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职夫君已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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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简介:伊百灵是声名远播的歌星,优点是能省钱,缺点是太抠门。她身边的人来来去去,一直陪在她身边的,是领着微薄的薪水,身兼数职的江泽。
  1. 我的手是给伊小姐化妆的
  伊百灵从车上下来,派头摆得很足,暗纹金线的旗袍上没有一丝褶皱,她的私人化妆师江泽为她关车门,引着她进入饭店休息。
  侍者们垂手恭迎,忍不住打量伊百灵,只觉得芳名远播的歌星就是不一样,行动间风姿绰约,脸上的皮肤白皙无瑕。
  即便是如今外面战火纷飞的光景,看一眼伊百灵摄人心魄的美丽容颜,也会让人恍惚觉得现世安稳。
  今日是广州十三行的蔡老板的饭店开业,请了伊百灵来献唱,待遇自不必提,伊百灵进了房间,踩上刺绣花纹的地毯,舒舒服服地靠在沙发里。她向江泽招了招手。
  江泽过来问:“伊小姐。”
  伊百灵道:“趁着时间还早,赶紧让张叔把车退回租车行去,记得让他杀杀价,这车租了还不到两个小时,想要我付一天的租金,做梦呢!”
  江泽顿了顿,回道:“张叔走了。”
  “走了?”伊百灵眉梢一挑,娇媚的美人显露出凶悍的气势来,倒也是别致的风景。江泽留恋地扫了一眼,就把目光安分地放在伊百灵脚下,老老实实答:“张叔说,他有妻儿老小要养活,在这里领的薪水实在不够,他去拉黄包车都赚得比这里多。”
  伊百灵的青葱玉手狠狠地拍在沙发扶手上,保养得当的指甲眼看就要划破沙发皮子。
  江泽适时出声:“伊小姐,指甲若是抓坏了,得重新找人做。”
  这句话成功地安抚了伊百灵的情绪,倒不是她嫌麻烦,而是她怕花这笔钱。
  外人恐怕很难想到,收入不菲的伊百灵小姐竟然是这么个抠抠搜搜的女人。
  伊百灵犹觉不解气:“哼,我就看他拉黄包车能赚多少钱!年纪一大把的人了,他能拼得过那些年轻人吗?”
  江泽附和道:“肯定拼不过。”
  他是伊百灵的第一个化妆师,在伊百灵还没有什么名气的时候就跟了她。伊百灵当年就是贪图他收费便宜才雇下来的,几年过去,伊百灵身价暴涨,她给江泽的薪水,却一直停留原有的水平。
  在伊百灵身边工作的人,来来去去轮了好几轮了,都是嫌薪水太少而走的。这些年下来,在她身边从头跟到尾的,就只有江泽一个。
  伊百灵的目光转到江泽身上,挑眉问:“那你呢?你嫌薪水少吗?”
  “不嫌,我的手是给伊小姐化妆的,没有拉黄包车的力气。”
  江泽轻声一笑,少年人的眉眼舒展开来,伊百灵愣了几秒。
  她雇佣江泽的时候,江泽连饭都吃不饱,干瘦干瘦的,这几年养好了,脸上有了肉,把五官撑起来了,竟然还挺精致耐看的。特别是笑起来的时候,疏朗大气,给人一种绝非池中之物的观感。
  伊百灵心安理得地将功劳归于自己,甚至有了一种养猪的成就感。她招招手,江泽凑近来,伊百灵捏了江泽脸上的肉几下,笑了,之前的不快烟消云散。
  夜晚,伊百灵安稳地歇下,梦里又回到了小时候挖野菜、吃树皮的情景。她大汗淋漓地醒来,穿着睡衣下床,从自己的箱底摸出一个楠木小箱子,一打开,珠光闪亮,在窗外隐隐透进来的夜色中熠熠生辉。
  她松了一口气。
  伊百灵小时候穷怕了,出人头地后生怕回到从前的日子,于是能省则省,把赚来的钱都买了珠宝。
  时局动荡,只有这些能随时带走的贵重珠宝能让她心安。
  2. 箱子就是我的命
  伊百灵身边的人走得就剩江泽一个,江泽任劳任怨地兼职起了司机、厨师、保镖的工作。
  伊百灵一晚上都没怎么睡好,江泽端了一杯咖啡进来,窥见她的愁绪,轻轻地提点了一句:“伊小姐,要不要我去给张叔送点儿钱?”
