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仁物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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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永仁县地处云南省楚雄彝族自治州最北端云岭余脉的崇山峻岭之中,金沙江宛若一条嫩绿的飘带在山脚下静静流淌。不同于云南高原处处都是山间坝子,县城都在坝子里的特点,永仁县没有什么坝子,县城坐落在山脊上。好在这个山脊还有几分宽阔,尚能容下不断扩容的城市。这有几分像16公里外的那座“方山”。那座山,“方正广大”,无论从哪个方向看,都是四四方方,顶部更加宽广平整,因而得名。当年诸葛亮“五月渡泸,深入不毛”,曾在方山修建了巨大的军营,以巩固南征战果。现如今,诸葛营盘约摸三公里长的高大夯土墙虽然夯筑痕迹依然历历在目,大多数地段却已经被岁月抹得只剩一米来高了。再远些,维的石棺墓葬群的发掘和菜园子新石器遗址的发现,更标志着这里曾经闪烁过古老文明的光华。
  2006年11月,我有幸来到这里小住,亲身感受了它的物华天宝,人杰地灵。
  永仁彝绣和直苴赛装节


  11月23、24日两天,正巧,县妇联在县城和中和乡举办农村彝族刺绣能手培训班,请了卓有成就的刺绣高手传授技法、专业的美术老师讲色彩搭配,还有那在商海中搏击的刺绣女谈市场。学员们都是各乡各村刺绣技艺的佼佼者,个个从头到脚,穿上自己的得意之作赴会。一时间,恰似春天走错节令,不期而至,满街的花团锦簇,满街的花飞蝶舞。又似无数的孔雀高视阔步,招摇过市,同时开屏,不停抖动尾羽,窸窸唰唰,争奇斗艳,硬要比出个高低来。
  县文化馆馆长李如秀是个风风火火的女人,巴不得乡亲们都早点富起来。她热衷于收藏最有艺术价值的绣品,自己也是刺绣能手,而且是极有市场营销能力的刺绣能手。我几次见到,她都是在引导鼓励年轻人学习技艺,走向市场。她不无骄傲地告诉我,其实,大山里的彝家女跟城里女人一样,稍有机会,都会用十分挑剔的眼光,相互打量对方的穿着,暗中较劲。城里女人较劲是赛谁买的时装更漂亮、款式更新颖、价格更高。而彝家女却是在赛谁的刺绣花样更新颖,颜色搭配更和谐艳丽,针法更纯熟流畅,说直白一点,就是赛谁更心灵手巧。无论谁家举办婚礼,只要女人去那儿一站,什么也不用做,主人家都当作拾了一个金元宝,心里欢喜做一团,跟吃了蜜似的。为啥,这种场合,女人无不花枝招展,借机炫耀自己的手艺。女人来得多了,那婚礼的热闹劲儿不用说,整个婚庆现场自然也就五彩缤纷,光艳照人,成了一个流动的花园。这几年,县里年年都举办刺绣培训。培训班也就成了彝族时装模特儿大赛。直苴村每年正月十五十六的赛装节那就更不用说了。正因为此,我们永仁的刺绣,一方面保持了优秀的民族传统,另一方面又不断推陈出新,融入时代精神,发展成为独树一帜,最有特色的彝绣了。
