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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一走进自家楼，王闹就气短。
能不气短么?现在要面对的，是早晨离开家时老妈吼的那句“有志气你就别给我回来”。王闹没志气，王闹回来了，回来了就不能像平常那样去摁门铃：万一给老妈一棍子打出来咋办?
这样在门口徘徊着，忐忑着，就给对门邻居从猫眼洞里发现了。邻居阿姨打开门，热情洋溢地对王闹说：“王闹，忘带钥匙了?先上我家来吧。”正巧楼上的小男孩经过，立马热情万丈地拉着王闹：“到我家去吧，王闹哥哥，我们家刚买了一只小狗狗，我让你先玩!”
噢?一听小狗王闹立马心动，但还未来得及行动，突然自家的门开了，老妈一把拽进王闹，向邻居道一声谢，就把小男孩关门外了。
王闹进了屋，不敢看老妈，只管往自己屋溜，老妈追问：“干什么去?”王闹忙答：“学习去。”王闹知道老妈，王闹太知道老妈了，“学习”可是扑灭老妈怒火的最佳灭火剂呵!不料身后的老妈竟然笑了，这就让王闹莫名其妙。
笑过以后，老妈长长地叹一口气：“闹呵，你如果能把这精神头都用到学习上，是不是你的学习成绩就不是今天这个样了?”
什么意思?
老妈说：“毛令已经来过电话了，说要帮你补课，还说其实你挺聪明的。”
王闹说：“她才发现啊。”
“可你的聪明就是不往学习上用呵。我想过了，都说你聪明，可就是学习上不去，肯定是你的心理有问题。我给一位心理咨询师打过电话了。”
“不要听鬼心理咨询师的，他们净胡诌。”
“怎么净胡诌呢，人家是著名咨询师，报纸上开专栏留下电话的，听说经他的指导，好几个不爱学习的都爱学习了，还有考上大学的呢。”
“他怎么说我的?”
“说你上课注意力分散，是心理不健康的体现。”
“狗屁!说我不健康?我牙口倍儿好，吃饭倍儿香，身体倍儿棒……”
“人家是说你心理有病，这跟吃饭扯得上吗?”
“老妈我给你说，那些专家，尽是骗你们咨询费的，你拉一个不爱学习的孩子到他跟前，他保证都说心理有毛病。他怎么不去给那些讲课没劲儿的老师看看病?怎么不去想辙让那些老师变得有魅力?”
为了证明自己心理没毛病，王闹立马摊开书本，拿出作业本开始做习题。边做边忿忿：“说我注意力分散，我偏要集中一个给他看看!老妈你监督着，不做完作业，别说走神，我屁都不放一个。”
当然要可劲儿学习，本来要狠揍的棍子都给你免了，不学，怎能对得起老妈?
一口气做完作业，肚子已经饿得巨响，王闹拉开房门刚要喊饿，忽然住嘴了。
老妈正在看电视。确切地说，看无声电视。还看得特投入，神情呆呆的，眼睛直直的，不直看不清屏幕上的字幕呵!这情形突然叫王闹心里酸酸的：
老妈为了我学习，电视都不敢看有声的!我，又能给老妈做点什么呢?
2
想来老妈也不容易，在外奔波了一天，晚上回到家里还得做饭忙家务，王闹本是想帮老妈做一点的，无奈老妈坚决拒绝!拒绝就拒绝吧，还骂王闹：“你是不是磨蹭着不想学习?”
王闹忿忿：“你怎么这么说?”
老妈更忿忿：“你明白不明白，你对我最大的帮助就是考个好成绩!”王闹只好饭来张口，衣来伸手。老妈伺候得无怨无悔，王闹却受之有愧，对老妈说：“你早一点儿去睡好了。”
老妈立刻警惕：“我睡了，你偷懒耍滑不做作业怎么办?”
王闹说：“那好好好，你愿熬就熬着吧。”
老妈就熬着。老爸身在外地，没人陪着说话，要熬住全靠电视机了。电视里一个台又一个台地播言情剧，老妈看得挺来劲儿，但又挺吃力，因为老妈看的基本是哑剧。两室一厅的房间不够大，电视的声音在房间里肆无忌惮的，吵着王闹怎么办?一心不可二用，王闹俩耳朵听着电视还能学习么?王闹说没事，我把房间门关上。老妈还是不放心：“你把门关上，在里面做什么我能知道吗?”
王闹说：“那你安一个摄像头好了。一只眼睛看电视，一只眼睛全程监控，不光是我在家里，我在学校里你也监控着，连我吃喝拉撒都监控了。”
王闹是调侃，但老妈是半个科盲基本听不出来，立马对这玩意儿充满了期待：“有这么神的东西?”