  伊百灵哼哼道:“就你好心!”
  江泽心里暗笑,知道她没拒绝,就是同意了。
  说起来,伊百灵这副一边抠搜一边又愧疚的性子,实在是拧巴得很,老是在雇佣的人离开后给一些补偿。依伊百灵的看法,是她自己受够了穷苦的罪,虽然无时无刻都在守财,但见着身边的人受苦,终究不忍心。
  在江泽看来,伊百灵可爱得不得了。
  江泽当着她的面拿了一些钱,看数目应当是够了,便用眼神询问伊百灵。伊百灵端着咖啡,一副肉疼的模样,别过脸去挥手,似乎看不见就当没出这些钱了。
  “拿吧拿吧,快去快回!”
  开业仪式晚上六点开始,中午,蔡老板请伊百灵吃饭,席间不免有一些不太好的言语。
  伊百灵见识得多了,自然应对得当,只是这位蔡老板做得有些过分,不仅一直盯着伊百灵的脸打量,还想上手摸一摸。
  伊百灵正想避开,斜里突然伸出一只修长白皙的手,沉稳好听的男音自头顶上响起:“蔡老板,请自重。”
  蔡老板挑眉看了一眼江澤,放下手,不屑地笑道:“伊小姐当真是爱才,让一个化妆师也跟着来赴宴。”
  蔡老板早年也是在刀尖里打滚的人物,身边一直跟着武行的人,他对江泽的打岔很不高兴,一个眼神示意,江泽身边就围了两个粗壮大汉。
  江泽的眼神镇定,大有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气度。
  伊百灵不一定爱才,但爱财是一定的。她转头望了一眼江泽,心里竟然没由来地觉得一阵害怕。许是最近身边走的人多了,她的良心极其罕见地痛了一下,她害怕江泽也会走。
  伊百灵姿态优雅地站起来,拦在江泽和蔡老板的中间,道:“蔡老板这是要干什么?江先生又不是我的仆人,怎么就不能上桌了?”
  “伊小姐别紧张,我就是想单独和你说一点儿事。”蔡老板说着朝剩下的人示意,让他们围了过来。
  伊百灵心中一凛。
  她名气不小,结交了几个朋友,在上海没人敢动她,这次南下广州,她放松了警惕,想着省钱,便没雇多的人,看来是要栽跟头了。   她还在想要怎么应对时,身后突然响起“砰砰”两声。她还来不及回头,就被江泽的手臂揽入怀中。
  “快走!”
  江泽打倒了围住自己的那两人,可蔡老板还有人,他带着伊百灵就跑。昨日他已经尽责地全方位熟悉了饭店,左绕右绕进了员工通道,然后从后厨逃了出去。
  伊百灵的小腿沾上了一块油污,江泽拿出帕子,蹲身替她擦去。白润笔直的小腿皮肤弹性很好,他只是隔着帕子触了触,喉咙就一片炙热。
  伊百灵皱眉一跺脚:“糟了!我的箱子还在里面!”
  江泽拉着伊百灵继续跑:“要你的清白还是要箱子?”
  伊百灵停下来又是一跺脚:“我都要!箱子就是我的命!”她咬牙道,“反正我进饭店的消息别人都知道了,这个蔡老板还要和上海那边做生意,不敢对我怎么样,我要回去拿箱子!”
  江泽用力地拽住她的手,眼睛发红,第一次在她面前语气不好道:“你是不是有病?”
  伊百灵回头瞪他。
  江泽生气,气她不自重,气她宁愿给人家送上门也不愿放弃钱财。可是伊百灵瞪眼过来,目光鲜活又生动,江泽的怒火便如同火星被浸入大海,顿时消散。
  江泽无奈地看着她:“晚上我去给你拿。”
  3. 是不是该给我涨点薪水了?
  伊百灵入住的房间在饭店三楼,蔡老板信命理风水,请人设计饭店时听了大师的意见,搞了个富有艺术气息的造型,导致墙体外面有很多凸出来的地方。
  不是很难爬,就是比较危险。
  伊百灵百年难得一见地亲自给江泽拿了外套,对着在解袖扣和领扣的江泽说:“我还是有点儿担心,要不算了?你要是摔伤了,还得算工伤,我还要给你出医药费。”
  江泽活动了一下筋骨,饶是见识过不少伊百灵的抠门行径,这会儿也被她气着了。
  “摔伤了不要你赔,我自己有薪水,自己去医院,总行了吧?”
