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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在做什么呢？现在在想什么呢？现在想要什么呢？现在想去哪里呢？现在想见见谁呢？
林宜穿着市二十七中的校服来到一个叫做“零昌涉外建材公司”的地方。
大楼被无数白色长方瓷板覆盖着，铜字招牌很脏，阶梯上落满了灰尘和枯叶。
“这就是朱可杉工作的地方。”小宜喃喃地对自己说。
重看过同学录后，小宜乘电梯直达七楼。楼道很长，稀稀疏疏地摆着几盆稀稀拉拉的招财树。顶端的窗户虚掩着，随风微微晃动，想着朱可杉走过这段寂寞的楼道时寂寞的样子，小宜摸了摸自己的脸。
“应该还好吧，应该没问题吧。”小宜努力地做着深呼吸。她不想让朱可杉看到自己不知道应该算是什么表情的脸。在家照镜子的时候发现，那还真是够难看的。
但是，即便是等一下在朱可杉面前突然哭起来，小宜也不会觉得奇怪的。
鞋跟把地板敲响的回声似乎想骗小宜说：“只有你一个人还在世界上哦。”而小宜仍然坚强地走到了“内务科”的门口。
里面的几个人都看向小宜，显然是无所事事的一群。
这让小宜回想起了原来在走廊上走过的每个人都会被全班行以注目礼，因为实在是太闷了。“老师讲得好枯燥”或者是“这种教育方式都过时了”，大家常常一边这么说着，一边写卷子。
朱可杉也是其中的一个，当然啦，还有自己。
房间里并没有要找的人，小宜打听了几句就离开了。同科的人不一定能碰面，小宜只好到招待处去留口信。
那个小姐登记的时候神秘兮兮地笑着说：“我们这里也有叫林宜的……”小宜也笑了一下，说：“那很巧。”那个小姐又说：“中国人口这么多——十二亿哎，我碰到过很多同名同姓的，他们啊……”小宜看她已经写完，说了一声“谢谢”，然后朝大门走过去。
走到梯子上，还听得见小姐的咕哝。
怎么会雇一个这样的小姐呢？难道经理都没跟她说过话吗？
也许这就是社会吧。
她才刚刚高中毕业，又怎么可能会知道什么是所谓的社会嘛。
我果然是不属于这里的。
三年前报到时一个人站在陌生的校园里努力回忆学校平面图上的箭头方向，但还是以失败告终的自己，也曾说过，我好像并不属于这里啊。
因为长大了，所以妈妈不会干嘛都陪在身边了。
完全没有别人的喜悦，小宜只想喊 “停”而已。
拜托别再捉弄我了行不行？起码留一件不算太奇怪的事给我也好。
朱可杉竟然成了一间公司的职员，而且还是管理企业内部结构变更的那种。那个有点笨又有点可爱的小杉，竟然开后门进了一个那样的地方，简直是太不可思议了。
啊，他不会已经系起领带来了吧？不要……好可怕……
一路上，小宜都在想这些有的没有的。
八月，六点半天就黑了。
八点接到了朱可杉的电话，把同学会的事交待完之后，小宜忽然发现自己紧紧地捏着电话。“就是上午十点对不对？”朱可杉已经在做最后的确认了。
“嗯。”
我不想挂电话，这是小杉打来的电话，已经“上班”的小杉给我打来的电话。
“谢谢你。”“不用。”“拜拜。”
“……后天见。”
小宜有点想叹气，连忙捂住嘴巴。
为什么要长大呢？
这样的问题太老套了。八点档长篇连续剧主角目光呆滞地回想往事，那段往事平均三集回想一次。导演就像佳能复印机一样尽心尽力地工作着，发出“ ”的过纸声。
打扫完卫生的小宜坐在后门的窗边上望向操场，有一些年级要开家长会，车棚里挤满了平常没有的摩托车，很多大人站在那里抽烟。
而我们的爸妈都不会再开家长会了。
我们都已经长大成人了。
轻轻地唱着“姑娘一十八，俺已看上她”这么蠢的歌，小宜仿佛又回到了觉得十八岁非常遥远的年龄。十四岁也好，十五岁也好，十六也好，都还在不负责任地谈论着未来。
前门被嘭地一下推开，走进来的是朱可杉。“哈 ！”小杉来了，并且像以往三年那样打着招呼。
小宜也说：“哈 ！”但是不确定自己以前是不是这么说的。
小宜成功地露出了微笑。
课桌椅被搬到四周绕成一个大圈，中间的大块空地，等待着同学们蹩脚的表演。