王闹忍住笑：“那当然。”
老妈又问：“连你在学校和上学放学路上的事我也能全知道?”
王闹百分之一百二的认真：“那当然。”
老妈仍有疑虑：“光听说在屋子里可以安摄像头，但是你走到哪里可以跟到哪里的……”
“老妈你这就老帽了，手机走到哪儿都可以打吧?那叫移动!电话能移动，摄像头为什么不能移动?”
这话令老妈心动。老妈心动的工夫，王闹已经坐在沙发上坦坦然看开电视了。倒是老妈没了心思看电视，心思全用在琢磨王闹描绘的“全程监控摄像头”上了，接着问：“安一个摄像头多少钱?”
王闹不答，心想：我哪知道，随嘴说说你倒认真了，真叫你监控起来，我不麻烦了!
不说，倒叫老妈心存了希望：不能小看现在的高科技，十年前谁要拿着砖头大小的大哥大还挺显身份的，现在连要饭的都买得起手机小灵通了。
3
老妈就去商场，问到摄录像器材柜台前，才明白这价格不是自己该问的。
偏偏这柜台售货员是一个临时打工的大学生，尚没练就洞穿客户财力的金睛火眼，以为老妈是一个大客户，就服务态度超好，热情万丈地、不厌其烦地一件一件向老妈推荐各色产品，大有非要让老妈买一件，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劲头。
一开始老妈想实话实说坦白自已买不起，但又没有勇气，这才明白人的虚荣心有时真是无法克服。便壮了壮胆气说：“你们这有没有飞利浦的?或者三星也行。”
老妈说这俩牌子不过是瞎蒙。
同办公室有一位女士用三星手机，就自我感觉良好地有事没事常摆到桌上。老妈开始想：三星?不就比双星运动鞋多一星吗?有什么好炫耀的?后来才知道这是一个韩国品牌，因为喜欢韩国电视剧，自然对这韩国品牌多了几分好感。
至于飞利浦，那是某位女客户爱用的，女客户家住别墅，显然是有钱阶层。有一次说起她家的电器，便说都是飞利浦的，老妈就知道飞利浦是好东西。
见店里没这俩牌子，老妈才放胆说的，不料售货员说有三星的，并十分热情地拿出来向老妈展示，原来，那三星趴在柜台角落老妈没有发现。老妈给打了一个措手不及并没有慌，又问：“有没有凯迪拉克的?”
凯迪拉克是广告上常播的一个汽车品牌。老妈一张嘴，把手机和汽车的品牌搞混了。本来老妈就够无知的，谁知售货员更无知：“凯迪拉克?有这个品牌吗?”就去另一个柜台问。
老妈知道穿帮了赶紧溜。刚溜到门口售货员竟然追上来，态度比刚才还要好，直说这位客户您等一等，请把联系电话和姓名留下，如果以后 货到了，我们会及时联系您。
联系我?老妈奇怪了，原来在说出口的一瞬间，老妈已经意识到那是一个汽车品牌。不料被无知售货员问的另一位有知的老售货员说，这个世界变化太快，说不定凯迪拉克就要做摄录像生意呢!咱们这个店十年前是做针头线脑的，现在不也做电器?这可是个大客户，她的信息很超前呢。售货员能不加倍对老妈好?
老妈只好随嘴胡诌了一个电话，并说自己姓欧阳。
欧阳这姓挺特别，老妈早就有记忆，上小学的时候知道有一个英雄叫欧阳海，几年前辅导王闹背唐诗的时候知道有个欧阳修，现在正在看的言情剧里有一个中年男主角，或者可以称作老妈的偶像的，叫欧阳涵……所以，老妈就信口说自己姓欧阳。
如果这店将来真进了凯迪拉克摄像头，那就让他们满世界找这个电话号码，和这个欧阳吧。
老妈费了好大力气才脱身，就有点生王闹的气，王闹肯定是知道摄像头价格的，偏不给我说，害得我在那店里耽搁了那么长时间。
更倒霉的是，当时只想进去打听一下并非立马要买，不过一分钟的事，就没有把摩托存上，而是临时停放在路边，谁知会被热情的售货员扯了这么久!正碰上交通市容纠察队纠察到这里，见摩托乱放就拉走了，害得老妈追到城管稽查处，交了三十元罚款才把车子取回，这一折腾又误了上班，点到时人没到，又给扣了五十块，见了王闹，老妈还能不气?
