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邵城的婚姻,在女儿五岁的时候就已经破裂,但是我们却没有选择离婚。对我而言,邵城不算是个好丈夫,但是对女儿而言,邵城却是一个宠她爱她的好爸爸。因邵城的背叛而痛彻心扉的我在那一段时间不停地追問女儿:“妈妈和爸爸,你最喜欢谁?”
　　才五岁的女儿每次都不假思索地回答:“你们两个我都喜欢。”
　　我又问女儿,假如爸爸要到很远的地方去工作,爸爸妈妈当中,你只能选择一个跟他在一起生活,你愿意跟着妈妈还是愿意跟着爸爸?
　　没想到女儿头也不抬地回答我,我要跟爸爸。
　　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可是这就是女儿给我的答案。邵城经常不在家,女儿的吃喝拉撒都是我的事,我早已经耳闻邵城的风流韵事,心情自然好不到哪里去,有时候女儿调皮我就会大声地呵斥她,把对邵城的怨气撒到女儿的身上。按捺不住的时候,还会揍女儿的小屁股。而邵城每次回家,都要把女儿带到街上去玩,女儿要吃什么玩什么,邵城都是有求必应。还陪着女儿做游戏,给女儿当马骑,在客厅里爬来爬去,逗得女儿乐不可支。晚上守在女儿的床头给她讲故事,一直到女儿在他的怀里沉沉睡去。
　　小小的女儿并不明白,这些不过是一个心怀愧疚的爸爸对她做出的补偿,她只是因邵城的纵容和宠爱而依恋着自己的父亲。在她稚嫩的心里,我这个每天守着她,陪着她,不时地吵她凶她,这也不许那也不许的妈妈自然不及爸爸那么可爱。
　　我苦笑。女儿还太小,她对于感情世界里的事是那么的直观,她不懂得分辩,但是对她来说,她也不需去分辨,来自于爸爸妈妈的爱,无论是纵容还是严苛,都是纯粹的,真诚的。现在,出了问题的并不是亲子感情,而是我们的夫妻感情。
　　 但是邵城却反对离婚。他说,其实所有的婚姻都是一样的,离了我,你就能保证你的下一场婚姻一定幸福?离婚太累了,伤筋动骨的,我们何必折腾呢?撇开我们自己不谈,就算是为了女儿,我们也不能离婚。我们要给女儿一个完整的家,要让女儿拥有完整的父爱和母爱。
　　邵城说,不如就这样吧,你别管我在外面和谁纠缠不清,你和别的男人来往,我也不会干涉你,我们两个,已婚享受未婚的待遇,也算是新生活的一种吧。
　　我翻来覆去想了很多。在外人的眼里,邵城是个优秀的男人,人长得帅,还有一份体面的工作,不错的收入,多少女人羡慕我找了个好丈夫,离了邵城,我恐怕很难再找到能和邵城匹敌的男人了。
　　还有女儿。邵城说,难道你就让女儿这么小就过着单亲家庭的生活吗?你就是不为我着想也得为孩子想一下啊。
　　邵城知道什么是我的软肋,他知道什么样的话题对一个女人特别是一个母亲最具有杀伤力,他知道我爱极了女儿也知道我一直致力于让女儿健康快乐地成长。
　　我想起了女儿从幼儿园回来和我聊的那些话。她并不说谁谁的爸妈离婚了,她说,某某的妈妈不要她了,她好可怜啊;某某的爸爸不要他了,他好可怜啊;某某今天早上没吃饭就来上学了,因为她没有妈妈给她做饭,她好可怜啊。女儿告诉我这些的时候,语气里充满了对小伙伴的同情。不,我不能让我的女儿也成为可怜的孩子。
　　作为一个母亲,相对于丈夫而言,女儿是我心底的最爱,为了女儿,我可以做出牺牲。而且一想到离婚后的单亲生活,我发现自己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坚强。
　　我默许了邵城的建议。
　　我们这个内里已经分崩离析的家因为女儿,维持着它表面的完整。
　　邵城基本上是半公开地寻找他的艳遇了,我把全部的精力转移到女儿身上,辅导她的功课,一有空闲时间就带她出去玩。
　　但是我们这个表面完整的家庭终究是缺乏它应有的温度的。在家里,我和邵城基本上都是冷颜相向,两个人说话冰冷而客气。周末的时候,女儿缠着我们带她出去玩,我和邵城都懒得敷衍对方,一家三口往往闹得不欢而散。后来,我和邵城就开始分开带女儿出去玩,在女儿要求一家三口同行的时候用各种理由推脱。
　　时间长了,女儿可能感觉到了我和邵城出现了问题。她开始想尽办法在我和邵城之间周旋,她对我说,妈妈,你要对爸爸温柔一点儿。她对邵城说,爸爸,我想你,你每天都回家来好吗?女儿的这些小把戏看在成年人的眼里是稚嫩的可笑的,她根本不知道成年人的感情世界的复杂。8岁生日的时候许愿,她在吹灭蜡烛前大声说,愿爸爸妈妈相亲相爱。
　　女儿的愿望是美好的,但是对我们已经破裂的夫妻关系而言,这个愿望却是不可能实现的。我对女儿说,只要你自己快乐开心就好了。
　　这个时候,我也有了所谓的情人。
　　自从和邵城达成所谓的协议后,我们就分居了。即使他回家,也是睡在书房里。刚刚三十出头的我,在熬过了无数个寂寞的长夜后,终于向欲望举手投降了。
　　是在工作中结识的一个男人,他像一只嗅觉敏锐的猎狗,不知从哪儿嗅到了我无人爱抚的味道,锲而不舍地向我发动了暧昧的进攻。一个夜夜荒睡的成年女子是很难抵挡一个心有所图的成年男人目的明确的诱惑的。更何况,邵城的左右逢源也刺激了我,他可以活得潇洒快乐,为什么我就不可以?
