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记青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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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暖小帽推荐:冷冷清清的性子,睥睨天下的样子,这样子的冰山美人脸上都写着“生人勿近”四个字。偏花青璧一见钟了情,要去撞南墙,要去触冰山……
  引子
  九华教主花青璧一如传言中洒脱不羁,竟只着了内衫来见异性。
  齐裳早已习惯,她一如往昔目不斜视地诊脉、施针,医治完毕便开始收拾药箱。
  花青璧单臂支着头,凤眼斜挑,一副慵懒模样:“裳裳,本尊这毒,何时才能清了?”
  “教主余毒未清,少则三五日,多则一个月。”
  花青璧本就是随便问问,此时见她爱答不理,便有几分不满:“你若多笑笑,我心情大好,这毒怕也能早日解除。”
  本已踏出了门的青色身影转身,语气清冷似有嘲弄:“天生一副晚娘脸,碍大教主的眼了,真是对不住。大教主若是肯放我下山,自是不用再面对这张脸。”言罢,毫不迟疑地转身离去。
  第一章
  九华教戒备森严,身为教主的花青璧却无故中毒,剧毒一时深入肺腑,堂堂武林大派泱泱近千教众,竟无一人能解此毒。就在世人都以为花青璧命不久矣的时候,却有个洒扫侍婢言道能解这毒,这便是齐裳。她不眠不休地施医三日,硬是将花青璧从鬼门关里拉了回来,惊掉下巴无数。
  鬼门关里走了一遭的花青璧一睁开眼,四周一片模糊,映得床边的女子容颜格外清晰,一双眼熬得通红,面上却是一副清冷模样,霎时“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齐裳见花青璧醒了,不顾旁人的欢呼,冷声吩咐道:“一个时辰后,让教主把药服了。”言毕提了药箱便走,步伐稳当,完全看不出来像是三天三夜没休息过。
  后来花青璧听底下的人说,齐裳一出门便晕倒了。不会邀功,不会巴结,还爱逞强,连好听的话也不会说,这样的侍婢倒是头一次见。偏那冷冷清清睥睨天下的样子,让大病初愈的花青璧看对了眼。
  于是原本打算还予的卖身契,花青璧是千方百计地推辞。
  齐裳的父亲是个大夫,原本家里开着医馆,日子倒也美满。可惜兄长好赌,半年前赌没了医馆,气死了父亲,为了还赌债,还将她卖入九华教为奴为婢。
  当花青璧身中剧毒昏迷不醒的消息传遍整个九华教时,齐裳便知道,她的机会来了——只要治好了花青璧,她就可以讨回卖身契,要回自由身。
  只是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堂堂九华教主竟是个无耻之徒!当初悬赏时说有求必应,现在居然区区一张卖身契都装傻充愣不肯还。然而花大教主却别有一番道貌岸然的说辞——
  “齐裳,并非我出尔反尔。”花青璧沉声,微挑的凤眸里似隐了万顷碧波,“九华教教众数千,人才济济却独缺一位杏林好手。我留你并无他意,只是惜才。我知你不慕名利,不求你成为九华教众,只请你能让九华教第一客卿之位不再空席。”
  最后,那贵为一教之主的男子竟向她深深鞠了一躬!
  齐裳惶恐地后退一步,低垂的长睫里却掩了漠然——只怕不是惜才,而是怀疑。
  前脚刚刚中毒,后脚便有人奉上解药,而且这人还是个不起眼的下人,怎能不引人怀疑?
  烫金的三足几上供着纯铜兽炉,薄烟自镂空雕花中丝丝缕缕散出,绕成一片。花青璧顺着齐裳的目光看去,笑道:“昨儿阿兰新买的香料,还好吧?”