  直苴村的赛装节我早有所闻,据说已经有1300多年的历史。


  那时,正值唐朝在弄栋川(今姚安县)设立姚州都督府统治云南。朝里若、朝拉若兄弟俩追逐猎物,从月利巴拉(今大姚县三台一带)来到黑泥潭(直苴就是彝族话“黑泥潭”的意思),发现这里山川秀美,土壤肥沃,泉水叮咚,溪流潺潺,不禁感慨万千,说道:“要是这里种谷子,一定是年年好收成,打下的粮食吃都吃不完!”感叹过后,他们弯身低头,凑近那甘冽清凉的山泉,要痛饮一番,解除一身的暑热。没想到,背上的箭筒里不知什么时候落进去的三粒谷子,这会儿却滚将出来,掉在地上。兄弟俩捡起来一看,谷壳金黄,谷粒饱满,不禁喜出望外,如获至宝,连忙撒到旁边的泥塘里,然后是一番祈祷:“如果这里是乡亲们能够安居乐业的地方,这三粒种子就长出三大丛谷子,谷秆有马脚那么粗,谷穗有马尾那么长。”秋天,两人返回黑泥潭,结果,天随人愿,他们的祈祷变成了现实。兄弟俩割下谷穗背回月利巴拉,喜讯像振翅急飞的百灵鸟儿,一下子传遍了所有的村寨。乡亲们扶老携幼,牵牛赶羊,跟在他们身后,举家迁到直苴,开荒种地,过上了幸福的生活。


  老人们忙着为两兄弟说亲,以表达感激之情。能嫁给这样的小伙子,姑娘们也求之不得。哥哥却说:“哪家的姑娘心最灵,手最巧,就和哪家的姑娘做一家。”弟弟也说:“我最爱这里的山水草木和花朵,哪个姑娘能把它们绣在衣服上,我就讨哪个进门做媳妇。”因此,老人们决定,来年正月十五在村旁的林中空地举行比赛,全村的姑娘都穿上自己制作的漂亮衣服,唱着山歌,舞起打跳,让哥俩挑选。从此,姑娘们一干完农活,就忙着绩麻、纺线、染色、剪裁、缝衣、挑花。到正月十五这一天,终于成就了一段千古佳话,也成就了一个当地人世代相传的盛大节日。
  千载佳节今又是,年年岁岁花不同。现在,直苴的赛装节已经演变成为永仁全县人民的节日。每到正月十五、十六,接连两天,县城万人空巷,赶往直苴。周围村村寨寨的彝、汉、傣、傈僳乡亲来了,邻省邻县的各族同胞来了,甚至远隔重洋的红头发蓝眼睛的洋人也来了。
  场地中央,一棵一米来高的三叉松枝早已插好。松枝下,供奉着五谷、茶水、酒肉。牛角号响起,毕摩(祭司)献上杀好的公鸡,祭祀祈祷之后,赛装节正式开始。老头老太的队伍、中青年队伍、身背幼儿的小媳妇队伍、男孩队伍、少女队伍,人人身着节日盛装,个个激情似火绽放,在悠扬的芦笙和月琴声中,依次打跳入场,纵情歌舞狂欢。饿了渴了,旁边有吃有喝。累了,草地上歇会儿,拉上亲戚朋友唠唠家常。年轻人不知疲倦,一边歌舞,一边四下观察,眉目传情,窃窃私语,要趁此机会找到自己的心上人。一旦有点意思,两人就悄悄退场,手拉手到林子里或者姑娘房里谈情说爱去了,那通宵达旦的歌舞就是对他们的最好祝福。
