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鸣长安(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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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期回顾:云长安好不容易给慕长情下了一个闻后能让人屁股发痒,坐立难安的毒药,把他赶走了,谁知凶狠泼辣的乌琅郡主又来找麻烦了……
  “你们没听到夫人的话吗,马上去打。谁弄坏本王的东西,一草一木都不行,谁弄坏了,统统打死。”慕长情看也不看云长安,大步从她的身边擦过,径直走向打成一团的慕轲寒和乌琅。
  “长情哥哥!”乌琅看到他,立马扑过来,委屈地大哭起来,“长情哥哥救我,我不要跟他走。”
  慕轲寒恨得牙痒,怒目直视慕长情。
  慕长情拂开乌琅的手臂,推着她的肩,把她往慕轲寒的怀里赶:“闪开,本王的一花一草都是绝世珍品,容不得你们在这里糟践。”
  “七弟,你装什么傻!”慕轲寒气急败坏地怒吼。
  “三哥也得把弄坏的东西赔了再走。”慕长情看了他一眼,冷冷地说道。
  “你再说一次?!”慕轲寒大步追上来,一剑刺向他的肩头。
  慕长情仿佛后脑勺长了眼睛,身形急转,二指夹住剑锋,用力弯折。长剑硬生生被他弄得弯成了弓,他再松指,任剑弹向慕轲寒的脸。
  慕轲寒吓了一跳,慌忙撒手,只见慕长情飞起一脚,把长剑踢飞,又狠又准地扎进了慕轲寒的侍卫的右腿,那人扑通一下跪了下去。
  慕长情进来后,这些人都没行礼迎接!
  “放肆,不想活着回去,都把寻死的银子交上来。本王取一条人命,收十两银。”慕长情环顾众人,冷冷地说道。
  那些人扑通扑通,全跪下了。
  慕轲寒铁青着脸,怒气冲冲地说道:“你现在是翅膀硬了?”
  “难道三哥是软的?”慕长情扭头看他,不客气地说道。
  “哼!”慕轲寒拂袖就走。
  “管家,把账算给他。”慕长情朗声说道。
  “啊……哦……”管家满头大汗,不知所措地看着慕长情,“可是……”
  慕长情不理他,又看向哭哭啼啼的乌琅。
  乌琅披的是慕长情的披风!
  “披风收一千两。”慕长情收回视线,大步往前走。
  “王爷,他们还打伤了我和芸姐姐、贤姐姐。”有个小姬妾哭诉。
  “你们值钱吗?不值钱就丢出去。”慕长情头也不回地说道。
  小姬妾的哭声戛然而止。
  乌琅也不哭了,哆嗦着说:“一千两就一千两,反正我不走。”
  “明日碧菲阁要标价,郡主带的银子可够?”管家抹着汗上前,小声劝道,“不如先住客栈?”
  “他……太讨厌啦!”乌琅气得又大声哭了起来。
  云长安看得开心,正想回去时,管家跑过来,拿着一个巴掌大的金算盘给她算账:“夫人,你方才压坏了十棵兰花草……一棵十两,十棵一百两。”
  “你怎么不吃了算盘呢!”云长安的拳头握紧又松开,恨不得掐死管家。
  这一主一仆让人恨得牙痒痒的,她想掐死他们的心也是痒到要炸了。
  云长安怒气冲冲地回到废园,气得想砸东西,但管家拨算盘的声音犹在耳边回响,怕刚砸下去,那个守财奴就会携管家前来讨账。
  “死乌鸦,抠门鬼!冬至,你听到了没有,他杀一个人才收十两银子,我就压坏一棵草,他也要收我十两银!在他眼里,人还真不如草啊!”她挽起袖子,挥着拳头咆哮,愣是没敢往桌子椅子上砸。
  “夫人快别生气了,白白气坏身子。”冬至替她解开头发揉头皮,好言安慰她,“好歹沒让乌琅郡主得逞,咱们的命保住了。夫人就当这银子拿去买药了,消灾避祸。”
  云长安气呼呼地倒在床上,举起双手互掐:“夺我羊肉饭,抢我一百两!改日定让你活吞了这一百两!慕乌鸦,咱们早晚要算清这笔账!”