  烟雾散而不乱,自是好香料,只是这味道——
  “香里有毒!”伴着齐裳一声惊呼,随之而来的是花鸟屏风倒地的声音。
  兽炉炸开,烟雾四起。
  花青璧挥袖将齐裳推开,飞身与那人缠斗在一起。白烟砰地炸开,齐裳一时不慎被烟雾迷了眼,那烟闻着清香,进了眼里竟是难言的刺痛。屋子里两道身影纵横变换,眼里映出的只剩残影,根本分不清谁是谁。
  “席墨!”缠斗间,花青璧怒声,一把扣住来人脉门。
  席墨停下招式,面色一僵:“我又不会害她,你何必如此护着?我只是听说她解了整个九华教都解不开的毒,想试试她的本事罢了。”毒圣席墨不远千里,迢迢赶到这里,目的却单纯得紧——高处不胜寒,好不容易有个棋逢对手的人自然要比试一番。
  花青璧中毒之时,他的好友席墨恰逢闭关,幸得齐裳施医相救,恐怕花青璧就要去阎王殿里当教主了。
  席墨看着齐裳,眼里尽是不屑:“但我现在却在想,一个在毒香燃了将近一刻钟才发觉的人,究竟是怎么解毒的。”
  齐裳面色一沉,甩开花青璧:“我只是名医者,不像某些人,整日净琢磨些害人的东西。”花青璧眼明手快,一把拉住她皓白的手腕,凤眸微弯,轻轻浅浅一抹笑容几欲晃花人眼,“九华教客卿之位,花某虚席以待。”
  齐裳愣了一瞬,渐渐移开眼,羽扇般的长睫低垂,轻轻抽回手,踏着迅疾的步子离去,略显仓皇。
  第二章
  她早该明白,花青璧不是一个善罢甘休的人。
  秋季的清晨金风细细、烟雨迷迷,齐裳方从花青璧的住处诊脉出来,方走到菡萏池边,便遇见花青璧的贴身侍女阿兰。未等齐裳反应,阿兰便伸手朝着齐裳狠狠一推——齐裳猝不及防,直直坠进了背后的菡萏湖。
  湖水争先恐后地涌进嘴巴鼻腔,齐裳慌乱得不断拍打水面,却止不住身体似被灌了铅般向水下沉。阿兰倒也不心虚,叉腰站在岸边指着她骂,无外乎“勾引教主的贱人”“小蹄子”。
  直到花青璧匆匆赶来,将她从湖里救出来,这才免去一劫。花青璧拉着她的手向教众宣布:“齐姑娘医术高超,于本尊有救命之恩。即日起,齐裳便是我九华教的客卿,享上宾礼遇,若有冒犯,严惩不贷!”
  齐裳仰头,看着这个与她并肩站在高台上的威严男子,心中一片澄明。
  若非花青璧有意纵容,阿兰又怎会做这等事,那些“齐裳身为奴婢,却妄想勾引教主”的流言又怎会传得沸沸扬扬?
  花青璧做这些,无非是为了将她逼上绝路,她没有拿到卖身契,不能离开九华教,若她执意继续做奴婢的话,今日有一个阿兰羞辱,明日便会有几十个阿兰。所以,这客卿她做也得做,不做也得做。然而,一旦当上九华教的客卿,想要离开便更是难了千万倍。   好一个九华教主!
  花青璧一双凤眸弯成半月,嘴角扬起一抹漂亮的笑容:“裳裳,我终于把你留在我身边了。”
  一袭暗红长袍锦冠玉带的教主英姿勃发,他执了齐裳的手,一步一步走下高台。金乌西下,紫红霞光满天,夕阳的余晖洒金般落在二人身上,那般静谧美好。
  美好到,就像是新郎牵了新娘的手,接受天地的祝福。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只可惜,花青璧的胸前没有戴大红花,齐裳的头上也未盖鸳鸯帕。
  今生今世,都不会有这个机会。
  第三章
  青砖矮墙的院子里栽了几株葛巾紫,绿枝被碗口大深紫的花压弯了腰,牡丹开得娇艳,如锦般簇成几团。
  齐裳坐在花前绣了半日,几株葛巾紫便绽开在那一方锦帕里。
  身后发出一声赞叹。
  齐裳一惊,绣花针不慎戳破了指尖,鲜血如豆,从葱白指尖冒了出来。身后的花青璧又是后悔又是心疼地叹了一声。
  齐裳瞪他一眼:“大惊小怪什么。”扯一缕布条,裹着指头缠吧缠吧,绑了个大疙瘩。
  花青璧眉毛抖了两抖,终是忍住没笑出声。他撩开袍子缓缓蹲下身,拉过齐裳的手,小心地拆开布条上的死结。“姑娘家的别这么粗鲁地对待自己,你这当大夫的,怎么包扎成这样?”