  当地人说,赛装节就是世界上最早、历史最悠久的时装表演、模特儿大赛。依我说,恐怕它还是世界上最早、历史最悠久的情人节,是不分年龄段的情人节。   朝里若、朝拉若两兄弟的传说还成就了永仁妇女尤其是直苴妇女热爱刺绣的优良传统和无双的刺绣技艺。据统计,现在永仁全县有刺绣爱好者1600来人,刺绣能手650人,其中大部分都集中在直苴所在的中和乡。她们中上有八十多岁的老妪,下有十四五岁的女孩。
  李琼珍,现年74岁,被誉为永仁的民族民间刺绣传人。她出生的年代,大多数彝家人极为贫寒,许多家庭甚至没有一件棉布衣服。好在那时山上到处长满火麻,割下来,撕皮、绩麻、纺纱、织布、裁剪、缝纫,除了田间地头的劳作外,这些不算活计的活计,还有其它所有的家务,耗尽了彝族妇女的青春甚至生命。麻布衣服色彩单调沉闷,妇女们又用色彩艳丽的丝线,想方设法绣上花草鸟兽和各种吉祥图案,寄托她们对于生活的憧憬和希望。李琼珍也出生在这样的穷苦家庭,才懂事就开始学习女工,十二三岁已经负责缝制全家十个孩子的所有穿戴。白天上山放羊,摘下树叶练剪裁,对着马樱花在地上学绘图。晚上回家,有空就往隔壁跑,隔壁姨妈是村子里有名的刺绣能手,更是她不要学费的老师。一看二问,到十五岁时,她无论图案设计、色彩搭配,还是刺绣针法,都已经出类拔萃。


  土改后,分了土地,日子好过了。李琼珍又参加工作,有了更加广阔的视野,她的刺绣,花样也由原来简单的四叶菜花、马樱花之类发展为复杂的丹凤朝阳、牡丹富贵、虎牛龙麟等等,甚至还有了金鸡破晓这样充满时代气息的图案。在刺绣手法上,她也大胆革新,开创了一扣一穿的扣花技法,省时省力,完全取代了原来扣花要扣两次线、穿三次针的传统方法。改革开放以后,市场经济更使她如鱼得水,其产品逐渐走出山村,走出高原,走向世界。
  “祖祖辈辈传下的手艺不能丢啊!”她对我说,“现在,我就是尽量把手艺教给下一代和孙辈、重孙辈,让她们留住传统,也让她们今后的日子能过得更好些。”
  如果说,李琼珍是老一辈刺绣艺人的杰出代表,26岁的李济雁则是新一代绣花女中的佼佼者。她5岁开始刺绣,儿时的游戏就是启蒙的学堂。耳濡目染,无师自通。初中毕业时,才四十多岁的父母在一年内相继病故,她只得辍学承担起了家庭生活的重担。四处打工,找不到自己的位置,更丢不下对刺绣的热爱。她返回家乡,重操针线,以缝纫刺绣为业,一个月能够挣到将近2000来元钱,使全家四代人过上了衣食无忧的日子,自己也被评为全县十大刺绣能手之首。
  我站在缝纫机旁,看着李济雁铺开一块二尺见方的黑布,拿出画笔绘图样。只见笔走龙蛇,十来分钟,一幅花样繁复的蝴蝶牡丹图一气呵成,仿佛是信手拈来,不费吹灰之力。那线条简洁生动流畅果敢,没有半点涩滞犹疑,没有一笔抹掉重来。左上方,一只大大的花蝴蝶栩栩如生,灵动翱翔。 画面主体,牡丹花瓣舒卷自如,花叶扶疏相随,下方竟然还漂浮着一朵祥云,俨然就是人间仙境。我心中暗自嗟叹,如果不是生在那样偏远的深山之中,她也许可以成为一代水墨大师呢!
