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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天的迷笛音乐节很快过去,我不确定这四天的节日到底带给了我什么。当我躺在草地上,凝视着蓝天,远处映衬着青山碧水,我是如此宁静,体会着宁静给内心带来的幸福感,仿佛时间凝固,只有音乐在流动。相信谁都会认为这很美好,只是不是每个人都能体会得到,或是以这种方式体会到。
Someday You Will Join Us
“重要的不是摇滚乐,而是你们……种子就要埋在地下,这样它才能长成大树,长成你们需要的火把。”
2001年第2届迷笛音乐节的终场之际,那届音乐节压轴的舌头乐队的主唱吴吞对台下观众这么说。时隔四年,迷笛音乐节从迷笛学校的礼堂转移到了海淀公园的大草坪,向国际大型户外音乐节的标准靠近。而音乐节本身,也脱离了摇滚乐封闭的小圈子,成为“打口”一代真正意义上的节日。迷笛音乐节是一个大舞台,它给每个渴望自由的年轻人一个机会,让你从音乐中获得精神上的安慰。
随着中国的摇滚乐发展成长起来的一代人,已经在这个社会中找到了自己的生活方式。这是倔强而敏感的一代,选择了与现存社会不同的价值观。到今天,我们已经形成了自己的文化,从发型服饰语言到思维方式和行为方式。
迷笛音乐节就是城市中一群脱离了主流生活方式的年轻人的一次狂欢,在这里音乐带给我们的欢乐不只是聆听,而是通过摇滚乐的文化创造出的自由的氛围。迷笛作为“中国的伍德斯托克”的说法是不是成立并不重要,那个乌托邦是我们的理想,这儿的空间已经给了我们交流的快乐。
什么是狂欢?其实就这么简单。
这次是迷笛音乐节搬到学校之外的第二届,也是第一次拿到了文化部门正式的演出批文。从去年石景山的公园到今年的海淀公园,迷笛音乐节在制度和规则中找到了生存的空间并健康的发展。现在我想做一篇关于05年MIDI音乐节的流水账,在我眼里,那些关于音乐的“表演”不只是人山人海前,巨大银幕上的那些所见,也不只是从音乐杂志、“乐评人”嘴里听到的那些所闻。
从10月1号到4号,一共有46支乐队出现在迷笛的舞台上,长达33个小时的露天演出。参加演出的大多数国内乐队都经常活跃在京城各大酒吧,积累了丰富的演出经验,这也保证了这次迷笛音乐节的演出质量。这次演出的舞台和音响设备也是迷笛音乐学校校长张帆精心设计的,由于今年演出场地的增大,对音响设备也有了更严格的要求。此外在主场地外围还安排了小舞台,供电子乐演出。
第一天的演出从中午一点开始。经过安检进入主会场,看到宽阔的草坪上已经搭起了各色的帐篷,一些知名的地下唱片厂牌和杂志也在入口处摆起了摊位。人们都找到了让自己舒服的状态,等着狂欢的开始。
第一只出场的乐队是来自沈阳的酷猪屋——这次音乐节唯一的说唱乐队,我却总叫不清他们的名字。带着标志性的东北口音,唠叨着年轻人的不满和无奈。
不管你爱不爱我反正我爱你,这个罗嗦的名字让这只乐队在演出前备受大家期待,但接下来的演出中,乐队表现的却不像他们的名字一样有新意。老式流行摇滚加上单调冗长的编曲很快让大家失去了耐心。
零一的出场才真正带来这次迷笛音乐节的第一个高潮。沉寂了近一年的零一乐队今年五月份才重新开始在北京演出,长时间的磨合使他们不仅仅确定了自己的风格,也学会了在现场从视觉和听觉上创造出神秘邪恶的气氛。马头琴,宗教式的吟唱和暴戾的低吼,两把七弦吉他低沉的节奏,为POGO的人群创造出无数的兴奋点。
渡鸦的音乐时尚而不流俗,轻快的节奏可以很轻松的抓住你的耳朵。主唱的嗓音始终有种病态的忧郁,相比之下DJ的加入就略显多余。乐队也带来了刚刚发行的首张专集,演出完就在现场搞起了签售。
The Verse的音乐植根于Funk,却带着浓浓的后朋克情调。而他们留给我最深刻印象的是《夜曲》,前奏中悠长的口风琴和原声吉他调和出的味道很醇。
第一天的两只国外乐队,得到了中国乐迷最宽容的欢呼。来自美国的Something to Burn有着纯正的“范儿”,对现场气氛有很强的驾驭能力。他们的风格更接近硬摇滚,吉他手手中的Flying-V作为导火索,点燃了台下观众的热情。相比来自加拿大的Hot Little Rocket的音乐更年轻一些,但设备调试的问题让他们的演出不尽如人意。夹在这两只乐队中间的DJ Vincent遭遇了预料中的冷场,主舞台上电子乐的待遇依然很差。人们好奇地看着他在两个唱盘机上忙活,细节上变换的动机自然被忽略掉了,台上台下的气氛变的有些尴尬。