教室又空旷又安静，和小宜记忆中总是被六十三个人挤得空气堵塞还有即使在真空状态下仍然可以吵死人的喧闹充斥着的市二十七中高三（一）班教室完全相反。
那些人似乎眨眼之前还在，喧闹声也是忽然消失的。
而再过半个小时，他们又要回来了。
朱可杉在前门的窗边坐下，说：“我还以为又会迟到呐。”小宜望向他，老是提着书包趴在门沿上大口喘气而根本说不了“报到”的小杉，这样看着就像一点没改变。
在一个半月之前，大家都还一起坐在排列得歪歪斜斜可是也勉强算得上“行”的长条桌列中早读，铃声听起来有一种无法形容的温柔。那个时候真害怕自己会随着黑板报上的倒计时而爆炸掉啊。
挂在黑板右边的班级日志，每当风吹过就会被翻开，罗里罗嗦的行政表格，自己再也用不着去填写了。
“如果一整个月都可以按时上班的话，就有全勤奖得。”小杉有点得意地说。
小宜装出一副很羡慕的样子，其实她觉得那又没什么。
已经上了重点大学的自己，好像真的应该别无所求了嘛。要不然还想怎么样？
原来不是说只要考上大学美好人生就会展开吗/辛苦十一年才展开而已，那等到铺完是不是要呕心沥血鞠躬尽瘁才可以呢？
到底是成人还是成仙啊。
小杉把窗户顶开，撑架在空中转来转去。他忽然兴奋地说：“嘿，我们来斗念班上的人名吧。”
“啊？”
“就是比谁叫得出班上的名字多嘛，我先说，陈锡平！”
“……刘丹。”“喻菲菲。”“巩成。”“谢林。”“田长文。”“吴路志。”“吴前。”“邬自遥。”
这样叫着，好像他们都会一一答应一样。
“他们一定在路上打喷嚏对不对？”
“还不是你害的。”
“连远。”“白子明。”“嘿，班上有六十三个人，是奇数，那你不是赢定了？”“又不会罚你。”“重来，我先说，田长 文。”“算你会赖。”“这句话应该是我说的吧。”“好啦好啦，白子明。”“他好像去澳洲了。”“去澳洲的不算吗？”
其实这种事做起来真是无聊透顶，只是能够和小杉这样漫无边际地说着，就好像做梦一样。
“李帆。”“高洁婷。”“朱可杉。”
明明有很多名字还没有说，小宜却像恶作剧一样吐出这三个字来。
虽然脸上一副“怎么样”的表情，她心中却涌起了一种酸涩的悲伤。
而操场上，已经有几个同学来了。
教室慢慢地又挤又吵起来了。
糖果和桔子放在桌上，看起来有点不习惯。上次联欢会还是去年冬天开的。
犹如魔法被解除了一般，小宜和小杉的玩笑非常自然地终止了。
语无伦次的相声和荒腔走板的情歌，没人会来做节目审查，只是欣赏起来有点困难。
男生们开始喝起不知道是谁买来的啤酒，女生们哽咽地谈论暑假电影的凄美剧情。
“下一次是三十年以后喔。”分发饼干时错身而过的副班长忽然笑着这样说。
“干嘛要那么久？”“大家都要努力赚钱啊。”“别用过来人的语气说这种事行不行？”“没吃过猪肉也都看过猪走路的。”
小宜只能说：“没错。”
已经有人大声地唱起歌来：好朋友怎能忘记掉，过去的好时光……
“真是赚人热泪。”小宜想跟谁谈谈分别时的感受，但附近的人都一身酒气。
小杉趴在他自己那张为测验作弊而抄满了公式与单词的桌子上，睡得正熟。那张单纯的少年的脸，何时会开始改变？
一生很短暂，一个小聚会当然就是短暂至极。
喻菲菲、田长文、刘丹……那些熟悉的身影在门口晃了一下就不见了。朱可杉被架在李帆和巩成的肩膀上，还在自言自语。不知道他是在说“我没醉”还是在一个人继续玩那个游戏。
小宜告别了所有的同学。
在另一个陌生的地方的更大的陌生的校园里，小宜专心致志地寻找自己的宿舍，然后是寝室，再次是床位。除此之外，什么无聊东12222西她都不想。
三十六个小时的颠簸，真是累死人啦。
“你好，我是刘曙。”“我是蔡青。”“我是丁琼欣。”大家都很友好嘛。“你好，我叫林……宜。”“啊，好巧，我也叫林宜哦！”
又来了一个，但是小宜已经睁不开眼睛了。
“……一整个人间，都是神的后花园……”
“她在说梦话哎。”“念诗啦。”“好厉害。”
The faith waiting in the heart of a seed promised a miracle of life，which it cannot prove at once.