  伊百灵悄声道:“得了吧,就你那点儿薪水,最多也就能去路边的小诊所消个毒,缝个针,还是不带麻药的。”
  江泽心里想,她还有点儿自知之明。
  “所以还是算了,而且你要是摔得重点儿,不能工作了,我上哪儿去找你这么实惠的化妆师啊?”
  江泽看她:“那箱子不要了?”
  伊百灵内心挣扎着,没动。
  江泽继续道:“那我去买票,我们回上海。”
  “去爬吧,加油,我支持你,注意安全!”
  江泽低低地笑了一声。
  他小时候在国外读书时,学过攀岩,隔的时间长了,虽然没有肌肉记忆,但技巧还是记得,三层楼的高度对他来说不算什么。
  他没告诉过伊百灵自己的这段经历,也不打算告诉伊百灵,自己在看到她担忧的神色时,心里有多高兴。
  伊百灵的房间保持着原样,他顺利潜入,拿到箱子出来。
  脚踏实地的一刻,伊百灵低呼一声,快步上前,向他张开了双臂。
  江泽的脑子有一瞬间的空白,直到伊百灵抱住了自己手中的箱子,他才反应过来——哦,不是抱他啊。
  江泽心中有淡淡的失落,然而当他接触到伊百灵亮晶晶的目光后,那一点点儿的不快也被抹平了。
  伊百灵一手抱箱子,一手挽住他的手,说:“江泽,我们走,我们回上海,这钱我们不赚了!”
  伊百灵热血上头,说不干就不干。其实依她守财奴的个性,蔡老板这点儿事不算什么,只是有点儿难缠而已,她有迂回的办法可以避过去,但蔡老板对江泽动手时,她心内升起一股极度的不爽。
  等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和蔡老板杠上,骑虎难下了。
  去火车站的途中,伊百灵想了很多,大概是她这些年风里来雨里去,她已经习惯了江泽默默守在身边,潜意识里已经把江泽当成了亲密的人。
  他们乘坐的火车第二天凌晨才发车,两人是仓皇逃出,身上的钱不够住旅馆,伊百灵就枕着江泽的大腿在候车室休息,一直等到那时。
  伊百灵又做了梦,梦里所有的人都离开了她,每个人都很凶恶,把她批成了十恶不赦的恶霸。梦里的她弱小、可怜又无助,最后所有的人都走了,只留下了江泽。
  她可怜巴巴地问江泽:“你不会离开我的,对不对?”
  梦里,江泽冷酷极了,不仅一脚把她踢开,还把她的小楠木箱子给抢走了。
  伊百灵被活生生地气醒,猛地睁开眼睛,坐起来就给了江泽胸口一拳。
  江泽被伊百灵突如其来的一拳给打蒙了。
  然而让他更蒙的,是伊百灵眼中突然聚集起雾蒙蒙的泪光,然后一头钻进了他的怀里。
  “江泽,你不会离开我的,对不对?”
  伊百灵沙哑的小奶音叫得江泽的心都化了,他小心翼翼地伸手,拍伊百灵的背。
  “嗯,我不会离开你。”
  伊百灵还沉浸在伤感的噩梦中,安安静静地窩在他怀里不说话。
  江泽说:“既然这样,是不是该给我涨点儿薪水了?”
  伊百灵立马清醒过来,小脸一板:“你做梦吧!”
  江泽看到她眼睛、鼻子通红,眼神还凶凶的,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
  伊百灵意识到江泽是为了逗自己开心,讪讪地抚平了自己的头发。她坐在江泽的旁边,感觉江泽和平常有些不同了。
  江泽的存在感好像更强了,比如伊百灵努力地不去看他,却能强烈地感受到他在身边呼吸,他的气息离自己很近,细细一听,自己的心就飞跳得很快。
  伊百灵感觉嗓子有些干哑,道:“你去买点儿水,还有吃的,等会儿上车了吃。”
  江泽起身,才走了几步,却不动了。
  他看到了蔡老板的人。
  江泽本来想自己跑,调虎离山,但是还没等他有所行动,对方就注意到了他。
  这回对方是有备而来,没给江泽和伊百灵逃脱的机会。他们被围住,江泽把伊百灵护在身后,第一次眼中露出了凶光。   江泽肌肉紧绷,已经蓄势待发了。
  蔡老板从手下一堆人中走出来,伸手制止道:“不必惊慌,伊小姐,其实我只是想请你帮个忙。”
  4. 钱和势,谁会嫌少呢?
