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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兆甲行軍礼
陈毅同志抱病为丁兆甲作证
城市:北京市
时间:2014年8月26日
寻访:新四军老战士丁兆甲
木樨地南里,是北京一个地名。
丁兆甲的居所,就在这里的高层楼群中。
寻访他,是北京新四军研究会推荐的。北京易堵车,我们打车到达目的地,再问楼幢、单元、门号,上午10点多才见到丁兆甲。老人满头白发,温文尔雅,交谈起来很亲和。离休之前,丁兆甲任公安部副局长。
丁兆甲,江苏武进人。他外婆的家在上海,抗战全面爆发时,他在上海,后进入无线电学校学习。其间,他受到抗日思想的影响,参加了进步组织活动。父亲丁连生和同学陈桂生参加了新四军,写信给丁兆甲,动员他参加新四军。1938年,丁兆甲从上海回到了武进。
一天,陈桂生相约丁兆甲去见管文蔚。管文蔚是丹阳人,1928年担任中共武进县委书记,1937年抗日战争全面爆发,他领导成立了丹阳抗日自卫总团,翌年与陈毅率领的部队会合,改编成新四军一支队丹阳游击纵队,管文蔚任司令员。纵队司令部设在丹阳北部,离丁兆甲家乡有5里来路。丁兆甲来到纵队的时候,恰巧陈毅同志也在管文蔚那里。听说这位青年是从上海回来的,陈毅直接找丁兆甲谈话。丁兆甲回忆,那天,陈毅和他聊了两个多小时,讲抗战局势、统一战线、江南地区游击战,还说了自己怎样参加革命、留在江西苏区如何打了三年游击战争。交谈中,丁兆甲对陈毅说,在大上海,不少进步青年都愿意到新四军来。陈毅叮嘱丁兆甲,回到上海去,带他们来参加新四军。不久,丁兆甲从上海带了几个青年学生,一起抵达溧阳水西村。
丁兆甲留在新四军一支队,陈毅时任支队司令员,他在陈毅身边做情报联络工作。为了新四军东进,陈毅让丁兆甲到上海找过纪振纲。纪振纲是民族资本家,早年参加过辛亥革命,后来搞实业救国在茅山办了公司。抗战初期,纪振纲手下有一支200来人的自卫队,配有武器,在日军对其公司施加压力的情况下,他把自卫武装交给新四军回了上海。丁兆甲到了上海,在法租界环珑路18号和纪振纲见面,转达陈毅的话。纪振纲对陈毅的坦诚交往心存感动,暗地里支持新四军。他在法租界的住处,成为中共地下党与新四军的秘密联络点,同时募集药品、医疗器械等物资支援新四军。
在支队的日子里,丁兆甲和军医处的同志一同赴上海采购药品。部队新建电台,他受命到上海寻找教过他的无线电老师帮助购买无线电零件,组装收发报机。返回部队的时候,他还领着两个城里的医生加入了新四军。1940年,因新四军北渡长江的需要,陈毅对丁兆甲说,去苏北指挥部吧,找军法处的周林,在他领导下开展工作。于是,丁兆甲深入常州、镇江、扬州等城市,为部队搜集情报。其间,支队副司令员粟裕安排丁兆甲去常州,设法营救周苏平。周苏平是中共镇、丹、武中心县委书记,在一次敌人扫荡中被捕,关押在日本宪兵队。丁兆甲到了常州,找到马润生,马润生是丁兆甲家乡武进县孟河镇商会的会长,在常州北门外开了一家丝厂,其生产原料蚕茧主要来自武进和丹阳北部的游击区,新四军挺进纵队对马润生丝厂蚕茧运输予以保护和支持。丁兆甲利用马润生关系,请他出面通过熟人以重金收买了日军宪兵队长,乘新旧队长交替之机,有意把周苏平押到京沪铁路新闸车站附近劳动,周苏平乘机逃离虎口脱险。
丁兆甲回忆,他对陈毅印象是入骨的,像父辈一样。新四军江南指挥部成立没几天,陈毅要去扬中,丁兆甲跟着他随行一周,同吃、同住、同过封锁线。丁兆甲说,到陈毅住所汇报工作的时候,陈毅叫秘书打饭打菜,端来与他一起吃饭,有时候晚上汇报晚了,还会通知伙房煮点面条。黄桥战役之后,丁兆甲已经调入苏北指挥部军法处工作,随部队移驻海安。一次,陈毅来到军法处,看到丁兆甲病了,脱下自己身上的绒衣,让警卫员送给丁兆甲御寒。陈毅还交代军法处长周林,要在政治上关心丁兆甲的进步。皖南事变后,新四军在盐城重建军部,丁兆甲调到军部军法处,不久加入了中国共产党。