  眼前的教主温柔地替她包扎,小心翼翼,唯恐伤了她一分一毫。齐裳靠在竹椅上,看着这个蹲下身后比她低了一个头的男子,感受着指尖传来的温暖触感,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往日都不见你打扮,今儿涂的这蔻丹倒挺好看。”将布条打了个漂亮的结,花青璧赞叹道。
  齐裳垂眸,不动声色地抽回手,轻轻道了声谢。
  第四章
  次日清早,齐裳按惯例给花青璧诊完脉,花青璧却突发奇想要去骑马踏青,还不由分说地拉上了正在收拾药箱的齐裳。
  木栏里的枣红马咴了咴,居高临下垂下一双马眼瞟了齐裳一眼,转而一扭头,一副不屑模样。
  齐裳一脸漠然。
  花青璧拍怕马背,肆意笑道:“教里那群小子把马都骑走了,剩下的这匹‘云岚’性子太烈,我怕出了万一,不如你我共骑一骑如何?”
  齐裳墨染漆瞳瞥了眼花青璧,干净利落地翻身上马,长腿一夹马肚身姿矫健地策马奔远。留下扬了一头灰的的花青璧。
  花青璧倒也不恼,寻了马很快便追了上去:“没想到裳裳骑术如此精湛,连我都自叹弗如。”
  齐裳目不斜视淡淡道:“以前学的。”
  “裳裳真是多才多艺。”花青璧一脸真诚地拍着马屁。
  箭矢闪着寒芒向两人疾速飞来,花青璧揽过尚未反应的齐裳旋身下马,避过了暗箭,十几名黑衣人从树林中冲出,迅速将两人包抄起来。
  花青璧伸臂将齐裳护在身后,四周刺客横刀而立,杀机毕现。兵刃交接,偌大马场顿时成为战场,花青璧挥剑与众人缠斗在一起。齐裳不知所措地被花青璧护在身后,寒光在眼前交错闪过,却总在最后一刻被花青璧挡开,未伤到齐裳一丝一毫。
  刺客一个接一个倒下,即便九华教主武功卓绝,也被对方的人多势众逼得略显狼狈。一声轻响划破冷风,花青璧揽住齐裳旋身将两人换了位置,赤红袍尾在空中翻起一朵浪花。
  “夺!”
  短箭夹杂着厉风带起齐裳耳边的鬓发,直直钉进她背后的松树。花青璧手中的长剑飞出,刺中藏在草丛中最后一个刺客。
  齐裳惊魂未定,眼角余光瞥见入木三分的短箭,不禁抬头看面前的花青璧。花青璧一只手撑着树干将她圈在怀里,见齐裳难得的呆愣模样,不由得笑了笑。
  一丝血顺着花青璧的侧脸缓缓滑下。
  齐裳心中滋味万千,心下滑过一丝钝痛,抬袖轻轻擦去花青璧脸上被短箭划破的血迹。“这箭要是再偏一寸,教主就性命堪忧了。齐裳不过一介……”
  花青璧开口打断:“今日之事是我连累你了。”明眼人都看得出这短箭目标是谁,偏花青璧怕她尴尬,也不想让她愧疚。
  凤眸直视齐裳微微睁大的眼:“有裳裳在,花青璧又敢死,徒惹了裳裳伤心。就算是死,我也会——”
  “死在你看不见的地方。”
  这话说得真切似发自肺腑,本该暖人心田,然而听在齐裳耳里却烫得几乎灼伤心房。右手无意识地扣在树干上,硬生生劈断了方染好的艳红指甲!