  蔡老板有个女儿,叫蔡慧,她长得漂亮,备受宠爱。不幸的是,前些日子,蔡慧去东北游玩的时候,被张公子看上了。
  张公子的父亲是掌握一方大权的军阀,蔡家这种做生意的,在手里有枪杆子的人面前就是个小喽啰。
  蔡老板不敢拒绝,几经打听,请来了和蔡慧有八分相像的伊百灵。
  蔡老板已经打定了主意,既然张公子看上的是蔡慧的脸,那么和蔡慧很相像又别具风情的伊百灵是更好的人选。他若说服伊百灵嫁过去,张公子应当是更加满意的,也就不会再盯着蔡慧了。
  伊百灵重新成了蔡老板的座上宾,住在原来的房间,安排了更精心的服务。
  和上次入住时不一样的是,这回淡定的是伊百灵,暴躁的是江泽。
  “这个老贼,竟然想让你李代桃僵?那个张公子可是臭名昭著,喜欢折磨女人是出了名的,以为我们不知道吗?”
  伊百灵抱着箱子,轻声道:“他给我的报酬,能再攒一个箱子珠宝呢。”
  “你钻进钱眼里了?”
  伊百灵的目光有些呆滞:“我是穷怕了。”
  江泽忍着怒气问:“你决定要嫁了?”
  伊百灵沉默了很久,缓缓道:“张公子有权有势,是再好不过的靠山了,我为什么不嫁呢?”
  江泽怔住了。
  在他的印象里,伊百灵虽然爱财、抠搜,但一直有气节。圈子里多少唱歌的人为了往上爬去干龌龊事儿,她就从来没有动摇过。
  江泽小时候是娇生惯养的,家里甚至送他出国读了中学,只是后来在战乱中家破人亡,他才流落街头,被伊百灵捡到。
  江泽落魄只有很短的时间,他没有像伊百灵一样敛财的后遗症,他这个人,对钱财一直看得很淡。有的时候,他不赞同伊百灵抠搜的做法,但是他都能包容、理解她。
  到现在,他不理解了。
  他正色道:“你现在并不缺钱,箱子里的珠宝足够你富足地过完下半生,你还要什么?是不是蔡老板单独威胁你了?如果是,我来解决。我会把你平安护送回上海。”
  伊百灵只是摇头,道:“钱和势,谁会嫌少呢?”
  江泽已经从愤怒转为失望,他知道自己没资格左右伊百灵,但他忍不住。
  “你要嫁,征得过别人同意吗?”
  “我无父无母,要什么别人同意?”
  “我。”
  伊百灵眼里的光亮了一下,又黯淡下来,道:“你是我什么人?凭什么我嫁人要征得你同意?”
  江泽没想到伊百灵会这么冷漠,他心中失望更甚,眼神也冰冷了几分。
  “所以我在你眼里,什么都不是,对吗?”
  伊百灵站起来,直视江泽,一字一句地和他说:“江泽,我喜欢钱,你早就知道了。我不嫌钱少,不嫌靠山硬,希望你明白。你喜欢我,对吧?但是我想要的,你能给吗?”
  头次被挑破心思,却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江泽抿紧了唇,一言不发。
  “别抱有幻想了,如今的世道中,安身立命才是最重要的。”伊百灵说着,拢了拢身上的披风,扬唇一笑,半调笑半认真地说,“像我这么美的人,如果不找一个强有力的靠山,总有一天下场会很惨的,你懂吗?”
  江泽咬牙道:“我不想看到你嫁给别人,我不干了,行了吧?”
