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都是婚姻的乘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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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着急,两位慢慢商量】
  


  因为买车的事,美嘉和唐成泽在结婚6年后,第一次产生了分歧。
  美嘉喜欢白色、线条柔和流畅的款型,当然要自动挡,她刚刚拿了驾照,对手动挡深恶痛绝……所以去到4S店,美嘉便跟随店员直奔心目中车型而去。
  不想,唐成泽却也径直朝向另一个区域,那个区域中,停放着各种越野车型,唐成泽对一辆褐色的某进口品牌的SUV情有独钟。美嘉才意识到,竟然忽略了跟唐成泽商量买什么车,因为以美嘉对唐成泽的了解,他绝对会遵从她的意见,这些年,基本都是这样,可是这一次,唐成泽却没有随美嘉的意。
  隔着几十米的距离,美嘉向唐成泽招手,他却动也不动。年轻的小店员见形势不对,善解人意地提醒美嘉:“姐,要不你们先商量一下?”
  美嘉蓦地有些懊恼,那种越野车,她想都没想过。可大庭广众之下争论当然是不好的,不得已,美嘉只好过去拉着唐成泽去到了休息区。年轻的小店员送来两杯咖啡,笑意盈盈:“不着急,两位慢慢商量。”
  美嘉面色微愠,没吭声。唐成泽略显尴尬,却还是主动开口:“美嘉,别的都由你,这次,你让着我吧。再说,越野车更适合自驾游,实用。”
  口气柔软,唐成泽暗藏的态度却坚决,“可是自驾游能有几次,大多时候还是平日里开,买个那样的大家伙,堵车的时候可倒堵得瓷实。”美嘉白了他一眼。
  两人声音都不大,态度却一样坚决。恐怕再说下去也难以达成共识,美嘉不想在4S店继续争论这事,显然,唐成泽也不想,于是两人异口同声道:“咱们回家说吧。”
  【眼神里,有挑衅的成分】
  回到家,问题也没解决,唐成泽简直像写一篇论文,各种作证一一列出越野车的好处……最后美嘉恼了,一拍桌子:“干脆别买了,省得争。”
  唐成泽傻眼了,好半天后,幽幽地说:“美嘉,家中大事小事,向来都是你做主,就让我有一次当家做主的感觉,成吗?”
  于是,轮到美嘉傻眼了,她没想到唐成泽会这样说,而她却找不出话来反驳,当初连买房子的事,都是她自己做主的,包括楼层、户型、装修,唐成泽就一句话:“你喜欢就好。”
  所以,唐成泽说的是事实,如果这件事,她再不让他,那么就真显得她太强势了……好半天后,美嘉无奈点头:“随你。”
  唐成泽真的竟然就把那辆在美嘉看来异常笨重的越野车买了回来,新车到家,亲戚朋友形式上也祝贺了一番,美嘉却半点儿高兴不起来。尤其,看着唐成泽如获至宝的眼神,兴高采烈地规划着要配什么座套、车膜……美嘉更是觉得,那眼神里有挑衅的成分,即便最后,唐成泽表示,会努力赚取外快,尽快还上这辆车的贷款,美嘉也是不置可否,怎么看,都觉得那辆车笨重愚钝,就像……此时的唐成泽。
  而几天后,在车辆内饰问题上,两人又争执了一番。唐成泽选了深灰色座套和踏垫,认为和车比较搭,但美嘉觉得车的颜色原本就暗淡,应该用浅色内饰……争了几句后,美嘉说:“你是不是既不打算让我开,干脆也不打算让我坐啊?”
  唐成泽即刻住了口,表情讪讪。
  然后,导航也被美嘉否决了,她是故意不顺他意,小小地“报复”一下。然而美嘉没想到,随后,因为这辆越野车,她和唐成泽开始矛盾频出。
  好像故意要跟美嘉作对,唐成泽第一次开车接她下班,便遇上堵车。走了半个小时还在三环上耗着,而最让美嘉恼火的,半个小时后,相邻的车道,各种款型小巧的轿车开始移动、加速、顺畅通行,唐成泽的越野车,车身太大,既无法通行本车道,也转不到其他车道去,只能眼睁睁看着别的车一辆辆驶过……
  完全应了当初买车时美嘉的担忧。
  又是半个小时,美嘉终于忍不住“哼”了一声:“看吧,说你买这车就是为了堵的,还不听。”
  堵了这么久,唐成泽的脸色也不太好看,但自知理亏,并未吭声,只是脸色又暗了些。
  好歹,一个半小时后,硕大的越野车终于爬出拥堵的车流,停停走走地开回小区,这会儿自然找不到车位,只好放到了外面的街边。可想而知,那天的晚饭,两个人吃得兴致索然,都闭口不谈堵车的事,可是美嘉知道,那件事就堵在那里,非常让人难受。
  第二天一大早,美嘉跟唐泽成同时发现,车子不知被谁划了两道深深的印痕,车身颜色重,印痕格外清晰。唐成泽心疼得大吼一声,抬头触到美嘉可怕的眼神,登时把怒火熄了下去。