林宜穿着市二十七中的校服来到一个叫做“零昌涉外建材公司”的地方。
大楼被无数白色长方瓷板覆盖着，铜字招牌很脏，阶梯上落满了灰尘和枯叶。
“这就是朱可杉工作的地方。”小宜喃喃地对自己说。
重看过同学录后，小宜乘电梯直达七楼。楼道很长，稀稀疏疏地摆着几盆稀稀拉拉的招财树。顶端的窗户虚掩着，随风微微晃动，想着朱可杉走过这段寂寞的楼道时寂寞的样子，小宜摸了摸自己的脸。
“应该还好吧，应该没问题吧。”小宜努力地做着深呼吸。她不想让朱可杉看到自己不知道应该算是什么表情的脸。在家照镜子的时候发现，那还真是够难看的。
但是，即便是等一下在朱可杉面前突然哭起来，小宜也不会觉得奇怪的。
鞋跟把地板敲响的回声似乎想骗小宜说：“只有你一个人还在世界上哦。”而小宜仍然坚强地走到了“内务科”的门口。
里面的几个人都看向小宜，显然是无所事事的一群。
这让小宜回想起了原来在走廊上走过的每个人都会被全班行以注目礼，因为实在是太闷了。“老师讲得好枯燥”或者是“这种教育方式都过时了”，大家常常一边这么说着，一边写卷子。
朱可杉也是其中的一个，当然啦，还有自己。
房间里并没有要找的人，小宜打听了几句就离开了。同科的人不一定能碰面，小宜只好到招待处去留口信。
那个小姐登记的时候神秘兮兮地笑着说：“我们这里也有叫林宜的……”小宜也笑了一下，说：“那很巧。”那个小姐又说：“中国人口这么多——十二亿哎，我碰到过很多同名同姓的，他们啊……”小宜看她已经写完，说了一声“谢谢”，然后朝大门走过去。
走到梯子上，还听得见小姐的咕哝。
怎么会雇一个这样的小姐呢？难道经理都没跟她说过话吗？
也许这就是社会吧。
她才刚刚高中毕业，又怎么可能会知道什么是所谓的社会嘛。
我果然是不属于这里的。
三年前报到时一个人站在陌生的校园里努力回忆学校平面图上的箭头方向，但还是以失败告终的自己，也曾说过，我好像并不属于这里啊。
因为长大了，所以妈妈不会干嘛都陪在身边了。
完全没有别人的喜悦，小宜只想喊 “停”而已。
拜托别再捉弄我了行不行？起码留一件不算太奇怪的事给我也好。
朱可杉竟然成了一间公司的职员，而且还是管理企业内部结构变更的那种。那个有点笨又有点可爱的小杉，竟然开后门进了一个那样的地方，简直是太不可思议了。
啊，他不会已经系起领带来了吧？不要……好可怕……
一路上，小宜都在想这些有的没有的。
八月，六点半天就黑了。
八点接到了朱可杉的电话，把同学会的事交待完之后，小宜忽然发现自己紧紧地捏着电话。“就是上午十点对不对？”朱可杉已经在做最后的确认了。
“嗯。”
我不想挂电话，这是小杉打来的电话，已经“上班”的小杉给我打来的电话。
“谢谢你。”“不用。”“拜拜。”
“……后天见。”
小宜有点想叹气，连忙捂住嘴巴。
为什么要长大呢？
这样的问题太老套了。八点档长篇连续剧主角目光呆滞地回想往事，那段往事平均三集回想一次。导演就像佳能复印机一样尽心尽力地工作着，发出“ ”的过纸声。
打扫完卫生的小宜坐在后门的窗边上望向操场，有一些年级要开家长会，车棚里挤满了平常没有的摩托车，很多大人站在那里抽烟。
而我们的爸妈都不会再开家长会了。
我们都已经长大成人了。
轻轻地唱着“姑娘一十八，俺已看上她”这么蠢的歌，小宜仿佛又回到了觉得十八岁非常遥远的年龄。十四岁也好，十五岁也好，十六也好，都还在不负责任地谈论着未来。
前门被嘭地一下推开，走进来的是朱可杉。“哈 ！”小杉来了，并且像以往三年那样打着招呼。
小宜也说：“哈 ！”但是不确定自己以前是不是这么说的。
小宜成功地露出了微笑。
课桌椅被搬到四周绕成一个大圈，中间的大块空地，等待着同学们蹩脚的表演。
教室又空旷又安静，和小宜记忆中总是被六十三个人挤得空气堵塞还有即使在真空状态下仍然可以吵死人的喧闹充斥着的市二十七中高三（一）班教室完全相反。
那些人似乎眨眼之前还在，喧闹声也是忽然消失的。
而再过半个小时，他们又要回来了。