  伊百灵背过身去,挥挥手。
  “走吧走吧,反正你也不是第一个走的。”
  江泽转身就出了房间,没看到伊百灵悄悄落下来的眼泪。
  5. 傻江泽
  伊百灵难得大方了一回,拿出了箱子里的极品翡翠,作为临别的薪水补偿。
  伊百灵站在饭店三楼的窗户旁,看到江泽的背影消失在街角,眼神渐渐黯淡下来。
  蔡慧从后面进来,道:“你喜欢他。”
  不是疑问,是肯定。
  伊百灵转过头,看向那张和自己相似的脸。虽然轮廓和五官很像,但气质截然不同。蔡慧身上是被宠爱着长大的不知世故与天真,而伊百灵身上是游刃有余和世故。
  蔡慧道:“姐,你没必要这么做。你这些年受了很多苦,我不想你为我牺牲。”
  伊百灵摇头。
  江泽喜欢她,她早就知道了。可就像她说的,像她这样的人,如果不找一个靠山,下场会很惨的,到时候势必连累江泽。
  这是和江泽断开的最好时机了。
  也是在见到蔡慧,蔡老板透露了蔡慧是他收养的女儿之后,伊百灵才确定了蔡慧是自己的妹妹。
  当年他们的父母无力抚养两个女儿,将两个女儿遗弃在不同的地方。蔡慧运气好,被蔡老板收养,又千娇万宠地长大。伊百灵就很惨,世道不好,她一直没找到谋生的地方,差点儿饿死,最终还是有人发现了她有一副好嗓子,教她唱歌,她的日子才好起来。
  在没有被遗弃的时候,她们姐妹两个在家里就受尽欺凌,狠心的父母把她们分开遗弃后,伊百灵一直想找回自己的妹妹,于她而言,妹妹是她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
  伊百灵看到被保护得很好的蔡慧,既羡慕又欣慰,她不忍心再让她入乱世,受委屈,所以这件事,她没多考虑就答应下来了。
  伊百灵想,不过就是个张公子吗?嫁个人,难道还能比当年差点儿被活活饿死难受?
  可是越这样安慰自己,她就越害怕,害怕的时候,总想起江泽。
  早些年摸爬滚打的经历十分凶险,现在回想起来,那时候就跟在自己身边的江泽已经默默地为她挡了不少明枪暗箭。
  江泽走了,伊百灵心里像是被掏空了一样,空荡荡的,夜晚就算抱着箱子睡觉,都不太安稳了。
  婚事有条不紊地筹备着,那一天伊百灵打扮齐全上了车,送嫁途中,却突遇动乱。
  前車、后车都遭遇袭击,司机受了伤下车,车队停滞不前。   浓烈的烟雾中,车窗外突然出现一个人影,他打开驾驶室的门,开着车子一路冲出包围。
  “江泽?!”伊百灵失声尖叫。
  江泽将车开出山路,到了安全的地方,他停下车,回头,探身抱住伊百灵。
  “真怕来不及救你了!”
  伊百灵的一颗心怦怦直跳,脖颈被他勒住,眼泪都要涌上来了。
  “你是怎么出现的?”
  江泽放开她,仔细打量了好多遍,确认伊百灵无碍后,才开口解释:“我一直跟着你呢。”
  “跟着我嫁人啊?”
  “百灵,我想好了,你嫁给那个张公子,肯定会不幸福的,所以我一直跟着你送嫁的车队呢。我想跟着你去东北安顿下来,只要你想逃,我随时能接应,没想到居然遇到两伙山匪火拼。”
  伊百灵的眼里渐渐聚集起了泪光,纵然她不想在江泽面前表露出脆弱的一面,可她忍不住了:“傻江泽!搞得好像要为我奉献一生一样,我不值得。”
  “我做什么,值不值得又不是你说了算。”
  伊百灵红着眼睛问:“那现在怎么办?”
  江泽:“我先送你到安全的地方躲起来,这个婚最好不要结了。”
  江泽说完这话,回头便看见一群人往这边跑了,为首的是蔡慧。
  “姐?姐!你没事吧?”
  蔡慧看到伊百灵安然无恙,这才松了一口气,道:“山匪火拼是我求父亲安排的,希望张公子那边来接亲的人以为你摔落山崖了。但是张公子不是好糊弄的人,姐,你们要早做打算。”
  江泽握住伊百灵的手:“我照顾她。”
  6.这些珠宝,我都不爱了
  蔡老板害怕被张公子清算,带着蔡慧躲了起来。
  张公子那边没接到亲,发了好大的火。
  本来他对能娶上著名歌星伊百灵一事很满意,但现在人不见了,他坐镇东北又不能出来,就加派人手来南方一路寻找,弄得风声鹤唳。
  伊百灵也不敢跟上海的朋友联系,生活一下子变得窘迫起来。
  江泽租了个小房子,活学活用从前被伊百灵训练出来的省钱技巧,到菜市场买条鱼都要杀价,伊百灵取笑他:“可能人家看你风度翩翩的,都不好意思太贵卖给你。”
  江泽粲然一笑:“那我还算有点儿用。”
  伊百灵笑过之后,又有点儿难过。凭江泽的学识和手艺,到哪儿也能过得比现在好。他又不是她的仆人,又没有签卖身契,为什么非得跟着她呢?