  似是一番挣扎,齐裳抿着唇,缓缓解开挂在脖颈间坠着的一个精致香囊。从香囊里取出唯一一枚药丸递给花青璧:“袖箭上有毒,把它吃了。”
  花青璧诧异挑眉,视线转到钉在树上的袖箭,锐利的锋刃上泛着一抹幽蓝的冷光。花青璧却不急着接:“这药对你很珍贵吧?”坠在那么隐秘的地方,并且随身佩戴。
  齐裳不耐烦道:“这种东西我想做多少就能做多少。”见花青璧还是笑意盈盈地看着她,又嗫嚅道:“只是过程有些复杂些罢了。”
  花青璧莞尔,不疑有他,拿过药丸吞食入腹。
  第五章
  雪白纸笺被卷成小卷,塞进雀足上的竹筒里,却被突然伸出的手给夺了去。
  齐裳皱眉看向突然出现的席墨:“只是家信罢了。”
  席墨扫一眼笺上的秀丽小楷,确实是家信无疑。江湖秘法千万种,谁知道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又写了些什么。他当着齐裳的面将纸笺揉成纸屑,随意扬手一挥:“这家信是要寄给谁?”
  齐裳面色不善:“当然是我兄长。”
  “那个你用五百两银子收买的‘兄长’?”眼睛捕捉到齐裳一瞬间的凝滞,席墨冷笑,“从一开始,我就觉得你接近花青璧是别有图谋,花青璧被你迷惑,我可不傻。不过略施手段,我就将你那‘兄长’的嘴给敲开了——真正的齐裳早已在半年前病逝了,你用五百两银子收买了他,顶着齐裳的身份进了九华教。”
  齐裳抬眼看他,声音极为缓慢:“我祖上确实姓齐,也确实行医。”
  席墨径自道:“初时我还欢喜,以为纵横江湖数十年终于遇到对手,却不想——这个对手竟是个水货!素淡如你怎会涂这种颜色的蔻丹?不是为了遮掩毒发的痕迹又是什么?”   那日初见,席墨在香炉里下了毒,本是为了与齐裳一较高下。
  毒名“花前”,初时人体毫无感觉,然而指甲却会慢慢变紫,直到浅紫转绛、绛色转黑——毒素便深入肺腑,七窍流血全身腐烂而死。可他怎么也想不到,力挑全教医者的齐裳,竟解不开“花前”?
  “所以花青璧的解药根本就不是你所配制,你根本就不会解毒!”
  相比起席墨的咄咄逼人,齐裳就淡定许多,她轻声道:“就因我涂了蔻丹,你就说我是为了遮掩中毒留下的痕迹。我真是,很久都没有听过这么好听的笑话了。”
  “如果你把你指甲折断的裂痕补一补,它当然就是个笑话。”
  齐裳心中一凛,顺着席墨目光所示之处看去,正是她前些日子劈断了指甲的地方——指甲艳红,折断的裂缝上却是一抹淡紫,看得人心中一颤。
  席墨所言不差,她确实医术不精,并非花青璧所说的那般医术卓绝。她身上有祖上传下的两枚玉蟾丹,本意是一颗给花青璧解毒,一颗留给自己。却未想那日在马场……
  齐裳斜眼瞥他,墨染漆瞳似染了九天星河,薄唇一勾轻轻浅浅地笑开。
  “有了破绽才有怀疑,成大事者总喜欢遇难而上,把危险放在身边日夜看着才放心,花青璧贵为教主,当在此列。”从一开始,她便是利用花青璧的怀疑来接近他。只不过她的本意是露出一丁点破绽引得花青璧注意到她,从而伺机潜伏,而不是被席墨把几乎所有的谎言掀翻。说到底,还是被这个半路杀出来的席墨坏了事。
  救花青璧一命,解开无人能解的毒,是为了让惜才的花青璧不顾一切留下自己;及时奉上解药,是为了在他心底埋下怀疑的种子;讨回卖身契,是以退为进,让他对自己的目的感到好奇。
  利用他的怀疑,以退为进,成功潜伏在他身边。
  席墨却被齐裳这番话说得愣了愣,半晌笑了一声:“那你还真是高估花青璧了。那蠢货,至今还仍沉浸在一见钟情的美好幻想里,从未怀疑过你一丝一毫!”