  胖喜无声无息地滑下,尖嘴在她的胳膊上轻啄。
  云长安轻抚它的小脑袋时猛地发现,自己掌心贴的假皮脱了一小块儿。她惆怅地撕下假皮,露出掌心的红月亮胎记,弯弯的,像美人笑弯的眼睛。
  这胎记不简单,自打懂事起,爹娘就让她把胎记藏好,只有爹娘和哥哥们知道,就连嫂嫂都被蒙在鼓里,听说,是算命先生说这胎记不怎么吉利,怕妨碍她嫁人。
  红月亮不吉利吗?红月亮多美啊,像抹了胭脂一样。她握紧手心,眼眶胀痛。若是爹娘和哥哥们都在,哪容得这些人欺负她,肯定早早把慕长情和乌琅抓去揍成猪头了。
  她坐起来,重新给掌心粘好假皮。这假皮,每年换一次。再有两个月,这假皮就用不了了,以后也就不用了吧。若是这红月亮真的不吉利,就让它的凶光大闪,闪死这些挨千刀的混账王八蛋!
  她迷迷糊糊睡到早上,脑壳还在疼呢,管家带着人来了。
  “夫人别忘了还欠一百两银子。从今日起,夫人得带着冬至和春分去干活。”
  管家站在院子正中,抬着下巴,趾高气扬地下命令。
  云长安绾好头发出来,接过冬至递来的水,咕噜咕噜漱了口,噗地一口往管家身上喷。
  管家脸色变了,匆匆退开两步,不满地说道:“夫人带好眼睛。”
  “你管好自己的嘴,不然,我就告诉乌琅郡主,说就是你唆使王爷不娶她的。乌琅郡主一定宰了你。”云长安抹了一下嘴唇,冷笑道。
  “人丑,心毒。”管家拂袖而去。
  “夫人何苦得罪他。”冬至劝道。
  云长安不仅想得罪他,还想弄死他。
  换好衣服,她带着冬至、春分出发了。管家给她们三个安排的活是采集花叶上的露水。这活听上去容易,干起来能累断人的腰、蹲断人的腿。
  “王爷真会发财,说这是从西关仙岛上运来的梦芍花,十年才开一回。一滴露水比人参、鹿茸还要养人。交易会上,这东西可值钱了呢。”春分左右看了看,飞快地往花叶上抹了几滴,埋头就吃。
  “春分!”冬至吓坏了,赶紧阻止她。
  “姐姐,你也尝尝,好香好甜。”春分压低声音,把手指尖递到冬至的嘴边,“园子里只有我们三个人,赶紧尝尝。”   云长安站起来,冷笑道:“不就是普通的芍药?你也不怕有毒。”
  春分撇嘴:“才不会有毒,我常来偷吃的。你看我,身强体壮,就是因为吃这个。”
  云长安转过身,朝她深深作揖:“佩服!祝春分姑娘长生不老,寿比南山,年年十八。”
  “夫人只会说酸话,都不好好干活。夫人欠了一百两银子,什么时候还得完。”春分又撇嘴,继续捋花露,往琉璃盏里装。
  “待交易会上,本夫人把你卖掉,许是能先还上十两。”云长安蹙眉,一本正经地说道。
  春分嘟嘴,不出声了。
  此时花园里又来了几个女子,是住在云长安她们前面院子的三个姬妾,各自带着两个婢女,拎着碧色的篮子,看来也是来采花露的。
  “夫人。”几人给云长安行礼,远远地避开,在另一个角落采花露。
  春分眼珠子转了转,跑过去卖灵符。过了一会儿,她一脸气恼地回来了,重重地蹲下去,揪着叶片生闷气。
  “你又怎么了?”冬至问她。
  “那几个坏丫头,居然骂夫人是蛇蝎心肠。夫人懒成这样,如何能当蛇蝎?蛇蝎得勤奋的人才能当。”春分擦了擦眼泪,“全都欺负人。”
  “你还是说我蛇蝎心肠更好听。卖不出灵符,你也不必哭呀。”云长安好笑地说道。
  “那什么时候能还上银子,饿死了怎么办。”春分哭得更厉害了。
  累了就睡,饿了就吃,不高兴就说出来,永远不想复杂的事,春分的日子才是神仙的日子!云长安真的羡慕她!
