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岁渐长，似乎越来越注意节序的变换。回想儿时关于季节的记忆，大抵只在衣服的增减，如今却在意着花草的生长循环，日出日落的早晚，然后任年光倏忽而逝。
　　今年寒假第一次过了长江以北，见到四处都是光秃秃的树干，骤然觉得很不习惯，冬景原是这般的萧瑟。去了一次野外，循着段旧铁路，走进一座森林公园。山中毫无人迹，满山的落叶，深深地覆盖了山径，放眼皆是秃秃的树干，几无半点绿色。山上湖水结了冰，冻着杉针，仿佛凝固了什么，映着微阳，泛起一层薄霜。唯一有生气的，大概只有山侧落落的腊梅，幽幽地发着清香。
　　虽是游玩的心情，见此冷清萧瑟，也不觉让人心绪荒凉。转头对某人言：“我要唱‘春天在哪里啊春天在哪里’…… 不然抵不住这一山的荒寂。”
　　岭南的孩子，原是省了多少伤春悲秋的气力。
　　如今，春天倒是深有意味地来了。近时天气回暖，雾气浓重，久未见阳光，一切尽在濛濛润润中，花草悄然换成了春天的姿态。
　　不到一个月前，绯寒樱已垂垂盛开，在学校的一个小角落里，花朵倒挂如小钟，明艳照人，如今叶子都已长成了，翠绿的一片。这个和桃花，大概是最早的春。
　　茶花已开到暮期，一番春雨，一番衰色。茶花最好看当在含苞之时，一旦开尽，易有俗气，且只合近赏，远望殊无可观。学校的茶花品种不少，上回见过一株开着红白两色的，颜色很是分明，大类段誉所说的“二乔”。
　　阔瓣二乔木兰，此时也开得极好，紫红色的大花瓣，傲然绽于枝头。一个星期前在图书馆侧门的角落发现一株纯白色的，清透极了，所谓“淡极始知花更艳”，濛濛细雨中如梦如幻。木兰的枝干皆向上生长，确有番清清隽隽、遗世独立的姿态，仿佛应生于寂寂的山间，而非人来人往的庭院。前一日下午经过某株木兰前面，恰好碰见一群学生围着它，老师在讲解，我于是也近前倾听。大约是说，木兰的树冠不易长成，像这般移植了主干的，虽然也应时开了花，但却很难长到原来的模样，听了教人心中怅怅。
　　学校遍植宫粉羊蹄甲，已渐次地在开花，枝条上露出的，全是花骨朵儿，我可以想象半个月后的规模，大可不必至武汉看樱花了。羊蹄甲实也是极好看的花，精致清透，若经一夜春雨，益见娇憨。
　　很多植物也在发芽。大叶榕染成纯黄色，风一吹，落叶如黄蝶飞舞，可以从池塘的这边飞到那边，远望直教人惊叹。落了叶的枝上，新芽已急不可待地抽出。紫薇的芽层层叠叠地长着，星星点点的绿，很是可人。去年盛夏片片的红云，仿佛还是不久前的事情。鸡蛋花的枝干光秃秃的，好像还悄无声息，可细看那姿态，却如笨拙的小手臂，也开始着急地要抓住什么了。小叶榄仁细密的枝干撑开如网状，大概离发芽也不远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