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导(外一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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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白斗酒诗百篇,长安市上酒家眠。天子呼来不上船,自称臣是酒中仙。”在市书法大赛中,获得唯一的特等奖。说起来有点传奇。在评审过程中,五个评委有三个说这幅作品是临摹的,不能参评;两个评委说不是临摹的,应该参评。两种意见,针锋相对,争执不下。理应少数服从多数,把刘师傅的作品淘汰掉。庆幸的是,表决时,“临摹派”中有一人弃权,2﹕2,不好裁决,最后商定把刘师傅请来,当场测试。
  刘师傅不明就里,还以为是对他的一种敬仰。只见他活动活动手腕,默默神,提笔蘸墨,屏息静气,笔落生花,四七二十八个字,一气呵成。姿媚豪健,气势非凡。把他的参赛作品拿来一比对,如出一辙。“临摹派”口服心服,啧啧称奇。
  刘师傅刚退休的时候,有点失魂落魄,每天无所事事,十分落寞。九九重阳这一天,他脚蹬一双运动鞋,要去公园登那座耸立在山峰上的重阳塔,放飞一下心情。刚要出门,儿子兴冲冲跑回来,手里拎着两瓶“怀云大曲”,气喘吁吁地说:爸,酒,酒。刘师傅脸上略带愠色,说:叫你不要乱花钱,怎么又花钱买酒呢?儿子说,这酒不用花钱买,是我得的奖品,这可是好酒呀,乾隆年间的贡酒。
  市内“怀云大曲”总代理商,为了扩大销售网络,在市日报上刊登“有奖答卷”。儿子把答卷剪下来,钟情于这次活动。他去年和几个朋友去生产“怀云大曲”的深潭市旅游,在一家酒店吃饭,店老板向他们推荐“怀云大曲”,还详细介绍了“怀云大曲”的悠悠历史文化。他兴趣盎然地索要了一份“怀云大曲”的宣传材料,对“怀云大曲”有了比较全面的了解,对“有奖答卷”,他胸有成竹。填空题、选择题、问答题,一一做好后,寄到总代理商的办公室。果真评上了一等奖,得了100元奖金,外加两瓶“怀云大曲”。
  听儿子这一说,刘师傅笑得合不拢嘴,心中落寞的阴霾似乎也袅袅散去了许多,兴头上竟然放弃了登重阳塔。中午,父子两觥筹交错品着“怀云大曲”,风味古朴,清香幽雅,药香醇美,不错,不错,父子俩喝了个痛快。
  当两瓶酒喝完一瓶之后,刘师傅把剩下的一瓶收藏起来了,说儿子得的奖,要留一瓶作纪念。老伴要把喝完了的那个空酒瓶子扔掉,刘师傅急忙阻拦,别扔别扔。他把空酒瓶子当作艺术品摆在案台上,读书看报的时候,眼光不时往空酒瓶子上溜。有时坐在案前,痴情地把玩空酒瓶子,像欣赏一件宝物,爱不释手。儿子用智慧得来的奖品,余韵绵长,刘师傅喜爱有加。这天,“怀云大曲”四个字,突然产生了一种巨大的魔力,牢牢地吸引着刘师傅。他觉得这四个字写得相当不错,丰腴圆润,气概凛然。就用食指在案台上临摹起来。殊不知,写字不用文房四宝,凭手指头在桌子上写,手指头又不沾水,是不能留下任何痕迹的,字写得咋样也无从辨认。何不买来笔墨纸砚呢!人们常说练书法可以修身养性,益年延寿。我每天无所事事,正好练练书法。
  刘师傅把“怀云大曲”当作字帖,一遍遍,一天天地临摹。时日久了,产生了审美疲劳,就从书店买来各种版本的字帖。笔力险峻,结构独异的欧体;端庄雄伟,气势开张的颜体;清健遒劲,笔法精妙的柳体;圆润清秀,典雅飘逸的赵体。最后摒弃帖学,自成一格,书法日见长进。天气晴好,有了好心情,还去广场练地下书法,交了不少朋友。日子过得充实丰满,有滋有味。
  现如今,刘师傅担任起了市书法协会的副秘书长。他逢人就说:“怀云大曲”是我的向导,她牵着我的手,步入书法艺术殿堂的大门。
  
  角 色
  
  池村的新闻联播从历史的沉淀中约定俗成为滚动播出。一条重要新闻在滚动中可以十天半月甚至更长时间占领头条,近些时日的头条是:方刚娶嫂为妻。东池村的新闻联播不是通过无线电波,而是凭借原始的方式:口传。一传十,十传百……
  其实,方刚娶嫂为妻,不是遮遮掩掩,偷偷摸摸,更没有违法乱纪,而是正儿八经办理了合法手续,不值得一传十,十传百。之所以成为新闻,且长时间占领头条,关键原因是:小叔子变成了丈夫,大嫂子变成了妻子。这角色的更换,严重地撞击着人们的好奇心。
  东池村几百户人家散落在一条条狭长的山沟里,最里边的溪头沟那栋二层楼房就是方刚的家。
  东池村虽说地处崇山包围之中,由于当年的村长深谙“要得富,先修路”的道理,改革开放初期就在村里修了一条宽宽的水泥路;于是,搞运输,搞养殖,搞果园,采摘中草药……几年工夫,村民富起来了,家家户户盖起了楼房,只剩下方刚家依然是几间茅草屋。
  方刚2岁的时候,母亲就去世了,5岁那一年,父亲又撒手人寰。从此,跟大他7岁的哥哥方和相依为命,艰难度日。苍天有眼,两个小男孩,无病无疾地长大成人。转眼间,方和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可是没有人敢来作介绍,家里穷呀!