  “王爷来了。”冬至突然深蹲下去,脑袋埋得低低的。
  云长安飞快地蹲到花丛深处,悄悄从梦芍花间隙里看过去,只见慕长情正带着人慢步走进园子。
  真是冤家路窄!
  云长安手指尖发痒,可惜不在房间,不然要他的屁股痒上十年!
  “夫人别躲着了,赶紧行礼。”冬至轻轻拉了她一下。
  云长安只好稍微起来一点,埋头行礼问安。
  慕长情身后跟着的都是府中幕僚,只有弦筝一个外人。
  “三王来接乌琅郡主,可她不肯走,三王若回去弹劾闲王,皇上怪罪怎么办?”有人担忧地问道。
  “你们说怎么办?”慕长情慢悠悠地反问。
  “不然,就给乌琅郡主喂点什么药,让她昏睡过去。等她上了船,一切就好办了。”又有人建议。
  “那你去办。”慕长情还是慢悠悠的调调。
  那人急了,把弦筝往前推:“弦公子,您说句话呀!”
  弦筝背着双手,往前走了几步,扭头看向慕长情:“不如,闲王就娶了乌琅郡主吧。她若真的在这里不走,只怕没人能把她怎么样。”
  慕长情双手拢进袖中,淡然地说道:“本王不娶,你们谁想娶,站出来。”
  一众幕僚摇头叹气,个个都是便秘的表情。
  唯独弦筝一人表情平静,笑了笑,继续说道:“另有一事,缉拿云家叛党之事,已有眉目。”
  云长安的耳朵竖了起来。
  “云家之女云长安逃出来了。在洛城时有人曾经见过她,之后再无踪迹。另外,她二哥的尸骨也没有找到,不知是否也还活着。云家还有一个养子,比云军师略小,今年应当四十多岁。此人天赋极高,云家老太爷亲自带在身边调教,其修为还在云家几个儿子之上。不过,他从云家出来很多年了,没人知道他在哪里,长相也没人说得清。”
  “长相怎么会说不清呢?”有人不解地问道。
  “他擅长易容,而且见过他的云家人幾乎死光了。”弦筝眼眸微抬,看向慕长情。
  “云家人已经掀不起风浪了,父皇斩断云家这只手,无非是不想让四哥得到云家的帮助。但你们知道父皇为什么不让我死吗?”慕长情折了一朵花,凑到鼻下轻嗅,慢慢地问道。
  “为什么?”有个人大胆地问道。
  “你们是吃本王府上的大米度日的,应该你们来告诉本王,要多给本王办事才对。”慕长情笑笑,把花插到弦筝的衣襟上,意味深长地说道,“弦筝,你说呢?”
  “下官不敢擅自揣度圣意。”弦筝抱拳,眉眼低垂。
  云长安忍不住看了一眼弦筝,来了这么久,头一回听弦筝在慕长情面前用“下官”二字!
  慕长情冷笑几声,拔腿就走。直到前面拐弯的时候,他才挥了挥手,大声说道:“交易会后,送上京的东西就由弦筝你亲自押送,顺便把乌琅送回去。本王不伺候闲人,若她不肯走,死在本王这里,那就是被克死的,本王概不负责。”
  众人一阵静默。
  “闲王好威风啊。”春分抬起头来,一脸崇拜地说道,“弦公子都不敢出声了呢。”
  云长安微微蹙眉,这与她之前听说的慕长情完全不一样,他如此硬气,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瑞帝默许!瑞帝难道是想让他强硬起来,与京中几个儿子对抗?