朱可杉在前门的窗边坐下，说：“我还以为又会迟到呐。”小宜望向他，老是提着书包趴在门沿上大口喘气而根本说不了“报到”的小杉，这样看着就像一点没改变。
在一个半月之前，大家都还一起坐在排列得歪歪斜斜可是也勉强算得上“行”的长条桌列中早读，铃声听起来有一种无法形容的温柔。那个时候真害怕自己会随着黑板报上的倒计时而爆炸掉啊。
挂在黑板右边的班级日志，每当风吹过就会被翻开，罗里罗嗦的行政表格，自己再也用不着去填写了。
“如果一整个月都可以按时上班的话，就有全勤奖得。”小杉有点得意地说。
小宜装出一副很羡慕的样子，其实她觉得那又没什么。
已经上了重点大学的自己，好像真的应该别无所求了嘛。要不然还想怎么样？
原来不是说只要考上大学美好人生就会展开吗/辛苦十一年才展开而已，那等到铺完是不是要呕心沥血鞠躬尽瘁才可以呢？
到底是成人还是成仙啊。
小杉把窗户顶开，撑架在空中转来转去。他忽然兴奋地说：“嘿，我们来斗念班上的人名吧。”
“啊？”
“就是比谁叫得出班上的名字多嘛，我先说，陈锡平！”
“……刘丹。”“喻菲菲。”“巩成。”“谢林。”“田长文。”“吴路志。”“吴前。”“邬自遥。”
这样叫着，好像他们都会一一答应一样。
“他们一定在路上打喷嚏对不对？”
“还不是你害的。”
“连远。”“白子明。”“嘿，班上有六十三个人，是奇数，那你不是赢定了？”“又不会罚你。”“重来，我先说，田长 文。”“算你会赖。”“这句话应该是我说的吧。”“好啦好啦，白子明。”“他好像去澳洲了。”“去澳洲的不算吗？”
其实这种事做起来真是无聊透顶，只是能够和小杉这样漫无边际地说着，就好像做梦一样。
“李帆。”“高洁婷。”“朱可杉。”
明明有很多名字还没有说，小宜却像恶作剧一样吐出这三个字来。
虽然脸上一副“怎么样”的表情，她心中却涌起了一种酸涩的悲伤。
而操场上，已经有几个同学来了。
教室慢慢地又挤又吵起来了。
糖果和桔子放在桌上，看起来有点不习惯。上次联欢会还是去年冬天开的。
犹如魔法被解除了一般，小宜和小杉的玩笑非常自然地终止了。
语无伦次的相声和荒腔走板的情歌，没人会来做节目审查，只是欣赏起来有点困难。
男生们开始喝起不知道是谁买来的啤酒，女生们哽咽地谈论暑假电影的凄美剧情。
“下一次是三十年以后喔。”分发饼干时错身而过的副班长忽然笑着这样说。
“干嘛要那么久？”“大家都要努力赚钱啊。”“别用过来人的语气说这种事行不行？”“没吃过猪肉也都看过猪走路的。”
小宜只能说：“没错。”
已经有人大声地唱起歌来：好朋友怎能忘记掉，过去的好时光……
“真是赚人热泪。”小宜想跟谁谈谈分别时的感受，但附近的人都一身酒气。
小杉趴在他自己那张为测验作弊而抄满了公式与单词的桌子上，睡得正熟。那张单纯的少年的脸，何时会开始改变？
一生很短暂，一个小聚会当然就是短暂至极。
喻菲菲、田长文、刘丹……那些熟悉的身影在门口晃了一下就不见了。朱可杉被架在李帆和巩成的肩膀上，还在自言自语。不知道他是在说“我没醉”还是在一个人继续玩那个游戏。
小宜告别了所有的同学。
在另一个陌生的地方的更大的陌生的校园里，小宜专心致志地寻找自己的宿舍，然后是寝室，再次是床位。除此之外，什么无聊东12222西她都不想。
三十六个小时的颠簸，真是累死人啦。
“你好，我是刘曙。”“我是蔡青。”“我是丁琼欣。”大家都很友好嘛。“你好，我叫林……宜。”“啊，好巧，我也叫林宜哦！”
又来了一个，但是小宜已经睁不开眼睛了。
“……一整个人间，都是神的后花园……”
“她在说梦话哎。”“念诗啦。”“好厉害。”
The faith waiting in the heart of a seed promised a miracle of life，which it cannot prove at onc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