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红疏导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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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有才今年75岁,是个爱较真的人,他的倔劲上来,谁都拿他没办法。他从前是个养路工,养路护路30多年。关于他的笑话与犯傻的故事,足有一箩筐。
  


  20多年前,赵有才还在养路班工作。有次遇到下雨塌方,他们前去抢修公路。经过几个小时的奋战,公路修好了。就在他们往回走时,又遇到一处塌方,当时已是晚上10点,大家都说明天来处理也不迟。但是赵有才说不行,得马上把塌方的土石搬走,否则会不安全。赵有才又不是领导,谁听他的?而且塌方的土石只占了公路的一半,汽车只要开慢点是不会出事的。于是,大家都走了。赵有才却不这么想,如果司机疲劳驾驶,就容易出事。他独自留在塌方的地方守了一夜,结果啥事也没发生。
  这事被养路班领导知道后,他没说什么,只是拍了拍赵有才的肩膀。
  还有一次,大家准备下班了,他走在最后。大家等了半天还不见他人影。原来他捡到了一笼鸡,估计是汽车上掉下来的。他就守在路边,等着失主来找。这不是笑话吗?过去有捡到这类不太值钱的东西,只要没有人来找,大家就私分了。但赵有才不肯,他说:“农民养鸡不容易,怎能私分?”结果等了一下午,也没见到失主。最后,他把这笼鸡交给了派出所。
  事后,有人说,派出所也处理不了这笼鸡,最后还是私分了。同事就笑赵有才,当初不如大家分了,还有鸡肉吃。赵有才不相信这种事。
  有人问他:“如果没人来领,难道让派出所养一笼鸡?”实际情况是,派出所确实没办法处理鸡,等了半个月,无人领取,就送给了社区一户生活困难户。
  现在,赵有才每天早晚都要穿过公路到河边去锻炼身体。但是从去年开始,到河边去就十分危险了,因为县政府办了件“民生工程”,把原来的城区过境马路拓宽拓直变成了高速通道。理由是现在车太多,为了减缓堵车现象。
  然而,设计者却没有考虑周全。从人行天桥上过,必须要多走上十几分钟。因此,很多人选择横穿公路。因为路修得宽且直,司机们车开得飞快,而这条快速通道上没有一处红绿灯和斑马线。结果,悲剧就一而再,再而三地发生了。
  赵有才过马路是有经验的,一看二停三通过。但是,他现在不会过马路了。有好几次,汽车距离他还很远,穿过马路应该是没有问题的。但是,飞驰而来的汽车瞬间就冲到了他的面前,擦着他的身子一掠而过,吓得他出了一身冷汗。
  这样的事出了几次之后,他就宁可多走些路,从天桥上过。
  这天,他从桥上过,眼见不远处的马路上,有个老人横穿马路被飞驰而来的摩托车撞了个正着。
  赵有才大喊:“撞人啦!”但是,摩托车瞬间就不见影了。马路上汽车多得如过江之鲫,赵有才急了,正要赶过去,悲剧发生了,一辆汽车从老人身上轧了过去。
  许多老人站在马路边对车祸表示了极大愤慨,说:“这是民生工程吗?分明是杀人之路!”
  车祸事件在赵有才心里扎下了根,使他食之无味,夜不能寐。
  这天晚上,他打开电脑,看到本地的一家网站上有个帖子,就是披露这条快速通道的。有人说,在一年内,已经发生了30起事故,有10余个无辜的生命葬身在车轮之下。在这个帖子下面是无数的跟帖,几乎是一边倒的声讨。
  从这天开始,赵有才决定要促成一件事,让县政府在公路上装红绿灯,画斑马线。但是,政府这么大,找哪个部门呢?他转了一圈,那些人都很冷漠地看着他,几乎都是一句话:“不知道。”
  赵有才走出政府大门,看见对面楼写着:信访接待办。他走进一间办公室,把情况说了。
  接待的官员说:“你这是否定领导的决策。你反映的问题,我无能为力。再说路已经修好了,还能怎么办?过街天桥也修了,过马路的人不走,怪谁?”赵有才说:“过街天桥修得不科学。路虽然修好,不可能改了,但是,为什么不能装红绿灯,画斑马线?”官员说:“修这条路的目的是快速通道,装了紅绿灯,还怎么快速?装了就是间接否定该条公路存在的必要性,你想,哪个部门敢同意?”
  赵有才说了半天,什么结果也没得到。他回到家,想了想,又跑到天桥上观察。在一个小时之内,他发现有多达百人横穿公路。他又观察了司机的情况。很多司机在快速开车时,抽烟,打手机,更有甚者,眼睛都不看前方。怎么能在市区开快速通道?简直是胡闹!