  更让云长安不解的是,朝中的事,一群大男人怎么偏偏拿到她的面前来说?园子里此刻还有别的姬妾。慕长情到底是在试探她,还是试探那几个女人?
  她转头看向那几个美姬,小声问道:“来了这么久,我还不知道她们几个叫什么。”
  春分顿时来精神了,凑到她的耳边小声说:“绿衣细腰的那个叫罗裳,是年前吴太妃赏的。那个戴着金镶碧玉簪子的叫玉娘,是去年一个富商送给王爷的,王爷比较喜爱她,常叫她去唱曲。最边上那个穿月白裙的是三王送给王爷的,叫朱紫若,她最有手段了,总是穿很少的衣裳去王爷眼前晃。”
  “她们晚上不必侍奉王爷吗?为何她们没死?”云长安疑惑地问道。
  “哪能都克死呀?八字相冲最不好。”春分掰着手指头念道,“王爷和属羊、龙、蛇、狗、兔、马、猪、牛的都不合,对了,九月出生的会稍好一点,克不着。”
  云长安生于九月初六!
  “王爷生于六月初九,马上就到生辰了。”春分兴奋地说道。
  管他啥时候出生的!云长安定了定神,低眉敛目,继续收花露。二哥真的活着吗?可是,二哥是在她的怀里断气的,如今想起来,还是满眼的血色,让她呼吸困难。但想到步泠卿,她又忍不住幻想,或者真是当时没看清,二哥可能真的活着?   至于岚师叔,这不是秘密。听说当初太上皇还想征召岚师叔入朝为官,被他婉拒了。因此爷爷还骂了他一顿,说他不知忠君报国。
  呵呵,想起来,岚师叔真有先见之明,如此皇帝,保他干什么!
  树荫下,慕长情黑幽幽的眸子静静地看着云长安。和玮托着一卷画像站在他的身后。
  “云军师家出事前一天,皇上见了一个神秘人,之后马上就密召慕正曦进宫。第二日,慕正曦亲自带人抄了云家,满门上下当场诛杀。当时有大臣劝谏,均以同谋罪斩首,杀了三名朝廷官员之后,再也没人敢出声。
  这些是云家上下女眷的画像。云家有四子一女,云长安,排行第五。因为家人极为溺爱她,所以,她从未学过琴棋书画诗,也未曾习武,说是怕把手指头磨得粗糙了。她每天就是跟着她的四个哥哥四处喝酒玩乐,什么正事也不干。
  京中有歌谣称,城中四美,长安最美。城中四废,长安最废。城中四烈,长安最烈。景太师曾上门求亲,结果被她一箭射穿了裤裆。所以,若非慕正曦求亲,她只怕现在还嫁不出去。”
  慕长情一直等他说完才扭头看他,沉声问:“你方才不是说她不曾习武?”
  “所以才可怕!她不会武功,就敢朝别人放箭,幸好是射偏了,不然,那男人就废了。”和玮比画了一下,神情略显兴奋。
  “你高兴什么,也想试试被一箭穿裆?”慕长情的视线落在画像上,手指头伸过去,在画中人的脸上轻轻戳了两下,“这算美?”
  “确实美。”和玮把画转过来看了一眼,小声赞道,“像月亮一般美好的眼睛,像樱桃一样甜美的嘴唇……”
  慕长情眼皮轻抬,盯住了和玮。
  “主子,您难道认为那位是?”和玮赶紧收起笑意,垂头低眉地说道,“不过,废园这位分明懂轻功,那位云家小姐并不会。”
  慕长情垂下眼眸,慢吞吞地说道:“我看她也不会。”
  “嗯?”和玮听糊涂了,见慕长情无意再说,于是把画像卷好,小声问,“这些画像是烧掉,还是怎么处理?”