一腔怒火本想冲王闹发的，但进门发现王闹正在做作业，老妈就暂且息怒。
那一晚，待王闹收拾书包准备睡觉时，老妈刚想开一炮，却不料从王闹书包里抖落出了一张外语试卷，上面赫然是八十五分，就问王闹为什么没有早告诉自己?王闹说有什么好告诉的，不过一个小测验。
小测验也是考试，这成绩很有进步!这个时候是需要肯定而不是批评的，老妈就转怒为喜，虽然只是脸面上的肌肉活动。
4
看无声电视，老妈有一段时间了，王闹一直没怎么在意。但令他心酸的这一晚，王闹在意了。
几天后，王闹突然拿回了一个大耳机。
老妈一看就来气，以为王闹要玩歌星作派，电视上的歌星们不尽戴这玩意儿?老妈不想让王闹成为歌星，正经的孩子有几个干这个?老妈要让王闹上大学，成为科学家。
但是王闹一说这玩意儿的用途和来历，老妈的泪几乎要流出来了。
“今天是什么日子?”王闹问。
老妈首先想到的是王闹的生日，又一想不对，就不去猜了，管他什么日，反正与王闹考学又没关系。
“5月12号，这是个什么日子?”王闹又具体问。
“你操那么多的没味儿的心干吗?几乎天天都有世界什么日，关你嘛事?我说过多少遍了，你也不笨，为什么学习总是不跟趟?毛病就犯在与学习有关的你都不感兴趣，与学习没关的你都感兴趣……”
完了完了，一个5月12日引来了老妈这么多声讨，王闹赶忙自我回答：“母亲节呀!老妈。”
5月的节日是不少，老妈也是记着的，却从未听说过5月12日有这么一个母亲节，表情就比较质疑。
“5月的第二个星期天就是母亲节。”王闹边解释着，边把耳机献上去，说这是送给老妈的母亲节礼物。
“我要这干啥?当歌星?”
“你以为只有歌星用这个吗?老——”王闹本想说“老帽”的，到嘴边变成了“老妈”，并且很亲切地帮老妈套在头上，“从今往后，您看电视尽管看。再大再高的声音我也听不见。”
“你怎么想到的?”老妈试过后很惊疑。
“我怎么没想到，你这几年天天看哑电视来着。”
老妈那个感动：都说男孩心粗，王闹却关注到老妈在看哑电视，并且送老妈这个，解决了看电视的大问题!
忽然又一想，这玩意儿的价格可能不菲，就问怎么来的?
王闹说：“你别问了，反正不是偷来抢来的。”那也得问，当妈的问个底儿朝天是天经地义，小孩子向老妈彻底坦白也是理所应当的。王闹被问急了只好说：“是我去水站每天送三桶水得来的。”
原以为会让老妈心疼一次，不料老妈说：“那得耽误多少学习工夫?”
王闹一听特失望：“哎呀老妈，今天虽然不是儿子节，你也得关心关心我是不是?我压趴了不长个儿怎么办?我还是未成年人呵。”
老妈答：“谁说我不关心?我关心的是你的前途呵!你也用不着去背水，或者给我买什么，给我考一个好成绩就是给我的最好礼物。”
得，关心了老妈一顿换来这，自找没趣不是?王闹愤愤地抓过耳机：“不要拉倒!”
冷静下来，老妈还是想要这只耳机，虽然不能起到摄像头的作用，每分每秒窥探着王闹的行动，但能够让自己从看哑巴电视中解脱出来，这也是一大历史进步呵。
张口跟王闹要?显然有失家长风度，老妈便端了几块西瓜走进去，“咣”往桌上重重一放：“背水能换这玩意儿?瞎说吧你。”
王闹头也不抬：“不信，问毛令去。”
老妈就去问毛令，离开时不动声色地顺手牵羊把耳机拿了出来。王闹也不动声色，只管一心一意做作业，暗暗留一个台阶给老妈下。很好很好，两人合作得相当默契，个中的奥妙你知我知，再就是空气知了。
显然这耳机不是背水背来的，可到底是从哪儿来的?老妈的好奇心被强烈勾起，退出王闹屋，立马就给毛令打电话。
毛令的解答让老妈放了心，放下心来又不无遗憾：王闹这小子是聪明，这聪明哪怕用到学习上一半呢，三分之一也行呵!
耳机是王闹自己得来的，不是靠出苦力背水，而是靠智慧。
5
中午放学路过某电器商场，商场正搞有奖促销。临时搭了个台子，气球飘飘彩旗猎猎的，还有周杰伦的《霍元甲》助阵，吸引了不少过往的人前来参与。
王闹当然被吸引住了，这么热闹的场合怎么能没有王闹呢?
一个头发染得火鸡般的、不男不女的家伙正在主持有奖兑答，王闹看着那怪怪的头发突发奇想，一个反竞答题油然而生：
远看像火鸡，近看像火鸡，左看像火鸡，右看像火鸡，怎么看怎么像火鸡，打眼前一人。
心下一乐，王闹在人群里拼命举手：“我答我答。”想想主持人即将到来的尴尬状，王闹感觉真是爽呵。
喊着喊着王闹住了嘴，领奖台上，有一样东西让他怦然心动：无线接收耳机!