  方和28岁那一年,一个秋风萧瑟的上午,他去小镇赶集,发现一个人蜷缩着身子躺在村水泥路边。他俯身一看,是一个年轻女同胞,蓬头垢面,他想把她扶起来,她浑身发抖,无力支撑,他便把她背回家。她翕动着嘴唇,示意喝水;喝了两口水,方和把早晨剩下的一碗粥煨热;她喝了粥,眼神就光鲜起来,原来是饿昏了。
  她叫田小英,22岁,老家在贵州一个贫困的深山里。外村一个半生不熟的中年男子,说给她找工作,带出大山后,把她卖给一个人贩子,中途,小英乘机逃离了魔掌。她沿着乡间小道,不知该往哪个方向走,边走边乞讨,糊里糊涂来到了东池村,两天没有吃东西了……
  小英在方和家歇息几天,身心恢复正常了,方和说,我护送你回贵州老家吧。小英说,你是我的恩人,你还没有女人,我就做你的女人,我不走啦。两人真的就结了婚,第二年,小英生了个胖男孩。
  转眼六年过去了,弟弟方刚27岁了,有好心人介绍过几个对象,女方都嫌这年头还住着几间茅草屋,太穷太穷,有始无终。弟弟着急,哥哥、嫂子更着急,干急有什么用呢?哥哥对弟弟说:听说在山西给人家挖煤,一个月能挣四五千元,我们去挖它两年,省吃俭用,能攒下十几二十万,就能盖栋楼房,你就能娶上媳妇了。弟弟说要得。两人就进了山西一家私人煤矿,刚刚干了3个月,方和就在一次矿难中丧生。
  方刚把矿主给的赔偿款一分不差悉数交给嫂子。嫂子说:别给我,挣钱盖楼房,给你娶媳妇,这是你哥哥的心愿,你就用这个钱盖个楼房,娶个漂亮媳妇。
  楼房盖好了,嫂子就接二连三攒掇给方刚找对象,一次次被方刚拒绝,嫂子火了:你不把你哥哥的心愿放在心上,你对不住你哥哥。方刚急了:你给我找对象,是想把我赶出这个家。嫂子不解,方刚继续说:我找个对象,住在哥哥用命换来的房子里,我能心安吗?嫂子问:那你不结婚啦?
  当然要结婚。
  那不得了,结婚就要先找对象。
  方刚说:我不找对象也要结婚。嫂子,我反反复复颠来倒去想过了,最后作出了决定。我早就想跟你说,只怕你不接受,一直没跟你说。今天说到这分儿了,我就直说了吧。嫂子,我俩结婚吧!
  嫂子惊愕万状:你疯了!
  我知道你一时半会接受不了。但你要明白,你才30岁,孩子又小,需要一个男人给你们遮风挡雨。如果你找了别人,不管是你到男方家去,还是男方来入赘,你的孩子都会成为累赘,我也不能住在这里,这样,这个家就散了。我和你结婚,家里的一切都能维持原样,就能保住这个家。我和你结婚,不就是变换一下角色吗?我由小叔子变成你的丈夫,你由嫂子变成我的妻子。其实,每个人总是在不断地转换角色,女的没结婚,是姑娘;结了婚变成了妻子;有了孩子,又成了母亲……这有什么稀奇呢!我知道,我和你结婚,人们会说三道四,由他们说去呗!只要我们快乐幸福就够了!而且时间长了,人们也就见怪不怪。
  方刚的话说得很明白,很透彻。小英嗫嚅着嘴唇,不知说什么好……
  诚如方刚所预料,当田小英又生了个胖小子之后,东池村的新闻联播,对方刚和田小英是一片赞扬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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