  “你吃了吧。”慕长情继续往前走。
  “画怎么能吃?”和玮愣了。
  “那还问?出去一趟变蠢了。”慕长情冷笑。
  和玮脸颊涨得通红,匆匆把画像卷成一堆,紧紧地跟上了他,低声道:“废园的这一位从来历上看没什么不妥的。不过,属下就觉得她那个步法真怪。还有,她虽丑了点,但是从气质上看,并不像从勾栏院出来的人,反而有大家千金的高贵气质。”
  “她气质高贵吗?”慕長情反问。
  和玮咧嘴,含糊地哼了一声。
  “明天,把废园后面的竹子全砍了。”慕长情突然加快脚步,把和玮丢到了身后。
  “好好的砍竹子干什么?”和玮不解地问道。
  回答他的,只有风声,还有鹰掠过他头顶时扇动翅膀的响声。
  一大早,王府里车水马龙,忙碌不停。
  “梦芍露,开价三百两一瓶,仅有七瓶。”管家在一边指挥家奴,把东西都搬上牛车。
  云长安停下脚步,错愕地看向管家。这不就是她们昨天在园子里收集的水珠吗?就这东西,他们也敢卖三百两一瓶?她再度见识到了慕长情敛财的本事,可能给他一坨狗屎,他也能取个金灿灿的名字卖出去。
  这时一群人迎面而来,是慕轲寒和乌琅的两个嬷嬷。
  两个女人年纪应当在三十多岁,戴着面纱,只露出一双寒光逼人的眼睛。
  三人边走边说话,两个女人说的话是沫河郡山族的话,说几句,再回慕轲寒一句,从三人的神情来看,应该有什么急事要出府。
  云长安飞快地让开路,不和他们正面相遇。直到那群人过去了,她才和冬至从假山后走出来。
  “她们刚刚说的什么话,一个字也听不懂。”冬至好奇地说道。
  云长安自小和哥哥们混迹市井,听得懂沫河郡山族的话。这两个女人在说金矿的事,好像在那里抓住了什么人。
  河阳城外有金矿,是开凿运河的时候发现的。前几年是小打小闹,今年年初才发现了最大的金洞。若能挖出来,那可是能买下十座盛元京都的财富。
  慕长情凭什么稳占河阳?按理说,这么大一笔财富,应该让瑞帝最信任的儿子来接管才对呀。
  她转念一想,冷笑起来。瑞帝谁也不相信,反而是这个“最没用”的七子慕长情让他更放心。
  而慕轲寒来河阳,只怕是打着接乌琅的幌子,实则来探金矿的虚实。
  云长安握了握拳,扭头看向远去的慕轲寒。云家家破人亡,慕家人在忙着挖金矿,老天太不公平了。谁说人生来有贵贱之分?云家上下每一个人都比狼心狗肺的慕家人要高贵一百倍!
  好,她就挖光慕家的金矿,反正她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等来红灵,不如趁还活着的时候,大干一场。
  想要进金矿区,肯定不容易,要先拿到矿里的图纸弄清楚怎么进去,要避开重重防卫……件件难办!