他看广告上介绍过的，戴上这玩意儿看电视，声音就影响不到别人了。哗，这不是上帝为老妈设计的么?
尤其是在今天，今天就是母亲节呵!
刚刚老师在课堂上还号召过，最好同学们回家都给老妈洗洗脚，这下可好，全校要在这一天掀起一场洗脚丫子运动了。赵小飞说：“我妈肯定不让我洗，我献一朵玫瑰花算了。”毛令说：“你知道送一朵玫瑰表示什么吗?”一旁的妮妮抢答：“表示爱情。”女生们就哄笑开了。王闹拍拍赵小飞，对那些女生：“那是你们的表示，小飞的表示就是给老妈洗脚丫子。对不对小飞?” 赵小飞说：“就是，就是……”连说了N个“就是”，放学后就断然与王闹分手，跑去花店给他老妈买玫瑰去了。
不行不行，不能反竞答，得正经地答，怎么着也得把这无线接收耳机拿到手呵。心下暗自庆幸：幸亏刚才没反竞答，真把这位火鸡头惹毛了，麻烦就大了。
可是现在麻烦也不小，虽然主持人出的那些题很狗屁，比如，炒菜如果炒成了，该怎么办?a加水，b加醋，c加面；再比如，菜刀生锈了，用什么除锈?a用水洗，b用洗涤精擦洗，c用切开的葱头擦拭，但叫王闹答，王闹还真答不出。
答不出也得想辙答，反正老妈这个母亲节的礼物我是送定了。
想了想王闹有了主意，笑嘻嘻对身边一人说：“有手机吗?”那人很警惕地看王闹一眼，王闹又问：“想中奖吗?”那人更警惕地看王闹一眼。
王闹解释：“我借你手机用用，找个人来替你我答题。获了奖咱俩一人一份怎么样?”那人立马来了积极性，以最快的速度把手机递给王闹，并且殷勤地把手机盖打开。王闹极煽情地ca11毛令：“嗨，老毛，我们班最最有学问的人。”
毛令在那一头警觉地问：“干吗?”
“出一道题考考你。”
“是考我，还是你笨蛋答不出呵?”
“当然是我笨蛋答不出啦。”
这回答毛令比较满意：“考好了。”
此时，鸡冠头主持人正说出一个题目：哪个国家的国鸟是公鸡?
王闹望着火鸡头呻吟一声：My god，这家伙他想当国鸟吗?毛令的答案已经传过来了，王闹听了立马冲火鸡头高声喊：“法国!”
“恭喜你，答对了!”貌似国鸟的主持人对王闹招招手。
奖品是一只电热壶，价值应该比那只耳机高一倍，王闹很大方地对那位贡献手机者说：“这是你的。”那人一下子蹿到台上去了，领回奖壶时冲王闹嘿嘿直笑：“我家正好缺这么一个，碰上你真是运气，谢谢喽!”
以此手法，不消十分钟王闹就搞掂了无线接收耳机。
听完毛令的回答，老妈就心安地戴上耳机。并且到镜子前去照一照，喊来王闹问：“我是不是很像一个搞特工的间谍?”
王闹说像歌星。老妈不愿听，歌星在老妈看来巨丑，但是女间谍在电影上还是很漂亮。王闹光笑，很想实话实说，告诉老妈她此刻像一只犬胖熊猫，但又怕老妈一听“胖”立即节食，就不说了，只说很现代。
这个词好，老妈很高兴地接受了。
王闹趁机问：“母亲节的礼物怎么样?”
老妈答：“一般吧。”
“还一般?够有创意了!你知道大多数同学都干吗?给老妈洗脚丫子呀，洗脚丫子哪比得上给你解决一个看电视的大问题!告诉你吧，这绝对是我们六(2)班最棒的母亲节礼物。”
“你知道什么是我最需要的礼物吗?”
“得得得，又来这一套了。”王闹下意识地捂耳朵，捂耳朵老妈也要说：“你给我考个好成绩，这比送我什么都强。”
王闹赶紧逃回屋里，嘴里嘀咕着：“送礼物送出鬼来了，早知道我就不送了!”
本文选自江苏少年儿童出版社出版的新书：《搞笑鬼王闹》系列小说。
“搞笑鬼王闹”这个形象最早就出现在《少年文艺》上，作家郝月梅以此为起点创作的长篇小说入选2005年最具阅读价值的20本原创图书。今年，郝月梅又推出了《搞笑鬼王闹》系列的后两本，《高第街56号》和《十二岁的玩笑》，新书将于2007年1月面市。
编辑：田俊 tian17@hotmail．com
一走进自家楼，王闹就气短。
能不气短么?现在要面对的，是早晨离开家时老妈吼的那句“有志气你就别给我回来”。王闹没志气，王闹回来了，回来了就不能像平常那样去摁门铃：万一给老妈一棍子打出来咋办?