  若席墨所言是假,在这将一切谎言坦诚相告的时刻,席墨根本没有理由骗她。若席墨所言非虚,那么从一开始便是她想得过于复杂,花青璧一颗赤子之心从未怀疑过她,那些所谓的借助对方的怀疑伺机潜伏——不过是齐裳从来都不相信花青璧罢了。
  第六章
  镇守粮仓的侍卫长仓皇闯进门的时候,花青璧正捧着一盏月白瓷杯喝茶。茶只剩半盏,就在不久之前,它的主人还是齐裳。茶汤青碧,一如方才离去那人一袭青衫清丽绝伦。盏上似乎还留有齐裳淡淡的气息,抿一口唇齿留香。
  侍卫长战战兢兢,几乎抖成了筛子。
  粮仓被炸,大火蔓延将整个粮仓焚烧殆尽,全教弟子一年口粮一夕尽毁。
  对方很嚣张,炸完粮仓后还在旁边插了旗。皂色旗帜绣有精致银线,龙飞凤舞的三个大字“锦冠侯”——朝廷的走狗,花青璧的死对头。
  这时席墨却一脸寒霜地拉了个人进来,一边冷声道:“花青璧,这就是你信任她的下场!”齐裳理了理被席墨拉皱的袖袍,神色淡淡事不关己。
  就在不久前,花青璧和席墨还当着齐裳的面商量过粮仓应该如何布防。
  “我早便说过她接近你是早有预谋,所图甚巨。平日里你执迷不悟也就罢了,但当日你我商量粮仓布防的时候外人只有她一个!花青璧你还要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
  花青璧闭了闭眼,坚定的语气里却带了丝疲惫的沙哑,抬眼定定地看向齐裳:“我信她。”
  齐裳愕然看他。
  “砰!”桌椅四散分裂炸开。席墨余怒未消,怒吼出声:“花青璧!”
  “席墨,有些事我不追究并不代表我不知道,那日马场的刺客究竟是谁派来刺杀谁,你我心里都清楚。”花青璧漠然道。
  席墨被噎了一下,便听花青璧又道:“我本不希望如此。”
  席墨退了一步,脸上浮现怪异的笑容,连道了两声好:“你这儿我是待不下去了,我便等着你九华教覆灭在这女人手里!”言罢狠狠拂袖,转身撩袍大步离去。
  花青璧一脸漠然,未开口挽留一句。多年来肝胆相照的友谊,此刻看来竟是如此不堪一击。
  “阿兰。”身后的阿兰上前一步,“公子,怎么了?”
  花青璧双手负背漠然道:“当日我和席墨商议粮仓布防的时候你也在旁边伺候吧?”不待阿兰解释,他又道,“从你进九华教伺候我的那刻起,我便知你是锦冠侯派来的暗潜。这么多年来你与锦冠候府互通消息的证据都在这里。况且,你当真以为我不知道毒是你下的?”花青璧甩出一本账册,丢进阿兰怀里。
  齐裳掩在袖里的手微不可见地一颤。花青璧并不像席墨所说的那么单纯,能当上教主的人又怎么可能单纯?
  “该怎么做,你应当明白。”花青璧漠然道,却在看向齐裳的那一刻笑颜如初,拉起齐裳的手离开大殿。
  “公子!!”身后传来阿兰悲愤绝望的呼喊。
  齐裳看着面前拉着她的手的高大背影,眼中有万千情绪流动。
  “你就当真不怕席墨一语成谶,我会毁了九华教?”
  “我信你。”
  第七章
  花青璧一路脚步轻快,踏进齐裳的房门,人未到声先到:“刚刚下人传话说你找我,这么多日来,难道裳裳终于被我感动,喜欢上我了吗?”