  说到底,不过“喜欢”二字。
  伊百灵觉得,这两个字看上去轻飘飘的,要说出来却重逾千斤。
  外面的局势更加紧张了。因为张公子派人南下,南边的掌权人心中不满,两方隔三岔五地发生冲突,伊百灵和江泽只能更加低调。
  伊百灵坐在房间内,看到江泽把窗户钉死,心里蓦然涌上一股辛酸。
  “江泽,要不,你走吧?毕竟我已经付不起你工钱了。”
  江泽回头,手里还拿着锤子:“万一我走了,有人半夜来偷你的箱子怎么办?”
  江泽故意开玩笑,岔开了话题。
  两个人身上没什么钱,又不好抛头露面出去找工作,江泽就去工地上挑担子,反正灰头土脸的,别人也很难辨清他的面目。
  几日下来,他的肩头被磨出了触目惊心的伤痕,脱了皮,一碰就疼。
  伊百灵洗衣服的时候发现他衣服上的血迹,鼻子一酸,把箱子里一颗最大的红宝石拿了出来:“把这个当了,你别去工地了。”
  “这可是你的宝贝。”江泽诧异地说。
  “现在不是了,宝贝是让我心安的,现在你也能让我心安。这些珠宝,我都不爱了。”
  江泽心里说不出地欢喜,倒不是因为不用再去卖苦力,而是伊百灵已经把他当真比珠宝更重要的宝贝了。
  可是江泽没料到,自己一进当铺,才亮出红宝石,就被抓住了。
  张公子早就布了控,他对伊百灵是志在必得,专门打听了她的所有事,包括她买下收藏的珠宝。
  江泽被抓起来严刑拷打,被逼问伊百灵的住处。
  “倒是个硬骨头。”张公子的副官低头,看满脸是血的江泽,道:“你把伊小姐藏起来,就能得到她了?伊小姐有没有亲口跟你说过,她不想嫁给我们公子?”
  江泽突然愣了,喃喃道:“她的确……没有说过这样的话。”
  副官看江泽面露犹豫,再加了一把柴火。
  “伊小姐从前都是众星捧月的,能跟着你过苦日子吗?反正如今,她那箱子珠宝,可是当不出去了。更何况,你要是不配合,就别想全须全尾地走出去。”
  副官手上的匕首寒光乍现。
  7. 言而无信的小人
  江泽带着一身伤回了家,后头虽然有副官跟着,但江泽不怎么怕。
  如今军阀割据,各地势力处在一种动态平衡之中,张公子南下找人,已经算是越界了。和广州的掌权人商量后,这边同意张公子找人,却要求不能动枪。
  所以江泽现在还没什么危险。
  江泽没有先进家门,而是站在屋檐下,透过木板间露出的窗缝看里面的伊百灵。
  伊百灵在淘米煮饭,一双细嫩白皙的手浸在冷水里,拿出来的时候已经通红,冻得有些木了。
  伊百灵蹲下身来,把手放在腰间焐了一会儿,等手指能稍微活动了,便起身把饭蒸上。
  她心里觉得自己可笑,怎么就沦落到如今的境地了?她过上了自己从前最害怕的日子,却还是心甘情愿的。
  都怪江泽那个大笨蛋!
  伊百灵笑起来,看到窗外的江泽,惊了一下。
  “怎么站在外面不进屋?”
  窗户上钉着的木板掩挡了江泽身上的伤痕,他说:“对不起,百灵,我觉得你还是嫁给张公子比较合适。”
  伊百灵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江泽偏头,朝后方点了點头,然后一大队人马就进了这个小院子,把伊百灵控制住了。   伊百灵怒不可遏,想冲到外面,却被副官拦住了。
  她高声道:“江泽!你混蛋!言而无信的小人!”
  江泽始终站在屋檐下面,没有进屋。
  副官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是个聪明人,放心,报酬少不了你的。”
  江泽闷闷地说道:“你们张公子对她好就行了。”
  伊百灵在门内,听到了两人的对话,心里既愤懑又委屈,扯开嗓子就喊:“江泽!你是猪吗?你是不是以为我乐意嫁给张公子?我乐意嫁给他还愿意跟你过苦日子,把珠宝都给你吗?在你心里,我就是这样的人吗?”