  美嘉也心疼,固然不喜欢,也是几十万的新车,钱可是自家的。她克制着自己不开口,却也阻止不了心头的怒火,一是怒无德之人,二是怒唐成泽坚持选的这辆车,她对唐成泽说:“你去修车吧,我坐地铁。”便掉头走了。
  【微微的,她闭上了眼睛】
  那辆越野车,就这么突然横亘在了美嘉和唐成泽之间,像沟壑。
  为一辆车,两个人至于吗?美嘉不敢细究,这个话题,唐成泽更不敢主动提及。于是,两个人反倒开始装着若无其事,几天后的早上,美嘉甚至主动开口:“时间还早,你送我一下呗。”
  唐成泽有点儿受宠若惊,飞快点头:“好啊,好啊。”
  车身的划痕已修补一新,美嘉也刻意没有朝那处细看,径直开车门坐在了副驾驶的位置。
  早高峰,或是怕再次堵车,唐成泽提议绕段路,不走主干道。美嘉笑着说好。
  于是,驶出不远,唐成泽将车子拐到了略窄的经八路。
  道路不宽敞,但车少,倒也顺畅了一段,却在眼看要驶出去时,对面开来一辆更加宽阔的越野车,路两边摆着早餐摊,两辆越野车根本不可能错身而过,但是退也不容易,后面的车子不很多,也跟了十几辆。
  唐成泽努力朝右边打方向,对面的车也在努力朝右边靠,也只靠了小半米,美嘉阻止唐成泽:“到边儿了。”   唐成泽探头看,车身右侧紧邻着一个卖鸡蛋灌饼的小摊子。他看美嘉一眼,小声说:“要么,你下去跟人好好说说,让她挪一挪?”
  美嘉白了唐成泽一眼:“要去你去。”
  唐成泽无奈,解开安全带,将车门开了一道缝,勉强挤下去,绕到路边。
  美嘉坐在车上看着唐成泽堆着笑,跟卖鸡蛋灌饼的中年妇女点头哈腰,说了几分钟后,开始动手帮着对方挪摊位……忽然之间,美嘉生出一种疲惫和厌烦。微微的,她闭上了眼睛。
  车子终于是开过去了。下车时,美嘉看了一眼唐成泽白衬衫上抹的两道油渍,叹口气:“唐成泽,以后这车子留你私用吧。”
  唐成泽却忽然怒了:“于美嘉,有必要这么得理不饶人吗?这么多年,你买了多少你喜欢而我不喜欢的,我不是也没说什么!包括房子,我恐高,最讨厌住高层,可是你喜欢,也就随你了,我不是也一住6年?我包容你那么多,你怎么就不能包容我这一次……”
  在唐成泽突如其来的连声讨伐中,美嘉愣住了。终究还是装不下去了吧?终究,还是为这辆车撕破了脸。美嘉定定看了唐成泽好半天,轻轻摇了摇头。
  这一刻,她连跟他争吵的心思都没有了。
  【放心,我会是你的好乘客】
  半个月的冷战,终因唐成泽父母的到来只能告一段落。
  唐成泽的父亲脑部长了个瘤子,良性,但位置不好,县医院做不了手术,于是来了省城。这也是他们结婚后,唐成泽的父母第一次过来,以往都是小两口回去探望老人。那天下午,美嘉还跟唐成泽去了车站——冷战归冷战,大道理,美嘉还是懂的。
  接了两位老人回到小区,上楼时,在攀升的电梯上,婆婆讶异道:“29楼,那么高啊,成泽可是从小就怕高,小时候,连平房房顶都不敢上……”美嘉一愣神。原来是真的,可是这么多年,唐成泽却从来没跟她提起,难怪他几乎从不去阳台,更不去窗口。
  唐成泽已打断母亲:“妈,啥时候的事儿了,我都这么大的人了,早不怕了。”
  美嘉忽觉心头微涩,抬头看了唐成泽一眼,他却有些不好意思,躲开了她的眼神。
  回到家,美嘉下厨,做了丰盛晚餐,吃饭时,聊着聊着,公公随口说:“成泽小时候就喜欢那种跟坦克一样的车,第一次写作文,就写,我的理想是长大以后买一辆越野车,还被老师批评了。哈哈,现在还真买了,不过美嘉,以后你得看着他点儿,别让他开快车,还是要注意安全……”
  婆婆也跟着附和:“就是,成泽买这车,还真像坦克。”
  唐成泽小时的趣事,在美嘉听起来却只感觉心酸,原来男人有些事,是不跟女人说的。这几年,他事事让着她,宠着她。但是,他也有不愿割舍的一份情结,她却不肯让他一次。如果婚姻也是一辆车,那么,美嘉承认,她不是个合格的乘客。
  还好,两位老人无意点醒了她。
  一个月后,公公术后康复,要回去了。那天,送两位老人回来的途中,毫无悬念地再次堵了车。拥堵的车流中,美嘉对唐成泽说:“咱们去装个导航吧,这个季节,适合自驾游,去西藏可好?也让你的‘坦克’发挥一下效力。”
  唐成泽愕然,转头看美嘉一眼,她微笑说:“放心,我会是你的好乘客。”
  编辑/倪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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