  齐裳:“……”
  摆出两个薄胎瓷盏,齐裳咬牙道:“你想多了。我只是请你喝茶,感谢你那日让我免受不白之冤。”抬手执壶沏茶,茶水自壶口呈一线落下,在杯里打着旋儿缓缓填了七分满。花青璧恭维着:“没想到裳裳也精通茶道。”
  花青璧端详一番,最终拿起一只瓷盏。“你就从未想过,或许席墨说的是真的,我接近你是另有所谋?”齐裳突然道,打断了花青璧正欲饮茶的动作。
  花青璧手上动作一顿,叹了一声,声音低沉道:“裳裳,我一直信你。”信你隐瞒身份是必有苦衷,信你的刻意接近并无恶意。
  “是你不信我。”
  心似被狠狠一击,齐裳抬眼便见花青璧高持茶盏一饮而尽。   金兽炉,焚玉香。
  齐裳接住花青璧缓缓倒下的身体,跪坐在地上,眼中一片茫然。
  茶盏自花青璧手里跌落在柔软的地毯上,杯沿上釉色有些微脱落。加了迷药的只有花青璧手里的这杯茶,当时他看着两个茶盏,下意识地就拿了杯口脱釉的那一只,将完美的留给齐裳。
  齐裳便是笃定这一点才会在那个茶盏里下迷药,利用他一腔痴心,将他一步步引入死局。
  迷药的效力能维持三天。三天能发生很多事,譬如锦冠候率兵大举进攻九华教;譬如教主莫名染疾昏迷不醒,教中群龙无首一片混乱;譬如齐裳在花青璧书房里找到逃生密道的地图。
  齐裳拿着教主令牌对教众们道:教主疾病初愈,锦冠侯大军已然攻入,教主让大家先跟着她走逃生密道,教主自会断后。先保全性命,日后自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教众无不呼应,大家跟随齐裳沿着密道逃出九华教,没有一个人说愿意留下,与教主共生死。齐裳冷笑:花青璧,枉你劳心劳力掌教多年,大祸来临时竟各自奔逃没有一个人愿意留下抵抗,这教主,当得当真可悲。
  密道不长,齐裳方踏出出口,石门轰然落下溅起一地灰尘,将众人关在了密道里。密道里早就预备好的炸药被点燃,顷刻火光冲天、土崩石裂,惨烈的哀号被炸裂声击碎覆盖,最终回归尘土。
  席墨一语成谶,九华教终是覆灭在了齐裳手里。
  让阿兰下毒,自己奉上解药,是为了接近花青璧;对席墨坦白真相激怒对方,是为了以后花青璧与席墨决裂埋下伏笔;烧毁粮仓,是为了利用阿兰以及自己使花青璧与席墨决裂,让九华教再无援手……
  这一切连成线绕成圆,将花青璧紧紧缠绕困入死局。
  一个九华教主死了,可以有千万个九华教主顶上去。所以锦冠候要的不是花青璧的死,而是利用花青璧覆灭整个九华教。
  然而齐裳选在花青璧中迷药的三日后才布下杀阵,在花青璧醒来的这一天才开始引兵攻山,显然是想放他一条生路,让他及时逃脱。
  锦冠侯攻下九华教已是必然,齐裳功成身退,对身后的官兵道:“带我去见侯爷吧。”
  转过身的那一刻却听身后一声悲愤的怒吼,齐裳心中一颤,回头便见花青璧疾射而来,赤红眉眼间目眦欲裂。
  鬼使神差地,齐裳轻轻问:“你还信我吗?”
  “信,怎么不信。”花青璧踉跄一步,表情似哭似笑,声音悲怆划破云霄,“来生再也不信!”
  是谁满腔痴心整日绞尽脑汁只为博她一笑?是谁不惜弃世也要将她挽留?又是谁张口闭口的“我信她”最终却成就了一场笑话?对方却只是步步为营织下陷阱将他桎梏,勒住脖颈让他窒息。
  心似被这一声撕裂,无声地流淌出血液,齐裳闭上眼:“放箭。”身后官兵听其号令,整齐划一地拉弓射箭,箭矢若流星雨般射向花青璧。
  齐裳知道花青璧武艺高超,不惧这区区流矢,她令官兵放箭只是为了逼他后退让他离开。若锦冠侯来了,花青璧就再也逃不了了。
  第八章
  锦冠侯娶妾,阵仗自然非同凡响,侯府内处处张灯结彩,热闹非凡。
  齐裳禀退了下人,纤白手指轻轻拢起倾泻而下的青丝,将它绾成松松的发髻,淡淡道:“教主可是来找我报仇?”
