,刀刀见血
当我破碎,我便真切地看见
每一个窗口都是黑洞
面对旷世的绝响,我选择
粉碎,或者沉默
叹零丁洋未至并谢友国华
你话音未落
我一下子就孤独起来
好像此时此刻
你并不在我的身旁
来深圳两次了
我都没能去看一次
在深圳,我的朋友越来越多
唯有你向我发出了邀请
只要跟你在一起
我就是孤苦伶仃的
而我独自离开的时候
零丁洋里,总是高朋满座
小黑山
当我看山是山的时候
小黑山的确是黑的
当我看山不是山的时候
小黑山也没有变白
小黑山是我心窝里
豢养的一只小兽
獾子,刺猬,或者一条
正在苏醒的小蛇
我不想把它放出来的时候
山路在發光,野鸡在鸣叫
隐秘的野鸡蛋在暗处
被产下,被当作种子种进山里
在山里讲述风,风就停下了 进山而不登山,山就奔跑起来
它越跑越小,跑成一个白点
也就一炷香的工夫
战 役
我无法放过我
我是我的敌人,我是我的俘虏
我是我,我不是我
每一次战术上的失误,都让人追悔莫及
那致命的一击,让彭城
不经意间成为一个人的麦城
大地上的傷口,正在被疯长的庄稼抚平
河流改变了鲜血的颜色
眼泪改变了时间的走向,命里的舛
老房子山墙上密集的弹孔
像不曾愈合的伤疤,根深蒂固
不挠就痒,一挠就流血不止
梦里的我,是一个复活的华野战士
像一把锋利的战刀,削铁如泥
像一只固执的冲锋号,夜夜向淮海集结
更多的时候,我隐姓埋名
在临涣的茶馆里做一个艺人,喝棒棒茶
唱大鼓书,吹唢呐,听坠子戏
除了那场战役,我一无所成
一个我铩羽而归,一个我留守疆场
1992年的诀别,我一直活在1948年的硝
烟里
本命年自画像
红衬衣包裹的
血压血脂都有些偏高
红裤衩包裹的
前列腺有些轻微钙化
红衬裤包裹的
膝盖关节有些说不出的疼痛
红袜子包裹的
多年的脚气总是挥之不去
感谢这些吉庆的花朵
让病痛与邪气多少有些隔膜
免得这些狐朋狗友
防不胜防搞到一起
就成了得罪不起的神秘太岁
像秋天里收获果实那样
总是挑最好的采摘
我们最好把侠肝和义胆
用一根手术刀一样的红腰带
一一将它们摘除
那被收敛的
绝不仅仅是火气,傲气和怒气
当身边实在没有什么
能让人眼红
我们却比任何时候
都更需要一块遮羞布
收到一本毛边诗集
那不曾拆开的册页
藏着怎样锈蚀的
爱
和时间
是很久不说了
才彼此粘连在一起么
像怎么使劲也分不开的
亲人和万物
我也很久不曾使用
揣在心里的那把刀了
但它依然锋利,见血封喉
依然对爱充满了杀气
你必然是故意露出了破绽
我只能见招拆招
将所有的陌生化整为零
这样我才也是参差的
凤凰城早上的电钻声
一只雏凤啄击着蛋壳,一丝光线
露进藏匿已久的散淡人心,与旧途
做着优柔的切割。第一声鸣叫
多么清澈,从混沌和醉中分离开来
那堪比老凤声的昨夜,不见山水
更见山水。从明月中取来炭火
酒杯与酒杯,在碰撞声中熟络起来
清风翻书,江山的册页次第打开
我赠他以徽墨,你赠我以瓷杯
各有分寸,美好从来都无从预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