  她正思忖对策时,慕长情握着一根马鞭,带着一众护卫过来了,端坐马背的姿态利落威风,锦绣衣摆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云长安看着他远去的背影,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好主意,嘴角微咧,忍不住想笑。
  “夫人,你为什么笑得这么可怕?”春分的脑袋慢慢地贴过来,一脸惊恐地看着她。
  “因为本夫人见到了心上人,甚感愉悦。”她眯着眼捂住心口,扮痴迷状。
  春分和冬至对视一眼,然后表情复杂地看着她。
  “回去。”云长安掸了掸袖子,转身就走。
  慕长情和管家今晚都要去河上的祭祀坛,不回府。乌琅在王府作威作福,众姬妾都缩在自己的小院不敢出来。云长安令冬至和春分关闭院门,称要避祸,悄然给这两个丫头的茶水里下了昏睡药,让她二人好好睡一觉,自己则开始了今晚的行动。
  黄昏时分,乌琅乘马车,前呼后拥地出府了。
  除了乌琅自己带来的大丫鬟和侍卫之外,还有慕轲寒给她调派的十名带刀护卫和管家象征性地派的几个服侍的小太监跟在马车后。云长安走在人群正中间,穿着一身太监衣裳,双手拢在袖中,垂眉敛目,一副温暾模样。   这两日,府内外明显加强了戒备,每个出府的人都被盘查,除了乌琅。这女人实在太凶悍了,王府侍卫没敢拦她太久,看了看每个人的腰牌,然后开门放行。
  云长安百感交集,以前她学不好易容,是因为不放在心上,如今落魄了,才知道当初应该好好学。好在有步泠卿教她真正的易容术,不然她今天别想顺利成事。
  乌琅一行的目的地是茗月轩,交易会就在那里办。乌琅身份不同,所以她虽为女子,也能大摇大摆地进去。
  天色已黑,茗月轩里的琉璃灯笼都点亮了。
  里面有四进大院,每一个大院中都有四口天井,院子一重比一重奢华。客人也按身份而分别被安置于不同的院中。
  里面没有丫鬟,全是统一穿着碧色锦衣的男子,身材颀长,满脸微笑,看你一眼,你就能酥到骨子里。
  乌琅带着自己人直接闯进了第四进大院。这里比前面的院子加起来都要开阔,分为四个小院,各以春、夏、秋、冬命名。
  穿过大坪时,云长安起码听到了十多种地方的口音。
  这不奇怪,能进茗月轩的客商都不是普通的商人,而是各国各地每个行业里顶尖的人物,其中也不乏有别国的王孙贵族前来看热闹。在这里将要进行的交易,不仅有珍宝、稀奇的东西,还有最隐秘的情报!
  可惜,有些方言她根本听不懂。若是她娘亲在就好了,娘亲自小游历江湖,听得懂很多地方的话。
  弦筝就在前面站着,和手下人说话。
  “弦筝,你过来。”乌琅气呼呼地甩开披风,朝弦筝大步走去。
  弦筝扭头看向她,眼里闪过一丝不耐烦,随即低头抱拳:“郡主有何吩咐?”
  “你答应我的事呢?”乌琅绕着他转了一圈,拽住他的袖子。
  “何事?”弦筝反问。
  “别装傻,带我去祭祀台。”乌琅抓着他就走。
  弦筝笑了,压低声音说道:“祭祀台是不许皇族之外的人以及女子上去的,连在下也不能靠近。闲王晚上真的会过来,郡主在这里安心等待便是。”
  “真的?”乌琅蹙眉,咬着手指尖问,“慕轲寒晚上会来吗?”
  “三王肯定会到。”弦筝点头。
  “讨厌。”乌琅气呼呼地往前走,“那我在这里等长情哥哥,你别让慕轲寒知道我在这里。”
  “知道了。”弦筝背着双手,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突然扭头看向乌琅带的下人。锐利似刀的视线从众人脸上一一扫过。
  云长安在乌琅与弦筝说话之前,已經灵活地混进了人堆里,弦筝是狐狸,她不想和狐狸正面相对。
  等那些人走后,她在花园中寻了一处隐蔽的地方躲好,等待时机。
  砰!