  房梁上跃下一人来,只是面上却不再有往日的嬉笑。齐裳垂下眼帘,恐怕这一生,这人都不会再叫她一声“裳裳”了。
  花青璧忽地笑了一声,略显苍凉:“你处心积虑,用九华教近半弟子性命,便只是换了一个侯府侍妾的位置?”
  流苏摇晃,飞凤步摇缓缓插入发间,齐裳开口:“锦冠候答应过我,只要让九华教元气大伤,便许我做妾。” 她顿了顿,道,“待得今晚过后,齐裳会自裁以谢你九华教几百弟子亡魂。”
  一口气噎在喉间,花青璧道:“那日死在密道的,全都生有异心。”
  铜镜里的人表情瞬间凝滞,浑身血液似冻成了冰。那根埋在心底名为疑惑的结终于浮出水面,解开连成了一条清晰的线。
  花青璧和席墨多年好友怎会轻易闹翻?见惯刀光剑影的花青璧怎会闻不出那杯茶加了迷药?花青璧掌教多年怎会所有教众都毫不忠心?
  这些疑惑便似蛛网般缠绕在心间,如今蛛网老化、脱落,答案尽在眼前。
  两人决裂是为了里应外合顺利将九华教势力转移;饮下那杯茶是为了将计就计;死在密道里的那些教众全部是花青璧的弃子,是为了利用她之手除去异己。
  可笑她自负步步为营算无遗策,真正算无遗策的人究竟是谁?答案不言而喻。
  齐裳低低笑了声:“原来你从未信我……”
  花青璧淡淡道:“我一直信你。那日你和席墨说话的时候,我就在不远处。”他本一直信她,然而事实就剥去了虚伪的外皮暴露于眼前,那颗曾悸动火热的心怎不寒凉?
  “你当真以为你只要能接近锦冠侯便可以杀了他?”执簪的手狠狠一颤。花青璧接着道,“八年前京城白石巷,齐太医家满门被诛,出门省亲的齐家独女却侥幸逃过一劫——这些,我能查到,锦冠候自然也查得到。”
  “那又如何?”齐裳哑声,“当年只因为锦冠候随口一句‘齐太医庸医误人’,皇上便下旨诛我满门,这么多人死于非命,这仇我怎能不报!八年来我时时刻刻都想着要把他的头砍下来以祭我齐家满门!”到最后更是嘶吼出声,饱含了两千多个日日夜夜刻骨的仇恨。
  于是利用花青璧向锦冠侯投诚立功,换来侍妾之位,以图在大婚之夜接近锦冠侯伺机刺杀他。
  她用一颗痴心百人性命,换来一个不可能完成的梦。
  齐裳一直端坐在妆台前,直到花青璧离开,她都未回头看他一眼,即使这是此生的最后一眼。
  尾声
  夜凉如水。
  锦冠侯府传来下人的惊呼:“侯爷薨了!”