  赵有才想,一定要安装红绿灯,否则这条“民生工程”就成了名副其实的杀人路。可是,这条路是领导决策的,没人敢再有所作为。
  赵有才突然想到报社去反映情况,如果媒体能站出来为民呼吁,情况就不一样了。一个女记者热心地接待了他。记者听了赵有才的反映后,找出一张报纸给他看。赵有才呆住了,报纸上报道了这条公路在不到一年时间出了30起事故。记者还到公路局了解过情况,有关领导说:“安装红绿灯会使这条快速通道失去意义。现在当务之急是要提高百姓的安全意识。”
  赵有才呆了很久,但他并不死心,毕竟他个人的力量太薄弱了。
  这天傍晚,赵有才踱到县政府大门前,县政府静悄悄的。他又转到政府宿舍前,他天真地想,如果能遇到县长,他一定要大声呼吁几句,哪怕县长根本不听他讲话。否则,这件事如鲠在喉,实在是难受!
  但是,他只看见个老人坐在石凳子前下棋,是自己与自己下。赵有才对象棋情有独钟,于是凑上前观察。老人下了步好棋,把对方逼到了绝境。赵有才突然帮绝境方动了一个棋子,境遇立即变了。老人看着赵有才,说:“高人呀。”他拉着赵有才,要与他对弈。
  几局下来,老人输得片甲不留。边上围观的人渐渐多了起来。老人有些恼火,又不便发作,这时,有个青年拎着一袋子东西,要给老人。老人生气地说:“怎么又拿东西过来?”青年说:“就是一些青菜。”老人说:“只要是别人送的,我一律不收!”老人态度很坚决,青年站了一阵,走了。   边上有人笑着说:“齐大爷厉害,为齐县长编织了一道防腐网。”老人说:“想从我这里与县长套近乎,想都别想!”众人为老人喝彩。
  赵有才这才知道,这老人是齐县长的爹!赵有才心里立即有了想法。从这天开始,他每天都会抽空过来与齐大爷下棋。一段时间下来,两人就成了棋友。
  半年后的一天下午,赵有才与齐大爷下完棋,带他到河边去锻炼。齐大爷说:“我不用锻炼,我的身体很棒。”赵有才说:“去看看,你就会想锻炼身体了。”但是,他们才走到公路边,就见一个青年险些被车撞倒。赵有才说:“这条公路修得宽畅,车开得太快,每年至少二三十人葬身在车轮下。”齐大爷看着疾驰的汽车,问:“为什么没有斑马线,红绿灯?”
  赵有才就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齐大爷明白了赵有才带他到河边的用意,他知道这情况与他儿子有关。
  晚上,齐大爷与儿媳妇说了快速通道的事。因为这几天,齐大爷正与儿子闹不痛快。那天,齐县长的司机往家拎了两只火鸡,说是一家养殖场的老板送的。齐大爷二话没说,就给扔了出去。为这事,齐县长说了老爷子几句:“两只火鸡有什么大惊小怪的?”齐大爷说:“他今天送两只火鸡,明天就不知是什么东西了。”齐县长很不高兴。
  儿媳妇说:“这事很敏感,还是不提为好,会闹得父子不愉快。”齐大爷想了一晚上,第二天,找到赵有才,把家里情况说了。齐大爷说:“没事,事在人为呀!”
  对,事在人为。这天,赵有才与齐大爷到河边锻炼身体时,遇到了几个老年朋友,赵有才把齐大爷介绍给大家认识,大家坐在一起聊天,聊到了快速通道的事。有人说:“是应该安装红绿灯,否则,每过一次公路,就是一次生死考验。”也有人说:“不要瞎折腾了,修了过街天桥,谁叫你们不走天桥!”
  马上就有人反对说:“过街天桥是这么好过的吗?楼梯的阶梯那么高,老年人腿脚不灵,上楼梯都困难。”争论半天,多数人支持在公路上安装红绿灯,现在的问题是如何让齐县长改变想法。齐大爷突然有了想法,他让大家组成夕阳红交通安全指挥队,每天在公路上指挥交通,这或许能触动他儿子。这个办法得到大家一致同意。大家推举齐大爷当队长,齐大爷立马答应了。
  从这天开始,夕阳红交通安全队分成三组,在三个路口指挥车辆。他们手持红绿旗,站在马路中間有模有样地指挥交通。老人们的行动被人拍摄下来,发到了网上。于是,省市电视台的记者来了。有记者问老人们为什么要这样做,齐大爷回答:“一年当中,有多少人葬身在车轮之下?说出来,你会吓一跳!”
  齐县长看到相关报道后,叫上司机,把车开到路边。他观察了一阵,回去召开了专题会:“当初决策之前,没有作好调研,确实是失误了。”他要求相关部门,在各路口装红绿灯,画出斑马线。
  一段时间之后,红绿灯投入使用,事故几乎没再发生了。
  (责编:陈思扬 939409074@qq.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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