这样在门口徘徊着，忐忑着，就给对门邻居从猫眼洞里发现了。邻居阿姨打开门，热情洋溢地对王闹说：“王闹，忘带钥匙了?先上我家来吧。”正巧楼上的小男孩经过，立马热情万丈地拉着王闹：“到我家去吧，王闹哥哥，我们家刚买了一只小狗狗，我让你先玩!”
噢?一听小狗王闹立马心动，但还未来得及行动，突然自家的门开了，老妈一把拽进王闹，向邻居道一声谢，就把小男孩关门外了。
王闹进了屋，不敢看老妈，只管往自己屋溜，老妈追问：“干什么去?”王闹忙答：“学习去。”王闹知道老妈，王闹太知道老妈了，“学习”可是扑灭老妈怒火的最佳灭火剂呵!不料身后的老妈竟然笑了，这就让王闹莫名其妙。
笑过以后，老妈长长地叹一口气：“闹呵，你如果能把这精神头都用到学习上，是不是你的学习成绩就不是今天这个样了?”
什么意思?
老妈说：“毛令已经来过电话了，说要帮你补课，还说其实你挺聪明的。”
王闹说：“她才发现啊。”
“可你的聪明就是不往学习上用呵。我想过了，都说你聪明，可就是学习上不去，肯定是你的心理有问题。我给一位心理咨询师打过电话了。”
“不要听鬼心理咨询师的，他们净胡诌。”
“怎么净胡诌呢，人家是著名咨询师，报纸上开专栏留下电话的，听说经他的指导，好几个不爱学习的都爱学习了，还有考上大学的呢。”
“他怎么说我的?”
“说你上课注意力分散，是心理不健康的体现。”
“狗屁!说我不健康?我牙口倍儿好，吃饭倍儿香，身体倍儿棒……”
“人家是说你心理有病，这跟吃饭扯得上吗?”
“老妈我给你说，那些专家，尽是骗你们咨询费的，你拉一个不爱学习的孩子到他跟前，他保证都说心理有毛病。他怎么不去给那些讲课没劲儿的老师看看病?怎么不去想辙让那些老师变得有魅力?”
为了证明自己心理没毛病，王闹立马摊开书本，拿出作业本开始做习题。边做边忿忿：“说我注意力分散，我偏要集中一个给他看看!老妈你监督着，不做完作业，别说走神，我屁都不放一个。”
当然要可劲儿学习，本来要狠揍的棍子都给你免了，不学，怎能对得起老妈?
一口气做完作业，肚子已经饿得巨响，王闹拉开房门刚要喊饿，忽然住嘴了。
老妈正在看电视。确切地说，看无声电视。还看得特投入，神情呆呆的，眼睛直直的，不直看不清屏幕上的字幕呵!这情形突然叫王闹心里酸酸的：
老妈为了我学习，电视都不敢看有声的!我，又能给老妈做点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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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来老妈也不容易，在外奔波了一天，晚上回到家里还得做饭忙家务，王闹本是想帮老妈做一点的，无奈老妈坚决拒绝!拒绝就拒绝吧，还骂王闹：“你是不是磨蹭着不想学习?”
王闹忿忿：“你怎么这么说?”
老妈更忿忿：“你明白不明白，你对我最大的帮助就是考个好成绩!”王闹只好饭来张口，衣来伸手。老妈伺候得无怨无悔，王闹却受之有愧，对老妈说：“你早一点儿去睡好了。”
老妈立刻警惕：“我睡了，你偷懒耍滑不做作业怎么办?”
王闹说：“那好好好，你愿熬就熬着吧。”
老妈就熬着。老爸身在外地，没人陪着说话，要熬住全靠电视机了。电视里一个台又一个台地播言情剧，老妈看得挺来劲儿，但又挺吃力，因为老妈看的基本是哑剧。两室一厅的房间不够大，电视的声音在房间里肆无忌惮的，吵着王闹怎么办?一心不可二用，王闹俩耳朵听着电视还能学习么?王闹说没事，我把房间门关上。老妈还是不放心：“你把门关上，在里面做什么我能知道吗?”
王闹说：“那你安一个摄像头好了。一只眼睛看电视，一只眼睛全程监控，不光是我在家里，我在学校里你也监控着，连我吃喝拉撒都监控了。”
王闹是调侃，但老妈是半个科盲基本听不出来，立马对这玩意儿充满了期待：“有这么神的东西?”
