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个名字，你会放在心里，裹上锦缎，标上“他人勿碰”，左看右看，就只是觉得好。看着它被你裹得严严实实，就要开心；每次忍不住拆开来看一眼，就又委屈，于是总是匆匆瞥过就小心收好，这样反反复复就是几十年，走时也不忘要一起带着。
　　 曾有个女疯子，总是趁无人的时候逃出，在路边痴痴呆呆，问她叫什么，却是一脸茫然，不晓得。但是若别人在旁提起一个男人的名字，她就会近乎神奇般突然安静，眼神也变得遥远起来，仿佛回光返照之人。小说《山楂树之恋》里的老三就这么说：“静秋，静秋，即使我一只脚踏进了坟墓里，听到这个名字，也会拔回脚来看看你。”可不可以说名字是冥冥中的一种力量，牵引人心的归属？
　　 于是真是有那么个名字，是你前脚踏出禁不住要喊出来，却在后脚迈出前止住了冲动的，是“你不禁想要叫他，但若真叫了出来，又怕要惊动三世十方”。这三世十方不在外界，而只在自己的心里，连自己也不知道喊出这个名字会掀起内心怎样一番惊涛骇浪，于是就不去惊，不去扰，就只是静静地看。
　　 而这样静静地看，就让人慢慢生出委屈来，时间久了，喊不出的名字在心门前变成了石头，被老藤缠住，一年一年地枝叶繁复。这样的委屈就成了挣脱不掉的枷锁，气愤时想要拿斧头砍断，举起来时却突然发现枝头上一两朵小花颤颤巍巍地开在那，手里就没了力气，只觉卑鄙，却又无法，只得妥协。
　　 在这名字生根前是很奇怪的，在别人面前可慷慨潇洒地谈论某某的某某事迹，到了真人面前，却是要么像只没胆的乌龟，要么像只颐指气使的母老虎，“喂”“你”地叫，掩饰好了要气自己，掩饰不好了更要气自己，后来想想这个名字伤身伤心，要好好处理，可摆哪也不合适，就负气裹了一下，找个角落给埋了。这大概是有人在早期懵懂阶段会做的事，待后来天天见到“名字君”，确定自己的心情，就又匆匆拿了锄头找到那角落，拼命将它挖了出来，擦擦泥土抱紧在怀里，从此不管有花无果，也成了一粒种子。
　　 每个人都会趁着无人时偷偷地去看看它，它生长在你心上最柔软的部分，直到你已无力再供给它养分的时候，终于化为你生命中最后的一声叹息，但它仍旧是美丽的，就如余光中的诗——“当我死时，你的名字，如最后一瓣花，自我的唇上飘落。”
　　 一生总得有这么一颗种子，一生也总得有这么一个名字，你有多久没有轻轻喊过它了？
　　
　　 编辑 / 孙鲁宁