　　我在一个深夜跟着那个男人去了宾馆。我的心是冷的,但是我的身体却欢快地呻吟着。享受身体的欢娱,这是我的权力。
　　女儿渐渐明白了发生的一切。她在街上看见邵城和一个女人拥在一起。而她的一个同学,也在无意中看到我和别的男人在一起,然后告诉了她。女儿从一个活泼的女孩子渐渐变得忧郁和寡言少语起来。
　　女儿看我和邵城的目光渐渐充满了鄙夷。有一次我无意之中看到她写的日记,对于我和邵城,她的爸爸妈妈,她竟然用了这两个字:龌龊。
　　我的心尖锐地疼。我的女儿,我一心要做她眼里最好的母亲,可是在她的眼里,我是龌龊的。
　　我把女儿的日记转诉给邵城听,邵城沉默了。
　　有一次女儿问我,妈妈,你是不是一点儿都不幸福?
　　我很想告诉她妈妈很幸福,可是我说不出来。女儿问我,妈妈,你为什么不离婚呢?我搂住她,宝贝,妈妈和爸爸都想给你一个完整的家,只要你幸福,我就幸福了。
　　我没有想到这样一句话竟然给女儿带来了相当大的困扰。
　　女儿的沉默让我对她的一言一行都充满了担忧。在查看她的QQ聊天记录后,我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女儿数次在QQ里提到自己想死。她说,一想到我的幸福是以牺牲妈妈的幸福换来的,就觉得自己无力承受。她说,幸福太沉重了,沉重得没有一丝幸福的味道。如果不是亲眼看到,我真的不敢相信这样充满哲理却又充满悲哀的话是出自一个12岁小女孩的口。
　　我们以为完整的家庭就是对女儿的爱,却不知道,这种畸形的完整对她更是一种伤害。夫妻之间彼此营造的那种敌视、紧张、虚伪的气氛对孩子的身心是一种毒素,它随着岁月的推移而导致孩子过早地否定了人性的价值并产生了畸型、焦虑和变态的心理。而父母的双双出轨更让孩子觉得人性的丑恶。
　　而分离虽然会给孩子在心理上造成孤独、自卑、忧郁的创伤,但一个好的母亲会医治孩子的创伤,会让孩子明白人生难免有失误,婚姻的失败并不代表人生的失败,而人,最可贵的地方应该是勇于承认自己的失败,而不是逃避这种失败。
　　我和邵城坐下来谈了一次。这一次,我们达成了共识,再也不能让我们的女儿生活在这种畸形的家庭里了。我们签了离婚协议。和邵城离婚后,我开始在孩子面前着力塑造一个坚强、宽厚的母亲形象。经过一段时间的努力,女儿的小脸开始变得红润起来,而我也发现单亲生活对我是非常幸福与和谐的,它给我的最大快乐就是轻松,心情的轻松。我现在只为我自己和女儿活着,而不用再为某个男人的不道德行为而痛苦流泪,甚至要用自己的不道德行为来疗伤。
　　 我还和女儿开诚布公地谈到了这几年发生的种种,希望她能够谅解我和邵城。虽然在有些事情上我们或许不配做她的父母,但是我们是爱她的。我还告诉她,是她让我懂得了我有我的幸福,而她,亦有她的方向。只有大家都幸福了,才是真正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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