王闹忍住笑：“那当然。”
老妈又问：“连你在学校和上学放学路上的事我也能全知道?”
王闹百分之一百二的认真：“那当然。”
老妈仍有疑虑：“光听说在屋子里可以安摄像头，但是你走到哪里可以跟到哪里的……”
“老妈你这就老帽了，手机走到哪儿都可以打吧?那叫移动!电话能移动，摄像头为什么不能移动?”
这话令老妈心动。老妈心动的工夫，王闹已经坐在沙发上坦坦然看开电视了。倒是老妈没了心思看电视，心思全用在琢磨王闹描绘的“全程监控摄像头”上了，接着问：“安一个摄像头多少钱?”
王闹不答，心想：我哪知道，随嘴说说你倒认真了，真叫你监控起来，我不麻烦了!
不说，倒叫老妈心存了希望：不能小看现在的高科技，十年前谁要拿着砖头大小的大哥大还挺显身份的，现在连要饭的都买得起手机小灵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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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妈就去商场，问到摄录像器材柜台前，才明白这价格不是自己该问的。
偏偏这柜台售货员是一个临时打工的大学生，尚没练就洞穿客户财力的金睛火眼，以为老妈是一个大客户，就服务态度超好，热情万丈地、不厌其烦地一件一件向老妈推荐各色产品，大有非要让老妈买一件，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劲头。
一开始老妈想实话实说坦白自已买不起，但又没有勇气，这才明白人的虚荣心有时真是无法克服。便壮了壮胆气说：“你们这有没有飞利浦的?或者三星也行。”
老妈说这俩牌子不过是瞎蒙。
同办公室有一位女士用三星手机，就自我感觉良好地有事没事常摆到桌上。老妈开始想：三星?不就比双星运动鞋多一星吗?有什么好炫耀的?后来才知道这是一个韩国品牌，因为喜欢韩国电视剧，自然对这韩国品牌多了几分好感。
至于飞利浦，那是某位女客户爱用的，女客户家住别墅，显然是有钱阶层。有一次说起她家的电器，便说都是飞利浦的，老妈就知道飞利浦是好东西。
见店里没这俩牌子，老妈才放胆说的，不料售货员说有三星的，并十分热情地拿出来向老妈展示，原来，那三星趴在柜台角落老妈没有发现。老妈给打了一个措手不及并没有慌，又问：“有没有凯迪拉克的?”
凯迪拉克是广告上常播的一个汽车品牌。老妈一张嘴，把手机和汽车的品牌搞混了。本来老妈就够无知的，谁知售货员更无知：“凯迪拉克?有这个品牌吗?”就去另一个柜台问。
老妈知道穿帮了赶紧溜。刚溜到门口售货员竟然追上来，态度比刚才还要好，直说这位客户您等一等，请把联系电话和姓名留下，如果以后 货到了，我们会及时联系您。
联系我?老妈奇怪了，原来在说出口的一瞬间，老妈已经意识到那是一个汽车品牌。不料被无知售货员问的另一位有知的老售货员说，这个世界变化太快，说不定凯迪拉克就要做摄录像生意呢!咱们这个店十年前是做针头线脑的，现在不也做电器?这可是个大客户，她的信息很超前呢。售货员能不加倍对老妈好?
老妈只好随嘴胡诌了一个电话，并说自己姓欧阳。
欧阳这姓挺特别，老妈早就有记忆，上小学的时候知道有一个英雄叫欧阳海，几年前辅导王闹背唐诗的时候知道有个欧阳修，现在正在看的言情剧里有一个中年男主角，或者可以称作老妈的偶像的，叫欧阳涵……所以，老妈就信口说自己姓欧阳。
如果这店将来真进了凯迪拉克摄像头，那就让他们满世界找这个电话号码，和这个欧阳吧。
老妈费了好大力气才脱身，就有点生王闹的气，王闹肯定是知道摄像头价格的，偏不给我说，害得我在那店里耽搁了那么长时间。
更倒霉的是，当时只想进去打听一下并非立马要买，不过一分钟的事，就没有把摩托存上，而是临时停放在路边，谁知会被热情的售货员扯了这么久!正碰上交通市容纠察队纠察到这里，见摩托乱放就拉走了，害得老妈追到城管稽查处，交了三十元罚款才把车子取回，这一折腾又误了上班，点到时人没到，又给扣了五十块，见了王闹，老妈还能不气?