  放下画笔,李济雁心中似乎还有无限的块垒,又唱起了彝族民歌,那歌声高亢嘹亮,穿云裂帛,仿佛要撕裂我的胸膛。我听不懂歌词,但却看见她流下了眼泪,却看见旁边的大妈也流下了眼泪。大妈说:“她干起活来没日没夜,一个人要赡养全家。她们那个地方,许多男人一天到晚都是醉醺醺的,什么事也干不了。她爸爸是酒喝多了,死得早。她妈妈却是累死苦死的。唉,彝族女人命苦啊! ”我也几乎要淌下眼泪。


  在朝里若、朝拉若两兄弟的传说中,似乎是男人创造了历史,女人只是被动的从属。可是,从永仁彝绣上看,彝族妇女无疑也在创造历史。这一地区,无论男女老少,都离不开绣花衣服。正是女人的刺绣,把彝家人的生活装点得更美。女人们的刺绣作品,还有着鲜明的时代特征,记录、反映了彝族人民生产生活、风俗信仰、历史传说的方方面面,就是一部活着的历史。


  苴 却 砚
  永仁,古称苴却,属大姚县管辖。这个苴,在所有的字典中都读作“居”,不是常用字,有点生僻。可在云南,它却通读为“左”,而且十分常用。苴字为彝语译音,从南诏国时起,就广泛用于人名地名,直至今天,全省含有苴字的地名仍然随处可见。
  苴却地界,金沙江南岸,五公里长的一段悬崖峭壁,岩石十分奇特,似玉非玉,似石非石,细腻温润,致密柔韧,坚而不刚,层理分明。清朝初年,自然经济,什么都要自力更生。乡人有倪秀才者,赴京赶考,携一方铜雀砚而归。乡邻见之大喜,敲下几块苴却石,依样画葫芦,凿出砚池,打磨平整,做成墨盘,给自家孩子读书写字用,古拙质朴,实用而已。老百姓说的墨盘,就是文人雅士所说的砚台。于是,不经意间,读书人发现了这一瑰宝。它涩不留笔,滑不拒墨,益毫耐磨,存墨不腐,储水不耗,磨墨无声,总之,它一身齐备了享誉中华的四大名砚的所有实用优点,确为砚中上品。这一来,到咸丰年间,苴却街上办起了砚台作坊,到同治、光绪年间,当地制砚之风日盛,砚台也由实用转变为工艺品,雕出人物、山水、花鸟,甚至雕出什么二龙抢宝、犀牛望月、八仙过海、岁寒三友等等越来越复杂的图案样式,表现出越来越高的艺术价值。经过艺人之手,苴却砚方才显出了它的不菲身价,渐渐走出山门,成为达官贵人的文房之宝,成为收藏家的新宠。
  苴却砚的制作,一般要经过采石、维料、制璞、雕刻、打磨、上蜡等一系列工艺流程。采下的岩石色彩、纹理变化毫无规律可言,砚台要求因材施艺,因石构图,在题材、立意、构图、造型、利用何种雕法等等方方面面都要精心推敲。这就为每一位砚雕艺人的聪明才智、想象力和艺术天赋留下了极为广阔的施展空间。正因为此,每一方苴却砚都有其独特的观赏价值。   古人把砚台作为文房四宝之一,除了实用价值外,还更看重它的审美价值、艺术价值。四大名砚中,澄泥砚是以特殊方法取泥,人工烧制而成,以细腻见长。歙砚和洮河砚都以其石纹如浪似云,变化无穷而深得古人之爱。细分起来,歙砚的石纹与岩层大致平行,呈面状分布,称为“标”。宋代大书法家米芾曾以一方长约尺余的歙砚,换得一座豪华宅邸。而位列四大名砚之首的端砚更绝,竟然有“眼”。所谓眼者,是指天然生长于砚石中的圆形或者椭圆形斑点构造。一些眼还具有核心,称之为“睛”。有睛的眼称为活眼。“石贵有眼”,“石有眼者,最显名贵”。眼的大小、数量、外形、死活,都是评价端砚珍贵程度的标准。