  伊百灵觉得自己的一颗真心被江泽践踏在泥土里,狼狈至极。谁稀罕他的好心?谁稀罕他出卖了她,还假惺惺地说,要张公子对她好?伊百灵怒上心头,冷静下来才发现,在她心里,江泽已经不知不觉这么重要了。
  谁出卖她,她都可以理解,唯独江泽,用为她好的借口来摆脱她,让伊百灵伤心极了。
  江泽在屋檐下站了很久,始终都没有进去。他不敢让伊百灵看到自己身上的伤,只好出声安抚伊百灵的情绪:“百灵,安心嫁给张公子,到时候别说一箱珠宝,就是十箱珠宝你也能拥有!”
  伊百灵听到这话,出奇地安静下来了。
  8. 她终于明白了江泽要干什么
  副官安排人把伊百灵看管住,伊百灵一整夜都睡不着。她想,自己已经说过珠宝不再是她的宝贝的话,江泽还那样说,肯定是有他的道理的。
  只是她想不通,江泽到底想干什么呢?
  隔日,她听见江泽和副官在院子里争执。
  “张公子这回还不打算亲自来吗?上回他没来,百灵就遭遇了山匪,差点儿性命不保。”
  “张公子镇守后方,公务繁忙。”
  “再繁忙,娶妻难道不是大事?百灵难道不值得张公子亲自来接一趟?”
  江泽从来不大声与人争执,多年的默契让伊百灵意识到,也许江泽在给她传递信息。
  她想了想,还是决定配合江泽,非要张公子亲自来接亲。
  伊百灵在风月场里混熟了,知道如何拿捏得当,既不会让人觉得无理取闹,又能达到足够的效果。张公子那边权衡过后,还是决定亲自来接她了。
  江泽这边,养了一段时间的伤,基本看不出来了,才敢去见伊百灵。
  这日已经是迎亲的正日子了,张公子不想招惹南方的势力,想尽量低调地接走她。江泽去见伊百灵的时候,院子里并没有什么人。
  伊百灵已经换好了白色的婚纱,见到江泽,她“腾”地站起来,把手边的茶杯砸到江泽脚下:“你还来干什么?”
  江泽不好意思地对看守的副官笑了笑:“伊小姐还在怨恨我呢。麻烦您先出去,我劝导她两句。”
  副官点点头,出门去守着了。
  伊百灵朝江泽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你到底想干什么?先说好啊,我可不想嫁给那个张公子。”
  江泽上前来,亲自解了伊百灵的头纱,低声道:“脱衣服。”
  伊百灵眼睛狂眨:“啊……啊?”
  “我是说,把你的衣服脱给我,我们换衣服!快点儿,要来不及了!”
  伊百灵懵懵懂懂换了衣服,江泽掀开床铺,打开里面的暗门:“快躲进来!这是房东主人告诉我的暗道,是逃难用的,张公子的人不知道。”
  伊百灵躲了进去,江泽脱了外套,把婚纱和头纱勉强穿戴好,从后面来看,的确就是伊百灵的模样。
  伊百灵注意到江泽一直在看手表,不放心地抓住江泽手臂,低声问:“你想干什么?先给我透个底。”
  江泽深深地呼出一口气,他道:“百灵,你还记得我当初找到这里租下房子的原因是什么吗?”
  “你说附近是广州掌权军阀的驻点,不会有人来捣乱。”
  “对,他们有上街巡察的队伍,两个小时回来交一次班,现在快要到时间了。”
  伊百灵睁大眼睛看着江澤,脑子里有什么想法一闪而过。
  “快躲进去!”江泽没有给她思考的时间,眼见着伊百灵安全躲进去了,盖下床板的前一刻,他突然顿住了,俯身,珍重地在伊百灵额头上落下一吻。
  他的唇冰冰凉凉,十分柔软,像云一样触碰到伊百灵的额头。
  “等到外面安静了你再出来。还有,我爱你。”
  江泽说完这句话,抬手盖下床板,把床铺收拾好。
  当初江泽钉木板的时候,后面的窗子就没钉紧,预备着有一天从后门跑路的。
  江泽小心翼翼地把木板卸下来,然后钻出去,落地的时候故意发出声响,果然,刚出巷子,张公子就带人追上来了。
  伊百灵在里面听着,她一直思索着江泽的话,直到外面一团乱,隐约传来张公子气急败坏的声音,她突然明白了过来!
  “站住——!”
  “砰!”