抗战胜利后,丁兆甲转入苏北公安局任侦察科长。新中国成立后,丁兆甲就职于国家公安部。动乱年代,遭受挫折,专案组审查他时说:“十四五岁参加革命,来往上海联系地下党,吹牛,不可能。”丁兆甲想到了陈毅,“不信,你们可以问陈老总去,那个时候是陈毅安排我做情报工作的。”审查他这一年,是1971年,丁兆甲随之被下放到地处黑龙江省的公安部“五七干校”劳动。1972年新年刚过,正在打谷场劳动的丁兆甲,从广播里听到一个撕心裂肺的消息:陈毅同志逝世。于是,丁兆甲从东北匆匆赶回北京,特地去陈毅的灵堂敬献了花圈。
1973年春天来临,丁兆甲恢复了工作。可他压根没想到,人生的逢春,其实是陈毅给他播洒了阳光。1971年8月15日,在陈毅离世前4个多月的时候,抱病替丁兆甲的政审调查作证,他口述,夫人张茜记录,最后陈毅签上名字。这是丁兆甲后来才知道的,这张证明,装入了丁兆甲档案。寻访时,丁兆甲拿出证明,“这就是陈毅为我作证的复印件。”A4纸上,证言写道:“公安部政工组:关于丁兆甲1938年在管文蔚部驻处和我相识,1939年来新四军一支队,此后来往于上海等地为我军做情报联络工作,这一段历史,丁本人所说情况基本属实。其中一些细节问题,我也记不清楚了。1939年期间,主要是由我秘书白羽(即徐平羽)和丁兆甲联系,以后转归周林负责。丁兆甲在这段工作期间,表现不错,没有发现他有什么问题。特此证明,供参考。陈毅。”丁兆甲曾把复印件拿给陈毅长子陈昊苏看过,陈昊苏说,“这字是我妈的字。”丁兆甲甚感幸运,是陈毅同志在动乱年代挽救了他。 丁兆甲和夫人章绍瑾
丁兆甲与本文作者留影
1992年,陈毅逝世20周年之际,丁兆甲满腔深情,写下一首缅怀诗,“五十年前幸识荆,仲公恩德系平生。奋离孤岛投麾下,启迪心扉指路明。受命常穿敌顽界,艰危更感育吾情。寒灯促膝心头暖,淡饭共餐食味精。亲解绒衣温病体,横穿封锁让骑行。诤言启我终身志,别后时传问询声。风雨漫天持正气,病中为我冤嫌平。缅怀元帅亲情重,澎湃心潮热泪盈。”这首诗的书法作品,挂在了丁兆甲一日三餐可以映入眼帘的墙上。
这一生,丁兆甲风雨坎坷。可他坦然坦荡,依旧惦记着江南的水西村。
水西村,丁兆甲情牵梦绕的地方。这里,开启了他的革命生涯。这里,他开始跟着陈毅做情报工作。2016年初,他委托妹妹和外甥,把记录新四军足迹的珍贵书籍和他“口述历史”录音,专程送到远在千里之外的新四军江南指挥部纪念馆。
记者感言 一个抗战老兵,与陈毅同志如此休戚相关,这就是丁兆甲的传奇人生。1938年,丁兆甲16岁,陈毅37岁,陈毅年龄大他一倍还多。没想到两人相见,陈毅如同兄长一样,对丁兆甲无话不谈。这一年,中国共产党六届六中全会确定了新四军向东作战、向北发展的战略方针。陈毅为摆脱国民党的限制,扩大新四军东进的实力,就在江苏的丹阳与管文蔚见面,授予管文蔚部队丹阳抗日游击纵队番号,编入新四军战斗序列。据丁兆甲回忆,他去找管文蔚司令的时候,恰巧陈毅和随员黄源(鲁迅的学生)也在管文蔚那里。陈毅听说丁兆甲是从上海大城市来的,又是有文化的学生,觉得这是酝酿新四军东进决策尤为需要的人才,于是亲自找丁兆甲谈话,鼓励他参加新四军,到水西村来,安排在自己身边,放手让他来往于上海开展情报工作,还在生活上给予关心,由此他们在抗日烽火中结下了志同道合的情谊。“文革”时期,丁兆甲光彩夺目的抗日生涯,反而遭到怀疑和诬陷,遇到了似乎“跳进黄河也洗不清”的麻烦。虽然丁兆甲想到了权威证人是陈毅,可他内心深处是有担忧的。陈毅,一个党和国家的领导人,人民共和国的元帅,他会站出来为丁兆甲作证吗?陈毅,一个当年新四军的领导人,在面对一个当年的部下亟需拯救的关键时刻,毅然在病榻上坦荡作证。一张证明书,今天看起来不足為奇,然而,在政治生态极度混乱的动乱年代,那是需要无产阶级革命家大无畏胸怀的啊。难怪丁兆甲接受我们寻访时,他在签字留言本上把陈毅称为革命的领路人、关心他的大恩人。这是感恩,这是心声,这是一个映照新四军内部关系光芒的真实而又生动的铁军故事。 (责任编辑 党亚惠)
丁兆甲接受访谈留言
更正
中国新四军研究会来电,《铁军》第4期刊登的《“华中抗日根据地——新四军之家”学术研讨会征稿函》更正如下:请论文作者于今年9月底前将论文稿发至中国新四军研究会电子邮箱CNN4A@163.COM(不分大小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