  苴却砚细腻自不必说,它还具有洮河砚的纹、歙砚的标,端砚的眼。更令人叹为观止的是,其石眼大而鲜活,睛明眼亮,轮廓清晰,数量又多。端砚的石眼直径,一般在3——5毫米,个别大于7—10毫米,最大的曾经有过20毫米。可苴却砚石眼直径在10毫米以上的十分常见,最大的竟然有65毫米。古人云,“七珍八宝”,就是说,一方砚台上有七、八个天然石眼,那便是稀世珍宝,价值连城了。一方苴却砚却往往有十几个石眼,较大的砚甚至有上百个石眼。而且多为活眼,其中还有晕、有环,更名贵的眼中还有冰纹重叠,妙不可言。
  转眼到了宣统元年(1909年),苴却巡检使宋光枢,也许为了发展地方经济,也许为了挟洋以自重,精选艺人寸秉信三方苴却砚送往巴拿马国际博览会参展,一举拔得头筹,获了金奖。苴却砚从此名噪一时。省府决定在昆明办厂,令寸秉信前往传艺。可惜他老人家还未成行就一病呜呼,对苴却砚声名的进一步传播给了致命一击。更兼1950年以后,土地改革,农民分得了土地,工匠们都回家守着自己的命根子,务农去了。接着又是合作化、人民公社运动,人们被牢牢的禁锢在土地上,苴却砚从此销声匿迹。
  世事沧桑,是金子总会发光。上世纪八十年代,人们又开始制作苴却砚,使得这一湮没在历史尘埃中的艺术瑰宝重放光华。北京的书法家们对他赞赏有加。中国书法家协会主席启功题词“中国苴却砚”。1995年,全国人大委员长乔石出访日本、韩国,均以苴却砚作为国礼相赠两国元首,并挥毫题下“苴却珍砚文房瑰宝,温润莹洁瀚墨生辉”两行大字。苴却砚身价从此扶摇直上。2005年11月,在成都举办的全国文房四宝艺术博览会上,一方长80多厘米、宽约50厘米的苴却砚,因做工精细,有50多个石眼,喊出了80万元的天价。2006年11月9日,上海第八届中国工艺美术大师精品博览会上,更有一方标价竞达1080万元。现在,据说,端砚的原料早已枯竭,许多的端砚都是购买苴却石回去加工而成。
  苴却砚风光无限,苴却人却扼腕叹息。


  上世纪七十年代,计划经济,为了支援攀枝花钢铁基地的建设,保证那座新兴的工业城市蔬菜、水果供应,一声令下,永仁县靠近金沙江边的膏腴之地全部划归为四川省攀枝花市仁和区,其中就包括那片苴却石产地。斗转星移,今天,人们才发现那块土地竟然埋藏着永仁县的一段历史,一段尘封的历史,一段辉煌的历史。
  隔江而望,攀枝花市已经把苴却砚的开发生产发展成为一项巨大的文化产业,能工巧匠辈出,稀世珍品频现,出尽风头。而当年曾经砚台作坊林立的苴却街、今天的永仁县城,却只有望洋兴叹的份了。
  我在县城独自踽踽而行,想要找出曾经的辉煌。可惜,城市已经全部为钢筋水泥的大楼覆盖,没有当年的丝毫影子。那些雕刻砚台的艺术大师,什么钱秉初,什么李瑞廷,什么钱保周,等等等等,不用说,都早已作古。他们的后人也都随风而去,星散无踪。我好不容易打听到,原县百货公司有一位退休职工,叫李惠云,利用业余时间雕刻过不少砚台。等我问上门去,才知道,他已在两个月前去世,令人唏嘘不已。
  好在今天的父母官们,也有不输于巡检使宋光枢的古道热肠。他们县财政很穷,却千方百计筹资收购散落在民间的苴却古砚,也千方百计招商引资,引进人才,终于在苴却建起了一家苴却砚厂。他们想要苴却砚名至实归。
  永仁县民间也有些人对苴却砚魂牵梦萦,情有独钟。
  县医院的医生毛志品,50多岁,收藏苴却砚已有多年的历史。他这个“毛”,可不是一般的毛,虽然是彝族,却与毛泽东有着同一个先人呢。
  我们都知道,在中华民族的漫长历史中,曾经有许许多多的少数民族融入汉族之中。可是,却很少人知道,在云南,恰恰相反,而是大量的汉人融入了各个少数民族之中。包括汉族在内的云南各个民族,许多人家供奉的祖先都来自南京应天府大坝柳树湾。因为,明朝初年,奔赴云南平乱而后留下来屯垦戍边的军人都从那儿的大营出发。


