撕裂中前行的新中产教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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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我小的时候,父母间流传着这样一句教育孩子的口头禅:人生的路啊很长,但关键的只有几步。言下之意,这要命的几步路,走好了,一生都好;走错了,一辈子完蛋。于是,我打小落下了一个毛病,每走一步都忍不住吓唬自个儿:这下我要登天了,还是永世不得翻身?
  然而,当我摇身一变,自己也跻身父母之列,发现那句口头禅已经进化成:人生的路啊很长,每一小步你都别想放过。
  于是,我们看到了“月薪三万,还是撑不起孩子的—个暑假!”“中产教育鄙视链:绝不让娃和没英文名、看喜羊羊的孩子同读没外教的幼儿园”。甚至今年的高考状元都会耿直地说:“现在的状元都是这种家境又好又厉害的。”
  于是掰着手指默默地算了一下自己的月薪,想了想孩子的幼儿园、他们同学谈论的动画片以及每个人的英文名,“家里又好又厉害”似乎还有些远……
  快乐教育似乎并不存在
  作为一名伪中产,我老公有他自己的鄙视链。他曾经最瞧不上把孩子送去国际学校的家长,认为他们只知道贪图眼下的快乐,让孩子逃避应试教育真刀真枪的历练。可是最近眼见着他刚上小学二年级的小侄女,转学去了北京一所数一数二的国际学校,不仅上学要学国际学校那些课,放学还要补国内公立学校的课,加上补习英语、学竖笛、街舞、游泳……连她妈妈都感叹:“好像再也排不进去更多课了。”
  快乐教育,曾经是我等仰望高处的草民最向往的教育特权,似乎并不真的存在。
  还有一回,一个朋友拉着我深聊:给孩子选学校呀,也不是选最好的就好,还要看看周围那些家庭,到底是不是和我们一样一一从平民奋斗上来的阶层。虽然我们这样的家庭,也可以像理想中的那样,给予孩子“快乐”教育,但是,仅仅“快乐”就够了吗?和那些真的衔着金汤匙出生的“富n代”同学比,我们没办法让孩子随心所欲将来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孩子还是得像我们一样,继续奋斗,才能不跌落。
  与“寒门再难出贵子”的上升管道封闭相比,从中产坠落,也许才是最大的焦虑源头吧。美国曾有机构做过调查:1978-1980年间,处于职业生涯中期的父母,与1997-2009年间,同样处于职业生涯中期的那些父母的孩子们,研究他们各自的收入状况后发现,位列前10%的高收入父母,他们的孩子中也有20%下滑到了低收入者的行列。
  辛苦抚育长大的孩子,居然还不如自己,这是所有父母不敢接受的噩梦啊。
  最自然的教育方式究竟错在哪?
  然而,就算你按照所有科学的、符合经验的、标准的动作,培养一个孩子,依然有可能出现与愿望完全背离的结果。
  最近读了日本女作家林真理子在中国新近出版的小说《平民之宴》,作为一个母亲,深深被吓到。
  林真理子,在日本与渡边淳一齐名,作品横扫过日本文坛全部奖项。她的作品总是洞悉社会真相,直指人心。这部《平民之宴》大约写作于2010年左右,最初在报刊连载,引起强烈反响,成为畅销书,还被NHK(日本放送协会)拍摄成电视剧。
  故事是从一个典型中产家庭的儿子高中辍学,离家出走开始的:
  “对48岁的由美子而言,眼下最头疼的不是赘肉堆积的小腹,也不是眼角处五元硬币大小的雀斑,而是自己的儿子没出息。由美子从没有想过自己的儿子会只读到初中毕业。
  “由美子对儿子并不曾有过高的期待。她从来没有想过东大之类的名校,但总觉得至少也得从一所一般水平以上的大学毕业,然后进一个相对有名的公司上班才行。由美子心里不明白,对自己的儿子寄予这点期望到底哪里错了?
  “她从一开始就打算平凡地养育自己的孩子,既没有强迫过他去上辅导班,也没有禁止过他玩游戏。早饭肯定监督他吃好,周日还会带他去参观博物馆、美术展……
  “由美子尽可能用最自然的方式让孩子们学习地理和历史知识。这一点也是受到教育评论家们的影响。”
  看到这里,不禁深深代入了自己,我好像也是这样教育自己的孩子。可由美子的儿子,在这样标准化的养育下,却长成了一个对世界毫无好奇心,没有一点热情或积极性,只想在漫画咖啡馆里打一辈子工,了却此生的人。他没有交坏朋友,没有任何不良嗜好,没有学坏……学坏,至少还要在“坏”这件事上下功夫花精力,可是这个儿子,连这点心气儿都没有。用我的说法,简直就是活成了一堆“行尸走肉”。
  这对双双毕业于名校、“家里又好又厉害”的父母,究竟哪里做错了,才导致了这样的结果?
  何为成功的教育方式?
  在读这部小说的前半部分,我一直以一个母亲的心情去体会小说主人公由美子的内心:哪个妈妈不盼望自己的孩子幸福?也许,这个妈妈和儿子之间,仅仅是对幸福的定义有分歧吧。然而,读到最后一页,我才恍然大悟。
  如小说开头一样,小说结尾,由美子也在给她的母亲写信。她这样写道:“母亲,我是不是哪里做错了?我本打算按照母亲教育我的方式去教育孩子们,可不知哪里出了问题。再过10年,健治(她的丈夫)退休后就是一个普通的老人,我们家就真成了社会底层的家庭了。您曾经说那些住在公寓里的人‘从根本上就是下层人,我们只是暂时住在那里而已’。可现在我也要彻底沦为下层人了。”
  也许每个身为中产的人,内心也不过是觉得自己“只是暂时住在那里而已”。向上的通道从未敞开,向下的通道却总是大开。这部小说的腰封推荐语很戳心:“看懂这本书,就看懂了中国中产阶级的焦虑。”
  最担忧“眼见他起高楼,眼见他宴宾客,眼见他楼塌了”。中产、底层,无非都是平民。今天你的盛宴,也许就是他人刚散场而已。
  美国社会学家、哈佛大学费正清东亚研究中心前主任傅高义在他的学术著作《日本新中产阶级》中,曾这样描述通往中产之路:
  “沒有什么单个事件——或许除婚姻之外一一能够像入学考试那样决定一个年轻人的命运。也没有什么——包括婚姻在内——需要如此长年的规划和艰苦的努力。”
  但中国的情况远比日本复杂,也更为多变。考试、入学固然重要,但根本上不能决定一个人的一生。悲观来看,就得谨慎规划每一步,才能降低失败概率;但乐观来看,反正怎样都规避不了风险,不如放手,至少有快乐。
  何况,一种教育方式是否成功,绝不仅仅在孩子考上大学就能看出结果,也不仅仅在他找到好工作、找到好伴侣、生了一个好孩子,就大功告成。教育的结果,至少要等30年,甚至40年、50年,才能去衡量。要等我们的孩子像我们一样,经历过人生的起伏、悲欢、得到过、失去过,依然能带着明媚的眼神,等待第二天的太阳。假如到了那天,他仍有生而为人的乐趣,作为一个母亲,我才松口气。
  摘自秦朔朋友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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