  一声尖锐的声响打破夜的寂静,天空中绽开了簇簇焰火,大团大团的,像盛放在夜空中的红色牡丹。
  云长安打晕了一个矮个子侍卫,换上了侍卫的衣服,躺在假山石上,扒开遮挡视线的密枝,咬着一朵从花园折来的牡丹花看焰火。
  现在祭祀大典开始了,大典结束就会进行交易大会。
  茗月轩地势高,从她这里恰好可以看到河中高大的祭祀台,身着彩衣的祭师正在高台上擂鼓起舞。
  茗月轩中的鼓乐也渐次响起,乐伎抚琴高歌,称颂太平盛世。
  云长安忍不住冷笑,成天躲在宫里炼丹,滥杀辅佐几代帝王的忠臣,赋税一年比一年苛刻,南边大水,北边闹蝗灾,这也能叫盛世,分明叫乱世、烂世、可恶的人世!
  “王爷驾到。”
  从前院传来了响亮的通传声,云长安眼睛一亮,利落地滑下假山石,混进前去迎接的侍卫堆里。
  慕长情在前,慕轲寒难得地谦让,走在他的后面。二人皆穿着黑色祭服,戴黑玉冠。若非一人戴着面具,猛地一看,你还真没办法分清谁是谁。
  云长安突然想,既然看不到脸,谁知道这是不是慕长情呢!
  这一行人很快就去了冬院。
  高台上,慕长情坐正座,慕轲寒也死皮赖脸地在他身旁加了张长桌,挨着他坐下,满脸笑意地找他说话。
  云长安看到慕轲寒这副样子就厌恶,人模狗样的货!
  院中两边各摆了五张长桌,右侧最后一个座位空着,共有九名华服男子稳稳地坐在座位上,面前各摆一块碧玉牌。云长安和侍卫们都守在后面。
  “王爷,听说王爷猎捕到了长山灵雀?”左侧的男子突然站了起来,兴奋地问道,“这可是百年难见的灵物,不知今晚是否有幸一见?”
  云长安心一沉,糟糕,不会是逮住了她的胖喜吧?
  她飞快地抬眸,只见慕长情歪歪地坐在椅子上,手指懒洋洋地勾了勾。华光落在他的黑瞳里,犹如幽幽两潭水轻泛着波澜。
  管家亲手捧着一只鸟笼子走过来,得意扬扬地环顾四周,猛地掀开了鸟笼上的布……
  “诸位贵人,请看——长山灵雀!”
  笼中有一只纯白如雪的鸟,拖着长尾,骄傲地抬着头,清脆地鸣叫着。
  众人一阵惊叹,都起身围过去,就近观赏灵雀的仙姿。
  “不仅是灵雀,还是只母灵雀,能为君引得公雀来!从此灵雀子子孙孙无穷尽也!”管家高举鸟笼。
  云长安真想上前去吐口水。
  呸,慕长情这个盛元国第一不要脸的坑货,随便拿了只山里捉来的长尾鸟冒充灵雀!这些没见过世面的人,还个个露出贪婪的神情,他们也不怕买回去生出一窝黑乌鸦!
  灵雀在笼中歌唱起舞,仿佛在给他们助兴。这种小把戏,街头靠黄鸟啄牌算命的瞎子都会,明明是管家的手指在控制那只鸟!
  管家这家伙行骗的手段也不少!
  接下来,这一主一仆,一唱一和,还卖掉了一张据说睡了就能多活五十年的万年寒玉床,闻到香味能强身健体的千年梦牡丹,一个前朝皇帝用过的枕头……
  什么交易大会,完全是一个行骗大会!
  云长安一口老血堵在喉头,强忍着不喷出来。
  慕长情这家伙,阵仗摆得足,又有皇族身份掩饰,哄得一群人把黄金白银一箱一箱地往他面前送。   所谓奸商,今晚她可算是见识到了,慕长情就是奸商的头子。
  慕轲寒盯着那一车车的黄金,眼珠子都快滚出来了。
  世人皆爱财,皇子亦不例外。
  此时,有一名男子匆匆上台,凑到慕长情的耳边说了几句话,慕长情转头看了看那人,起身就走。
  云长安不露声色地退了几步,跟上了他们一行人的脚步。
  她冒充的这名侍卫被她扒下衣服后塞在假山下,这时候应该被人发现了。这是她故意安排让人发现他的,好戏就要从这时候开始了!