  妆匣翻落在地,齐裳愕然起身,神色仓皇打开房门,府中早已乱作一团,守卫四处搜捕刺客。
  时值深秋,秋风卷来一地苍凉。
  落叶纷飞,落在靠在窄巷尽头的人身上。那人满身血迹箭伤,他已经没有力气拂去身上的落叶,任飘零的叶子肆无忌惮地落在身上。
  锦冠侯死了,齐裳便不必再背负仇恨艰难地活着,从此天高海阔。只可惜,他再也不能陪着她了……
  清晨。
  路上行人熙熙攘攘,川流不息。齐裳被锦冠侯府赶了出来,眼神迷茫地看着周遭的一切。她抬手,眼里倒映出指甲上的裂痕——漆黑如夜,这样也算可以去陪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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鸭鸭推荐:看这个稿子的开头的时候,觉得可能是个悬疑片,接着看下去的时候,又觉得是个男生与男生之间看起来傲娇实则别扭的友情文,但看到最后,我想大家都会明白了“明日赞歌”这四个字的含义。  楔子  有人曾说,世界上绝没有无尽的长夜。  那么,我便在这漫漫长夜里,吹奏着竹笛,直到天明。  这是属于我们自己的,明日赞歌。  无声告别·壹  ——犯人没被抓到吗?  ——也太倒霉了吧。好可怜。  ——是午夜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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鸭鸭推荐:我会告诉你这个稿子的原标题叫“霸道总裁爱上我”吗?丐小亥看到这个标题之后就很想跟嫣然聊一聊“最近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之类的话题。当然,看完这篇稿子之后,丐小亥就没这个打算了。大概是因为,即使是“霸道总裁”也有让人愿意认真聆听的力量。  一、长发及腰  那一年,是在做街头采访的时候,纪苏遇到林陌的。在人来人往的公园里,男生林陌用粉笔在地上画了一朵巨大的彩色花。一个穿白裙的女孩站在花瓣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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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期预告:为了给江花翎出头,谢青叶违反了校规,两人一度争吵。后来江花翎深刻地反省了自己,她想找谢青叶道歉,每天都在放学之后去等谢青叶下班,可是又每一次都没能鼓起勇气。而谢青叶却因为私自砍伐树木被抓……这时江花翎才知道,原来谢青叶一直都在为她建造一座会飞的木头房子……与此同时,陈妈妈突然病重……  江花翎似乎感应到了什么,仓促地回过头。  谢青叶站在病房外的走廊上,隔窗里映出他模糊的身形。他站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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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年10月26日独木舟与美丽的厦门来了一场浪漫的邂逅。是啦,就是《一粒红尘》私享会啦。私享会场面热情火爆,真是让人感动!转眼间舟舟的签售会已经走过了10座城市,一路沿途走来的风景都让人难以忘怀。那么你呢?如果给你一个机会,你最想与哪座城市来一场浪漫的邂逅呢?  肚疼疼-:想去塞浦路斯,算是圆一个前几年的念想吧。初中地理讲到地中海的时候就想去感受一下。高中时在社交软件上认识了Hakan,他说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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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白白推荐:在读完十个胖子、八个女主角狂奔在No Zuo No Die、三个忧郁症、癌症、少年更年期早发症(什么鬼!)主角的稿子后,熊猫这篇文及时制止了我想要砸电脑的胖爪!托腮看完唱评书的美少年和八块腹肌的ABC的故事(喂!女主怎么不提!),少女心顿时爆表,编辑腰不疼腿不酸,看稿子都有劲了呢!  1.  在圣诞节前夕,我冻得像个猴子一样,回了北京。  对于这里,我又爱又恨。曾经喝不下的豆汁吃不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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柒柒若推荐:明明是一个温暖又文艺的故事,最适合在有阳光的下午……端着咖啡(作),坐在藤椅上,慢慢阅读!然而,当我看到打酱油的男二号对女主角说出那句:“我早说了你是个磨人的小妖精”时,对不起我跳戏了→_→,不过故事真的好暖,暖到想去告白想去谈恋爱呢!(首先,得有喜欢的人……)  南朝民歌|西洲曲  栏杆十二曲,垂手明如玉。卷帘天自空,海水摇高绿。  海水梦悠悠,君愁我亦愁。南风知我意,吹梦到西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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鸭鸭推荐:最近,主编丐小亥特别宠爱作者木泱泱,原因是木泱泱不但写稿十分勤劳,而且还总是能写出别出心裁的题材来,比如这一次,她突然告诉我,打算写个飞行员的题材。我实在无法想象那会是个怎样的故事,直到我收到这篇稿子……怎么说呢,嗯,她得到丐小亥的“宠爱”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在很多个漆黑的夜晚抑或明亮的清晨,我要勇敢地穿过浮云掠过星辰,从世界的这一端飞向另一端。  我期待每一次你看着我起飞,或者迎接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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