一腔怒火本想冲王闹发的，但进门发现王闹正在做作业，老妈就暂且息怒。
那一晚，待王闹收拾书包准备睡觉时，老妈刚想开一炮，却不料从王闹书包里抖落出了一张外语试卷，上面赫然是八十五分，就问王闹为什么没有早告诉自己?王闹说有什么好告诉的，不过一个小测验。
小测验也是考试，这成绩很有进步!这个时候是需要肯定而不是批评的，老妈就转怒为喜，虽然只是脸面上的肌肉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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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无声电视，老妈有一段时间了，王闹一直没怎么在意。但令他心酸的这一晚，王闹在意了。
几天后，王闹突然拿回了一个大耳机。
老妈一看就来气，以为王闹要玩歌星作派，电视上的歌星们不尽戴这玩意儿?老妈不想让王闹成为歌星，正经的孩子有几个干这个?老妈要让王闹上大学，成为科学家。
但是王闹一说这玩意儿的用途和来历，老妈的泪几乎要流出来了。
“今天是什么日子?”王闹问。
老妈首先想到的是王闹的生日，又一想不对，就不去猜了，管他什么日，反正与王闹考学又没关系。
“5月12号，这是个什么日子?”王闹又具体问。
“你操那么多的没味儿的心干吗?几乎天天都有世界什么日，关你嘛事?我说过多少遍了，你也不笨，为什么学习总是不跟趟?毛病就犯在与学习有关的你都不感兴趣，与学习没关的你都感兴趣……”
完了完了，一个5月12日引来了老妈这么多声讨，王闹赶忙自我回答：“母亲节呀!老妈。”
5月的节日是不少，老妈也是记着的，却从未听说过5月12日有这么一个母亲节，表情就比较质疑。
“5月的第二个星期天就是母亲节。”王闹边解释着，边把耳机献上去，说这是送给老妈的母亲节礼物。
“我要这干啥?当歌星?”
“你以为只有歌星用这个吗?老——”王闹本想说“老帽”的，到嘴边变成了“老妈”，并且很亲切地帮老妈套在头上，“从今往后，您看电视尽管看。再大再高的声音我也听不见。”
“你怎么想到的?”老妈试过后很惊疑。
“我怎么没想到，你这几年天天看哑电视来着。”
老妈那个感动：都说男孩心粗，王闹却关注到老妈在看哑电视，并且送老妈这个，解决了看电视的大问题!
忽然又一想，这玩意儿的价格可能不菲，就问怎么来的?
王闹说：“你别问了，反正不是偷来抢来的。”那也得问，当妈的问个底儿朝天是天经地义，小孩子向老妈彻底坦白也是理所应当的。王闹被问急了只好说：“是我去水站每天送三桶水得来的。”
原以为会让老妈心疼一次，不料老妈说：“那得耽误多少学习工夫?”
王闹一听特失望：“哎呀老妈，今天虽然不是儿子节，你也得关心关心我是不是?我压趴了不长个儿怎么办?我还是未成年人呵。”
老妈答：“谁说我不关心?我关心的是你的前途呵!你也用不着去背水，或者给我买什么，给我考一个好成绩就是给我的最好礼物。”
得，关心了老妈一顿换来这，自找没趣不是?王闹愤愤地抓过耳机：“不要拉倒!”
冷静下来，老妈还是想要这只耳机，虽然不能起到摄像头的作用，每分每秒窥探着王闹的行动，但能够让自己从看哑巴电视中解脱出来，这也是一大历史进步呵。
张口跟王闹要?显然有失家长风度，老妈便端了几块西瓜走进去，“咣”往桌上重重一放：“背水能换这玩意儿?瞎说吧你。”
王闹头也不抬：“不信，问毛令去。”
老妈就去问毛令，离开时不动声色地顺手牵羊把耳机拿了出来。王闹也不动声色，只管一心一意做作业，暗暗留一个台阶给老妈下。很好很好，两人合作得相当默契，个中的奥妙你知我知，再就是空气知了。
显然这耳机不是背水背来的，可到底是从哪儿来的?老妈的好奇心被强烈勾起，退出王闹屋，立马就给毛令打电话。
毛令的解答让老妈放了心，放下心来又不无遗憾：王闹这小子是聪明，这聪明哪怕用到学习上一半呢，三分之一也行呵!
耳机是王闹自己得来的，不是靠出苦力背水，而是靠智慧。
5
中午放学路过某电器商场，商场正搞有奖促销。临时搭了个台子，气球飘飘彩旗猎猎的，还有周杰伦的《霍元甲》助阵，吸引了不少过往的人前来参与。
王闹当然被吸引住了，这么热闹的场合怎么能没有王闹呢?
一个头发染得火鸡般的、不男不女的家伙正在主持有奖兑答，王闹看着那怪怪的头发突发奇想，一个反竞答题油然而生：
远看像火鸡，近看像火鸡，左看像火鸡，右看像火鸡，怎么看怎么像火鸡，打眼前一人。
心下一乐，王闹在人群里拼命举手：“我答我答。”想想主持人即将到来的尴尬状，王闹感觉真是爽呵。
喊着喊着王闹住了嘴，领奖台上，有一样东西让他怦然心动：无线接收耳机!