  “怎么会这样?他喝醉了?”慕轲寒也跟过来了。
  那名侍卫脸上被抹得黑漆漆的,趴在地上,树枝上挂着一条长长的白布,上书几个血淋淋的大字:织染坊留。
  “织染坊是什么东西?”慕轲寒抓起布举高了给大家看,故意问慕长情,“七弟,看来,你的河阳城不太平啊。居然有人可以混进茗月轩欲行不轨。”
  弦筝也赶过来了,听到这三字,眉头拧了拧。他的手下丢东西的那一天,云长安留下的名字正是织染坊。
  “弦筝知道这个?”慕轲寒立刻看向了他。
  “有所耳闻。”弦筝应付了一句,冷声下令,“传本公子令,立刻关闭大门。搜!”
  “七弟、弦筝,你们还说什么茗月轩是安全的地方,戒备森严,没有外人可以混进来。如今这遮羞布都被拽到屁股下面来了。”慕轲寒晃着白布继续嘲讽。
  突然,他愣住了,用力拽了拽白布,愣是没从掌心里拽下来。
  白布上抹了云长安熬制的树胶,被人的体温化开,只需一点,就会紧紧粘着,数日不掉。
  “什么鬼东西?”慕轲寒再使劲拽了两下,掌心的皮肉被拽得生疼。
  弦筝见状,托住他的手腕,抓着白布的另一角拽……
  呵呵,弦筝也被粘住了!
  二人用力扯了半天,最后只能用剑把布割开。而已经粘在掌心的白布紧紧地贴合着皮肤,根本扯不下来。
  这只是手而已!
  突然,一阵大风刮来,树上飘下万千鸡毛,随着远处飘来的笙竹乐声,如天女散花一般朝他们劈头盖脸地飞来。
  “小心!”弦筝匆匆挥袖遮脸,挡住了飞来的羽毛。
  慕长情反正戴着面具,羽毛沾在面具上倒无所谓,而那些来不及躲开的人皆是沾了满脸满身。
  “什么鬼东西、什么鬼东西!”慕轲寒气急败坏地抓脸。
  这些全是鸡毛!
  慕轲寒弄不掉满脸的毛,狂躁地拔出长剑,冲着弦筝撒气。
  “弦筝,本王令你马上抓到织染坊的恶贼!”
  弦筝的脸色也不好看,他防刺客、防奸细、防强盗,不料对方不杀人不偷窃,跑来撒了满天的鸡毛,把他们全变成了鸟人。
  啊……
  前面的院子里突然也传来了惊呼声。
  众人匆匆折返去看,只见冬院的富商们手掩着嘴,惊恐地乱跳。他们的手和嘴还有杯子全粘到一起了。进来给众人倒酒的碧衣男子抱着酒坛,不知所措地站在一邊。
  云长安往那边一个绿衫男子看去,那人就是步泠卿,二人眼神轻轻交会,各自走开。
  场面完全乱了。
  还不知道春、夏、秋这三个院子里有没有出事。
  弦筝脸色铁青地带着人赶往前院,慕长情回到前面坐着,手指在椅子扶手上轻敲,看着那些在院子里捂着嘴脸乱跳的人,突然低声笑了起来。
  “王爷,你为何发笑?”管家也不好过,他的右手粘到了自己的脖子上,扯不下来了。他一边用力拽手,一边看向慕长情,愁眉苦脸地问他。
  云长安冷眼在一边看着这一切。她的目的才不是做一点恶作剧而已,她要的是——弦筝!
  下期预告:慕轲寒回去忙着清理鸡毛,弦筝带着一大群人折腾到大天亮,仍然没有查到幕后黑手。只有慕长情发现了假扮乌琅郡主才得以藏身的云长安,然后把她摁到了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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