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山造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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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ebee不怎么喜欢冰雪运动。
  “我不关心什么滑雪”,在中国最好的一家滑雪场里,她这么告诉我。“过去三年里,我只滑过几次。我太忙了。”
  Hebee只是在崇礼打工。这位餐厅经理自从大学毕业后,就离开了河北老家张家口市,去深圳找工作。(提到自己独特的名字,她憨憨地笑着说,“这是中文谐音”)深圳是一座充满机遇的城市:有趣,国际范儿,也温暖。她爱上了那座城市。
  但当张家口——这座毗邻北京的城市,被宣布成为2022年冬季奥运会的主办场地时,Hebee感到机遇降临到了家门口。因此她来到了崇礼,张家口市的郊区地带一尽管她承认,这里有些无聊。
  “你在这里开心吗?”我问。
  “当然”,她耸了耸肩。
  “你期待2022年冬奥会吗?”
  “我想……应该是的吧”,她说着笑起来,再次耸耸肩。
  Hebbee从吧台后面给我倒了杯啤酒。这里是她工作的地方,太舞滑雪度假村里的一家美式精酿酒吧。太舞是中国最好的度假村之一,但今天,气温有零下20℃,是一年中最冷的一天。我是这里的3位客人之一。
  “你的朋友和家人呢,他们滑雪吗?”我问。
  “不怎么滑”,她说,“其实,我有位朋友倒是喜欢滑雪。她来滑了一次,现在就爱上了。”她说,“不过她是北京人。”
  崇礼周围的山脉呈棕红色,必须通过人工造雪来营造满足滑雪条件的场地。滑雪并非崇礼的传统特色运动——实际上,这里直到1997年才开设了第一家滑雪场。崇礼人也并非自幼学习滑雪,他们中的大多数生来从事农耕。
  只是如今,中国的冬季运动产业蓬勃发展之际,崇礼正处于这一翻天覆地的变化中心。在2000年,中国拥有50个滑雪场。根据《中国滑雪产业白皮书》,业内人士伍斌指出,到了2015年,这个数字已经高达568座。
  对于一个人口仅12.6万、如今却拥有7座滑雪场的地方来说,没有任何一个地方比崇礼受到更大的影响力。在太舞接管其中几座山头之前,那里原本有座小农庄,人均月收入只有600元,是全国最贫困的地区之一。据《中国日报》报道,自奥运宣布以来,崇礼在冰雪旅游业上的投资已近880亿元,2016~2017年冬季,这里迎来了277万游客。

  高速发展的故事曾在中国无数城镇上演——崇礼却不仅如此,奥运为其带来的将不仅仅是促进GDP增长的基础设施项目:它们还会赋予这片区域一个新身份。在冬季奥运会宣布前,大多数从未滑过雪的崇礼居民,现已成为中国最好的滑雪场的中坚力量。
  即使是那些并不滑雪的人们,也会想方设法从这股热潮中寻找一丝商机。
  比如在崇礼生活了20年的刘娟。她最近刚刚学会滑雪,但这并不妨碍她从中国的滑雪热潮中赚钱。
  2015年初,刘娟在崇礼中心地带投资了地产,并开了当地第一家咖啡厅。(如今,星巴克也入驻了太舞)
  “那时算是场豪赌”,她说。但付出终有回报,张家口于同年晚些时候,就被宣布成为奥运主办地。
  她的咖啡店装潢看上去很像韩国人气咖啡店品牌漫咖啡,但刘娟告诉我,在消息宣布之前,这里几乎没有外国人问津。如今,克罗地亚的前副总理成了店里的常客。
  “他算是冬奥会的大使,他来过我这喝咖啡。”她说。(Ante Simoni于2008年至2013年担任克罗地亚驻中国大使,新华社曾引用过他的话:“崇礼的雪况品质很高,拥有最好的滑雪教练,欢迎来崇礼享受滑雪的乐趣。”)
  很少有人比刘娟更了解崇礼。作为崇礼摄影家协会会长,她在过去20年中,一直热衷于拍摄崇礼。她给我一本《魅力崇礼》,这是她与其他摄影师共同制作的摄影集。
  “看见没?”她指着页面上郁郁葱葱的山谷的照片说道,“这是我2007年拍的,现在这里只是一条高速公路。”她翻了一页,“现在这是家滑雪场。”自从宣布承办奥运后,刘娟便将摄影重点从自然风光转向纪实,关注当地正发生的转变。
  “我拍摄那些被拆除的房屋和正在建造的公寓”,她说,“因为我觉得将这些变化记录下来非常重要。”
  滑雪场拿到了原住民们的土地,并在很大程度上给予慷慨的补偿——位于城中心的新公寓。根据太舞的一位领导周夏所说,这些农民们是首批在滑雪场工作的人。
  “我们为当地人提供培训”,周夏說,“当地人享有优先获得培训的资格,但他们往往更倾向于来工作。”
  在他看来,这是因为:“滑雪文化是被引进到崇礼的,并非当地文化。”
  为了让我看到崇礼滑雪文化之前的一面,刘娟给我推荐了一处不同寻常的地方:天主教教堂。
  “天主教在崇礼区已经有300多年的历史。”她说。