  枪声划破长空,伊百灵心里像是突然空了一下,她想喊,想对外面的人说,她在这里,外面那个人不是她,可是在极度紧张的情况下,她张口已经发不出声音了。
  她终于明白了江泽要干什么。
  张公子常年坐镇东北,来广州本来就是越界了,破坏了各方势力之间的平衡。之前和广州势力约定了找人不能动枪,也是在相互在进行妥协,一旦打破平衡,事情就会变得不可收拾。
  江泽就是要激怒张公子,他摸准了张公子此人刚愎自用,容易发怒,所以装扮成伊百灵,故意跑到有巡察兵回来的驻点附近。伊百灵两次逃跑,张公子必然盛怒,只要张公子为追他开了枪……他来得低调,巡察兵又不认识张公子,必然会对持械的张公子开枪。
  江泽不想她一辈子东奔西藏,所以赌上自己的性命,也要除去张公子,给她一个安稳无忧的后半生。
  江泽把床板盖得很紧实,伊百灵一时推不开,急得眼泪都落了下来。
  外面的枪声已经响成一片,夹杂着百姓们的惊呼声,伊百灵从头到尾都没有再听到江泽的声音。
  伊百灵又担心又着急,用力一顶,终于出来了,她逆着人群跑着,差点儿被流弹射中,好在当地驻军将领很快出来平息事端了,伊百灵看到墙脚已经没有呼吸的张公子,以及躺了一地的他的手下,抬眼望过去,看见身着一身白纱的江泽正躺在驻地的大门前,下身有一片血红,触目惊心。   “江泽!”伊百灵大喊一声,罔顾巡察兵的命令穿过街道跑过去,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不能再让江泽挨枪子儿了。
  9. 他是她忠诚的信徒
  江泽被打中了腿,伤得很重,伊百灵哭着求人把他送去医院,做了手术。
  手术的钱不够,伊百灵着急忙慌地跑回去把自己的箱子拿来了,手上还沾着江泽身上的血,她用手去擦脸上的泪水,弄得满脸血污。
  “这个,够不够?还有这个,这个!都给你们!求你们救救他!”
  医生和护士都被这成堆的珠宝吓着了,都不说话。
  伊百灵以为这些钱不够,跪下来就给他们磕头:“求求你们了!我等下再去筹钱!不够的我一定补上!”
  江泽其实没什么生命危险,可是她就是怕得不行。
  她已经习惯了有江泽陪在身边的日子。富足的时候,江泽为她化妆,为她开车门,当她的保镖;贫穷的时候,江泽也没离开她,甚至用一身血肉去换她的半世安宁。
  等待手术结束的过程中,伊百灵的手一直抖。当最后江泽被推出来,医生告诉她江泽无碍的时候,伊百灵的眼泪“哗”地一下全出来了。
  蔡慧急急忙忙地来到医院,给了她两张船票和一堆财物。
  “姐,刚才驻地的人收尸,已经认出了张公子的身份,你们先躲一阵子。张公子一死,他们东北后方失守,很快就会被其他势力清算的。等张家彻底完了,你们再回来。”
  蔡慧叫了帮手,连夜送伊百灵和江泽上船。
  第二天早上,退了麻药药效的江泽被疼醒,一睁眼,眼前是陌生的情景,又看到了睡着的伊百灵,恍然间还以为自己已经死了。
  然而腿上的疼痛,提醒他,这是真的。
  其實他从来没有怀疑过伊百灵和他在一起的真心,当初只是为了将计就计,欺骗那位副官而已。
  他动了动,伊百灵很警觉地醒了,她先是惊喜地笑了,然后手脚麻利地给他倒水。
  江泽喝了水,勉强开口道:“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海南,我们去海南避一阵子。”
  伊百灵心中感慨万千,她盯着江泽,眼泪很快盈满了眼眶。她想责怪江泽,想狠狠地责骂他,不许再让他犯险,也想告诉她,她已经决定了,以后无论是富贵还是困苦,她和江泽一辈子都不分开了。
  可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江泽,为了救你,我那一箱子珠宝都没了,你可得赔!”
  江泽粲然笑出来,觉得腿上的伤也没那么疼了。
  “嗯,赔,用我的一辈子赔。”
  从前伊百灵的心里,只有珠宝才能填满的地方,现在被其他东西取代了。
  江泽相信,自己比珠宝更可靠。他是她忠诚的信徒,会穷尽一生之力,给她想要的安全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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