他看广告上介绍过的，戴上这玩意儿看电视，声音就影响不到别人了。哗，这不是上帝为老妈设计的么?
尤其是在今天，今天就是母亲节呵!
刚刚老师在课堂上还号召过，最好同学们回家都给老妈洗洗脚，这下可好，全校要在这一天掀起一场洗脚丫子运动了。赵小飞说：“我妈肯定不让我洗，我献一朵玫瑰花算了。”毛令说：“你知道送一朵玫瑰表示什么吗?”一旁的妮妮抢答：“表示爱情。”女生们就哄笑开了。王闹拍拍赵小飞，对那些女生：“那是你们的表示，小飞的表示就是给老妈洗脚丫子。对不对小飞?” 赵小飞说：“就是，就是……”连说了N个“就是”，放学后就断然与王闹分手，跑去花店给他老妈买玫瑰去了。
不行不行，不能反竞答，得正经地答，怎么着也得把这无线接收耳机拿到手呵。心下暗自庆幸：幸亏刚才没反竞答，真把这位火鸡头惹毛了，麻烦就大了。
可是现在麻烦也不小，虽然主持人出的那些题很狗屁，比如，炒菜如果炒成了，该怎么办?a加水，b加醋，c加面；再比如，菜刀生锈了，用什么除锈?a用水洗，b用洗涤精擦洗，c用切开的葱头擦拭，但叫王闹答，王闹还真答不出。
答不出也得想辙答，反正老妈这个母亲节的礼物我是送定了。
想了想王闹有了主意，笑嘻嘻对身边一人说：“有手机吗?”那人很警惕地看王闹一眼，王闹又问：“想中奖吗?”那人更警惕地看王闹一眼。
王闹解释：“我借你手机用用，找个人来替你我答题。获了奖咱俩一人一份怎么样?”那人立马来了积极性，以最快的速度把手机递给王闹，并且殷勤地把手机盖打开。王闹极煽情地ca11毛令：“嗨，老毛，我们班最最有学问的人。”
毛令在那一头警觉地问：“干吗?”
“出一道题考考你。”
“是考我，还是你笨蛋答不出呵?”
“当然是我笨蛋答不出啦。”
这回答毛令比较满意：“考好了。”
此时，鸡冠头主持人正说出一个题目：哪个国家的国鸟是公鸡?
王闹望着火鸡头呻吟一声：My god，这家伙他想当国鸟吗?毛令的答案已经传过来了，王闹听了立马冲火鸡头高声喊：“法国!”
“恭喜你，答对了!”貌似国鸟的主持人对王闹招招手。
奖品是一只电热壶，价值应该比那只耳机高一倍，王闹很大方地对那位贡献手机者说：“这是你的。”那人一下子蹿到台上去了，领回奖壶时冲王闹嘿嘿直笑：“我家正好缺这么一个，碰上你真是运气，谢谢喽!”
以此手法，不消十分钟王闹就搞掂了无线接收耳机。
听完毛令的回答，老妈就心安地戴上耳机。并且到镜子前去照一照，喊来王闹问：“我是不是很像一个搞特工的间谍?”
王闹说像歌星。老妈不愿听，歌星在老妈看来巨丑，但是女间谍在电影上还是很漂亮。王闹光笑，很想实话实说，告诉老妈她此刻像一只犬胖熊猫，但又怕老妈一听“胖”立即节食，就不说了，只说很现代。
这个词好，老妈很高兴地接受了。
王闹趁机问：“母亲节的礼物怎么样?”
老妈答：“一般吧。”
“还一般?够有创意了!你知道大多数同学都干吗?给老妈洗脚丫子呀，洗脚丫子哪比得上给你解决一个看电视的大问题!告诉你吧，这绝对是我们六(2)班最棒的母亲节礼物。”
“你知道什么是我最需要的礼物吗?”
“得得得，又来这一套了。”王闹下意识地捂耳朵，捂耳朵老妈也要说：“你给我考个好成绩，这比送我什么都强。”
王闹赶紧逃回屋里，嘴里嘀咕着：“送礼物送出鬼来了，早知道我就不送了!”
本文选自江苏少年儿童出版社出版的新书：《搞笑鬼王闹》系列小说。
“搞笑鬼王闹”这个形象最早就出现在《少年文艺》上，作家郝月梅以此为起点创作的长篇小说入选2005年最具阅读价值的20本原创图书。今年，郝月梅又推出了《搞笑鬼王闹》系列的后两本，《高第街56号》和《十二岁的玩笑》，新书将于2007年1月面市。
编辑：田俊 tian17@hotmai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