  今天的崇礼拥有一定规模的天主教徒——为几个世纪前的传教活动所遗留。据新华社报道,18世纪,该区为中国北部的天主教中心,时称“西湾子”。
  西湾子于1946年被指定为天主教教区,在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不久后被取缔。   “那座教堂是重建的”,刘娟说,“原来的那座在‘文化大革命’期间被烧毁了。”
  刘娟并不是天主教徒。她只是认为历史很重要。
  “明朝时这里曾修建过长城,崇礼也有这样的宗教信仰”,她说,“当地政府并未展示出崇礼全部的魅力。”
  滑雪或许并非源自河北,但一些人提出这项运动源于中国。在新疆能找到世上最早被记载的滑雪文化,在新疆偏远小镇的洞穴壁画中,记录了先民用皮毛覆盖的木板滑下山坡。
  “要知道,我们说滑雪起源于中国”,万科集团滑雪事业首席战略官伍斌说,“但这不是我们说的滑雪,我们说的这种滑雪文化来自欧洲。”
  伍斌是在中国滑雪产业领域最重要的专家之一。他在2008年来崇礼工作(“那段时间滑雪场的情况很不好,”他说),加入万科集团后在吉林省建了欧式滑雪村,其中设有两座高尔夫球场,可以说是中国最好的滑雪场。“我曾想过奥运会或许会在那儿办”,他笑着说,“但现在冬奥会要来北京了。”
  如今,他将注意力转回到河北。盡管伍斌在中国滑雪圈是一个老炮,但他开始滑雪也是在成年以后。
  “我30岁才开始滑雪”,他说,“但我9岁和11岁的孩子们已经在坡道上训练了。”
  中国国家旅游局预计,到2022年,届时将有超过3亿人参与冰雪运动。伍斌相信中国的年轻人将使之成为可能。
  比如刘娟的儿子,现在正在省会石家庄的一所体育学院学习冰雪运动管理。和母亲不同,滑雪伴随他的成长——每年冬天刘娟都会送儿子去滑雪训练营。

  “他觉得崇礼很棒并愿意回来工作,但也许会先参加一些西方的交流计划”,她说,“很多这儿的家庭都是这种情况。我朋友的儿子刚从高中毕业就开始做滑雪教练了。”
  2018年,张家口学院将滑雪列入新生必修课程,这在中国尚属首例。
  正在天津就读的大学生万博,学期间会来崇礼度过他的冬日假期。
  他说:“我所有的朋友都爱滑雪,我也想去学滑雪,以后和他们一起去滑。”
  “北京人占滑雪市场的大多数,上海及中国南部来北方滑雪的人数在上涨”,伍斌说,“现在很多北京人也在崇礼投资,许多已经搬过来住了。”
  北京人崔波5年前投资了崇礼的产业,当时这里还未被宣布为奥运主办地。顺便说一句,崔波的外号叫“Skymaster”(空中霸主)。因为他经常穿着暴风兵的服装参加《星球大战》的活动。“他是官方暴风军团的一员”,他的生意伙伴辛告诉我。
  多年来,Skymaster和辛在滑雪上投入了很多——尽管辛表示,当他在2007年首次于崇礼滑雪时,这里只有一家旅馆和一家火锅店。

  当我问,若当时有人告诉他崇礼有朝一日会成为奥运主办地,他会怎么想时,他笑了。
  到2015年,崇礼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Skymaster在崇礼的主干道开了家店,并静候他的新家蜕变成奥运东道主。(如果说在我与崇礼居民的交谈中,一再遇到某种悖论的话,那就是这里的每个人都在惊讶于冬奥会花落崇礼之时,又没人觉得会输给第二名:哈萨克斯坦的阿拉木图市。)
  现在Skymaster和辛开店修装备,销售滑雪运动配件,他们的店铺Nordica Lounge是这一带最成功的店铺。“越来越多的外地客户光顾”,Skvmaster说,“北京的最多,有一些来自上海。”但崇礼本地人不是特别多。
  Skymaster相信,过去几年里崇礼的生活有所改善,甚至出现了一个新现象——店外的街道上出现了交通堵塞。
  当然,发展并非总是好的。在崇礼城区和太舞滑雪场之间的乡村小道上,我的出租车司机抱怨着这里的生活成本。“一切都越来越贵”,他说。以房地产的例子就能看出——据《中国日报》报道,自申奥以来,崇礼的房价已经翻倍。
  但总的来说,人们认为这些变化是积极的。Hebee告诉我,她的兼职同事在夏天会回去继续种田,他们的收入本质上加倍了。“3月起,他们会回到田地里。”她说。
  “过去,冬天里无事可做”,伍斌解释说,“现在人们能增加收入了。”
  对北京来的投资者们而言,情况正好相反——夏季在此无事可做,当游客离去,崇礼便重归宁静。
  然而,Skymaster说夏天才是崇礼最好的时候。刘娟和周夏也这么说。Hebee曾提到,她来自一个以草原闻名的地区,一个在夏季我必须去游览的地方。甚至我随手拿起的房产小册子上都写到:“崇礼夏季的平均气温为18℃。”
  这似乎说明了为何每名崇礼人都更喜欢夏天——那时的崇礼又属于他们了。但只要能在中国冰雪运动的热潮中获利,他们便会继续在寒冬腊月里凑这份热闹。
  然后到了春天——当城里人离开这些为他们而建的雪坡之后,在这一年中最好时光,崇礼人又能再次拥有自己的崇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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