来自宁夏的布衣作为第一天的压轴乐队。多年在北京的磨炼已经让这只乐队在各个方面都成熟多了,但没有丧失他们最初的那种质朴的气质。“来自宁夏淳朴的声音”,依然是清澈而简单的旋律,很有味道的吉他和贝司。
第二天场内的观众明显多了起来,据说最多的时候达到近万人。开场的杂音之后是来自内蒙的杭盖乐队,主唱伊力奇曾经是一只说唱金属乐队的主唱,但杭盖的音乐已经和金属沾不上一点边了。两把马头琴、图卜硕尔(蒙古的弹拨乐器)加上吉他和鼓,营造出一个不一样的听觉空间。他们的音乐所表达的就像他们的名字一样:一个有着蓝天、白云、草原、河流、山和树林的世界。
这天的沙子是我最喜欢的乐队之一,每周在酒吧的即兴表演让他们在对音乐的把握上更游刃有余。沙子的音乐朝着Fusion的方向发展,像是用布鲁斯、爵士和摇滚乐调和出的一杯酒,醇而不烈。抛开技术和情调,而加上主唱的真诚和幽默,这时候不需要愤怒和理论,沙子带给我们的只是摇滚乐最直接的快乐。就像他们唱的:“胡言乱语让我感到快乐,想着想着你我就开始了”。
冷血动物当之无愧地成为当天的明星,谢天笑的出场就引起全场的躁动。新歌依旧保持着谢天笑一贯的姿态,从低沉的开始过渡到疯狂嘶喊的高潮,曲式和旋律上已经形成自己的风格,古筝的加入让他们的音乐在安静时更为细腻流畅。POGO的人群被Grunge式的疯狂扫弦一次次煽动起来,掀起这天最大的人浪。
第三天的颠覆M同样是来自内蒙古的乐队,但他们的音乐与民族没有一点关系,而是很纯正的美式新激流金属。六位乐手整齐的黑衣和满头长辫不难看出Shadow Fall的影子,清晰的重型音乐结构和低沉暴戾的金属和弦构成他们音乐的主干。
Hang On the Box、脑浊和第四天的SUBS都是在美国发展很好的中国乐队,在迷笛的舞台上表现出丰富的现场经验。虽然他们都是用英文创作,但丝毫不影响他们煽动起全场的合唱。
黄昏时上场的声音玩具是幸运的,夕阳使他们的音乐更迷人。优美而略带忧伤的旋律在光线的变化下弥漫开,安抚着每一颗敏感而忧郁的心。女孩们在夕阳下起舞,慢慢享受这一刻的迷醉。
木马的出场照例引来女孩们的尖叫。主唱木玛上场时要求灯光师关掉了所有的灯,于是,《纯洁》的旋律刚响起的一刹那,我看到了最干净的一片天。木马的音乐是需要安静地被欣赏的,POGO的人群显得那么不合时宜。不太理想的调音让木马的演出多少有些遗憾,细节上的东西没有被全部表现出来。
痛苦的信仰和病蛹这两支老牌说唱金属乐队已经向着更成熟的方向发展。前者更注重律动感和音乐的张力,后者则转变为更加旋律化的后Grunge。而今年的病蛹让准备为他们POGO的人们冷静了下来。而夜叉则在新金属的路上越走越远,更凶猛阴暗。作为第四天压轴的乐队,他们掀起了这次音乐节最大的POGO。人群中点起了焰火,更多的人置身于人浪中,耗尽自己最后一滴汗水,迎接着这四天狂欢的高潮。
摇滚乐的带来的快乐一定是在现场,而现场的快乐很大程度上来自于观众本身。中国这一代热爱摇滚乐的年轻人在主流文化中找不到适合他们成长的土壤,缺乏集体的归属感和认同感。一次次被高喊的“自由”只在狂欢中能被最大程度上实现。迷笛音乐节给了我们狂欢的理由。这里的每个人都那么友善,分不出谁是乐手谁是观众。大家一起喝两块钱的啤酒,一起聊天,一起被音乐感动。每个人都是Super Star,狂欢中的每个人都值得尊敬,这个舞台为每一个有热血的年轻人开放。
场内的老人,中年夫妇,甚至小孩子也许根本不知道什么是摇滚乐。看到他们在音乐中开心的笑时。我的确有些感动。他们很快乐,这就够了。
向辛苦的张帆校长和所有音乐节的工作人员致敬。在没有经济回报的情况下,他们是为了自己的理想在工作。
在主流文化全面沙漠化的今天,迷笛音乐节就是沙漠中的绿洲。文化多元化是理想社会的根本。每种文化都有自己的生存空间、受众群体,都在以自己的方式壮大发展,独立的态度不依赖于权威。迷笛音乐节就是这样一种多元文化最好的体现,这是真正属于我们的节日,我真的希望它从绿洲变成森林,而不是被黄沙吞没……这不仅需要迷笛的力量,也需要大家的努力。
希望某一天,你也加入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