  毛家的先祖毛太华却是江西吉安人。他元朝末年避乱迁居云南澜沧卫,也就是今天丽江地区的永胜县,娶彝家女子为妻,生下儿子毛清一、毛清二、毛清三、毛清四。明朝初年,他以军功带领老大、老四去南京领赏,后定居湖南。老二、老三留下来,变为彝族,人丁兴旺,后人渐渐扩散到大姚县的小桥顿和永仁县的迤沙拉(1974年划归攀枝花)。云南毛氏的家谱和韶山毛氏的家谱对先祖毛太华及其四个儿子的记载完全一致。2003年,毛泽东的女儿李纳来到云南永胜寻根,找到了毛清二的坟墓和墓碑。由此,韶山毛氏与云南彝族毛氏同源同祖为专家学者所公认。
  毛志品毕业于云南中医学院,是迤沙拉村的第一个大学生。他工作之余,就走村串寨寻购苴却古砚,或者撰文四处介绍苴却砚。渴饮山泉,饿啃干粮,踏破铁鞋,日积月累,他终于购得100余方古砚,这些藏品,最早的竟有康熙年间的。不过,对他来说,最重要的砚台,却只有半方。
  这半方砚台很薄,是人为从中间磕断后留下的。砚池厚不及一厘米,磨痕历历在目,显然已经使用得太久太久。以残砚推算,原砚总长度应该不及三十厘米,宽二十来厘米,长宽比例当属黄金分割,中规中矩,典雅端庄。砚台一端,用透雕手法,镂空雕出水花和云朵。两条青龙鳞光闪闪,一左一右,在水云之间或隐或现,缠绕虬结,龙眼圆睁,龙口大张,头须和双尾都扑向正中的石眼。估计砚台名称应该是二龙戏珠或者双龙抢宝。看得出来,它在苴却砚的发展历史上是一个阶段颇具代表性的作品,是承前启后的作品。一方面,它已经脱离了苴却砚早期那种古朴稚拙,只求实用的风格,开始追求做工的精美和雕刻的思想内涵,但另一方面又没有完全脱离其实用性,像晚期作品那样,成为纯粹的工艺品,只追求观赏价值,成为达官贵人的玩物。
  这半方砚台,毛志品讲,是咸丰年间的古物了,应当是寸秉信先生的早期作品。
  苴却一带,祖祖辈辈一首民谣流传至今:“毛家笔杆子,起家车轮子,张家酒坛子,纳家包谷籽”。那意思是说,毛家先祖是汉人,耕读传家,在那一带地方文化最高,属于乡绅或者本乡的上层统治者,而其余几个家族,则世世代代分别以经商、制酒或者务农为生。


  大理国时期,段氏为帝,高氏因助段建国,厥功至伟,世袭宰相,其子弟族人分封云南各地,历朝历代,永袭土司权位。清朝光绪年间,苴却还未设立县治,尚归大姚管辖。统治大姚一带的高土司暴虐无度。毛志品的曾祖父毛添有那时是“马头”,管理着迤沙拉附近几个村寨,有点类似于今天的乡长职位。他不堪其扰,奋起抗争,为民代言,奔赴姚州军民府控诉高土司累累暴行。终于,清政府下令改土归流,在这里彻底废除了实行将近千年的土司制度。
  毛添有年轻时,弟兄分家。父亲磕断砚台,分给二人,作为见证之物,希望将来世事无论怎样变迁,两家的后人都能有机会相认归宗。
  毛志品珍藏的这半方砚台,就是曾祖父当年分得的那块。他时常抚弄这半方砚台,使得它总是光亮夺目。他说,曾叔祖劳燕分飞,其后人从此再无消息。不知道何年何月,两块半方砚台才有合拢的机会,他们亲人才有相认的机会。
  世事难料,韶山毛氏和云南彝族毛氏六百年后都能相认归宗,也许他们的亲人用不了等那么久,真有相认的一天呢。这就像苴却砚和苴却人一样,在历史长河中,两者的分离也许只是暂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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